“啊?”几十亿的资金要打水漂,急火攻心,沈世康身体晃了晃,“究竟怎么回事?”

沈长宁懵着摇头:“我也不知道啊。”

季迦叶一直安静,这会儿终于再度开口,他平静的说:“我知道。”

这般平静,这般淡漠,他就是个恶魔啊!

沈世康死死盯着季迦叶。

那三个字就是最后一根稻草,压上来,沈世康脸涨得通红,身体又晃了晃,忽的,一头栽下来。

咚的一声,摔在地上,再没了动静。

余晚握着季迦叶的手,静静看着,没动。

宴会厅里彻底乱成一团,好好的一场订婚宴,就这么以闹剧收场。

许多记者闻讯而来,外面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不到数分钟,这件事迅速登上热搜,豪门总是吸睛。

沈家可能会破产,与温家的联姻因为小三怀孕正面逼宫而破裂…不得不说,又是一场狂欢。

温夏在婚礼上难堪的脸被迅速转发,删都来不及删。

温寿山气得发抖:“你好好的答应订什么婚?”

温夏终于如实说:“我原本只是想和季迦叶逗气。”

“季迦叶?逗气?”温寿山不解。温夏再不敢隐瞒,将她推波助澜策划对付余晚的事原原本本讲了,温寿山恨道:“好好的,你去招惹季迦叶干嘛?他是那么好惹的角色?你看他对付沈家那些手段!”想到家里最近生意上的那些糟心事,他的眉心蹙得更加紧。

温寿山二话不说,连忙亲自打电话季迦叶。

季迦叶那会儿还和余晚在一起,司机不在,只他们二人在后座。

从先前开始,季迦叶脸色便一直沉着,他不说话。

余晚就一直握着他的手。

女人柔软的力量从指间一点点传递过来,季迦叶将她揽进怀里,开始吻她。他吻得很凶,还很痛。这个男人骨子里阴暗,冷酷,还有最深的压抑,通通展露在她的面前,毫无保留。余晚只揪着他的衣服,承受着属于他的一切。

狭窄的后座里,呼吸都是沉重的。

吻到最后,他紧紧抱住她,头埋在她的颈窝里。

余晚也抱着他,没动。

一切都是无声的。

仿佛这天与地,只余他们二人。

安静良久,季迦叶说:“后天去注册结婚好不好?明天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余晚只是说:“好,都听你的。”

季迦叶送余晚回去。

两人一起上楼,余波刚下夜校回来,他最近在学习。施胜男给他们留了宵夜。

餐厅旁,余晚宣布:“妈,余波,我们要结婚了。”

施胜男愣了愣,转头开始抹泪。

余波也是一愣,抬头笑:“恭喜你啊,姐姐。”又望着季迦叶,喊了一声:“姐夫。”

季迦叶这一天绷到这会儿,才终于笑了笑。

这天,温寿山费了许多功夫才请动季迦叶。比了一比,他说:“季贤侄坐吧。”

季迦叶眉眼有些倦,懒得再寒暄,他问:“有事?”

温寿山呵呵干笑两声,难得拉下脸,说:“温夏已经将所有的事都跟我说了,她要是哪儿得罪过你,我这个做长辈的,在这儿替她道歉。季贤侄,咱们都是生意人,条件可以谈,一切好商量。”

季迦叶只漫不经心的回道:“这次没得谈啊。”

猝不及防他会这么直白,温寿山面色不禁难堪:“这…”

“这样吧,”季迦叶忽而提议,“明天先让温小姐正式登报,向我夫人致歉。”见温寿山面色为难,他笑:“既然这条不答应,那就真没得谈。”

温寿山拦道:“应该的,没问题。”

温夏知道后,恼极了:“向余晚道歉?”

这口气怎么忍?她岂不是又要丢脸?

“别耍性子。”温寿山有些怨她,“家里一堆麻烦事。”

翌日,温夏正式登报,向余晚道歉。

“对于余小姐前段时间遭受的网络暴力攻击,我深表歉意,在此,正式向余小姐道歉…”

彼时,季迦叶和余晚在机场。

有记者过来采访:“季先生,对于这份道歉声明你怎么看?”

季迦叶回道:“温小姐的道歉,我们不会接受。而且,我们已经正式起诉温小姐。——毕竟,这份声明就是证据。”

得到这个答复,温夏瞠目结舌。

她没有想到,季迦叶已经无耻到这个地步,这人下手凶狠极了,不留丝毫情面,还专门给她下套,这回是直接给了她一个耳光!

让她彻彻底底丢了脸,还沦落成一个笑话…

记者离开,余晚拧眉对季迦叶说:“这样恐怕不太好。”

季迦叶坦然道:“有什么不好的?她自作自受罢了。”望着余晚,季迦叶动了动唇,最后只是吻上去。

有句话他没说。

余晚曾说过,有他在,所以她才更有勇气面对一切。其实,余晚对他的意义是一样的,有她在,他也可以面对一切。

第63章 六三章

飞行总是沉闷,余晚习惯翻翻杂志,看看最新的广告投放。

季迦叶在旁边处理工作。他一刻都闲不下来。就算在飞机上,还得看无穷无尽的报表、合同。这么一对比,余晚便觉得自己工作实在轻松。

有漂亮的空乘过来,脸红红的,站在季迦叶身边问:“季先生,需要喝什么?”

季迦叶头也没抬,没答,更没理会。空乘稍稍尴尬,余晚便替他说了:“一杯温水。”

空乘这才看向余晚。大约是认出来了,她不由更加尴尬,微笑示好道:“好的,季太太。”

对于这个称谓,余晚是陌生的。耳根微微发烫,她低头,假装若无其事继续翻看杂志。

旁边那人也是若无其事的,牵起她的手。

谁都没有说话,他只是握着她的手,指腹慢慢摩挲。

这样的牵手,真让人安心。

余晚低垂着眼,抿唇,无声微笑。

西南小城的雾气重,飞机晚点好久才徐徐盘旋降落。

走出机舱,余晚不禁打了个冷战。

这儿温度低,那些寒意顺着宽松的粗针毛衣渗进来,沁得人直发凉。余晚说:“这么冷啊…”她一说话,便呵出一团白气。

“让你多穿些的呢?”季迦叶不免教训她,说着,将风衣脱下来。

握着他的衣服,余晚心里暖洋洋的,却又想笑。

她递回去,说:“我待会儿拿到行李就好。”这人手里也冰得吓人,这会儿只穿着薄薄的毛衣,余晚不舍得他。

季迦叶会意。他望过来,义正言辞的,又有些嫌弃的,说:“余晚,我是男人。”

余晚:“…”

她撇开脸,忍着笑意,穿上他的外套。

他的风衣很大,料子很硬,笔直而挺拔。

彻彻底底将她包裹着,像这个男人从后面拥抱着她。

刘业铭已经替他们订好酒店,又安排好人来接机。

司机姓吴,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微胖。接过两人行李,他憨笑道:“季先生,季太太。”

又是这个称谓,明明还不是呢…余晚脸微微发烫,季迦叶却无比自然的说:“麻烦你了。”

因为有薄雾,车开得不快,余晚趁机打量这座城市。

其实,季迦叶从始至终没有和她说今天要去什么地方,但余晚看到此行的目的地,她心里就有了数。季迦叶不说,她也不会多问。因为,那是季迦叶的秘密。

得益于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这座小城近两年大力发展旅游业,和国内高速发展的其他城市没什么差别。就算群山环绕,就算雾气森森,也能处处见到拔地而起的高楼。

路边还有各种民族风情,让人眼花缭乱。

到了酒店,老吴问:“季先生,待会儿什么时候来接你们?”

季迦叶拒绝道:“不用,我自己开车。”

他已经有了决断。余晚看了看季迦叶,还是什么都没问,就安静陪着他。

“好的。”

老吴将行李交给门童。

办理好入住,服务生推着行李,领他们去套房。

季迦叶是美国做派,直接给了小费。他出手阔绰,服务生道过谢,又说:“季先生,季太太,祝你们旅途愉快。”

余晚还是脸红,她假装到处走走看看。

季迦叶在客气的说:“谢谢。”

这是本市最好的酒店,依山而建,据说能俯瞰整座城市的繁华。余晚走到外面露台,试图远眺。可天空雾蒙蒙、白茫茫的,一片混沌,什么都看不见。环顾四周,更像是置身于云深雾绕之中,有一种要羽化成仙的错觉。

扶着围栏,余晚深吸一口气,还是觉得凉。

身后脚步声很轻,季迦叶走过来,从后面抱住她。

他不说话。

余晚也不开口,男人怀抱坚实而平展,她的后背抵着他,便觉得安稳。

因为冷,余晚头发没扎,散在肩后,有清爽的沐浴露香味。季迦叶低头吻了吻,抬手,将她的头发仔细拨拢到一边。余晚的脖颈便露出来,纤细而白,总有种生命的脆弱。他俯身,开始亲吻。

季迦叶亲得很慢,流连似的辗转,手从前面毛衣的衣摆探进去。微凉的指尖沿着小腹往上,带起阵阵战栗。最后,他握住她的胸。

余晚被他搂在怀里,颤了颤。

这是在外面露台,饶是周围雾气蒙蒙,什么都看不见,可还是在外面啊…余晚手忙脚乱的推他,却根本推不动。偏偏季迦叶还故意喊她:“季太太。”又隔着薄薄的内衣故意揉捏她,吻她的耳朵,就是不让她好受。

余晚在他怀里动了动,说:“滚!”

季迦叶轻轻笑了,胸膛震动。等笑完了,敛起笑意,俊朗的眉眼有些失神。他从后面抱着余晚,终于开口:“这儿是我长大的地方。小时候没这么热闹的,就是一个小县城,不大,很小。”

像是在讲述一个故事,他的口吻很平,很淡。

余晚怔怔回头。

季迦叶还是慢慢亲她,亲她的唇,亲她的眼,他说:“余晚,我想带你去见见我的母亲和养父。”

他终于…对她敞开心扉。

“嗯。”余晚用力点头。

季迦叶没有再亲她,只是拥着她,望着远方,平静的说:“他们都已经去世了。”

这句话虽然平静,却让人听着莫名怅惋。

余晚心里酸楚。

她捉着他的手,陪着他。

这座城市的陵园在西郊,季迦叶自己开车去。穿过整座城市,又经过两座桥,盘过半座山,车停下来。

不同于旅游城市内部的繁华与喧嚣,他们到了一个极其冷清的地方。

余晚下车。和大多数陵园一样,门口有小贩在兜售香烛纸钱。看门的老大爷坐在值班室里,慢悠悠抽烟。

余晚默了默,对季迦叶说:“我去买些东西。”

季迦叶神情肃穆,说:“一起去吧。”

余晚买了一对香烛,两刀纸钱。

季迦叶则买了包烟,一只打火机。

将这些提在手里,他牵余晚进去。

像是走入了另外一个世界,陵园里面庄严而萧肃。入目皆是苍翠青松,还有青松掩映下的一排排安息的墓碑。

除去鸟叫,没有其他声音。

他们两个也安静。

沿着台阶而上,一步步接近,终于到了。

是夫妻合葬的墓。

墓碑上面,有照片,还有名字。

余晚有些意外,季迦叶的母亲和养父都姓季。

季迦叶半蹲下来,将香烛点了。

拆开香烟包装,他取出一支,点燃。放在养父的墓碑前面。没有人抽,那烟飘着飘着就不动了,季迦叶拿起来抽了一口,又放回去。

烟雾直直往上,他望向母亲。

季迦叶母亲生得很漂亮,照片是二十多年前的,有些泛黄,但依旧能看出眉眼娟秀。

笑起来的时候,其实和季迦叶挺像的。

只是这个男人的笑容太少。

对着墓碑,余晚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

她先前找看门的大爷要了火盆,这会儿蹲在旁边,将纸钱包装拆开,取了几张凑到香烛上面点燃,丢进火盆里,拿树枝慢慢挑了挑。火蹭的一下子就旺了。烟熏上来,呛的人直想流泪,余晚半眯起眼,又放了几张进去。

季迦叶过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命令道:“你去旁边。”

余晚说:“不要紧的。”又低头说:“你去陪爸妈说说话。”她的耳根红红的。

看了看余晚,季迦叶只是说:“听话。”

他还是心疼她。余晚起身,再去找看门的大爷借了笤帚,将墓碑周围打扫一遍。常年没有人来,这周围积了许多枯叶,还生了些杂草。

笤帚刮过树叶,沙沙作响。在这样的声音里,季迦叶终于再度开口:“我母亲和养父是继姐弟,很小的时候,改成同一个姓。”

那是他的秘密,余晚不忍多触碰。

握着笤帚,她“哦”了一声,悄悄看他。

季迦叶还半蹲在那儿,低头看着面前的火,他淡淡的说:“我母亲那时被骆广林强。暴,就怀了我。骆家知道,自然不想留。我母亲是信佛的,她不想堕胎,于是逃回来。那时候,她肚子已经很大了。在这样一个小地方,未婚先孕,过得特别艰难。我养父——”季迦叶顿了顿,说:“其实我还是习惯叫他父亲。他是学校老师,自小喜欢我母亲,所以,在那个时候他就娶了她。”

风拂过来,余晚望向墓碑。

照片上,季迦叶的养父戴着厚厚的眼镜,文质彬彬,脸颊有些瘦,穿着那个年代独有的白衬衫,笑容温暖而宽厚。

这样的男人,任谁嫁了,都会感到幸福吧。

余晚静静看着,静静听着。

手中的纸钱烧完了,季迦叶起身,双手插在大衣兜里,继续道:“虽然是继姐弟,但在这种小地方,我的父母一直被人指指点点。所有亲戚都和他们断绝来往。在我的记忆里,我们家很少会有人来,一年到头,都是我们三个人在一起。”

“我从小没什么朋友,最喜欢的,就是和父亲下围棋。支一个棋盘,我们俩能下一个晚上。”

“十岁那年,我妈身体检查结果不是很好,我爸借了钱,让我妈住院。有一天,我爸送饭,在医院门口出车祸,当天夜里就走了。我妈熬了两年,也撒手去找他了。去世时,除了舍不得我,她心心念念的,就是要和我爸合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