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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锁头转动的声音,宁一俭有些紧张地站了起来。

宁珩很淡定,进来后先把衬衫脱了,换了件休闲些的T恤,径自煮起了咖啡。几分钟后,见宁一俭还愣愣站着,他问:“奶还是糖?”

被记者会的阵势震撼到的宁一俭松懈下来,一屁股又坐下,挥着拳头狠狠砸在沙发上,“颜霖那个老混蛋!我他妈就不该趟浑水,连累淼淼,顺带连累你!”

“颜霖号称古书上的药方被人撕了,因为这个,他怀疑你和我,存心报复御通制药,我倒是可以理解。”宁珩避开原料清单泄露的话题,装出老好人的模样,他笃定宁一俭还有秘密没说出来,就用苦肉计先试探试探。

“那个药方是淼淼撕的。”宁一俭深吸一口气,全盘托出,“那天,我是要跟她分手的。因为我和她暗暗交往的事被我妈知道了,她告诉我,爷爷不可能、她也不可能让普通家庭的女孩进门。我本就不打算跟淼淼结婚,想着干脆分了得了,但是…”

“她不同意。”宁珩想也知道,从姜百万口中得知,淼淼对宁一俭的喜欢是真的。

“对,不同意。”宁一俭点点头,“她知道颜霖跟御通制药的一段过节,以为我是因为这个一再提出分手,就把药方偷出来给我,以此换取我和她继续下去。我觉得她的做法匪夷所思,让她拿回去,可她非要给我,我们就因为这个发生了争执——这次没瞒你,我被她搞得火冒三丈,也不顾自己在开车,夺过药方当场就撕了,还说了一些挺难听的话,结果一时没注意就出了那场车祸。”

这段回忆让宁一俭感觉有些头疼,他皱着眉,按了按太阳穴,表情很是痛苦,“就在撞车的一霎那,她…淼淼她竟然想挡住我,知道吗…我那样骂她,真的很难听,跟她说我就是玩玩,她那时,居然…居然还想着要替我挡一下。如果不是系着安全带,她真的会扑到我身上来…我不是个东西!我一直很愧疚,所以我绝不再跟什么御通制药、什么岐黄仲景丸扯上关系。宁珩,小叔,你就好好做吧,御通制药是你的,集团也是你的,我不会跟你抢。”

从这话中,宁珩听出了一丝异样,他沉默着,不紧不慢将煮好的咖啡倒出来,宁一俭那杯加了些奶和方糖,自己这杯只加了一块糖。

“为什么颜淼淼会认为你需要那张药方?在这种节骨眼上,为什么她如此确定,给了你药方,你一定会和她继续?”他抿了口咖啡,低声问道。

真是一针见血。宁一俭目瞪口呆,宁珩能在他如此动真情的讲述中抓住这一点,自己苦苦隐瞒的东西,为何他非要知道不可?他这个小叔啊,什么都好,就错在人太精明和执着。

宁一俭的沉默持续了很久,久到宁珩忽然悟出了一些事。

“你想要配方。”他盯住宁一俭,“或者说,曾经很想得到。”

“你是不是觉得很惊讶?”宁一俭反问,表情冷了下来,“你觉得,我不应该有这种念头?”

“情有可原,坐在这个位置的原本是你父亲。”宁珩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执着用错了。御通不仅是个商业集团,更是个大利益集团,作为继承人,任何一人存有私心都再正常不过。子承父业,由于他的年龄和两位兄长相差太多,导致他和宁一俭之间的关系在外人看来十分微妙,甚至,他和宁尉的关系也总被人偷偷议论、揣摩着。

难道这整件事的起因,还是因为利益冲突?

宁珩看了看宁一俭,姜百万事件加上刚才侄子的一句质问,让一向运筹帷幄、高高在上的他有了一丝落寞,“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你不知道。”本可以脱身的宁一俭不甘心地反驳,“我比你更清楚这个大家庭的阴暗面!你是一个应该跟我、一乐同辈的人,可惜你选错了父母!”

“正因为我选错了父母,所以轮不到你教训我。”宁珩有些动怒,即便宁一俭认为他鸠占鹊巢,也不能用这般口吻对他说话。

“我是在保护你。”宁一俭咬牙说,“我们是‘同龄人’的交情,你和我爸、二叔不能和我们俩相比,你懂吗?!早就提醒过你,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聪明如他,宁珩敏感地意识到,或许这还跟宁驰或者宁尉有关?真相越探究下去越可怕。

“二叔告诉我,御通制药由你暂时接管,但如果你将来不肯让出总裁的位置,我就是个游离在集团之外的寄生虫。他提醒我,御通制药的关键就是那份配方,如果我没办法得到,你就能一直占据总裁的位置,彻底架空我爸和我,而且,因为你年轻,辈分大,将来集团也会是你的!”见宁珩一脸对他失望的表情,宁一俭豁出去了,一时冲动干脆说了出来,“我动摇了!那时我爸刚刚去世,我妈觉得无助,我需要‘继承人’这个位置,而你是我的绊脚石!淼淼她爸爸的药方八分真,我承认我一开始追求她就是为了套出药方,她也察觉到了。”

宁珩背过身去,眉头像是打了一个死结,额上青筋跳动着,似乎在努力忍着内心的崩塌。无心独占集团利益,不得不放弃自己在挪威的心血,在大哥去世后临危受命,接管御通制药,为父亲和家族分忧,谁知竟然卷入这般阴险的揣测和尔虞我诈中。骨肉兄弟,在集团利益前竟比什么都脆弱。

“后来…我自己渐渐明白过来,你不是我的绊脚石,我和你其实是二叔的绊脚石。我没有那份才能他早看出来了,他想让我代替你接管御通制药,一塌糊涂后,将来自然而然替我接管,然后,集团就是他的了,被架空的是你。这就是我停止追淼淼的原因,也是我即使得到药方也气得把它撕掉的原因——这是羞辱!对,我是没什么才能,花花公子一个,但我不受人摆布,更不当别人的枪,何况子弹还是用来干掉你和我自己的。”宁一俭此时显露出不同于以往的成熟,他从成立达通典当开始,就立志脱离集团的利益,“御通的内斗,我不插手,你和二叔两人将来谁把谁干掉,跟我无关。你对外人太狠,对自家人却存着维护和纵容的心态,我跟你说这些,并非为自己洗白,而是在提醒你,亲兄弟也得明算账。还有,我要再严肃地告诉你一个事实——”

宁珩转身,面色凝重肃杀地望着他。此刻,还有什么是他不能接受的事实?

“你煮的咖啡非常难喝,只不过没人敢说出来罢了,只有你自己才喝得下去!”宁一俭愤恨地说完,拉开门出去了,那杯咖啡,他还真的一口没动。

对于宁珩来说,今天绝对是一个可以载入人生史册的重大日子。

颜淼淼车祸的真相终于揭开了,她只不过是个毫无心机的可怜女孩,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男人,发生了一场不该发生的车祸,白白送上一条年轻得如同郁金香一般娇美的生命。

许久之后,宁珩把剩下的咖啡通通倒了,按下内线电话,“替我到墓园给一位叫做颜淼淼的女士送一束花。”

俄罗斯布林饼

小长假对别人来说歌舞升平,对姜百万来说愁云惨淡。守了一晚的电话,宁珩半个字都没给她,正因为如此,她彻夜无眠,睁着眼睛从黑夜望到了白天。

姜维回家了,带着几幅旅途中新完成的作品。以前得好说歹说寄在别人的艺术品店里卖,还得赔笑让人家挂在稍微显眼一点儿的位置。现在他人都还没进门,好多人就已经在小区门口苦苦等待,只为了第一时间看到画作并高价买下,听说,御通制药的宁珩前阵子买了一副万维的画作,不日将送给集团董事长宁殊贵当生日礼物。

宁殊贵是什么人,什么样的生日礼物才能入他的法眼?但既然别人这么买下了,证明万维的画作确实不得了,价格日益水涨船高就充分说明了这一道理。

“我就说了,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姜维回家后的第一句话,带着春风得意的表情,“我们仨赶紧报个驾照培训班吧,先买辆车。”

爸爸是苦尽甘来,自己是甘尽苦来。姜百万落寞地坐在沙发上,父母第一次没有说几句话的吵,而是心平气和地分享着这几个月来的见闻和琐事,这难得的和谐,真是稀有而珍贵。

更劲爆的是,小长假快结束时,失踪多日的细胖子忽然发来一条消息,说她把江医生彻彻底底变成了自己的男朋友,要请吃顿大餐好好庆祝一下。

失恋了的姜百万无心打扮,素颜穿着宽大的白T恤和一条泛白的破洞牛仔短裤,蹬着双人字拖就去了细胖子说的地址,那是位于万达三楼的一家俄罗斯餐厅。

据细胖子说,选俄罗斯料理是为了纪念自己在追求江医生期间所表现出的战斗民族一样的坚毅精神和不屈意志。

姜百万兴趣缺缺地回:“意志?那你直接选德意志料理就是了。”

“得,你给的德国香肠我快吃腻了。”细细摆摆手,然后鄙夷地打量她两眼,“你今天也太龊了,不能因为我不是霸道厂长就这么敷衍啊。素颜、头发没洗,还穿人字拖!”

说罢,细胖子捂住脸,好像很替她感到丢人。

看看穿着一身波西米亚长裙却更显膘肥体壮的胡细细,姜百万都不知该如何开口说自己失恋了。她俩挽着手进了餐厅,田园风格的餐厅格外小清新,墙上挂着几幅本土画家画作,欧式小圆桌上铺着蕾丝桌布,中间一个俄罗斯风情的泥塑摆件,每张靠背椅都不一样。侍者穿着民族服装穿梭期间,脸上的微笑亲切而热情。

坐定后细胖子兴致勃勃地点着菜,又是布林饼又是猪肝千层挞的,春风得意,皮肤比以前更白嫩了,反衬得姜百万灰头土脸。

“我跟你说哦,这几天我出一个暗访任务去了,手机什么的全被没收,没办法给江医生发消息,他以为我面临巨大危险竟然救我来了。哎哟我的小心脏…”细胖子一脸幸福地说,激动得双肩微微颤抖,“事后我还打算继续追他,他却叫我不要追了,直接进行下一步——谈恋爱!”

说罢,为了表达自己甜蜜的内心,她点了一份看起来很像黑暗料理的草莓水饺。

而姜百万恨不得点黄连水饺。

“我失恋了…”她的心在滴血,默默点了一份店里最贵的烤肉大拼盘来安抚受伤的心灵。

细胖子愣住了。

“我做了一件坑他的事,他…”姜百万绝望地看了一眼安安静静的手机,“他几天没理我了,直接命人力资源部把我开除。依他的性子,做到这个份上,意思很明显——他再也不想同我来往了,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细胖子眨眨眼,“你乱刷他信用卡了?”

“我连他信用卡什么颜色都没见过。”

“你吃醋扔他初恋情人的定情信物了?”

“他初恋情人姓什么我都不知道。”

“难道…”细胖子撑着下巴望着她,“你把他的裸.照拿到网上拍卖了?!”

姜百万桌子一拍大吼:“如果有他的裸.照我干嘛要跟别人分享啊啊啊!!!”

旁人纷纷侧目,她羞愧得低下了头。

“你到底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啊…”细胖子一脸茫然。

姜百万咬着下唇犹豫了很久,把自己做的蠢事简述一遍,果然细胖子懵了,一个劲儿摇头,直喊完蛋。

“我暗访这几天,我们报纸头版头条那些关于御通制药原料清单事件原来都是因为你呀!啧啧,以前我小看你了,你知不知道做这种事后果很严重!!”细胖子难得这么严肃,香喷喷的烤肉大拼盘都不能引起她的注意,“你触碰到霸道厂长的底线了,真的。一个男人再怎么喜欢你,你给他来了这么一手,插手他工作上的事,还惹出这么大的风波,害他当着众人的面被他爹骂成狗,不恼火才怪,唉!你换个角度考虑考虑,你正在写毕业论文,他偷了你的稿子给他一个好友抢先发表。后来,你把论文交上去,导师定你‘抄袭’,不仅不让毕业还全系通报批评,你怎么想?你是不是恨死他了?”

“我没救了…”姜百万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好几轮了。

“道歉了吗你?”

“说过很多次‘对不起’,可对不起有什么用?”

“早一点跟我说你要干的蠢事,我非死拉着你不让你去呀!”细胖子痛心疾首的,恨铁不成钢,叉起一块烤肉狠狠塞进嘴里大嚼,一边嚼还一边瞪她。吃了好几块,她才停嘴,咬了咬牙说:“所以你还在等他主动找你?”

“哈?”姜百万抹了把脸,愣愣地反问。

“你干了这种蠢事竟然还指望他主动找你认错?说不该开除你、不该不理你、不该冷着你?!”

胡细细一语点醒梦中人,姜百万指着自己,“你的意思是…我要主动找他,请求他原谅?”说罢,她自嘲地笑笑,“原谅了他就能跟我继续吗…”

“无论如何也得厚着脸皮试试啊!你看我——”胡细细翘起大拇指点了点自己的鼻尖,“我厚着脸皮坚持给江医生发了好几个月的短信,他一条都没回,我还继续发,总算把他拿下!”

姜百万不屑一顾,“我哪有你那么厚脸皮。”

“你是因为脸大,撑得脸皮薄了。”细胖子哼了一声。

姜百万低着头,默默把装着烤肉的盘子往自己这里拉了一下,免得细胖子独吞。吃了一会儿东西,她按照细胖子提示的,拿起手机,鼓起十二万分的勇气,给宁珩发了一条消息。

“不知道这几天你心情是不是很差,真的很对不起。我错了。”写到这里,她萎缩地放下手机想删掉,还是细胖子一把抢了去替她发送出去。

细胖子把手机还她,有点沧桑地说:“等人回短信是最煎熬的了,一刻都不敢把手机放下,就怕对方回了而自己没看见,怠慢了。江医生同意做我男朋友后,我一度不敢相信,发了条短信给他,怕他又不回我,结果,不到一分钟他就回了,但这一分钟对我来说比等高考成绩还久。”

说话间,一分钟过去,姜百万怀着期待看了一下手机屏,空空如也。甚至,直到吃完这顿美餐,信息提示声都没有响。细胖子看出了她的落寞,口不择言地安慰道:“或许他正和一群美女出国度假外加温泉spa,一时没看见也是有的。”

姜百万眼睛一酸,好像掉进了一个无底洞,越陷越深,一片漆黑。

“当务之急,再找份工作吧。”细胖子提出一个好建议,“典当公司也好,制药公司也好,本来就不适合你。”

姜百万心灰意冷地点点头,回家路上不甘心地掏出手机看了好几次。她没有细胖子的超厚脸皮,他一个短信不回,就不敢再发第二个了。别人想回,自然会回,不想回的话,发一万个都没有用。

然而,晚些时候,宁珩回了一条。

“不要再发这些废话给我。”

姜百万捂住嘴,眼泪决堤一样涌了出来。他心狠,她也不是没见识过,只是终有一天这份心狠用在了自己身上,一时接受不了。可是自己就是活该,如果一开始就坦白,直接问他要清单,他给就给,不给就算了,就没有后续这些事情。现在才知道自己是个被人利用的大傻瓜已经太晚!

其实发一句“我爱你”过去人家也许就不觉得是废话了。

浑浑噩噩又过了几天,她在网上找了找适合自己专业的招聘信息,发现N市的事业单位考试恰好就在六月进行,其中,市博物馆招聘三个技术人员,负责文物保护和修复,专业要求为考古学硕士,报名日期自5月5日开始,为期一周,除了在网上报名入口输入个人信息外,还要提供自己的硕士论文作为参考。

准备报名材料的时候,她突发奇想,林俪该不会也会参加吧?

你还别说,有的人是不能想的,一想就中。报名那天,她真的看到了林俪的身影。见到她,林俪脸上划过一丝惊异,又马上用淳朴的笑容掩饰过去,“百万,怎么那么巧。”

“是啊,怎么那么巧。”她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想到在达通典当时林俪又是往地毯下倒油,又是在火灾时故意锁上出口,那时因为有宁珩的眷顾,自己才屡次得以幸免。

回想过去,宁珩三番五次解自己于危难之中,是她头脑发热一心当女英雄,忽略了他的用心。

林俪又出现了,然而现在,宁珩不会再照顾着她了。

“你脸色不怎么好,是不是不舒服呀?我帮你把报名材料一起拿过去吧。”林俪又装好人,笑盈盈的。

以后跟林俪同一个博物馆工作,她又使坏害自己打破什么唐三彩、元青花的,她爸爸就算是梵高也经不起这么个赔钱法。想到这里,她只感觉头皮发麻,借口肚子疼赶紧交了材料就逃了,琪琪和心涵以前告诫过她,林俪这种人,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吗?保命要紧啊。

回头望一眼林俪阴森森的背影,她落魄地想,没有宁珩的日子,就是这般糟糕透顶!

伊比利亚火腿

宁珩那儿仍半点重新联系她的意思都没有,姜百万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感觉天都灰暗暗的,发奋买了一些考试材料窝在家里做,而她爸妈则再苦读交规准备考驾照买车,一家三口每个人都捧着一本书,十分滑稽。她每晚都梦见宁珩,梦里的他们还在一起,后来,每当宁珩出现,她的潜意识都知道这是在做一场悲喜交加的美梦,甚至还能在梦里跟他说一句——

“你抱抱我吧,我知道醒来就又看不到你了”。

“要不…你再试试旧爱庄什么啸?”细胖子喜气洋洋约会回来见到死气沉沉的姜百万,忍不住开始出馊主意。

姜百万摇摇头,庄寄啸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在移情别恋后她渐渐也看清了,好马不吃回头草,更何况那也不是根好草。

一天,做题做得头昏脑胀,她半躺在床上一边喝自制酸奶一边神游太虚时,有人轻轻敲了敲卧室门,姜维走进来,像是有话要说。

“爸。”她懒懒叫了一句。

“万万,我看你最近闲得很,过几天陪我出席个酒会吧。”姜维坐在床边,以前总穿个杂牌大白背心的他现在穿上了Ralph Lauren,整个人愈发精神了,颇有几分优雅艺术家的风度,“我本来让你妈跟我去,她呢,说自己老了不好看,又不准我带什么年轻的女伴,就让我带上你。这不,你还没男朋友,让爸爸帮你在酒会上物色物色。总之,你去买套漂亮的裙子,到时候跟我一块儿过去。”

“酒会那么高端的东西是千金小姐才参加的。”姜百万自怨自艾道,“我去了,就是猪鼻子插葱——装象。”

“你爸爸跟以前不一样了,咱们也是豪门。”姜维不可一世地说,拍拍她的额头,“就这么说定了!”

见姜维要出去,姜百万坐起来伸手叫住他,“爸,你总得给我点钱买裙子吧!”

“拿去拿去。”姜维掏钱包的动作越来越像暴发户。

姜百万当晚就去了名牌汇聚的大百货逛了一下那些以前连进去看一眼都不敢的店,然后发现——五六千的衣裙有的还不如淘宝上两三百的衣服好看呢。小市民转了又转,最后毅然决然回家上网淘了件三百多块的裙子。

邋遢近半个月的姜百万在酒会当天重新拿出化妆包,对自己下了一番狠手,以前不怎么用的双眼皮贴、假睫毛、卷发棒都用上了,人模狗样地出现在自家客厅,姜妈妈直夸好看。

到楼下时,姜百万难以置信地看见一辆凌志停在楼下,听姜维说,那是人家派来接他的,因为他是酒会的贵宾之一。

她爸爸真是出息了。姜百万坐在后座,偷偷脱掉高跟鞋,看了好久的风景,发觉车子正在往百果湖的方向走,疑惑了半天,她问:“爸,今天开酒会的企业家是哪位?”

“哦,说出来你也不认识——御通集团的董事长宁殊贵,生日酒会。”姜维回答,“我不知道他怎么会认得我,收到邀请函时有点不敢相信。听人说他有一幅我的画作…”

他之后说了什么姜百万都没听进去,心忽然狂跳起来。宁殊贵的生日会,宁珩肯定参加,他看到自己跟着爸爸来,会不会以为她是故意为之,从而更加鄙视嫌弃她?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么多天的浑浑噩噩、患得患失,却要在今天猝不及防地见到思念已久的宁珩。可酒会上不单只有他,可能还有裴景筱、宁一俭、一乐等人,让他们看见自己…

“停车。”姜百万忽然叫道。

“姜小姐忘了拿什么东西吗?”司机没有停车,礼貌而微笑着问,“这里不好打车回市区,如果您缺什么东西,跟我说一声,一会儿我让人给送来。”

“好好的停车干嘛?”姜维只当女儿是害羞,无所谓地摆摆手,又指着前方,“看,都快到了。”

汤山疗养院,御通集团的度假会所,就在小路的尽头。一眼望去郁郁葱葱,欧式小楼错落有致,百果湖就在附近,时而还能见到几只白鹭飞起。

“停车!我…我不去了!”姜百万有点急了,躁动不安。

近乡情更怯,可能就是指现在这样的情境。她多么盼望再见宁珩一面,可这个机会摆在面前时,她竟然不敢。

“呃…好吧,我掉个头送您去大路好打车。”司机刚踩下刹车,后面就响起两声车辆喇叭。他看了一眼后视镜,为难地“啧”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后面那车是…”他顿了一下,语气略抱歉地说:“姜小姐,我先开进去,您再下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