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才这么几件衣服,会很冷的。”她担心地说着。

细心地替她穿着,他拔开她额前的发,印上一吻:“我是男人,我不怕冷,男人做的是力气活,只怕我一会就热得直冒汗了,再说,你穿着,那么笨重,谁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她甜蜜地笑:“你就小心眼。”这黑不溜秋的衣服,还是她做给他的,穿在身上,当真是笨拙得很。

将她的发弄得又乱又草:“这样出去就没有人看到你的美了。”

“是不是很难看啊?”她好笑地问,真是服了他,细心到这些都要管。

“不会,我娘子是最好看的,快走,不然,少不了骂了,我们是奴是婢了。”

他拉着她的手出去。

他和她真穷啊,连一件衣服,也互让着,却很暖,曾经听过一句话,金窝银窝不如草窝,她很赞同,再如何尊贵的生活,也比不上有情郎。

天就要亮了,雪停了,还是白茫荡漾,很静,清澈如墨玉一般的天空,干净的让人的心情很好。

踩在雪地上,吱吱作响。

他走在前面,踩出一个一个坑,她在后面,跟着他的脚印走,他走得不大步,特意小步,让她正好跟上,不至于让雪融了她的鞋,那会很冷的。

觉得潼州的凌晨真的很美,微微开始要亮起来了,呼出的气,像是仙境一样,在飘动着。

他在铲雪,她在屋镣的一边和一些下人在准备着早膳。

都是做给兵营的人吃,对她,还相当的尊敬,不会让她做劳累的事,她只要站在那里,用热水洗碗就好,裴奉飞的面子真好,要她搬搬抬抬,她真做不来,有些大概还认识她吧,还让人抬来热水给她洗,她感谢地笑。

他和一些人在铲着雪,厚厚的一堆,要铲出一条道来,天亮之后让人可以行走。

天色越来越亮,当蒙白变成亮白的时候,上面的人就要用早膳了。

不停的干活,汗滴在他的脸上往下流,他抹把汗,将城道边的雪铲到一边。

早起的百姓看到,大吃一惊:“裴将军,你怎么在铲雪了?娃,快,给裴将军拿刚蒸好的包子来。”

他抬头一笑:“我不是裴将军了,您小心点,这雪滑,让我先铲干净。”

这样说出来,竟然是那般的自然而轻松。

他想,一辈子这样,也不错,放下的担子,很轻很轻。

“裴将军,你永远是裴将军啊,一夫当关,万夫莫敌。”那老人很激动地说着。

小孩儿拿来蒸得热热的包子,双手捧着给他:“裴将军,要吃包包。”

又有早起的百姓围前来看着他,都激动地叫着:“裴将军。”

他笑着抚抚小孩子的头:“大家莫要折煞我,我不再是裴将军,娃儿,你吃,吃得壮壮大大,以后守卫着潼州,别出来,这融雪,冻着呢!”

太阳已射出万丈的光辉,白雪灼得人眼睛发痛,冰寒之气,更是入骨三分。

“干活了。”他轻松地说着,一铲一铲地将城里的雪铲出一条道来。

百姓有些难过,有些自家里拿出铲子,默默地铲起来。

他笑,他喜欢这里,这里的百姓善良,而且,还有一种可爱。

关于他的事,消息是风吹的,大家比较关注他吧,不用多少时间,就会有很多人知道。

众人捡柴火焰高,原本可能要一整天的事,半个上午就铲完了。

他站起来,看着那直道,还有流汗的百姓,心中有一种高兴:“谢谢大家了,劳累了好好吃个饱饭,雪融了就要春种了。”

“裴将军”有人咬着唇:“请你留在潼州城种地好不好。”

他愕然,很快又轻笑:“这里太冷了,我娘子不适应,大家也不要叫我裴将军了,大可叫我裴奉飞。”潼州不是久留之地,以后的事,谁知道,皇上焉会那么快死心。

只要皇上不攻打契丹,他和她就可以远走高飞了。

皇上的心意,却是想攻契丹,但是,他看来,有些不太可能,京城空虚不足,皇甫少华拥兵自重,皇上当然不能留在潼州过久,不然会发生什么事,很难料定。

毕竟,那让皇甫少华心系的嫩玉在深宫里,大将中,卢先和杨将军已有退隐之意,皇上压下不表,年少者,还不足以担当攻打如狼似虎的契丹大任。

“我们这里会有暖暖的炉火,还有炭,过冬天也不怕。”小孩子天真地说着。

引来大家的哈哈大笑,他也笑着,舒畅地笑。

他站在人群中,穿过大家的身影看着远方,有一种直觉,她来了。

他眼里有种耀眼的光芒,看着那拙拙的人提着一个小篮子而来,一步一步走得很小心,

她抬起头,找寻到了他,嫣然一笑,几乎让他失魂。

“妩音。”他中气十足地叫。

那么多人,她又开始不好意思了,知道他在的地方,总是很多人的。

他接过她手里的篮子,将风吹乱的发,勾回她的耳旁。

“老裴,这是你娘子吧!”

老裴,妩音差点没有笑出声。

“是,我娘子,谢过大伙帮忙了。”他爽朗地叫着。

她有些害羞地低下头,这么多人,而且还没有走的意思,全围着他们观看。

“害羞呢。”有人笑着说。

“裴夫人脸真红。”小孩子叫着。

裴奉飞大笑,将她的脸埋在身上:“我家娘子就是这样怕生呢!”

腰侧让人轻轻地掐着;“我们先去用早膳了,大伙也回去吧,大雪瑞丰年,快过年了,好好过日子了。”这一句让多少人心酸,潼州平静了,日子终于可以安定了。

她从篮子里拿出女嫩嫩的包子:“师傅让我送来给你的。”

“我正饿得紧呢!那些厨子,也曾跟过我,我料定,你会来的。”他笑着,撒下包子,掰开馅,里面是塞得满满的肉,肉馅多的递给她。

“我看很多人拿着东西给你啊,为什么不吃啊?”是啊,他的人情真多,每个人对她都很好。

“潼州刚平静,百姓能有什么东西可吃的,救济之粮大概也没有这么快,都难啊。”他叹着气。

她有一口没一口的咬着,裴奉飞,唉,这三个字,怎么就拼就成了一个他呢?

让人念念不忘,无论是百姓还是低到打杂的厨子,谈起他,都满脸的尊敬。

避风之处,阳光照个满身,他的脸上,还冒着汗,她抬起手,轻轻地给他擦着:“很累吗?”这样的天气,竟然出了大汗。

他爽朗地说:“不累,劳动,是一种很舒服的事。”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说你傻,好好一个将军,让我折腾得这般,还不回头是岸。”

“岸在哪里?什么是岸?”他反问道。

妩音无奈地看着他,什么是岸,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该怎么去判定。

有些事,是外人看,是别人谈,而事实,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看这顶天立地的裴奉飞,是她的天,汗水,也是这般的让人感叹着生命的驻动。

他又拿起一个包子,塞着肉馅到她的嘴里:“我有那么好看吗?竟然看得发呆。”

“我,不是啦,我不要吃肉,太腻了,我告诉你,还有粥,热粥。”她有些兴奋地端出来,“那些人对我们真好。”

他端过,搅动着热腾腾的肉粥:“你一个人的时候,还是不要出来,我不放心。”皇上的手段,他不能直说,只能提醒她。

她点头:“我知道了,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还真没有想过。

他装了一勺粥到她的唇边。

推开,脸又红了:“不要,我不吃,这里是外面,会有人看到的。”

他喜欢看她羞红脸:“那就快点,不然人家会说裴夫人真娇气,还让老裴亲自喂粥呢?”

她想笑,一开口,热热的粥就到了口中。

香软的粥滑下胃,暖暖的让人舒服起来:“老裴,呵呵,你真的看起来好老了哦。”

他也笑,装一勺粥给她:“很老吗?我觉得还可以,长得也不错,不然怎么会让你看上呢?”

她开心地大笑着,吞下热粥:“你长得不错,谁说的?其实太严肃了,经常绷着脸,让人不敢接近。”她推来他的手:“我不要吃了,我饱了,我承认,我眼睛不好,就看上你了。”

“调皮鬼。”他开怀地笑,端起粥,就着碗,大口地喝下。

“刚才还有人叫我留在潼州种地呢!”他轻松地闲聊。

她张大了眼睛有些好奇:“那你怎么说呢?”

他弹弹她发上沾着雪花末儿:“我说,我家娘子怕冷,不能在潼州,也是,这个地方太冷了。”

“你啊,你啊,我真的没脸见人了。”她捂着脸,心里却在笑。人家一定以为,他的娘子,是一个娇滴滴的大家小姐呢!

“再低下点头,我就用雪把你埋起来了。”

妩音抓起一把雪往他的头上洒下:“下雪了。”

他甩掉头上的雪:“你倒也不怕冷了,是吃准了我不敢扔你是不是?”

她站起来:“是啊,老裴。”

她的笑,耀眼得像是最美的明珠,阳光让她的脸,像是透明的一般,灵动的眸子染满了笑意。

他站起身,挡住她的阳光:“老裴夫人,我不往脸脸上扔雪,我各你胳膊窝还是要可以的。”

她摇头:“不要,会让人看见的。”

“有恶心没恶胆。”他嘲笑她,扛起地上的雪铲提着篮子,“走了,回去,耽搁得太久可不好。”

街上的人热闹起来,脸上,都带着激愤的神色,直往城墙的一边而去。

“怎么回事?”他拉住一个人问。

“裴将军啊,你不知道,皇上抓到了那个贱女人幽朵儿,就是投靠契丹的女人,正绑在城墙上呢!”

妩音和他大惊,竟然,抓到了幽朵儿。

他拉起她的手:“快走,去看看。”

她的手心冰凉,他安排地看着她:“没事,我会在。”

他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皇上的消息,怎么会不灵通呢?

没有幽朵儿,契丹不会退兵那么快,那么顺利。

而今,却是让人绑着她,让全城的百姓,让几十万大军看着,羞辱她。

她是好强的女子,这般做,为的,只怕是妩音。

就是为奴为婢,他还是不会放过,这是他的决心。

妩音的警戒之心也强,紧握着他的手,和众人往那城墙而去。

怪不得,怪不得皇甫玉会这般就轻易地放过他们呢!死不可怕,要的是,如何地分开她和他。

就真的,那么不择手段吗?

第九十四章:用幽朵儿做饵

美丽的幽朵儿,就算是被人绑着,吊在那城墙上,依然是美丽如旧,不折半点风采,她依然是她,她依然不畏不惧。

围观的人有气愤地责骂,如不是有人挡着,只怕会朝她扔东西。

越骂越难听,妩音捂着耳朵不想听这些,人总是这样吗?为什么只看到表面的东西,而看不到一些实在的,这些难听之语,曾在她的身上发生过,她不知道那时候是怎么过来的。

如今听在耳里,声声刺耳。

他们的平实,他们的无知,有难以接受之处,也有可爱之处,造就了人。

他丢下东西,带着她往前走。

“朵儿。”他大声叫着。

幽朵我眼睛一亮,然后又像是气愤一般,为什么,他们还在这里,为什么没有走。

怎么,世上有那么笨的人呢?她一个人,无牵无挂,皇上是要治她了,成全了他们,还想怎么样?还要怎么样?为什么还不走。

风吹来,是心在轻颤着,她轻颤着,心中流过一种叫做感动的东西。

她叹着气,很舒服,以前没有觉得,他为她做什么会感动过,现在却堆满了莫名其妙的感动。

哪怕是吊着她,也是舒服的,这无情的世人,这争霸的世上,还是有人关心她,有人在乎她的。

她不再讨厌那个叫妩音的人了,不再了。

她开始讨厌自己,一声声的唾骂,将她骂得很舒服,曾经,她也是这样骂那妩音的吧,可是,她不曾为她想过,她会不会难过,骂吧,骂得好,她是该骂的,世人的眼光,就和她一样。

她是那样难受,是因为不忍心吧,那个女人,有些笨,换成是她,她不会去管的。

反正不是骂的自己,为什么?泪水会轻轻地流下。

不再恨她,不再和她争裴奉飞,犯过的错,还算改得及时,囚禁裴奉飞是她一辈子最后悔的事。

他无助,他无奈,他愤怒,他终是不会骂她半句。

他太高大,不是她所能配得起的。

她明白,为什么那个妩音,不爱一国之君,而爱他,皇上,这般的卑鄙,换成是她,也会不屑一顾的,他和裴奉飞差得太远了,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她眨眨眼,然后耀起一抹笑:“我很好,不必操心。”

妩音史咬着唇,眼里盈着泪。

“我要见皇上。”裴奉飞跪在地上,看着那守城墙下的将士。

妩音也跟着跪了下去,皇上,不就是要逼他和她吗?

“笨蛋裴奉飞,你给我起来,你对得起我父亲吗?裴奉飞,你对得起我吗?我不想再看到你,我讨厌你们成双的身影在我的身边乱逛,你们走,我不要看到你们,妩音,你带他走,不然,我会再将他夺走。”不值得的,为她一个不值得的人。

妩音看着她,摇摇头,很坚定。这种苦,她吃过,她知道,多难受。

“裴将军,她是一个贱人,一个陪在契丹王子身边来抓你,来打击我们天朝的贱人啊,这般人,不值得你们跪。”

“住口。”他脸黑黑,声音如啸九天,让人禁声。

“你们知道什么?你们凭什么指责她。”以前,妩音他没有保护好,他自责,现在是幽朵儿,如果不是她,这些潼州城里的百姓,焉还有命在,最不该说她的,是他们。

幽朵儿气得脸通红:“裴奉飞,不要让我恨你。”

“你要恨我,我也必须说。朵儿,妩音吃过这种苦,这痛,她知道。朵儿,你是幽王的女儿,不要让你爹爹受了委屈,毁了清誉。”她一字一句地说着:“你们听好了,幽朵儿是何等的大胆和聪明,如果不是她夺得了契丹的兵权,契丹人焉会退兵,还不伤你们而走。”

有人大声地叫着;“裴将军,她抓走了你,我亲眼看着,她和契丹人一起囚禁你的。”

“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一点小委屈,和契丹退兵,如何相提并论。”

“本公公倒是不知道,幽朵儿一个女流之辈也能拿得住契丹人的兵权。”一个着紫衣的公公站在城墙之下,居高临下地说着。

裴奉飞深吸一口气:“女人,可不比男人差,崔公公,这的确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