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天方夜谭啊,她是天朝人,岂能拿得了兵权,退一步来说,身为天朝人,为何不趁机攻打契丹,那可是好时机啊!”

“崔公公,打仗,无论是胜方还是败方,都免不了要流血要死人,大家想要看到自己的亲兄弟,亲手足永远回不来吗?敌乱不休,生生不息,只要有战争,百姓第一个就遭殃。”

有人垂下了头,不再言语,他说的对,只要一打仗,无论谁胜谁负,百姓都不得安宁。

有平静的日子过,为何要打仗呢?

“这些只是你们的片面之词。”崔公公冷哼:“本公公已启禀皇上,幽朵儿贪生怕死,栖身于完颜天,这可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实。”

“崔公公。”裴奉飞有些焦急地叫:“如果幽朵儿不是为了兵权,她何必这般委屈自己呢?”

“裴奉飞,你何必多说,事实就是事实,我的确就是。”她就是这般的贱,这样,总行了吧,这样,他们没有异议了吧。

当人自己放到了最底还有什么能伤到呢?她什么也不怕。

“我要见皇上。”她跪在那里动也不动。

“那你就跪着吧。皇上,焉是你想见就见的。”崔公公转身就走。

没有人要再骂幽朵儿,大家也慢慢地散了开来。

太阳直直地照着,只能看到空旷的地方,二个人在跪着,他铁了心要见皇上,让他跪着冻怕,而是吊得太久,幽朵儿会受不了。

幽朵儿越来越难受,风很大,太阳也很大,可是,很冷。有他们如此,一辈子,也就够了,她什么也不想去求了,她不去叫,不去说,不去听。

她用眼睛去看,他是不会走的,只是,这个人,她错过了,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他有了一个很好的娘子,她也配不上他。

“什么时辰了?”皇甫玉华忽然出声。

几个小公公吓得发抖,崔公公恭敬地说:“回禀皇上,现在是午时三记得了。”

(标准时间是中午13点)

他将奏折合上:“宣裴奉飞谨见。”也该是时候了。

“皇上,那,妩音小姐呢?”崔公公小声地问。经常,皇上宣一个人,不会有二人同进来的。但是他确定,裴奉飞一定会带着那妩音小姐。

他笑,有些冷意:“自然得宣。”

“杜公公,你说女人,是不是真的很在乎贞洁啊?”他问得很轻。

杜公公低头,“回皇上,在我们天朝,是的,女子如失贞,将会被夫家休回。”

“朕想听关于女人的想法。”他挑挑眉梢,他在乎的是,她的想法。

“这?”他沉思了一会:“皇上,有些女子,得到她的身子,就得到了她的人。”他说得小心翼翼,他知道,皇上打的是什么主意。

“启禀皇上,裴奉飞带到。”小公公恭敬地在门口说。

她变成了什么样,粗布乱发,妩音,明明有尊贵的生活,她不过,偏要这般去受苦,真的值得吗?

她为什么不看他?连看也不敢吗?

妩音啊,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美丽的,或许,得到她之后,就不会觉得她千好万好了。

世上的女子,无奇不有,并非只有她的。

只是,他想了那么久,他没有得到,如何可以罢手。

“草民裴奉飞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他跪下行礼,妩音也一并跟着。

“平身。”他冷淡地说着,不舍地从她身上收回目光。

“草民不敢起身,草民斗胆,还请皇上能放了幽王之女幽朵儿。”

“大胆,幽朵儿是天朝之耻,这等女子,朕岂能饶她,让天下的百姓都看看,以此为戒。”他说得,并不愤怒,事实,他如何不得知。

“皇上,事实并不是如此啊,幽朵儿是为了潼州才只身涉险,受尽屈辱,让契丹退兵的。”

皇甫玉华冷笑:“裴奉飞,朕可是不听片面之词的,全潼州的百姓可是有目共睹。”

“皇上。”妩音抬起了头:“我可以作证,幽朵儿的确是如此。”

皇甫玉华看着她澄亮的眸子,有些着迷,不由的放轻了语气:“你何以证明?”

“皇上,小妇人也曾潜到潼州,幽朵儿的所作所为,小妇人也曾劝过她,为了不伤一兵一卒让契丹退兵,她不惜毁了自己的名誉。”

“你说话,朕焉能相信。”他轻笑着。

让妩音气得抓起了拳头,紧咬着唇不说话,皇甫玉华是要她说更多的话而已。她低下头,地板上画着美丽的晚香玉,天啊,她闭上眼,这皇甫玉华,无时无刻地,透露着她的野心。

有些害怕,有些颤抖。

“皇上,幽王一生为天朝打拼,还请皇上看在幽王的份上,能放了幽朵儿。”裴奉飞苦口婆心,知道是枉然也要说,皇上的心思,并不在幽朵儿身上打转。

“这等女人,该是一斩了之。”他轻淡地说着,满意地看到他们二人一脸的苍白。“裴奉飞,朕没判你欺君之罪,竟然还敢见朕,朕不是不判你,而是,朕在想满意的答复。”

满意的答复?冷冷的话语让裴奉飞的脸色变得极难看。

无论为什么?他都不会把妩音让出去的。

“朕身边,得要个宫女侍候着。”他轻描淡写。

这就是他的条件,能放过幽朵儿的条件,不,哪是侍候那般的简单,妩音久居过深宫,岂不知什么叫做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皇上,百姓记住了幽王,幽王为潼州为天朝,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幽朵儿的事,不管是契丹,还是天朝的百姓,终究大家会慢慢明白的,还请皇上三思啊。”他一字一句地说着,压下心里的愤怒与惊恐。

“你不是幽王的爱将吗?难道就不怕朕杀了幽朵儿?”皇甫玉华眯起眼,他是不答应了,这样,算是一种拒绝?

裴奉飞看了一眼妩音:“皇上是明君,知道什么该杀,什么不该杀。”如果在妩音和幽朵儿之间让他选择,他会选择妩音,幽朵儿也会高兴的。

皇甫玉华心里气得咬牙,却无可奈何,他说得对,无论是于化于私,公,自是他所说的,私,那就是他不会放弃妩音来保全幽朵儿。

“那若是朕命你为先锋,让你攻打契丹呢?裴奉飞,你和契丹的关系,你打,或是不打呢?”

皇上,也该是知道为什么他和妩音会在这里而没有逃走吧。

为的是一种诺言,一种可以阻止皇上攻打契丹的诺言。

妩音抬起头来看着裴奉飞,皇上是坚决要打了,还要他做先锋,他会如何回答呢?

“回禀皇上,草民在烧粮草中,身中数箭,旧伤未曾好,草民十天之后,旧伤全好,必会为皇上效命。”他落地有声,中气十足,没有半丝的犹豫。

皇甫玉华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看了良久,冷然地说:“退下。”

“谢皇上恩准。”他拉着她叩首。

他真的要攻打契丹吗?那她答应过完颜风的,要失约吗?

第九十五章:入山砍木

皇甫玉华看着她和裴奉飞一起出去的影,恨得抓紧了拳头。

“皇上,那幽朵儿?”杜公公小声地问。

刚才在城墙边的一番话,已不少人传了,传了出去,这样,会对皇上的声誉很不好。

再说了,那幽王大大小小的汗马功劳,那可是不可抹没的,天朝的人,如何不得知,前朝之传,有幽王,契丹惧,有裴奉飞,不教契丹铁骑踏一步。

他没说话,站了起来往寝室而去。

这如何做,还要请教他吗?养这些无能之人,有何用?

杜公公大气不敢出,好一会,皇上走后才说:“将幽朵儿囚禁起来,不必再让人看到。”

他牵扯着她一步步下城墙,她没有问,他也没有说话。

到了下面,他回头看她:“别多想,跟着我,什么也不要去想,我必是不会让你为难的。”

妩音抬起脸,纠结的眉宇,黯然的眸子,她担忧啊,如此一来,岂不是出尔反尔。

风呼呼地吹着,脚还微有些颤抖,跪得太久,血气不通。

他一手抱着她的腰,让她靠着,指着城墙那边的幽朵儿:“看,不用担心了。”皇上奈何不得他们了:“我之所以说,十天之后,不是没有理由的,妩音。”他叹气,摸着她的发:“你还没有想到吗?”

她摇头:“我想不到。”

他笑着,拖着她走,远远地离开这里,也能更安心些:“妩音,这毕竟是军国大事,你必是不知道的,你想,十天之后,契丹得到消息,或是已有准备,到时打与不打,都难,再说,这未必能打得起来,何妨一口答应下来,也能让幽朵儿少受些罪。”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我真想不透,你脑子里,就想了那么多,我没有太操心的,我知道,反正你会处理好,你言出必行。”

他灿烂地笑:“你可别说过头了,话不能言出必行,事不能必成,不要太笃定。”

他低下头,在她的耳边小声说:“何况,卢先收到的最新消息,皇甫少华蠢蠢欲动,皇上不会在潼州太久,内不平,如何抗外。”

这些大事,往往一个念头,就会改变很多人的命运,她深知道。她以为,自己考虑的还算是全面,他的网更大,看得更远,难怪,了一口就答应下来。

她舒服地笑:“你也这般的鬼。”

“你以为,皇上会放着这根刺不管吗?他是极其敏感之人。”猜测圣意,那就要连他的性格,连他的行事作风,一并儿都算进去。

他是山,她只要停留就好,什么也不用多想,无论捅了什么娄子,他也会包容,会修补。

“肚子饿了吧,去后厨叫些东西。”

“你的伤,真的没事吗?”她还为他所说的有些担心,一直就没有好好地修养过。

“我不是说过,我说的话,未必全是真的,你也相信呢。倒是对你,我不曾说过假庆。”他捉狭的一笑:“有伤不上报,母夜叉会揍人的。”

她一叉腰:“我像母夜叉吗?”

“像,像极了,这铲雪的,给你支着,什么都齐全了。”他大笑着倒着跑,驱赶冷冬的寒意。

妩音不依地追着,笑着。

小声地笑,小声地叫,怕让这幸福泄出去。沦中奴婢,守在一起,也是开心,也是幸福。

他粗中有细,他勇中有谋,他喜欢让她高兴,他说,高兴的女人不会老,不要她变得很老。他说,他喜欢看她笑,一个男人,要让自己的娘子常带笑,那才是幸福的。

幸福的定义,不必去怎么追求,不必要什么,一个笑容,就可以代表很多。

回到后厨,偌大的地方,早就只有一些人在洗碗了。

“想是没有吃的了。”她轻声地说,她和他不再是什么身份,自然不能叫人给他们煮,她无所谓,一餐不吃不算什么,他耐不得饿。

“裴将军啊,你们回来了,快坐下来。”一个上了年纪的伙头热情的叫:“裴将军,我知道你们还没有用午膳,我早就准备好了。”

“田叔,有劳你了。”他爽朗地叫着。

“唉,裴将军,怎么这般说话?”那人不悦,拿着一个食篮过来,脚一拐一拐的。

她想,他必是受过伤,只怕,还是裴奉飞背回来的吧。

“当年如果不是裴将军,我老田这条命都没有,裴将军,这些你不爱听,我不说便是,看看,我给你们留了什么?”他挤挤眼笑。

一盘辣炒田鸡,还有豆腐,竟然还有一些青菜,炖的盅汤,冬笋炒肉丝。

“田叔,谢谢你费心了。”他倒也不推辞,和妩音坐在一侧放菜的石桌上,将菜一一摆上。

妩音朝他点头笑知,那老人笑得很开心,眯着眼睛一拐一拐地离得远远的。

“他们真是好。”她小声地说。

“你敬人一尺,人必敬你一丈。来,天冷,吃这些东西暖身子,要是不吃光啊,田叔会以为你看不起他的。”为人处世,他刚正,倒也晓得什么是人情。

她喝着汤,有些感叹:“我似乎,一直都在享受着你的一切。”包括他的人情。

他头也没有抬:“你是我的娘子,你不帮我,谁帮我,吃吧,吃饭一点,一到傍晚,就会风冷得紧。”

“我真是好想知道你以前是怎么过日子的。”来不及参与。

他笑着,将田鸡拔了大半到她的饭碗:“以后,无论什么,你都会参与。”

“这算是惧内吗?”她笑着,心情大好。

“你啊。”没好气地看她:“吃饭怎么那么多话说,我要只让你在家里带孩子,我一辈子也触不到你的心,也不知道你这般的不同。”女人的美,女人的可爱,不在于发现,而在于挖掘。

带孩子,她咬着筷子笑,第一次见他时,那是在潼州,梳洗过后就是吃饭。

他还试探着她,看她是不是真公主,她发脾气。

再到现在,又是潼州,却是一起吃饭,心情,已是不同。

如果再回到以前,她会多看他二眼,只是,当时心里充满了恨,那时的她,看着他,就想着如何要弄垮他,可是,还算是公平,站在某个角度来看他,他的大将之风,他的细心,她就觉得,他是一个厉害的人,然后下雨了,她看到他带人帮潼州的百姓将来不及收的货物都收起来。

对啊,老话从来没有说错,好人还是多的,敬人一尺,人敬一丈啊,天空真美啊,晴是很蓝。

她低下头,差点没有惊吓到:“天啊,我碗里的饭呢?”

她眸子含笑:“吃完菜就能看到饭了,我以为你还要想很多,没敢打断你。”

她心一柔:“我吃不完啊,我吃素菜,你吃肉。”

又喜欢挑食,这小女儿家一样的娇态,他喜欢得紧,捏捏她的脸:“痛不痛?”

她点头:“痛啊。”还真捏得用力。

“那就是没有肉,多吃些,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什么?知道吗?”他挑挑眉,让她问。

妩音轻笑,调皮地说:“请裴将军吩咐。”

“养好身子,生个孩子。”

轰,她的脸又红了,埋下头吃饭:“你,你不要一天到晚挂在嘴里了。”

支着头看她:“都是人家的娘子了,还这么害羞,生儿育女,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很喜欢孩子吧。妩音咬着那辣辣的田鸡肉,让心都暖和起来,孩子,她和他的孩子,身子千万要争气,她也喜欢孩子。

才吃过饭没多久,有几个人就来传令,让裴奉飞进山去伐木。

大雪封山,城里,最缺的就是柴和树木了,那么冷的天,没有多少人会愿意去的。

太危险了,雪地上滑啊。

一个不小心,就会有雪崩之灾。

当他带着她一起出现在傍晚灰蒙成一片的潼州城时,都瞪大了眼,女人进山,这真不可思议。

不是上了年纪的阿婆进山求温饱煮三餐,谁会去。

“出发吧!”有人大声地叫。

当然,无论如何,无论何地,他都不会丢下妩音,雪山再险,也好过独放她在潼州城,他不肯,她也会生气的。

“上山啦。”带着些悲哀的声音扬起。

也许,对他们来说,这是不喜欢做的事,她觉得还不错,深山老林里,没有人咄咄相逼。

皇上必不会料到,她会跟着去,这进山,是半条命挂在上面的。

也许,会料到吧,她会去吧,眼不见,也能净一些,十天的砍木,当是给他时间疗伤。

他扛着被子等东西走在前面,她支着棍子走在后面。

雪很大,踩上去,吱吱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