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那婆子听了不禁捂嘴笑:“既然这么说,还真说不好她是谁的种呢?那通房丫头可保不齐干净。”

门口几个婆子听见不禁都轰的笑了起来,旁边有小丫头听见的,忙走过来唾她道:“不干活在这里嚼什么舌根,若是让采雪姐姐知道了看不骂你们。”

那几个婆子忙唬的一个个再不敢言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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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秋之前使了丫头叫张姨娘去服侍崴脚的元容,张姨娘听说元容崴脚肿了好大一块,也不顾自己脸上还肿着,忙拿着药酒带着如兰、如梅二人匆匆去了元容的院子。一进屋就见地上一片狼藉,木盆打翻扣在地上,连桌子上都被水溅湿了,元容一个人趴在床上呜呜的哭,屋子里的丫鬟都远远的站着。

张姨娘见状忙骂道:“你们怎么伺候姑娘的,还不把屋子收拾干净了。别以为我们娘俩不得宠,就一个二个的都想糟蹋我们。”说着走到床边,轻轻拍元容的后背细声安慰她。

元容听见张姨娘的声音,便翻身坐了起来,瞅见张姨娘伤疤肿的越发厉害倒唬了一跳,忙伸手上去摸:“姨娘这脸上是怎么了?”

张姨娘冷不防被她摸到,登时疼的呲牙裂嘴忙闪开:“姑娘还是别碰的好,仔细脏了姑娘的手。姨娘听说姑娘的脚崴了,快给姨娘看看。”

元容只得把脚又搭到张姨娘的腿上,张姨娘轻轻掀开裤腿,瞅见元容的脚腕不禁吸了口气:“我的姑娘,怎么肿的这么厉害,幸亏姨娘带了药酒,快给你揉揉。”

元容想起刚才张妈妈揉的狠劲,不禁头皮发麻,忙把腿抽回来。张姨娘忙拍着她哄道:“虽然疼些,但是好的快。若是不管它,就要坡脚好一阵子呢。”

元容正是爱美的时候,听张姨娘如此说,只得伸脚去让她揉了,嘴里念道:“母亲身边的张妈妈平日里看着慈眉善目,其实倒是个坏心的,我一说疼她便不给我揉了,存心让我坡脚。”

张姨娘忙说:“可不是,若是崴脚的是三姑娘,只怕张妈妈每日都要去给揉呢,老爷、少爷估计也会亲自去瞧她。”

元容听了这话想起自己伤了脚,父亲、母亲和哥哥都没打发人来问一句,只有张姨娘不顾自己脸上有伤,亲自跑过来揉脚。虽说自己叫太太母亲的,可是太太终归是疼爱元秋比较多,连带的现在父亲也越发不待见自己了。至于哥哥,元容想起白天顾山为了扶住元秋,把起了一半的自己又丢在地上的情景,不禁眼泪流了出来。

张姨娘只当她脚疼,忙哄道:“等淤血都揉开了拿冷水敷一阵子就好了,姑娘不哭。”

元容从张姨娘身后抱住她,把头埋在她后背呜呜地哭了起来:“姨娘,为什么父亲母亲哥哥都疼元秋甚过疼我。以前听姨娘说在没有妹妹的时候,父亲成日把我抱在怀里,母亲把我留在她屋里睡觉,哥哥还拉着我的手一起学走路。可是现在无论衣裳还是首饰,母亲都让妹妹先挑;父亲之前还疼我些,最近对我越来越冷了;至于哥哥,在我的印象中,只有元秋是她的妹妹。”

张姨娘闻言手下一僵,眼中也滴下泪来:“还不是因为姨娘出身不高,你的外祖父是朝中大员,姨娘的父亲却只是一个小小的通判。你虽然叫太太母亲,但却是姨娘生养的。太太有自己的儿女如今又怀了身子,哪里还有心思理你。如今你父亲也一门心思在你母亲身上,把我们娘俩都忘到脑后了。”

元容哭了一通坐起来道:“姨娘放心,我毕竟是父亲的长女,女工又不知比元秋好上多少。父亲最近只是被元秋哄昏了头罢了,等父亲想明白了,自然就又疼我了。”

张姨娘连声说是,夸奖了她一番,又忙不迭地说:“姨娘今后可都指望姑娘了,如今姨娘毁了容貌,还不知道好不好得了。若是就此毁容了,怕是以后再不能入你父亲的眼了。”

元容忙宽慰道:“姨娘的脸定会好的,即使有伤疤也不会明显,用粉一遮就看不好出来了。”

张姨娘叹气道:“若是在以前姨娘倒也不担心。可如今府里又来了这两个…”张姨娘说了一半忽的想起来元容是姑娘家,有些话却是和她说不得,忙转了话头不再提这个。

张姨娘帮元容用冰水冷敷过脚,又哄了她会才出了元容的院子。谁知半路上竟远远的看见林姨娘提了个食盒匆匆走过。

林姨娘落水 ...

张姨娘见林姨娘脚步匆匆,提着一个食盒偏偏又是往园子的方向去,心里不禁暗暗觉得奇怪,站在愣了半天。倒是如兰机灵,忙道:“如今园子里桂花飘香,老爷便叫人五桂阁收拾了出来做书房,成日里在那看书,倒是把前院的书房闲置了许久。那林姨奶奶这时候往园子去,多半是去找老爷去了。”

张姨娘闻言回头往如兰脸上吐了一口唾沫,张口就骂道:“她是你哪门子姨奶奶,夫人连她敬茶都没吃过,你倒上杆子叫她姨奶奶了。”如兰被她一骂,赶紧闭了嘴低了头去。张姨娘回过头瞅见林姨娘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忙快走了两步跟了上去,嘴里不停地骂林姨娘道:“小贱蹄子,居然跑去书房勾引老爷,不要脸的东西。”

如梅忙在一边扶了张姨娘说:“姨奶奶,难道眼看着让她贴上老爷去?”

张姨娘冷笑道:“她想的倒美,老爷最厌烦看书的时候别人去扰他,你们没见平日里连夫人都不去书房寻老爷,她这会子去必被老爷骂出来。”

如兰在后面听见张姨娘如此说,犹豫了片刻方才小声说道:“姨奶奶,奴婢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张姨娘闻言回头瞪了她一眼:“什么时候你也和我吞吞吐吐的,我骂你是因你叫那个贱蹄子姨奶奶,又没骂你开口说话。有什么话就说,少他娘的支支吾吾的。”

如兰听了忙道:“若是平时这姓林的小蹄子去必定会被老爷骂回来。只是这阵子夫人有了身子又正是容易滑胎的时候,必定行不了房。而老爷每晚除了上房并没有到别的屋子去,如今算来老爷也憋了有一阵子了。若是那贱蹄子贴了上去,难免老爷不会半推半就的要了她。”

张姨娘听见她如此说,立即慌张起来,就要跑上去拦那林姨娘。如兰、如梅见了忙拽住她道:“我的姨奶奶,这会子拽住她哪里有用,她若是闹将起来让老爷知道了,姨奶奶脸上也不好看。”

张姨娘本来脑子就木,听见这样说倒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还是那如梅机灵,跟着走了一段忙笑道:“那姓林的也是个糊涂的,光知道老爷在园子里,却又不知道那书房在何处,倒带着我们在园子里转圈。如今天色也暗了,姨奶奶不如就请了老爷去吃饭,奴婢留下收拾她。”

张姨娘闻言转忧为喜道:“还是你聪明。”说着自己一个人奔了小路去了,走了半截,远远的瞅见顾礼从书房出来了。张姨娘手忙脚乱的整了下衣服就想迎上去,忽的想起自己之前跑那么急必定乱了头发,又赶紧到水边想照着弄头发。她刚低了头就见水面上映着自己肿着伤疤的脸极其难看,便不由得晃了下神。等抬头的时候瞅见顾礼就要过来了,便一闪身躲在假山后面,瞅见顾礼走远了方才出来,瞅着顾礼的背影发了会呆才叹了口气径自回了屋子。

话说那林姨娘来了以后只逛了一次园子,本身对园子就不熟悉,如今天色又暗了,她围着园子走了大半圈也没找到书房在何处。偏生她心里又存了那见不得人的心思,又不敢直接找人去问,只有自己四处乱撞。

林姨娘之前娇生惯养的出门总是坐轿子极少走路的,加上手上食盒又沉,她勉强撑着走了这么半天实在是迈不开步子了。

如兰、如梅两个蹲在花丛后面,瞅见林姨娘扶着腰站着四处看了一圈,便瞧见了池塘边上的大石头,忙拎着食盒过去,一屁股坐在上面。如兰和如梅两人刚想蹑手蹑脚出去,便瞅见前面轻悄悄的来了一人,两人唬的忙又蹲了下来。只见那人轻轻的走林姨娘身后,猛的将她一推,林姨娘“扑通”一声摔进了池塘里。那人见得了手,扭头就闪进树林里,只剩下林姨娘一个人在池塘里扑腾高呼救命。

如兰、如梅见此情形不禁目目相觑,却也不敢贸然出去,正巧此时有几个扫地的婆子过来,听到呼救声过去七手八脚的把林姨娘拽了上来,又不知从哪里找了个门板子抬着林姨娘出了园子。

如兰、如梅两人见状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停喘着粗气。如兰只觉得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刚张口要说话,如梅便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把她的脑袋压了下来,悄悄地往外指了指。

两人顺着花丛的缝隙见刚才那人从树林里出来走到池塘边皱着眉头看了眼地上的水渍,才换了另一条路出了园子。

如兰和如梅不敢置信的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王姨奶奶。”

当晚林姨娘落水的事就闹到了元秋跟前,元秋虽料到几个姨娘会趁自己母亲怀孕时争宠,却没想到她们连如此阴毒的手段都使得出来,若不是今天那些婆子因扫落花耽误些时间,比平时晚了半个时辰出园子,怕是林姨娘就要死在那池塘里了。

元秋虽不喜欢这几个姨娘,却也不想让谁没了性命。而且姨娘当中有人心怀歹念,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脑筋使在李氏身上。元秋上辈子看书,也知道些大宅子里的怀孕的女人若是想平安生产极其不易,多数是被丈夫的别的妻妾害的流了产。

元秋想了一通,亲自坐了软轿去了林姨娘的院子,此时那两个婆子正在院子的小厨房里熬姜汤。元秋见了便问道:“这个小厨房一直没用过,林姨娘平日里吃饭也是叫人去大厨房取饭菜,怎么这小厨房的锅碗却一应俱全?”

那婆子本来就是元秋送来的,见元秋如此问,忙行了礼道:“回姑娘话:下午林姨奶奶叫婆子们收拾了厨房出来,又让她丫头巧巧拿了根簪子去大厨房换了一些家什和蔬菜鱼肉回来。奴才只当是姨奶奶嘴馋了要开小灶吃也没在意。谁知林姨奶奶亲自下厨做了几个菜装进食盒就出去了,然后就大半个时辰没见踪影,直到刚刚才被人抬了回来。”

元秋听了也没多言语,便进了屋子叫人给林姨娘灌了两大碗姜汤下去,才问她是否看清楚是谁推她下水的。林姨娘脸色苍白躲在被子里发抖的摇头。元秋想着如今已经入了秋,况且又是晚上落的水,便怕她染了风寒之类的病,忙叫人请大夫来瞧。

夜里林姨娘果然发起烧来,那婆子连忙又把药熬了一碗服侍她喝了进去,元秋晓得在这个年代,染了风寒极其容易丧命,也不敢疏忽,忙叫人去问库房里的是否有比较纯的酒。那丫头问完了跑回来说:“夏老爷从山东带过来的粮食酒极纯,据说夏老爷送来的酒就是那戏上唱的连武松喝了都醉的‘三碗不过岗’。”

元秋忙道:“把那酒抬林姨娘屋去,叫婆子们拿手巾浸了酒用力把她浑身都搓遍,直到退烧为止。”

那丫头忙答应了,又跑出去叫人去抬酒,织梦见元秋满脸疲惫之色,叫人抬了热水进来服侍她洗浴,嘴里心疼的念叨:“姑娘也是太好心了,自己挨累不说还把老爷的酒拿出去浪费在她身上。”

元秋坐在浴桶里冷笑道:“父亲总是要有妾的,我留心观察了这几日,这林姨娘的脑筋还不如张姨娘清楚,倒是个好拿捏的。倒是那个王姨娘,怕是没那么简单,这次的事情指不定就是她做出来的。”

织梦拿着手巾一边帮她擦背一边说道:“奴婢还以为是张姨奶奶做的,她的脸就被林姨奶奶毁容的。”

元秋点头道:“张姨娘向来都是嘴巴厉害,有些小心思又贪财了些,只是胆子却没那么大。不过她这次被毁了容,也难免不会生出那恶毒心思来。”

织梦笑道:“姑娘说的是,只是这事得回下老爷、夫人才好。”

元秋道:“这自然得回禀父母的,毕竟是父亲的妾室,我也不好去查。依照我的意思,这些姨娘都撵出去才好,要不然大家都不得消停。”

织梦闻言也不好接话,手上感觉水温略低了些,忙帮她元秋擦干净服侍她去睡了。

翌日一早,元秋打发人去瞧林姨娘看退烧了没,若是没好再去请大夫来瞧。自己则去了上房。门外的小丫头见元秋来了,忙跑过去笑道:“姑娘来了,那沈妈妈在前屋和老爷说话呢,姑娘要不直接去后屋看夫人。”

元秋闻言摆了摆手叫她悄声,自己则走到窗下,细听里面讲话。只听那沈妈妈说:“夫人如今有了身子也不能伺候大老爷,老奴知道大老爷心疼太太,但也不能不去其他人屋子不是。老太太送来了现成的屋里人,也是想让她们替夫人分忧。”

顾礼闻言只但笑不语,端了茶来吃。

沈妈妈见状只得又陪笑道:“老奴知道老太太一次送了两个姨奶奶过来,怕是夫人不太高兴。昨日老奴去瞧了两位新姨奶奶,也和她们讲了,就让林姨奶奶先伺候大老爷。那林姨奶奶是大老爷的表妹,人又知书达理,晚上老爷若是想读书写字,她还能帮大老爷磨个墨之类的。等夫人生产后,大老爷不妨再将王姨奶奶收进房中,那时夫人自然也没甚话说了。”

元秋在窗外听沈妈妈自说自话讲的热闹,不禁冷笑着走到门口,门口的小丫头忙机灵的喊道:“三姑娘来了,给三姑娘请安。”上前行了礼后才掀起了帘子。

沈妈妈见元秋来了,忙尴尬的转了话头,元秋只装不知笑盈盈的上前给顾礼请了安,沈妈妈也起身给元秋问了好,陪着说了几句话,见元秋没有要走的意思,只能先告退了。

元秋见屋里只剩下几个小丫头在,便都打发出了屋子,才将林姨娘落水之事和顾礼讲了。顾礼素日最厌恶妾室相争这类事,平日里小打小闹就算了,而这次险些闹出了人命。若是林姨娘真有个好歹,那此事传出去必定会影响自己的名声,顾礼想到此便下了狠心非要查清这事不可。

落水事件(二)修改错字 ...

涉及到顾礼妾室,元秋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倒不好插手去管,顾礼如果亲自彻查此事又显得有失身份,原本李氏是最好的人选,只是她现在有了身子,顾礼哪里肯让她为了这些个事劳了神。正在他左思右想到底谁去彻查此事合适的时候,李氏扶着张妈妈从后院进来了。顾礼见了忙道:“你怎么起来了?怎么不多躺会去?”

李氏微微给顾礼福了一下才笑道:“这几日睡得多了倒觉得腰疼,还不如出来走走舒服些。”

顾礼听了便吩咐采雪去拿了厚垫子垫在椅子上,让张妈妈小心着扶了李氏坐下,又打量了下她的脸色方才笑道:“今儿夫人脸色好看了些,我也就放心了。”

李氏半靠在椅背上笑道:“老爷也太小心了,妾身哪有那么娇弱。”

顾礼听着李氏娇嗔的语气,心里便觉得暖暖的,刚想哄她两句又瞅见元秋端坐在下面。顾礼便咳了下转了话头,把林姨娘落水的事情和李氏讲了。

李氏听了便笑着说:“老爷不如把这件事情交给张妈妈去查,张妈妈入府多年也是有些威信的,况且她也是我们能信的过的人。若是让外面的管事娘子去查,指不定就能被银子收买了昧着良心哄骗老爷。”

顾礼听了捋着胡子笑道:“夫人所言极是,夫人身边的人做事自然是可靠的,那就让张妈妈去查吧。”

李氏听了便当面吩咐了张妈妈几句,嘱咐她定要细心,不得冤枉了别人。张妈妈忙应了又给顾礼、李氏两人行了礼方才出了院子。顾礼看着外面天色不错,便嘱咐了李氏几句,背着手去了书房。元秋见顾礼走了,便和李氏相视一笑。

原来这一阵子元秋陆陆续续把两个新姨娘的行为举止讲给了李氏听,李氏心里早已对王、林两人有了判断。今儿一早元秋就吩咐张妈妈去了上房和李氏讲了那林姨娘落水之事,李氏细细分析了一番心里便有了主意,便悄悄嘱咐了张妈妈几句。两人约莫着元秋差不多和顾礼说完这事了,李氏才扶着张妈妈来了前面屋子。

这张妈妈从上房出去便直奔张姨娘和王姨娘共住的院子,先去张姨娘屋里和她说了会子话,看了看她脸上的伤疤,见她脸上还是没消肿便又多嘱咐了两句,张妈妈素日见张姨娘都是冷着脸的,张姨娘心里也有些惧她,今日见张妈妈对自己极其亲热,张姨娘不禁也高兴起来,拉着张妈妈说个不停。张妈妈应付了几句便笑着说夫人要请姨娘们去说话,请姨奶奶好生打扮了,一会好和王姨奶奶一起搭伴去上房。张姨娘忙应了,就唤如兰去打水,张妈妈又嘱咐她要快些才出了屋子,去了耳房王姨娘的屋子。

一进屋子张妈妈就见王姨娘正在窗边绣花,小丫头忙上前问了好,王姨娘听了声音抬头见是张妈妈来了忙热情的把她迎进来,又亲自倒了茶捧给她。

张妈妈笑着站起来接过来道:“王姨奶奶来了几日老在屋里闷着,南方不比京城,这八九月份正是出去转转的时候,王姨奶奶若是闷了就去园子走走,那里花开的极好。”

王姨娘忙笑道:“对府里还不是很熟,之前跟着张姐姐一起去转了两次。只是近日张姐姐不好出门,我也没敢去烦她,自己又怕迷了路,索性就在屋里绣花。”

张妈妈点头道:“姨奶奶说的也是,若是姨奶奶有空,不妨去上房陪夫人说说话,我来的时候夫人正在叫闷的慌,只是我这里还有差事,姑娘事情也多,不能陪夫人聊天。若是姨奶奶有空,不妨去上房坐坐?”

王姨娘闻言略微沉吟了下才笑道:“我一直想去给夫人去请安的,只是老爷下令说无事不能去打扰夫人休息,我就没敢过去。”

张妈妈拍她手道:“刚才就是夫人叫我喊三位姨娘去上房说话的,我贪图这里路近,就来这里先请两位姨奶奶过去。”

王姨娘听了心里不住的琢磨,她来了这里已经一月有余,只是刚到那日见了李氏一面。最初几天她日日都去上房请安的,只是上房那些丫头把门堵得死死的,用各种借口打发了她回来,之后元秋又以她们长途跋涉过来担心染病为由禁了她半个月的足,直到中秋节才解了禁。

只是中秋那日李氏对她和王姨娘二人也没甚话说,甚至连瞅都没瞅她俩一眼,怎么偏生在她把林姨娘推入池塘后的翌日就请她去上房说话呢?王姨娘越想越觉得李氏此举大有深意,不禁在心里琢磨开来。

张妈妈坐在一边吃着茶,暗自观察王姨娘的脸色,只见她略颦眉头,脸色却还是平常,心里便对她不由的更加戒备起来,不给她时间多想,站起来便拖着她的手往出走:“好姨奶奶您快着些吧,这会子怕是张姨奶奶都收拾完了。”

王姨娘被张妈妈拖着往出走倒也不敢推开她,只得回头吩咐她自己带来的丫头道:“喜儿,好生看家,把我那帕子绣完,等我回来要检查你绣了多少。”

喜儿听了忙在屋里应了,两人刚到院子,采雪就从外面进来了,一进院子就笑着说:“夫人叫我来瞧两位姨奶奶收拾好了没?”

张姨娘在屋里听见声音,忙掀了帘子出来,嘴里笑道:“收拾好了,这就出来了。”

采雪见张姨娘身后跟着如兰、王姨娘却孤身一人没把自己从京城带来的丫鬟喜儿带出来,便笑道:“王姨奶奶不用让丫头跟着伺候?”

王姨娘笑道:“我屋里就一个丫头,偏生还有活计让她做,便留了她在屋里。我也是丫鬟出身,有了小丫头跟着倒觉得别扭呢。”

采雪笑着拉着她手说:“无妨,有我伺候着姨奶奶呢。”一边扭头朝张妈妈说:“妈妈只管去忙自己的事,我带两位姨奶奶去上房就行了。”

张妈妈嘴上笑道:“那就劳烦姑娘了。”一面跟在她们身后出了院子,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喜儿见王姨娘走了,便老老实实的坐在王姨娘之前的位置上,拿起手帕继续绣花,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就从上房来了个小丫头叫做素素的,掀开帘子进了屋子,喜儿见来了人,忙起来迎上前去问好。

素素站在门口甜甜的笑道:“夫人把之前预备秋天穿的衣服都找了出来,本来都是新做的,如今有了身子却都穿不了了,夫人说那些个好衣服白搁在那里倒是浪费了,不如分给姨奶奶们去穿。姨奶奶刚刚试了下,觉得那衣裳大小有些不合身,怕是要修改一下。王姨奶奶就吩咐我叫你把她素日穿的衣裙寻一套送去上房,正好针线上的娘子在那呢,好比着尺寸给姨奶奶改了衣服。”

喜儿听了忙找了一套衣服出来,跟着素素一起说着话出了院子。喜儿只当直接去上房,谁知素素却领她往另一边走,喜儿忙笑道:“姐姐不是说去上房给姨奶奶送衣裳吗?”

素素笑道:“从这过去正好路过一个花池子,那里花开的极好,夫人不耐烦用那些熏香让我摘些花回去插瓶里。”

喜儿听了便坐在一边看着素素采了好些个花,又被素素拽着扑了会蝴蝶,素素玩了半天直到尽了兴,才慢悠悠的带着喜儿去了上房。

两人刚进院子,就见一个婆子跟在顾礼身后进来,喜儿见顾礼面上铁青不禁唬了一跳,素素忙拉了她站在一便给顾礼行了礼,还没等两人开口问安,顾礼就摔了帘子进屋去了。门外站着的小丫头见喜儿还要往前走忙过来说:“老爷夫人有事要处理,今儿怕是改不了衣服了,喜儿妹妹先把姨奶奶的衣裳拿回去吧,等要用的时候,再让人过去取。”

喜儿听了只得又抱着衣服回去了。

顾礼进了上房,见只有张妈妈和管家媳妇在那,自己便在上座坐了,自有那丫鬟送茶上去。管家媳妇上前行了礼回道:“今儿奴才跟着张妈妈一起去了池塘边林姨娘落水处,把那周围都细细的查看了一番。”

顾礼听到便放了茶盏道:“你们请我过来,想必是发现了什么。”

管家媳妇忙道:“池塘边往东走两丈有一个太湖石磊起来的假山,那假山后面本来是块平地,前日三姑娘吩咐把那块地锄了种上些花草,因为地方不大,婆子们昨日一上午就把地刨完了,又撒了种子,把地面整的平整了,下午又浇了两次水才收了工。刚才奴才和张妈妈寻到那地时,发现假山后面有几个纤细的脚印,怕是浇过水没多久久踩上去的,婆子们干惯了粗活,中间却是没有那么小脚的。”

顾礼听了便起身往外走:“跟我去张氏、王氏的院子。”

管家媳妇和张妈妈忙应了跟在顾礼后面。

王姨娘的屋子是耳房,便比张姨娘的屋子靠前些,顾礼先走到王姨娘的屋前一脚踢开了门,木门发出“砰”的一声倒把坐在窗边的喜儿吓的跳了起来,见是顾礼进来,喜儿也不敢言语,忙垂手站在一边。

顾礼坐在屋子中间,喝道:“给我仔细的搜。”

管家婆子和张妈妈忙应了声,便翻箱倒柜的搜查起来,没一会功夫便从一个装杂物的箱子里搜出一双沾满了泥巴的鞋。顾礼见那泥巴干了大多半,推测时间多半是昨晚粘上的,便抬头问那喜儿道:“你这是你们家姨奶奶的鞋?”

喜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顾礼问,只得上前细细的看了方才回道:“是姨奶奶自己绣的绣花鞋。”

顾礼听了便冷了脸问:“你们家姨奶奶昨天傍晚去哪里了?”

喜儿只有十岁的年龄,又老太太新买了没几天就送给王姨娘的丫鬟,王姨娘嫌她小又没心计,什么事也不告诉她。因此喜儿只茫然的回道:“奴婢也不知姨奶奶昨日傍晚去哪儿了。”

顾礼一拍桌子骂道:“把这丫头给我带到上房去细细审问。”

管家媳妇听了忙拽着喜儿跟在顾礼身后去了上房。刚进屋子,顾礼就见李氏带着王姨娘和张姨娘在那塌上挑衣服,顾礼见状一把把衣服甩到地上,扭头冲着王姨娘就骂道:“你还不给我跪下。”

王姨娘闻言心中一冷,面上却装作茫然状跪在屋子中间,顾礼见她还在装傻,便朝张妈妈喝道:“还不把她的鞋丢给她看!”

张妈妈忙把搜出来的绣花鞋丢在王姨娘眼前。

王姨娘瞅见自己还没穿过的绣花鞋被半干的泥巴裹着,心里不禁一紧,忙用手去摸那鞋里,手上试着鞋底还微热,心下便了然,张嘴就要喊。

那张妈妈见她摸鞋时候就防备着她,见她张嘴忙拿了一个帕子堵住了她的嘴,李氏趁机道:“先把她拖出去关到马厩里,等问明白她的丫头再审她。”

管家婆子忙叫两个粗使婆子进来,拿着绳子把王姨娘捆了,抬着丢进马厩,又叫了几个人看着,不许任何人靠近马厩。

处理王姨娘 ...

喜儿见到王姨娘被捆了出去不禁吓得小脸煞白,李氏喝道:“你这蹄子还不给我跪下!张妈妈给我细细地问她,看她主子都干了什么?”喜儿本就吓得双腿发软,听见这话忙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张妈妈站在李氏一侧,看着喜儿冷笑道:“喜儿,昨日下午你家姨奶奶可曾出去了?”

喜儿听了忙回道:“回妈妈话:昨日下午沈妈妈派人来叫姨奶奶去说话,姨奶奶才出去的。”

张妈妈问道:“她是什么时辰去的,又是什么时辰回来的?”

喜儿忙道:“约莫是申时出去的,快到酉时才回来。”

李氏听了冷笑道:“呦,这可有一个半时辰呢。来人,把沈妈妈那看门的小丫头叫来问问。”

素素正好站在门口,听了这话便应了跑了回去,李氏忙道:“去的时候小声些,别惊到了沈妈妈。”

素素闻言忙转回来,李氏细嘱咐了她一番,素素才跑出去叫了沈妈妈院子里的小丫头过来。那小丫头一进去就恭恭敬敬的跪下磕了头,因采雪在服侍李氏在喝燕窝粥,张妈妈便代问道:“昨儿王姨奶奶去了你们院子了吗?”

那小丫头清脆地答道:“昨儿沈妈妈申时的时候叫人请了王姨奶奶和林姨奶奶过来,说了有半个时辰的话,两位姨奶奶就离开了。”

张妈妈闻言忙回头笑道:“老爷、夫人,喜儿说的王姨奶奶回去的时辰可比这丫头说的时辰这晚上许多呢。”

顾礼点头道:“这王氏从沈妈妈屋子出来过了一个时辰才回了自己院子,其中必有蹊跷。况且又有绣花鞋为证,我看这事八成就是她做的了。”

李氏笑道:“叫人拿绣花鞋去园子里比对下鞋印,看是否能对上,也别冤枉了她。”

顾礼便点头,正好这时管家媳妇回来了,听见李氏如此说,便笑道:“这事还是奴才亲自去走一趟罢。”

李氏点头道:“也罢,那就再辛苦你下,去跑趟腿吧。”

李氏见屋里静了下来便又喝了两口燕窝粥便不要了,采雪忙拿漱口水递给李氏,顾礼见李氏脸有倦色,便有些心疼道:“这些事差不多都结了,夫人还是回屋歇会别劳了神。”

李氏蔫蔫地笑了下:“我这时候哪里敢歇息?那王氏是老太太送来的人,还没等伺候老爷就出了这档子事,若是处理不好,只怕老太太那边没法交代,更何况现在还有个沈妈妈住在这没走呢。”

顾礼点头道:“夫人说的是,她又不能直接打发回京,留在这里又是个祸害,倒成了一个烫手山芋的。”

李氏叹了口气说:“照理来说王氏和林氏都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又一路从京城来了杭州,两人关系自不用说,自然是极亲密的。我寻思了许久,这两人应该没有什么过节才对,怎么王氏好端端的就能把林氏推到池塘里呢?”

顾礼听了便有些不自在,忙端了茶来吃,心里暗忖:之前沈妈妈来和自己商量,劝自己先收了林氏,待李氏生产后再把王氏收房。想必沈妈妈之前定和她二人也说过此话,只怕那王氏不甘心等这大半年,便动了歹心。想到这,顾礼便厌恶的皱起眉头,仅仅因此小事,王氏就能如此歹毒,若是今后她生了孩子,岂不是要把毒手下到顾山、元秋的身上?况且此人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和自己并不是一心,若是她在这里,只怕老太太对自己府上的事情就了若指掌了。顾礼越想越觉得如果将王氏留下今后必定不得安生。

李氏留心观察顾礼的表情,见他眉头越拧越深,心里便舒了口气,抬头对之前在顾礼和沈妈妈说话时候在屋里伺候的丫头赞许的一笑。

顾礼思前想后寻思了许久心里有了主意,挥了挥手示意丫鬟婆子们退出去,李氏知道顾礼是要和她商量对王姨娘的处置,忙打起精神来。

顾礼斟酌了下才李氏说道:“老太太这些年有些疑心我们存了私房银子,只是我们大房没她的人,她有些拿不准罢了。我们到浙江这些年辛辛苦苦才存下了几万两银子,若是让老太太知道了,她非逼我们拿回去充公不可。更何况以后这几年,我们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送一半银子回京城了,省的白填到三弟身上。如今那王氏犯下了这个事,正好借此机会处置了她。只不过此事还是要先瞒一瞒老太太才好,万不能把王氏送回京城去,免得老太太又派新的人过来。”

李氏闻言心里一块石头落了下来,听顾礼这话,王姨娘必定是无法翻身了的。而林姨娘也算老太太的人,自然也入不了顾礼的眼。剩下的张姨娘多年来一直是蠢的,近日又毁了容貌,怕是也得不了顾里的宠爱了。如今算起来,后宅里除了李氏以外顾礼没有其他可以宠爱的人了。

李氏自然想到了这一层,便低了头温柔地笑道:“妾身都听老爷的,老爷想怎么处置王氏,妾身都没有意见。”

顾礼听了李氏说话,便觉得她和自己贴心,执了她手放到自己的手心轻轻的拍了两下。两人细细商议定了,顾礼便冲外面喊道:“顾海家的可回来了?”

管家媳妇早在外面候了半天,听到顾礼问话忙回道:“回老爷,奴才回来了。”

顾礼道:“那就进来回话吧。”

管家媳妇忙进来回道:“回老爷话:泥里的鞋印正是王姨奶奶这双鞋留下的。”

顾礼点头道:“叫两个婆子把王氏精致衣服、首饰都扒了,拿两件粗布衣裙给她穿上。让顾海带人把她送到山上农庄去。你也跟着一起把她送去,只说她是府里犯了错事的媳妇,送上来做苦工的,让那边的管事把最粗重的活交给她做。”

管家媳妇听了忙应了,李氏见顾礼说完才开口道:“把府里的丫头婆子都给敲打一番,这件事不许任何人透漏给沈妈妈知道。但凡被我知道谁说漏了嘴,走漏了风声,我必定把她卖的远远的做苦役去。”

管家媳妇忙道:“是,奴才醒得。”

李氏顿了下看了眼院子里站着瑟瑟发抖的喜儿,轻轻叹了口气:“找个人牙子来把喜儿卖了吧。等把王氏送出府后半个时辰,再叫人去告诉沈妈妈一声,就说:王氏染了风寒,老爷叫送她去温泉庄子养病,等病好了再接回府来。”

管家媳妇应了,又站了半晌,见李氏没其他吩咐,才慢慢的退了出来。

王姨娘本来推林姨娘落水之前特意避了人的,她做事素来小心谨慎,根本不可能去踩了满脚的泥巴回来。

王姨娘躺在臭烘烘的马厩里,心里猜到必定是李氏叫人给鞋动的手脚,想借此除掉自己,不禁心里大骂李氏一通,脑袋里却在不停的盘算着,等见了顾礼怎么翻口,要用什么说辞,要怎么把事情推到李氏身上。到时候旁边有沈妈妈帮衬,想必老爷也不能拿她怎样。等一切都想好以后王姨娘便放宽了心只管等着顾礼提她去问话。

她心里琢磨个不停,就听见马厩外面乱哄哄的来了群人,王姨娘以为是顾礼叫她去回话不由得心里暗喜,忙挣扎着就想起来。

正在她在那鲤鱼打挺的时候,马厩里进来两个又黑又粗的婆子,上前拎起王姨娘解开她身上的绳子后三下两下就除了她的衣服,又把她头上身上的首饰都摘了揣在怀里,随手拿了件臭烘烘的粗布衣服就套在她头上,另一个婆子拿起绳子又把她捆了起来。

王姨娘连嘴里塞得布都没来得及拽下来就又被捆上了,她心知此事不对,便呜呜的叫个不停,那婆子厌烦起来,狠狠的抽了她几个耳光,登时王姨娘的脸就肿了起来。后面站着的婆子举着个棍子冲着王姨娘的后脑勺狠狠的打了一棍子,顿时王姨娘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那婆子冷笑着拖着王姨娘把她丢到准备好的马车里,亲自押解着出了顾府。

元秋听说王姨娘被送出了府也舒了口气,瞅着如今已经快入十月,便想以给老宅送年礼的借口打发沈妈妈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