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两样你自己喜欢的吧?”洪闫德严肃道,“你好好想想。”顿了顿,他声音低沉地说,“可能我之前对你太严格了,没有充分考虑到你的身份问题,一直把自己的要求强加给你,你也可以说说你的想法。”

“什么想法?”

“关于高考,这毕竟是关乎你成长的大事,不能我完全做主。”

洪佑森愣神了足足十秒。

他的想法?

他试着说:“那……不考了行吗?”

一句话吹散所有的柔情和冷静。

洪闫德猛地一拍桌,横眉竖目,厉声道:“你想什么呢!”

洪佑森被吼得后背一紧,摇头:“没,什么都没想。”

十几公里外的小公寓楼里。

乔以莎打扫了一整晚房间,总算把破东烂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她洗了个澡,往床上舒服地一趴。柳河打来电话,让她去店里帮忙,说店里正准备新年派对,人手不够。乔以莎累得要死,提不起兴致,直接挂断了。

没几分钟,手机再次震动,她以为又是柳河,不耐烦地接通:“说了不去,烦不烦!”然后她听到那熟悉的平缓音调:“去哪?”

乔以莎一顿:“你啊。”

洪佑森:“你以为是谁?”

乔以莎:“没事,你吃完饭了?”

洪佑森:“刚吃完。”

乔以莎:“你爸没发火吧?”

洪佑森:“没,他说年后让你接着来补习。”

乔以莎一愣,直接坐了起来。

“接着补习?我补什么啊?”

“不知道,我爸说既然成绩能提高,那就是有效果,让你继续来。”

“……”

不是亲爹胜似亲爹,这为了成绩真是拼了。

“我爸说会给你涨工资。”

“告诉你爸,我一定到。”她重新倒回床上,心情舒畅地晃动了一圈疲惫的脖颈,随口问:“你干嘛呢?”

他说:“躺着。”

她说:“真巧,我也是。”

极为干燥的对话。

夜太静了,乔以莎仰头看窗外的夜空,今晚天气很好,月光把天空照得像是蓝蓝的墨水。

乔以莎发着呆,喃喃道:“你除夕夜打算怎么过啊?”

他说:“跟平时一样。”

乔以莎说:“守岁吗?”

洪佑森:“守,到十二点,然后我爸就睡了。”

乔以莎寻思片刻,一个想法冒了出来。“我们店新年有派对,要不要来?”她笑起来,小声说,“等你爸睡了,偷偷过来。”

他没有马上回答,乔以莎劝说道:“来玩一会嘛,多无聊啊,大过年的那么早就睡觉。”

洪佑森静了两秒,说:“好。”

于是乔以莎对bly的新年派对重新燃起了兴致。

她第二天早早赶去店里。今年没有她的监督,柳河把店里布置得大红大绿,大蓝大紫,又在每个桌子的酒单里插了枝黄色菊花,各种颜色堆在一起,闹够了眼睛,又有点诡异的和谐。

乔以莎震惊于柳河的审美,转悠一圈,也不打算做什么更改了。她去检查了酒单,又视察一圈库房,让主厨把肉品分量再增加两成。

不管柳河把bly装饰得再怎么不像话,每次过年,bly都照样爆满。

柳河做生意很有自己的想法,别家店都是趁着过年冲冲业绩,只有他们,大过年全场酒水一折起,等于白送,俩月业绩都陪他玩进去。

新年夜到了。

当晚,乔以莎好好准备了一番,傍晚时出门,到店七点多,门口已经挤满了人。

她绕到后门进去,拨开人群去吧台,阿吉见她,眼前一亮。

“姐你今天可以啊!”

乔以莎被挤得心情全无,皱着眉头坐在吧台椅上,掏出镜子检查发型。

阿吉说:“不过大过年的你还穿一身黑,太不吉利了吧。”

乔以莎不耐地扣上镜子:“闭嘴,酒!”

周围太吵了,说话都得喊着说。

她今晚的确精心打扮了,一身黑色礼服,勒紧腰身,垂挂着散发金属光泽的小珍珠项链。她戴了一双过肘的黑色长手套,手臂修长流畅。头发也花了很长时间打理,打着弯落下脸颊。她今晚难得化了浓妆,一身黑更显出嘴唇深红浓郁,吸引眼球。

阿吉调制一杯酒放到她面前,在震耳欲聋的电音声中朝她喊:“姐你今天真漂亮!”

乔以莎刚要拿起酒,被人抢了,柳河热得直冒汗,端了酒一口闷了。一转头,看到冷若冰霜的乔以莎。他上下打量她,转头命令阿吉:“给她来杯莫斯科的骡子!”他朝乔以莎比划一个大拇指:“给劲!”

乔以莎指着他们俩:“我今天要不是做了新发型,你们都得死!”

柳河揽住她:“走,玩去!”

乔以莎一掌推开他:“滚!没空!”

她把柳河赶走,自己坐那喝酒,一边喝一边看时间,等着十二点的到来。柳河几次叫她去吃东西也不去,全身心投入婀娜多姿的摆造型中。她半倚在吧台上,有事没事给看看手机,发发短信,然后就看着舞池里的男男女女发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突然之间,她脑中晃过一瞬的震颤,像有人在她脑海里拨弄了琴弦。

她缓缓直起身,转头看向正门方向……

她的第一道警戒线立在bly店门口右手边的十字路口。

乔以莎凝神,眼睛微眯。很快,她的耳朵像蒙上了一层膜,隔绝了周围的吵闹,她听见一声一声,清晰的乌鸦啼叫的声音。

手里酒杯落到吧台上,她低声骂了句:“草,真他妈会找日子。”

阿吉见她嘴里念叨,问:“姐你说啥呢?”

乔以莎没回答,酒杯推给他,离开吧台,拨开人群朝二楼走。

二楼也很热闹,柳河正跟一群人在那玩骰子,不时传来欢呼声。

她挤到他身后,拍他肩膀,柳河专注赌局,没空理她。她直接踹了他一脚。她穿着尖靴,踢得柳河烟差点吐出去。他瞪着眼睛回头:“别闹!刚叫你不来,没看老子干正事呢么!”

她说:“别玩了。”

柳河皱眉:“啊?”

乔以莎冷笑一声,说:“闻少爷来了。”

第20章

柳河没听明白。

“你说什么?”

乔以莎弯下腰,在他脸前一字一顿:“我说,闻少爷来了。”

这一片烟熏雾绕,柳河眼睛微眯。“这就来了?”对面陪他玩骰子的兄弟等不及了,说:“快点啊,开不开了?”

柳河手一推。

“你们先玩,我这有点事。”

乔以莎跟他往二楼边缘挤,她捂住一只眼睛,在黑暗之中打开使者的视野。

“已经到门口了。”

话音刚落,正门进来几个人。

可以看出闻薄天为了今天的亮相准备了不少,带了三个块头很大的小弟,头发也抓得很像样,穿衣风格也跟从前差不多,扎眼得要死。不过今晚新年派对,所有人都打扮得很夸张,倒没显得他太突出。

他进店了仍戴着墨镜,不急着找人,在门口四下扫了一圈。

柳河和乔以莎靠在二楼的围栏旁,柳河抽着烟望着楼下,说:“还真他妈活过来了。”

乔以莎:“你当我之前跟你开玩笑呢?现在怎么办,把他叫过来?”

柳河叼着烟,不紧不慢道:“不急,先看看他要干什么。”

二楼视野开阔,一楼情况尽收眼底。

楼下已经没有座位了,闻薄天硬是靠小弟们的气势抢了一个,潇洒入座。

他叫来服务生,说了点什么。

服务生好像没太懂,两人沟通了好一会,乔以莎给阿吉打了个电话,让他去拦那服务生。

阿吉问来闻薄天的要求,说他点了一份4.75分熟的牛排。

乔以莎:“……”

柳河嗤笑一声:“这小子怎么死过一次找茬方式还这么弱智啊。”

乔以莎:“不知道。”

等了一会,服务生端了一盘牛排上去,闻少爷尝了一口,果不其然刀叉一扔,不满意。

服务生也感觉出这人来者不善,找领班阿吉商量对策。

柳河叼着烟道:“告诉他们,不管多少盘,不满意就一直做。”

乔以莎通知阿吉,把话带到后厨。

接下来就是牛排大乱斗时间。

乔以莎猜想按照闻薄天自己的剧本,接下来大概是厨子没做几盘就受不了了,然后向柳河汇报。等柳河出面,闻少爷一摘墨镜,震惊全场。

无奈厨子接到老板命令,真的就一盘接着一盘做,服务生面无表情上菜,没一会桌子上摆满了牛排。

闻薄天渐渐顶不住周围人投来的奇怪视线了,在服务生端来第十七盘牛排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将盘子摔到一边,骂道:“草!你们家牛排不要钱的是吧!叫你们老大出来!”

柳河在二楼看得好笑,烟掐灭,冲乔以莎说:“走吧。”

两人下了楼,闻薄天那围了一圈人,柳河拨弄阿吉脑袋,“让开。”服务生们听到柳河声音,纷纷让出一条路。

闻薄天站在路尽头,感觉到什么,缓缓转过身。

他看到柳河和乔以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潇洒地摘下墨镜。

乔以莎心说这人还真不是一般好被猜透。

闻薄天并没有看到预想中的震惊神态,柳河和乔以莎只是颇为感叹地看着他。

“你俩还认识老子吧?”闻薄天道。

柳河说:“认识。”他伸出一只手,向周围人介绍,“这位,义薄云天闻少爷。”

乔以莎重复:“闻少爷。”

周围服务生一同鹦鹉学舌:“闻少爷。”

闻薄天:“……”

他走到柳河面前,冷冷道:“你他妈少来这套,我今天来干什么的,你清楚吧?”

随着问话,他眼珠泛出猩红的颜色,皮肤收紧,变得越发苍白,近距离观察下,他露出的牙齿也变尖细了。

这是血族情绪激动时的表现,乔以莎注意到闻薄天的视线不经意地落在柳河脖子的动脉上。

她不弄声色做好提防。

血族依靠血液为食,但跟人类的一日三餐不同,他们的“饥饿”并不取决于胃部,而是取决于情绪。当他们情绪发生剧烈波动时,身体会自动渴求血液,像是战斗前的充能准备。

她倒不觉得闻薄天会用这么直截了当的攻击手段,但他刚刚转化不久,缺乏对自身的控制力。

乔以莎怕事态激化,上前一步,笑着说:“闻少爷,这太挤了,不如我们移驾二楼吧。”

闻薄天视线移到她脸上:“死妖婆,柴龙的账咱们还没算完呢。”

乔以莎嘴唇轻抿:“咱们换个地方,你现在好歹也算个公众人物,就这么当众闹?”

闻薄天冷笑:“轮不到你管我。”

乔以莎又上前半步,淡淡道:“你们有避世法则,你们的人应该告诉过你把。”她压低声音,“真出事了对谁都不好,善后可是很麻烦的。”

闻薄天想起修那张单调乏味的脸,轻嗤了一声。

柳河冲阿吉勾勾手指,阿吉上前,柳河说:“把二楼区清场。”说完,冲闻薄天淡淡道:“你把你的人带着,我这边就我俩。”乔以莎站到他身边,柳河接着说:“之前有什么烂账,今天一并清了。”

阿吉很快把柳河要求的地界空了出来,这是bly最好的座位,一处大型开阔式外包,周围是玻璃围栏,一圈绵软红沙发,裹着金色的底座扶手,头顶是精美的水晶吊灯。整个区域能够容纳十几人,现在只坐了一半,稍显空荡,与热闹的楼下形成鲜明对比。

阿吉端上一盘超大号豪华龙船果盘,看了乔以莎一眼,似是询问要不要叫人,乔以莎摆摆手,让他离开。

柳河拿叉子叉了一块哈密瓜放嘴里,一边嚼一边说:“说说你的想法吧,想怎么搞?”

闻薄天阴森道:“想怎么搞?老子要你们死。”

乔以莎听不下去了,抱着手臂靠在玻璃围栏旁。

“有点不讲理了吧?”她挑眉道,“说白了你出事跟我们关系也不大吧。”

闻薄天盯着她,还没开口,柳河先打断了她:“话不能这样讲,有一说一,最开始那女孩的事确实是我主动揽下来的,不然也不会有后面这些乱七八糟的。”

乔以莎不说话了。

柳河:“你想怎么着,直说吧,是想动手,还是搞点别的?”

闻薄天冷笑:“动手?”他勾了勾自己的小手指,“你信不信,我现在动根手指头你都吃不消。”

乔以莎又忍不住了:“你要点脸吗?你血族跟人类动手?”

闻薄天猛拍桌子,指着她骂:“他妈的是谁先不要脸的!”

乔以莎:“……”

要这么质问,好像也不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