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没有说话,心想这些你不是早就清楚了解的嘛,怎么现在忍受不了了。

他说我现在在另外一所学校任教呢,如果你愿意来这里学自考,我可以帮你联系。

他见我一直沉默,又说:我虽然在Z大担任院长一职,但,我其实只是个教授而已。希望你能原谅我的不辞而别,虽然离开了,但是我们可以经常见面的,不是说离开Z大我们之间的交情就完了吧?

我说哦,是的。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挂断了电话。

他说的没错,他只是个教授而已。而我,只是个说学生不是学生、说成年人不算成年人的……什么呢?

我不过是个白痴而已。这一点,我还是很清楚的。

我不怪文院长,他没有做错什么,他没有权利也没有义务为我做什么。

瓦全 /苏小懒 一零六

84. 去年今日此门中

现在寝室剩下水欣、王惠、李雀还有我。我们每个人都在成长,和当初的懵懂无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白丽说到,也做到了,她果然没有交学费,但每日依然来学院上课,如果学校不查寝,她就来寝室睡觉。只有偶尔回她租住的房间去。

我们每个人都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即便大家面和心不和,一年却也就这样过来了。

王惠和从前相比,变得有人情味了,她不再那么孤傲和孤僻,看书看累的时候,经常会和我们说个笑话什么的。除了李雀外,我们经常一起吃饭。水欣、白丽、我,好像改邪归正了一样,服服帖帖地拜在了王惠的门下,王惠俨然成了我们的大姐头,我们一起学习。即便如此,我和水欣还是很疏远。

李雀越来越有小媳妇的味道,她对罗植的爱情,依然是那么忠诚。

后来白丽和一个老乡何志军在外面同居了。两人倒是没有整天腻在外面,每天还是坚持来上课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白丽说既然已经退学,就必须拿到自考毕业证书,不学习怎么行?至于男友,不过是寂寞和无助而已。不适合可以再换嘛。

我经常看到赵云嫣,和赵云嫣在一起的还有新来的张院长,他们经常在一起,有时是在食堂,有时是在学院的办公室里。

她看到我,只是淡淡地笑笑。听说新来的院长对她很重视,曾私下表示让她做我们的授课老师。

我们之间也开始疏远了。这样,挺好的。

十月自考前夕,Z大花高薪请了一些著名的教授级的人物,很多都是自考教材的作者,也就这几天,学校的教室几乎都是爆满的。

随后是自考,接着是静心等待十二月出成绩。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赵云嫣不但成为了我的授课老师,同时成了我的班主任。吴天用则被调换到下届,去带02级的新生。

新生可真多啊,嘴也甜,逮谁管谁叫师姐,师兄。看着那一张张笑脸,我想,这里面会有多少个梁素颜、水欣、白丽、王惠、李雀,还有林傲雪?

瓦全 /苏小懒 一零七

85. 有人欢喜有人忧

王惠很高兴,因为自考成绩终于出来,她报八过七。专科和本科的课程加在一起,她已经过了二十二门,还剩下三门就可以一起拿到专科加本科的毕业证书。他的男友周小奋本科已经全部通过,余下的日子里一边准备毕业论文,一面准备考研。

不愧是恋爱标兵!

我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我所报的六门课程中只通过了四门,这是一件让人很难过的事情。我不能在这一年毕业了。

但还不至于太坏:自考很多专业只能是一年考一次,我在考前进行了缜密的分析,重点复习了一年只能考一次的科目,这样其他科目万一此次没有通过,那么还可以等下一次。至少不会拖整整一年。

好在没有通过的两门课程可以在来年的四月份考,只要我继续努力,那么毕业指日可待。我还想在剩下的这些时间里,多写些东西,这样即使毕业的时候社会上有人看不起自考生,那么我至少还有自己的特长,可以拿出发表在报刊上的文章作证:我,梁素颜,不是个废物!

我想写一本书,一本反映在中国当前的教育体制下,那些民办大学生,他们的生活、学习、情感……还有,还有,他们的未来。

但,水欣,她这次报了五门,却一门也没有过。这就意味着她在以后的三年中必须顺利地通过所有课程,才可以拿到毕业证书,否则,只有拿Z大的证书。

有人欢喜有人忧。

得知成绩的时候她愣了一下,然后是长时间的沉默。整个晚上,水欣都没有说话。即便是她决定去流产的那些日子,我都没有见到她那么绝望哀怨的眼神。

我们不知道怎么劝慰她,或许我们过多地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而疏忽了她。

瓦全 /苏小懒 一零八

86. 医术“高明”的医务室医生

冬天到了。

我的羽绒服拿去干洗还没有取回来,只好穿上平时很喜欢的银灰色大衣。虽然很冷,心情却很好。

中午回到寝室时我突然觉得头昏沉沉的,没有一丝力气。

“是不是发烧了啊,”王惠摸摸我的额头,又贴在她的额头,“有些烫,吃点感冒药吧,我这有感冒胶囊,先吃两粒。”

我从床上坐起来,从王惠手中接过药。

白丽从衣柜里掏出钱包问:“我要去取款机取钱,谁和我一起去?”她试探性地看着我和水欣。

“我打游戏呢,要不你和素颜去吧。”水欣边打游戏边说。这是侯明留给她的惟一一样东西,只要学习累了,她一向是玩电脑游戏的。

“我去,”我说,“正好买点感冒药。”

我套上外套,“走吧。”

取钱的人不多,很快白丽取完了钱。我俩转过食堂去医务室买药。

里面只有一位穿白大褂的男医生在值班室吃饭。还是三菜一汤:得莫利鱼,四喜丸子,小鸡炖蘑菇,西红柿鸡蛋汤。

待遇可真不错,我冲白丽眨眨眼,她会意地一笑。

“有感冒冲剂吗?”她忍住笑问。

他一抬头,天,红光满面的脸,络腮胡子,眉毛却淡得很,眼睛一大一小,同死鱼眼睛似的,还冲我一笑,露出整个牙床。

我不由得倒退两步。

白丽也吓了一跳,紧拉住我的手。

“有感冒冲剂吗?”她重复了一遍。

“同仁堂的,三块一袋。”

“三块钱,不会吧,这也太贵了,外面才一块呢。”我忍不住冲口脱出。

“外面便宜去外面买好了。来回路费还六块呢。”他放下筷子,盯着我俩,“到底要不要?”

我气得说不出话,白丽捅捅我,“算了,犯不着生气。先吃我的,我那一堆呢,没有了再去外面买。”

我正想说点什么,电话铃响起。

“Z大医务室,”他拿起话筒说道。

听筒另一端传来一个女生焦急的声音:“医生,我们有个女生昏迷了,您赶紧来一趟吧。”

“什么?要我出诊?不行啊,值班室就我一个人。”他顺手夹了一块鸡肉。

“医生,求求您了,实在是紧急情况,这个女孩都没有知觉了。求您破例一次吧。”

男医生继续就餐,台球般大小的四喜丸子他两口便进了肚,“不是我不去,实在是有规定。这样吧,你们把她抬过来吧。就这样了。”

电话被挂断。

男医生继续就餐。

“嗯,消炎药有吗?”我不甘心白来一趟,小心翼翼地问。

“牛黄解毒片,五块。”

这次头也没有抬一下。

我吐吐舌头,在里面又转了一圈,发现一个比一个贵,不禁咋舌。

“让开,快让开!”

伴随着急乱的脚步声,楼道里突然传来近乎嚎叫的声音。

瓦全 /苏小懒 一零九

我和白丽正疑惑地往外看时,看到四个男生抬着一个穿着睡衣的女孩几乎是小跑着进了医务室,女孩身上胡乱地盖了一床被子。后面跟着的居然是王惠、李雀,王惠托着那个女生的头,李雀小心地拉着被子,七手八脚地将人放到医务室病号床上。

“咚”的一声那个女孩的头碰到了床上的铁护栏。

我的心突然剧烈地跳起来,不由得闭上眼睛。

白丽却挣脱我的手走过去,“水欣?”

什么,是水欣?我呆住了。

水欣披散着头发躺在那里,半睁半开的眼睛时而露出眼白,极度苍白的脸因痛苦极度扭曲着,嘴唇很干,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因出汗的缘故全身湿淋淋的,时不时地痉挛。

“我看看,”男医生这才放下碗筷,走过来说,“其他人都散开,注意通风。”他戴上听诊器,煞有介事地听来听去,一边抬头问,“是昨天得肠炎的那个么?昨天不是给她开药了吗,怎么这样了?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

王惠看看我,这才说:“她昨天好像确实是在这里买了些药,但从今天晚上到现在没有吃一点东西。吐个不停,拉个不停。刚刚在寝室眼神都不对了,后来就全身痉挛,和她说话也没有任何反映。”

李雀在一旁补充道:“还有些烧,眼神有些痴呆,应该就是这些,对吧?”

我冲到水欣的面前,晃着她的胳膊,“水欣,你醒醒啊,你到底怎么了,说句话,求你了。水欣……”

可是水欣没有任何知觉,她只是不停地抽搐。我摇晃着她,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

好一会儿,我才想起,“快点叫救护车!”

男医生瞥了我一眼,“就你明白?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啊?这么点病犯得着叫救护车吗?不懂就别在这里瞎捣乱。”

“那你倒是赶紧抢救啊!到底怎么回事,你同我们说明白。”

“胃肠性感冒,有点肠炎。”他放下听诊器,又翻翻水欣的眼皮,“先打支镇定吧,这么痉挛着我可不敢给她用药。先镇定镇定。”

王惠冲几个男生笑笑,“谢谢你们了,先回去吧。”

帮忙的几个男生点点头,“王姐,有什么事你再叫我们,我们先走了。”

男医生从药柜里拿出注射器和透明的小药瓶,“你们把她翻过来,准备打针。”

我有些不相信地看着他,王惠拉拉我的手,“听医生的,毕竟咱们对医学不懂。”

我们小心地把她翻转过来,她早已没有了任何知觉。王惠和李雀两人摁住她的腿,白丽抓住胳膊,我轻轻地将她的睡裤拉下一点。

不忍再看下去,不知道为什么,居然隐隐约约有一种死亡的气息袭过来,我不敢多想。

“等等,”王惠突然推开男医生擦酒精棉球的手,“胃肠性感冒为什么要打镇静剂?有没有副作用?为什么不打保护肠胃的药或者让她清醒的药物呢?”

男医生粗鲁地拨开她,“她痉挛这么厉害,你叫我怎么下药?我得先把痉挛止住吧。万一用别的药又了什么闪失怎么办?”

王惠只好沉默,“成,你打吧。”

一剂镇定打下去,水欣渐渐止住了痉挛,却安静得让人害怕。依旧翻着白眼,肚子一起一伏,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我终于沉不住气,拿起手机拨打急救电话,告诉了地址后,却被告知三十分钟后才能过来。

我和王惠说完,李雀急着说:“我现在去外面叫辆车吧,咱们小心点,把水欣送到医院。”

“好吧,你快点……”我还没有说完,男医生在边上吼了起来,“你们这是干什么?叫出租车那不是害她吗?里面什么设备都没有,这万一在路上出了事,是你们负责啊还是我负责?”

我们不由得停下来,他说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可是……现在究竟怎么办呢?我们急得有些六神无主。

瓦全 /苏小懒 一一零

“这样吧,”男医生看见我们不说话,有些得意地说:“我现在先抢救着,咱们同时等救护车过来。你们觉得怎么样?”

上天啊,原谅我们这些没有经验的女生吧,我们是真的不懂啊。

我想,既然可以做医生,那么肯定是比我们专业的,那就听他的吧。

他一会儿翻翻水欣的眼皮,一会儿用听诊器在水欣的肚子上不停地按来按去。我们紧张地围在水欣的周围,祈祷着救护车赶紧到来。

王惠已经打电话给我们的现任班主任赵云嫣,说十分钟后就会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