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作台上有一包开封过的干面粉,一个揉搓好的面团,一碗调好的肉馅。

她拉起他的手,“帮忙炒拌面粉吧。”

他卷起袖子,“怎么帮?”

“你先把这半包面粉过筛。我今天新买了一包面粉,我去拿。”陆姩往客厅走。

卡利站在操作台旁,把那半包面粉倒出来。他在杀她还是不杀之间犹豫。还是杀吧…是她毁了他。

这时,他的手机响起了优美的旋律。这和丧钟无异,说不定就是金融局的逮捕通知。

卡利把陆姩的娇媚抛之脑后,伸手探向刀架。刀光晃在他的脸上,“姩姩。”他追逐的名利场因为她而崩塌了,被树阁盯上的没有谁能逃得掉。“我会好好安葬你的!”

他说话的时候,陆姩迅速做出了反击。她划开一根火柴,扔了过来,火柴落在一侧的纸袋上。

卡利转过身来。

她咬着一根硬质长管,把面粉吹向了火焰。小小的火焰碰上空中的面粉粒,迅速燃烧起来。

他脸色大变。

火焰越烧越旺,一声爆炸声传来,炸碎了厨房门。火窜到了他的身上。“啊啊啊!”他痛苦地大叫。

陆姩早察觉到卡利想杀死她,她做了些准备。她披起旁边的湿毯子,怀里揣着男朋友的照片。正往外逃,身后爆炸的冲力让她摔了一跤。她磕在地板上,手上的硬质长管掉在了一旁。毯子上有灼热感传来,她迅速地把毯子扔掉了。

时间紧急,她来不及捡长管了。她抽出湿纸巾,捂住鼻子,爬了起来。她打开大门,冲出去大喊:“着火啦!着火啦!快跑啊!”

邻居们仓皇出来。

陆姩正要下楼梯,想起什么,又折了回去。她拉住一个邻居,哭道:“我朋友还在里面,他烧到了,求求你,救救他!”

邻居哪里顾得上别人,甩开她的手。

她又求另一个,哭得鼻涕横流。

邻居安慰说:“打电话报警!”

走道乱成一团。

混乱之中,卡利家的大门忽然“砰”地锁上了。

有烟从底下的门缝飘出来。短短几分钟,还在户门的防火时间内,火没有烧出来。

消防车的鸣笛响起时,陆姩把湿纸巾扔到楼梯口的垃圾桶。

张均能和消防员上来了。

卡利洗澡出来的时候,陆姩正在给和张均能视频。她故意静音,关掉屏幕,再摔落手机。

张均能不想偷听男女之事,正要挂断,手指却迟迟不动。直到卡利显露杀意,张均能在聊天纪录翻查前几天陆姩说过的住址,立即往这儿赶。

陆姩见到张均能,仿佛才反应过来,拉着他哭喊:“厨房…厨房烧了…烧了,卡利警官在里面!请救救他!”

身后的消防员们动作比陆姩的话还迅速。

消防员一拉门,“锁了?”

陆姩泪眼模糊,“刚刚好多人,不知谁把门锁了…”

消防员冷声道:“站在这做什么?赶紧下楼去!”

“我朋友还在里面!”陆姩喊。

张均能反握住她的手,“这里交给消防员吧,我们下去。”他扶着她走向消防楼梯。

陆姩几乎是被张均能拖着走的,“他被烧得直打滚,我好害怕。”

张均能说:“陆小姐,专业的事要由专业的人做。”

陆姩只得跟着他走。

火势扑灭之后,卡利被送往医院抢救。

陆姩在张均能的身后。房子的门窗都关了,还有不少易燃杂物,这样一个密闭空间,就算卡利不烧死,也要呛昏了。

张均能看着她那被烟熏灰的脸,递了纸巾过去。“先回警局吧。”

她接过,却是在抹泪。她凄然望着救护车,“我跟过去吧,我怕他撑不住…”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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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后,卡利的命捡回来了。他大面积烧伤,陷入重度昏迷中。

陆姩心中叹了声气。

从卡利要杀她,到他躺在医院,这个过程对她而言,平淡得就像包了一个饺子,煮了一个饺子,再吃了一个饺子。肚子都填不饱。站在火灾现场时,她没多大感受。邻居们逃生匆忙,她想的却是:卡利还有利用价值,她不想他太早挂掉。可他要杀她,她不反抗就是死。

陆姩望着重症病房的卡利。

黑肤黑脸和张均能站在走廊望着她。

黑肤黑脸憋不住话,瞟着她瘦弱的身子,“你分析分析,为什么在浦斯家案子收网的时候,卡利就出事呢?”

张均能仰头靠在墙上。陆姩和卡利之前的对话透露出太多的信息,他在一一过滤。

黑肤黑脸凑近张均能的耳畔,“是不是有人害怕树阁顺藤摸瓜,把卡利给——”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张均能转眼过来,“田仲,少说两句。”

田仲摊手,“那只能说风花雪月了,卡利的风流史又要吹一阵风了。”才说完,他就见到了转角的女人。

田仲撞撞张均能,“卡利的老婆来了。”

卡利夫人神色怆然,见到陆姩,她像是有了力气,上前扇了一巴掌。

医院里,走廊安静,这一巴掌响得众人纷纷回望。

张均能伸手拦下了卡利夫人的第二巴掌,“卡利夫人,卡利在里面。”

门前的护士把病例紧紧抱在胸前,吃惊地打量面前的二男二女。

田仲上前问好,“卡利夫人。”

卡利夫人没有回声,她推开张均能,再恨恨看了陆姩一眼,转身换衣服进病房。

田仲摸摸鼻子,想问陆姩脸上疼不疼,又觉得不好开口。

陆姩低着头,退到一边。

田仲向张均能挤眉弄眼。对付女人,还是得张均能那样的清秀玉丽才好。

张均能浅笑说,“陆小姐,请随我们回警局。”

她一路沉默,直到上了警车,到了警局。

田仲笑问,“陆小姐,这回你有时间把起火经过陈述一遍了吧?”

她点头,睁着哭红的双眼,慢慢说道:“他说我泄露他的资料,我们吵了一架。”

田仲问:“什么资料?”

“不知道。他是警察,很多事都不会和我讲。”

“嗯,你继续。”

她说:“我们吵了,但也和好了。我去厨房包饺子,他过来帮忙。谁知我回客厅拿葱蒜,突然一声巨响…就炸了…我想拿毯子去扑火,火太猛了,我只能出来求救。”

田仲看着她,“怎么起火的,陆小姐不知道吗?”

陆姩摇摇头。

他挑了眉,“你知道面粉是易燃物吗?”

“听说过,但是不知道会爆炸。”她垂下头,“家家户户都有这东西,怎么会爆炸呢…我都不明白…早知…他…”

田仲转着手上的那支笔,“对了,陆小姐,厨房边放着的木架子是怎么回事?”

“那是我几个月前买的储物架,网上买的。”

“哦。”

田仲问完话,让她先回去。他走向走廊尽端,问:“你觉得如何?”

“是有一张毯子掉在客厅。”张均能双手撑着栏杆,看着楼下,“起火原因应该是粉尘爆炸。”

“好好一个人烧成这样。那个木架子可是强大的助燃物。”添了木柴,火能不旺吗?

“嗯。”张均能应了声。

“陆小姐胆小怕事,上次闹自杀,到了这都不敢说浦斯尔半句坏话。”田仲这话说得很是迟疑。

张均能看着陆姩蹒跚地走出警局。

胆小怕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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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姩没有房子住了,她暂时去了酒店。

她把窗帘拉上,只开了床头小灯。

她轻轻抚着前男友的照片,一个人坐在床边回忆卡利的哀嚎。

那么惨烈。

如此欢快。当时没有体会到的复仇快感在此时回到了心间。

“他活该。”陆姩吻吻男朋友的照片。“你的黄泉路,走到哪儿了呢?”

08

“卡利警官出事了?”浦斯尔脸上闪过讶色,然后沉了下来,“谁干的?”他第一反应就是有人要灭口。

旁边的黑衣男人弓腰说:“家里着火了,烧成了个残废。”

“我问谁干的!”浦斯尔不耐烦。

“不知道。”黑衣男人不仅腰弯了,背也驼了起来。

“去查啊!”浦斯尔抓起杯子扔过去。最近真是他一生过得最憋屈的时候。他在这里咆哮如雷,一旦走出这里,就是给人当龟孙子,丢尽颜面。

黑衣男人不敢躲,任由杯子把他的脑袋砸了个正着,他先是发出了一声“啊”,接着又说:“警察还在查。”

浦斯尔的太阳穴炸出了几道青筋,“警察查了你就不能查吗?”

“是。”黑衣男人捂住额头,匆匆下去。

浦斯尔的眉头越来越紧。卡利警官的事太突然了。妈的!一群人渣!有吃有喝的时候喊兄弟喊得热络,出了事一个个跑得比狗还快。

浦斯家孤立无援。浦斯尔已经被限制出境,借陈展星的关系,他上周弄了一张假身份。卡利警官在这个节骨眼出事就是一个信号——现在再不跑,以后就来不及了。

浦斯尔立即吩咐黑衣男人收拾东西。

黑衣男人谨慎地问:“那卡利警官的事还查吗?”

“查什么查?查他个屁!”浦斯尔的唾沫星子喷了出来,“查案那是警察的事,是你该管的吗!”

“是。”黑衣男人抹了抹脸上的口水。这主子疯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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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警察局。

田仲手里夹着资料,走进办公室,到了张均能的办公桌,他说:“检查出结果了。”

靠在椅背的张均能抬起了头,“哪个案子?”这话问得实在——因为他俩手头上好几个案子。

田仲把资料放在桌上。“卡利的。”

张均能想起陆姩那张泪脸,“说吧。”

“他胃里查不到可疑食物,身体除了烧伤,没有其他外伤。他的的确确是被烧成这样的。”说到这,田仲故意停顿了一下,曲起背,声音低了下去。“不像你怀疑的那样——陆小姐先下迷药,再放火。”

张均能镇定自若,“我没说过是陆小姐做的。”

“你没直接说名字,用的是‘她’,女字旁,我知道。”田仲扬眉,又眨眨眼。

张均能再问:“那个木架子呢?”

“问了一个送水工,他说那木架一直放在那个位置。”田仲朝资料努了努嘴,“陆小姐给了木架的交易详情。几个月前网购的,卖家说陆小姐本来要买双层木架,下错了单。他那有两人讨论退货的聊天记录。”

“为什么没退?”张均能的目光越来越沉。

田仲拉了椅子坐。“运费贵,陆小姐不退了。不过她和卖家埋怨了几句家里不够地方放。”

“起火时候有没有人证?”

“一个邻居看到了火光。但是卡利的厨房窗户贴了遮光膜,究竟是怎么引起爆炸的,邻居看不到。”

“遮光膜?”事情是不是太巧合了?

“嗯。”田仲点点头,“问过陆小姐了。卡利家的厨房是西向,夏天大太阳晒到六七点,做晚饭还有夕阳照着。陆小姐搬进来没几天,卡利让人装了遮光膜。施工师傅证明是卡利亲自打电话叫他来的。”

“这场火,除了她,没人知道起始。”

“对面楼上有居民拍了视频,是爆炸之后的,到处都是烟。”

张均能一哂,“就是说没有证据了。”

“嗯。”田仲迟缓地说:“如果爆炸主因是陆小姐,那么她必须在几个月前就开始计划。”

张均能想着陆姩和卡利最后的对话,突然说道:“她最近失眠得厉害。”

“你连这都知道,还让我去审她。”田仲一边的眉毛挑成高高的。

“你是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