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利已经是个罪犯了,金融局更在乎的是资料文件。”陈展星擦了擦嘴,“卡利不会只和浦斯尔有利益输送,树阁想揪多几个出来吧。”

“粉尘爆炸,警方调查起来难了。”彭安说:“希望她能再撑几天。”

陈展星笑了:“这就要看张警官的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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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重新调查火灾现场的事,陆姩是在社交圈见到的。

有邻居更新了动态:「调查卡利案子的警察不是一般的帅。」

陆姩猜,这说的正是张均能。

如果说现场有遗落的证据,应该就是那根硬质长管。

但是,之前警察没有找到相关证据,长管说不定已经被烧毁了。

在街口遇上了那个邻居。

邻居看着她,“帅哥警察装了好多东西走,不够袋子还来我家敲门讨袋子呢。”

陆姩开玩笑地说:“你没有高价转卖吗?”

“哪能哪!”邻居摆摆手:“说来也怪,这不就是意外吗?听警察的语气,在寻找重要证据啊。”

看着邻居的背影,陆姩手心发凉,忽然觉得自己细瘦的双腕戴上了一副冰凉的金属拷。

怕死吗?她不怕。男朋友死去的那天,她的生命就到尽头了。

可是她要拉人陪葬。彭箴要来兰鸩城了,她还没有见到他。另外一个犯罪者,她不知其名。

陆姩无力地攀着路灯柱,她的手温比钢柱更低,温暖的灯光给了她些许的温暖。

她生出一个念头,如果她拜托张均能给她男朋友翻案呢?要是他能将罪犯绳之以法,她死了也无怨无悔。

转念一想,那桩强/奸杀人案过去那么久了,张均能查证需要时间。而且对方有权有势,他名叫均能,却不是真的无所不能。说不定她自首之后,彭箴和其他犯罪者都还逍遥法外。

陆姩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是雷鸣,比身边路人走过的声响都大。是慌,是惊,是不甘,是怨恨。张均能早些出现,一切就不一样了。

越来越多的路人向陆姩投来诡异的目光。

她攀着路灯柱,似乎全身力量都依在灯柱上。

有男人上前询问。

她一声不吭,粗粗喘气,长发遮住了她的半边脸。

男人想伸手去扶:“嗨,喝醉了吗?”

她一转头,如冰的目光直勾勾瞪向男人。

男人立刻缩回了手,骂出一声走了。

陆姩扶着灯柱站直了身子。兰鸩城法律是重证据,轻口供。张均能和她聊天时,只字不提调查的事。说明他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接下来,她更要保持冷静。

准备离开时,她的高跟嵌进了一块碎砖之中。她提了提脚,拔不出来。于是她光脚踩在地上,弯腰用手去拔。

一只手比她更先,拽出了她的那只鞋子。

她见到了那只手,告诉自己不能失了方寸。她抬起眼,惊讶地问:“张警官…”

张均能浅笑,把鞋子还给她,“陆小姐,远看你在这站了好久,有心事?”

陆姩穿上鞋子,把头发拨到肩背,“嗯,今天是我男朋友的忌日。我以前住这里,他经常在这座路灯下等我。”

张均能低了低头:“抱歉。”

“没事。”她笑了笑:“张警官,这么巧,你也过来这里?”

“嗯。”这是当然的,因为他在跟踪她。他见到了她路灯下的仓皇。抱歉的是,他要亲手将她伏法认罪。

张均能已经是个危险人物了。陆姩不愿和他过多交谈,“张警官,我有事先回去了,有空再聊。”

张均能却想和她说多几句:“这么晚了,我送你吧。”

陆姩看一眼远处塔楼的时钟:“ 你明天还有上班,不麻烦你了。”

他理解她的心情,也不勉强了。“那好吧,你自己小心,回到家给我个电话。”

“嗯,张警官,再见。”眼下的情景,恐怕再见不会是好事了。

陆姩绕过张均能。

“陆小姐。”他沉声唤住了她。

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她当初把强/奸一案透露给他,也是存了他能为她男朋友翻案的念头,现在只希望翻案能赶在她生命结束之前。

张均能眼里的女人依然柔弱纤纤,手腕细得还不及他半掌宽。他说:“真相不会永远沉睡。”

她没有回答,心中默念了一句:但会半睡半醒。她直直地往前,眨眼间忽然见到了路边停泊的一辆车。

车窗半开,彭安的上半脸正面向她。

他又看了她多久?他又是存着何种心思?陆姩步子缓了,静静和他回视。

彭安把车窗放下了,他表情极淡,少了以往的傻憨。他给她打电话。

她接起了。

他只两个字:“上车。”

她挂了电话,忽然弯腰脱下高跟鞋,向他奔跑过来。

“…”短短十几米的距离,用得着跑吗?彭安把目光转向了张均能。这警察不简单,现在比的就是双方的速度了。

张均能看到了彭安。田仲说,查不出彭安的问题,他就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但是张均能清楚,酒吧案彭安做了伪证,而且处理得干净利落,不留证据。法律上,凶手就是那个精神病保安,兰鸩城有一项精神病人免责条律,因此保安判不了刑。

彭安包庇酒吧案的真正凶手,又接近陆姩,是为了什么?张均能尚不得解。

彭安坦然地接受张均能的打量。他对张均能没有意见,相反,如果兰鸩城的警察个个都这样尽忠职守,树阁也不用提案新立法了。说到底,战争过后的兰鸩城就一个乱。有背景的几个百年家族无法无天,被他们盯上的受害者大多自认倒霉。

陆姩这样不甘示弱的,反而走上了犯罪道路。

这时,陆姩已经跑到了彭安的车旁,她径自坐上了副驾驶位,又穿上了高跟鞋。

彭安眨眨眼,浮现出几丝尴尬:“那个…这里回去有4.23公里,能不能请你按照出租车的计价付钱?”

她冷冷地拒绝:“不能。”

彭安忍了忍,没有说话。

启动车子时,张均能还站在路灯下,身姿峻挺。

陆姩不再望他一眼。

车子离开了一条街,她才算缓过神来。她对彭安说:“你这种病秧子选择务实的车型更好,这辆车太凌厉了。”

“…”说谁病秧子?

她一手撑在车窗,斜看彭安:“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是不是跟踪我?”

“你误会了。我只是路过这里,见到你和那个帅哥纠缠不清。”

“帅哥?”陆姩笑:“你也是帅哥啊。”

“哪里。”他略显自卑:“我和我弟弟比,差得远了。”

提起彭箴,她的笑容淡了。

彭安轻声说:“我弟弟这两天过来玩,他是个大帅哥,你想的话我介绍给你见见。”她见了彭箴,彭箴就该完了。

陆姩不作声,车窗上的手放了下来,身子慢慢挪向彭安。

彭安警觉,迅速地往反方向靠。她不会想趁机在这密闭的空间兽性大发吧…

她的行动给了他答案。她一只手伸了过来,先是搭在他的大腿上,四根手指再往上挑拨。

他立即踩了一个急刹。

惊到了车旁的路人,后边的跟车来了个措手不及,追尾了。

“呀!”陆姩身子向前倒,她赶紧拉住了彭安的大腿,这一扯才知道,他大腿上的肌肉僵硬无比。

只摸了一下,反应这么大吗?比起追尾,她更惊讶的是:“你不会是处男吧…?”

彭安面无表情,眼里的煞气连镜片都挡不住了,他把她的手狠狠甩出去。

后车司机气冲冲地上来了,猛敲车窗说:“怎么开车的?”

彭安下了车,冷静地和司机谈赔偿。

陆姩跟着下车,“我赔吧。”反正她报完仇就要下地狱了,金钱对她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不需要,有保险。”彭安总算是克制住了杀意。

后车司机谈妥了价格,立即笑脸迎人,“以后开车小心点啊。”

彭安的后车厢蹭掉了一小片,不影响上路。他又回到了车。

陆姩正想上去。

他一锁车门,绝尘而去。

“…”她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回想他那弱鸡样,是处男也不稀奇。

彭箴已经来了,彭安却不上钩。她本想再花些心思在彭安身上。如今张均能步步逼近,时间不多,她只能放弃彭安这只棋子了。

陆姩回到了家,洗完澡,准备睡了,才给张均能回消息:「我到家了,张警官,晚安。」

没想到,他不到几秒就回复了:「陆小姐,祝你好梦。」

后边那四个字像是故意要让她睡不着才发的,一个被警察盯上的凶手,如何好梦?她哑然失笑。

她信任张均能的正义感,他一定不会放过她。要是未来几天遇不上彭箴,恐怕将来都没机会了。

20

正在发愁如何接近彭箴的陆姩,第二天一大早就遇上了他。

说来也怪,在见过彭安和彭箴的合照之后,她轻易地认出了,从对门出来的那人不是彭安。

彭箴身形有些虚胖,那张脸和彭安极其相似,不过眼神浑浊无神。

他关门后转身看了陆姩一眼。这一眼,他没想起去年的事。他走到了电梯前。

陆姩跟在他的身后。

他察觉到自己和她的距离过近,猛然回头,回了她一个笑容。

这一刻她又发现了彭箴和彭安另一个区别:彭箴的牙齿黄中偏黑,这是老烟枪的特征。等电梯的数十秒,她脑海中闪过好多种害死彭箴的方法,她甚至期待电梯门突然打开,她一手把他推下井道。

在没有万全的准备之下,只有幻想才能令她保持克制了。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彭箴装得挺有绅士风度,在进去之前回身,一手挡住电梯门,示意让她先进。

她木着脸。

彭箴低眼看着她的裙摆下的小腿,闻得一阵芬芳扑鼻。他转身进了电梯,勾起一笑:“美女,下几楼啊?”

自顾自玩手机的陆姩没有搭理。

他倾身,半闭眼闻了闻,他开始浮想联翩,急色表情扭曲了他精致的五官。

她抬起头,瞪他一眼。

彭箴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张脸上的厌恶神情,他问出来了:“美女,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呀?”

“没有。”她低下了头。

“不,一定在哪见过。”彭箴轻佻地伸手掐起她的下巴。

“你放开我!”陆姩踹起一脚,被他躲开了。

这一双充满怨恨和怒意的眼睛,唤醒了彭箴的记忆。

去年的事如此刺激,他其实回味过几遍。刚才没将眼前的陆姩和那个绝望哭泣的女人联系到一起,这会儿他全想起来了。“是你!”

这个女人的男朋友被他的尿淋了一脸。他当时哈哈大笑,她却哭得嗓子都哑了,简单的“啊啊啊”断断续续,又破又碎。他听得心疼。当时他想,反正她男朋友死了,不如他来给她当男朋友算了。

这些话他憋在心里没说。看陈燮皓他们的反应,死了一个人没什么大不了。

此时看着陆姩,彭箴柔声说:“哎哎,你别怕。”他捂住她的嘴巴,红唇印在他的掌心,他身体烧起一团火苗。“我不会伤害你。”

她狠狠地踩他一脚。

“唉哟。”他只得放开她。

“你再过来我报警了!”陆姩用手提袋挡住胸前。

“你别怕啊,我…我就是情不自禁,美女——”

“恶心!”她咬着牙,胸腔满是恨意。他该庆幸,她此刻手上没有刀,否则她会杀他一百遍、一千遍。

电梯到了一楼,陆姩疯了一样跑了出去。

电梯里的彭箴跟着出来,抬头见到了保安打量的目光。

保安以为他是彭安,问:“彭先生,你…和陆小姐…没事吧?”保安见过几次彭安和陆姩交谈的情景,觉得他俩是熟人。可是刚刚在电梯监控上的画面,让他有所怀疑。

“没事。”彭箴大摇大摆地走出大堂。

陆姩正在门口拦出租车。

上班高峰期,没有一辆空车。

彭箴搓搓手,盯着她裸露在外的白皙皮肤,“陆小姐…”他上前的脚步没有因她冰冷的目光而停住,

“恶心!”她在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