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摆什么?去过了,我送你去徐晓家。”

“我不去!”

“你这样,我可不伺候,找你老婆去。”

顾为安的声音顿时萎了:“我老婆被我气跑了,跟大款跑了…”

分手了?不可能吧,怎么两个人都不告诉他这个红娘?林栋又惊又气。

顾为安压抑过久,酒醉朦胧间话开了就停不住:“吵完架第二天,就跟了那个刘少爷,她太绝了…我后悔,可她不理我,我难受、特难受…”

林栋侧起耳朵还想听他继续,不料竟传来了鼾声,气不过,恨恨的把他垂下的手拎起来扔回去。就觉得不对劲儿,探过手背放在他额头上,吓了一跳:“怎么这么烫?”

“他太累了,赶了好几个通宵,一直发着低烧…”小李子解释。

“发烧还让他喝酒?都是傻瓜!你个饭桶就不能多干点儿?”林栋气得骂人,发动车子就奔医院。

“发烧不能喝酒?我不知道啊。林哥,没人能替他,都得他拿主意,我没偷懒,都要被他指挥得累死…”

“他和徐晓掰了?”

“没听说,不过小嫂子很久没见了,还以为她旅游去了,怪不得老大这几天…”

“行了行了,别废话了。”林栋烦躁的打断小李,给莉莉打了电话,让她通知徐晓去医院…

徐晓被莉莉在电话里骂了半天:分手这么大的事儿不通知介绍人;过年就一个拜年短信了事儿,电话没有、人也不见;赶快到医院来,顾为安病了在输液…

“我去不合适。”徐晓冷淡的像是在谈公事。

“怎么不合适?他直叫唤你的名字呢,你不来谁来?”莉莉诱哄徐晓。

徐晓手一颤,心中的巨石松动了,不过冷静得更快:“都分手了,去了干什么?”

“气死我了,好好的抽什么疯你?”

“我和他已经不可能了,再也不可能了,他也是这样想的,不信等他醒问他吧。”

“你、你----怎么就不可能?你过来,马上过来!这种事儿不能好面子,小心后悔!”莉莉急了:连面都不见,自然没有可能。

“莉莉,就这样吧,不管怎么样,谢谢你和林子,真的。”徐晓说得真挚:有这么两位好友,是件幸福的事儿。

莉莉见她铁了心的无可挽回,也没办法了,挂了电话回病房。林栋用询问的目光看,莉莉无奈的摇摇头,声音放轻:“不来,怎么说都不来。这对冤家,也不知结了什么死结。”

病床上本是熟睡的顾为安,渐渐攥紧了拳,扎着针的手背上,沁出了血…

徐大夫也听到了这通电话,她知道徐晓的心结在哪里,不由得劝她:“这是何必呢,本就谁也放不下谁,有莉莉撮合,两个人面子上都过得去,说不定…”

“妈,我在两个男人中间反反复复的摇摆不定,真没意思。难道顾为安就没这种感觉?他把店整个都搬走了,不就是为眼不见为净?我何必去自讨没趣。”

“不要太骄傲,晓晓,为了自己的幸福,该低头的时候就得低头。”

“我宁可后悔、遗憾一辈子,也不愿让他看低我,说我水性杨花。他本就不珍稀我,我再贴上去,只会让他更加觉得我来的容易,我何必自轻?”徐晓说得斩钉截铁,依旧带着怨恨和失落。

这怎么会是没有感情?徐大夫头疼了:难道是要顾为安先服软?那也不是个轻易低头的人,何况现在刘晖远还夹在中间,日日守在家门前。唉,得折腾到什么时候…

“刘晖远怎么办,你这么吊着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考验他?”

“我去和他谈。”该了结了。徐晓披外衣,抱着手提袋出了家门。

擦肩而过的时候

刘晖远依旧停车在徐晓家门前,见她出来,忙下了车。待看到徐晓手中的袋子,一阵心惊肉跳。

徐晓很沉静,像上次分手时一样,把手提袋交给了刘晖远,里面是曾经的礼物和两张信用卡。

刘晖远没有接,心直落下坠:事情还是向着他最不希望、却又最可能的方向发展了。

他守在这里的几天,既盼着见她,又怕见她,只因为心存了侥幸,却没有侥幸的成真。看来,他真的不足以左右她的意志和决定。

“原以为见到你会有好消息…”

徐晓难过的低下了头,心里也在疼:总是付出过真心的,总是有过美好的,说再见真的不容易。

刘晖远变得急切:“晓晓,再给我一次机会,你说,要我怎么做,我听你的。”

“不必了,我不想让韩怡楠恨我,更过不了自己这一关。生活太真实,不是只有爱就足够了,就这样吧,大家都过得去。”

矛盾有很多种,有的能过去,有的过后回味起更有滋味,有的却永远无法逾越,就像现在。

一时相视无语。再次的相见,表面上平静如水,都已不复往日情怀。

“晓晓…”刘晖远呢喃着她的名字。

“退一步海阔空,别辜负韩怡楠,她比我更适合你。”

“你这已经是在我替安排后路了。”

“该结束就结束吧,我们不能太自私。”

“自私?你是在恨我吗?恨我欺骗了你。”

“看到我们俩婚纱照的时候确实气极了,可是谈不到恨,你选择隐瞒是因为想让我们在一起,晖远,谢谢你对我这么好,让我觉得自己还没有失败到底,还有人爱我,谢谢。”徐晓说得很真诚,也很感伤。

刘晖远苦涩的摇头:“就是这样的爱也换不来你的等待,还是因为你并没有爱我足够深,不在乎是否会和我有结果,自然也就谈不到恨。你的心里其实装着另一个人,对不对?”

徐晓坦白承认:“是。都怪我,总是计较、比量、摇摆不定,没有彻彻底底的下过一次决心,太过自私,害人害己,对不起。”

错失了真正的爱人,差点儿成为“小三”,回首这一路,不管谁对谁错,她只怨恨自己。已经惨烈至此,再不清醒真是无可救药了…

“这些东西太贵重,还是还给你吧。”徐晓再次把手提袋递到刘晖远面前,脸上有着故作轻松的笑容。

就是这个云淡风轻的笑容让刘晖远绝望了:眼前的笑脸,不知何时多了沉淀和淡薄,少了锋芒和张扬,已变得内敛。竟与怡楠有三分神似,有着包裹起来的伪装,捉摸不定。

刘晖远黑漆漆的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徐晓,却觉得隔着天涯。他的声音有丝颤抖:“你把些东西还给我就轻松了,彻底解脱了。可我怎么办?都是用心给你选的,不忍扔掉、更不能送给别人、留在身边就是折磨着自己,徐晓,你让我怎么办?

“你留着吧,偶尔让这些东西帮你想起我。”刘晖远说完上了车,狂飙而去。

这回,真的散场了吧…

徐晓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许久才从手中的袋子里找到那枚玉镯,慢慢的戴在左手腕上,就留个纪念吧。

他清瘦了很多,神色疲倦,却依旧整洁干净。这就是刘晖远,无论境遇如何、无论喜怒哀乐,都是考究至极,是真正的王子,却不是她的。

这位王子成全了她少年时美丽的童话之梦,她自以为是的爱上了他,沉醉在童梦里,却把他也拖下了水。

幸好梦醒得及时,没有错到底。可是,梦碎了,怎能不留恋、不难过、不伤心?

这一场伤筋动骨到头来两手空空,只让人心境苍凉。“爱”这个字,真是让人又惧又怕,所谓“情劫”也就如此吧。原来成熟的代价竟是如此高昂。

刘晖远走了,回了北京,一去无音。

顾为安走了,搬了新店址,那家旧店面热热闹闹的开起了手机店,生意不知怎么样。

徐晓恢复了元气上班。她渐渐适应了公司里没有刘总的日子,也慢慢改掉了上下班看向小区对面的习惯。

冰雪消融,天气渐暖,一切似乎回到了从前,一切似乎重新开始。

可是一纸调令又惊动了表面平静的日子。这回的调离是死命令,没的商量,完全不像去年年底那次缓和。

回北京,又是回北京…

徐晓整整一天都在琢磨这件事:谁的意思,什么目的,回去到哪个部门,任什么职位,刘晖远知道吗?他们已经断了联系,刘氏兄弟也不再你死我活的斗了,她更应该是被遗忘的人,怎么又被从旮旯里扯了出来?回去以后,该如何自处、应对…

其实已经不想回去了,家乡也很好,小城市,不拥挤,亲朋好友都在这里、活得踏实安稳,没有漂泊的感觉。何况刘晖远现在是财务部长、韩怡楠是运营部长,她在总公司不过是个基层人员,回去干什么?去找刺激?

可如果抗旨不尊,她就违反当初签的用人合同,不用干了,直接辞职自裁了事。在这个公司干了三年多快四年,继续升职很有希望,现在辞职太可惜,辛苦努力打好的基础就变得毫无意义。如果熬到升副部再跳槽,找新工作时,起就能高一些…

徐晓下班路上都在想着这件事,满心疑惑:这事儿不简单。只是不知道是谁又在下棋,而且肯定还关联着刘晖远…

春色转暖,路上渐渐多了行人,下了公交车,徐晓走走停停,待停下脚步,被自己吓一跳:不知怎么,就进了那家手机店----曾经的电脑专营店,她居然真的能闭着眼睛进到这个门里。

房间里重新做了装修,找不到一点儿曾经的影子,一对情侣似的在选手机,女孩子要买最贵的,男孩子找着各种委婉的借口便宜的好。

店主过来招呼,徐晓摇摇头:“你忙,我随便看看。”

不买东西,就不好待得时间过长,徐晓讪讪的走了出来。夕阳将落,鲜艳的橙色映染了西边的天空,该回家了。

站在路边等着过马路,张望着车来车往,视线忽然被迎面而来的一对男女紧紧的吸住了:女孩子柔顺的长发披肩,晚风轻轻的牵起发梢,随着跳跃的步伐起伏着,可不就是小崔的妹妹-----崔冉。她身边的男士轮廓刚硬,身姿挺拔,目亮如星,车流穿梭的马路中央,一手护着崔冉的肩过马路,有说有笑的,很是亲密。一回头,恰恰和徐晓面对面的碰上,两人都微微有些发怔,顾为安的笑容僵在脸上。

徐晓轻轻的笑了:“嗨。”本还想一句“好久不见”,可是说不出来。

“嗨,好久不见。”这句话却被顾为安说出了口:“我有些东西寄存在里,过来拿。”

“这样啊,最近生意好吗?”

“过得去吧。”

他的目光依旧灼亮,笑容依旧耀眼,神态依旧自若,客气礼貌、周到的无法挑剔。徐晓觉得自己的表现也不错,应该是很职业的。

崔冉的目光扫过两人,也笑了,和徐晓客套两句。

再聊几句无关痒痛的话,寒暄到了可以告别的时间,徐晓轻轻摆手:“你们忙,我还有事儿,再见。”

顾为安还想说什么,却在看到徐晓腕上那只泛着幽幽青色的玉镯时改了口:“再见。”

徐晓笑着点点头,挺直脊梁向前走,好像这样能给自己增加勇气和力量。目光却垂落在路面,能看到顾为安的鞋子,擦得很亮,没有挪动。

很近的距离,她一步步的走近,然后,走过。肩上的挎包微微斜了一下,无意间擦到了他的衣袖,却像是擦到了心,一阵撕裂般的疼。

这个瞬间,徐晓想到了一个词:擦肩而过…

身后响起了两人离开的脚步声,还有崔冉略带欢快的话语声:“晚上你加班,我能帮你什么忙?”

顾为安却没听见一般,牙关紧咬,绷紧了脸,步伐越来越大。胳膊上被徐晓轻碰的地方好像有根草正在生根发芽,又疼又麻,却未破土,什么都看不到。

崔冉只得快步跟了上去:“慢儿走,刚吃了饭,走快了会胃疼…”

这些话悉数传到徐晓耳朵里:顾为安这样的人,身边不会缺女孩子的;多么懂事的崔冉,如此的温柔、体贴…

她控制着步伐,让它尽量的平稳、不疾不徐。穿过马路,走过长长的鹅卵石小路,上楼,开家门。

厨房里的徐大夫探出头:“快洗手,准备…”语调忽然急切:“晓晓,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哭?没有啊!

徐晓觉得脸有些痒,伸手去摸,全是泪水。

难怪刚才看不清路。

“没事儿,眼睛进了沙子,想憋出眼泪冲走它。对了,妈,我的调令下来了,过几天就回北京。你跟我一起去不?能玩儿几天。”

徐大夫皱起了眉:“不去不行吗?刘晖远在那儿,你去又招惹是非,呆着多别扭。”

“不会,他属于高层,平时我们这些小喽啰见都见不到的大人物,放心啦。”

爱,不要太深

飞机落地,徐晓拉了行李箱坐大巴到西单,再转地铁。她从上大学开始就这样的来去于家和这座大都市之间,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

她到了要好的同事乔菱租的小屋,先挤一晚,找房子得慢慢来。

近两年不见,乔菱一声尖叫,给徐晓一个大大的拥抱:“啊!想死我了!在下边野疯了吧,多自由啊,羡慕死我了!认识帅哥没?你妈腌的小菜给了带没?什么时候报到?我睡地板啊。”

“不行,我要和你挤床。”徐晓把睡衣扔到了乔菱的床上。

“不行不行,我要一个人睡,哪怕是睡地板。”

徐晓顺水推舟:“好,你睡地板啊,我去洗澡了。”

乔菱气咻咻的:“又被欺负,也不怕到了公司我收拾你…”

徐晓在浴室里听乔菱在外面碎碎念,笑了:回北京的第一天,还好,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第二两人一起上班,乔菱在人事部,这就是个小徐晓四岁的毛丫头拽的资本。乔菱煞有介事的拿出表格和笔,扔到徐晓面前:“签字。”

徐晓大笔一挥,照她原样扔了回去:“收好,给我安排了岗位通知我。”然后潇潇洒洒的就走了。

乔菱白她一眼,开始工作。一旁的同事凑了过来:“乔菱,这个就是徐晓?”

“嗯。”

“长得还算漂亮,跟传中的差不多,二公子就是和她?”

“嘘,小儿声。”乔菱用眼神警告她。

“怕什么,这点儿事谁不知道?唉,你说,按惯例,从分公司任职回来的都加薪升职重用了,她又有这层关系,会给什么职位?”

“看上面的意思呗,韩部长、董事长都过问过,谁能说得清?”

“你和她关系要好,日后说不定能沾点儿光,早日高升。”

乔菱丹凤眼一挑:“别瞎说,我和每个人关系都挺好的。”

徐晓原本在投资部。因为工作努力有冲劲儿、年轻有朝气,加上办事妥帖、很突

出,倍受部长吴旭赏识。吴旭四十多,已然当了母亲,一贯谨言慎行,腻烦了沉闷的生活和工作,十分欣赏徐晓的胆大活跃,有意栽培,找了个机会把她放到分公司去锻炼锻炼,留待将来做个得力帮手。

知遇之恩,可遇不可求,徐晓一直都极感激。从乔菱那里出来,就直奔了吴旭办公室,送上小礼物,又粗略的汇报心得和收获。

吴旭对她回来后第一个拜访的人就是自己也很高兴:“看来锻炼好了,稳重了。日后还要努力,你需要学习的方面还很多。”

“我知道了。”

“给你定岗们位了吗?”

“还没有,刚报到,等通知呢,要是还能跟着您就好。”徐晓试探的说,吴部长做为截至目前的直接领导,应该对她的去向有所了解。

吴旭依旧笑得亲切而矜持:“我跟副总过好几次,要还你回来,不过最终还是要听公司的总体安排。见过同事们了没,离开两年了,换了很多人啊。”

徐晓识趣儿的起身告辞,去见原来的同事们,把带的地方特产分给大家。离开的

久了,有些生疏,确实换了许多面孔,自己原先的座位上就坐着一个新毕业的大学生,很伶俐的女孩子,穿着规矩的职业装。

又去和相熟的人依次问候后,徐晓有种不好的感觉:没有具体要做的工作,没有

办公室,没有地方待,大家都忙着,她好像很多余。于是出了公司去找房子。

要租到合适的房子太难了,跑了半天未果。回到乔菱家,徐晓踢掉鞋子就动不了了。

乔菱建议她先和自己合租,房子慢慢找,徐晓乐得如此,也就心安理得的住了下来。

因为有乔菱的便利关系,徐晓知道,公司里几乎没人过问她的工作安排。这样无所事事个多星期后,乔菱都着急了:“上面是不是把你忘了?你和刘副总一起在分公司待过,去找找他吧,这样吊下去,小心把你的副部长吊没了。”

“刘副总?刘晖远?他不是财务部长?”

“现在是副总了,分管财务部,他说话一定管用。”

徐晓笑笑:“急什么,迟早会给我差事的。”

她沉住气,和乔菱聊些公司里近期发生的事情、人事变动和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分析形势,琢磨着可能会遇到的人和事,到时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应对…

这完全不是她旧日风格,从前一贯秉持的原则是:只要工作努力、又没有贪图私利,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怕,本色面对,所谓无欲则刚。

现如今却深深领会了用人之术:任何一个领导手下的奴才和人才之争,往往都是钻营的奴才赢桀骜的人才。她不想成为奴才,更不想被奴才赢了自己。

这天,乔菱很晚才回来,一身酒气,酡红的脸颊带着微醺的憨笑,徐晓多看她几眼:“约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