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头,元初寒又冲着丰芷爵身后的人点点头,然后坐下继续给老太太诊病。

和丰芷爵一起来的,正是陈郡主。她穿着蓝色的长裙,个头与丰芷爵差不多,面容清丽,眉目间一股娇蛮之气,一看就是个富家小姐。

随着他们来的,还有另外一个人,是元初寒有过一面之缘的孟柒。

他穿着白衫,身材清瘦,气息稍冷,看起来有几分脱凡。

“您不用担心,平时少吃咸的辣的凉的,按时吃药,咳嗽就会痊愈的。”拔掉老太太手背手臂上的银针,元初寒笑眯眯的说道。她笑起来本就灿烂,作为医者,她很亲切。

老太太点着头,一边掏出钱来,可手里只有几块碎银子。

“老人家,您的诊费就免了,皇上说过,会代家庭条件不好的患者付诊费药费。”丰芷爵站在元初寒身边,忽然说道。

老太太愣了下,之后收回手,一边道:“好皇上,好皇上啊!”站起身,脚步几分蹒跚的取药,然后离开。

元初寒扭头看向丰芷爵,正好他也低头看着她,不禁相视一笑。

陈郡主站在药柜前抽出药柜看里面的药,几分稀奇的样子。

顾逸笙和梓旭站在最远处,正不知如何是好呢。

孟柒立于一处,看起来好像身处另外一个世界。

丰芷爵身边的侍卫则自动的站在他身后,小小的济世堂,已经被挤满了。

“一个上午为止,有多少人来看病了?”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丰芷爵轻声问道。

元初寒微微眯起眼睛,扳了扳手指,然后摇头,“数不清了。”

丰芷爵笑意更甚,别看年纪小,从样貌也看得出他年纪不大,但是身上却有一种别样的气势。

“迄今为止,我欠了这济世堂多少钱了?”原来,他今天也不止是来微服游玩,也是来还钱的。

“有账目的,梓旭,把账目拿来。”元初寒喊了一嗓子,结果没人应声。

扭头看过去,梓旭正愣神儿呢。

翻白眼儿,元初寒起身,“有没有点出息啊!”还得劳烦她自己动手。

走向柜台,那陈郡主还在翻药柜。

“那是马钱子,有毒的。”拿起账目,一边好心告知。

陈郡主立即将药柜塞进去,然后转身看着元初寒,“没见过,好奇。”

“药房大同小异,基本上都是这个样子。诶,这个孟大夫应该知道的。”扭头看向孟柒,这位还真是超凡脱俗,有武侠小说中神医的样子。

孟柒看过来,不过什么都没说。

“孟大夫的府邸啊,寻常人是不许进去的。就是我,也进不去。”陈郡主从柜台后出来,一边摇头。

元初寒暗暗撇嘴,这世上像她这么平易近人的神医大概再也没有了。

“这是账目,黄公子请过目。”将账目递给丰芷爵,这可是一笔不少的钱。

陈郡主跑到丰芷爵身边也跟着看,她和他贴得近,在元初寒看来,这陈郡主应该很喜欢丰芷爵。

“穷苦人真的很多啊。”看了看,丰芷爵叹了一声。

元初寒点点头,这是肯定的。

“将银票给馆主。”抬头看向侍卫,侍卫拿出一沓银票来,走至顾逸笙面前递给他。

顾逸笙接过来,一边冲丰芷爵点点头,接受皇上的钱,他还真有些诚惶诚恐。

正在说话间,又有人走进医馆,陆续的,已经开始排队了。

顾逸笙过来帮元初寒打下手开药方,梓旭腿儿打颤的走到柜台去抓药,数次抓错。

后来不知何时,元初寒发现,孟柒开始帮忙接诊了,她看了他一眼,唇角的笑扩大。

某些人,看起来是冷的,其实心里是热的。这个孟柒,显然就是这种人。

梓旭抓药抓不过来,丰芷爵最后起身走向药柜,“我帮你。”

“啊?”梓旭瞅着丰芷爵,更是颤抖起来。

“我也来我也来。按照这单子抓药是不是?这个秤我不会用啊。这样吧,你来看秤,我和公子抓药。”陈郡主跟着跑到丰芷爵身边,也吵着帮忙。

梓旭点点头,还是诚惶诚恐。

医馆里一时和谐忙碌,每个人都开始干活,就连丰芷爵的侍卫都开始帮着打包药材。

“阴虚阳虚,阴阳双补,否则你这身子再亏空下去,活不过两年。”孟柒清冷的声音传进耳朵,惹得元初寒扭头看过去。

看病的是个中年男人,瘦瘦的,脸白白的。

“阴阳两虚,我先给你扎两针缓缓,能更好的吸收药性。”起身,元初寒拿着卷镇走过去。

孟柒看了她一眼,似乎听说过她针灸很厉害,所以什么都没说。

“走吧,内室。”摸了下脉门,然后挥手示意那中年男人进内室。

男人听话的起身往内室走,元初寒随后,孟柒看了一眼,也跟了进去。

“孟神医,你这是打算偷学么?”微微仰头看着孟柒,元初寒笑道。

“郑大夫不准么?”垂眸看着她,孟柒淡淡道。

“有何不可。孟神医被称为活神仙,不知活神仙专攻的是哪门?”示意中年男人脱衣服脱裤子,她一边询问道。

“毒术。”孟柒回答,而且没保留的样子。

一顿,元初寒睁大眼睛,下一刻竖起大拇指,“厉害。”

孟柒什么都没说,似乎接受了元初寒的称赞。

男人脱下了衣服和裤子,除却靴子还挂在脚上,他几乎全裸。

展开卷镇,元初寒手法极快的取针打穴,寻找穴位十分快,旁边孟柒也不由得认真起来。

中年男人发出轻哼,他握了握手掌,觉得手脚有力气了。

“郑大夫打穴如此精准,前所未见。”孟柒说话,而且还是一句夸奖。

元初寒笑笑,“多谢夸奖。”

孟柒看着她,面容虽清冷,可是有些东西,是用眼神传达的。作为同行,他们对对方都生出几分赞赏之意。

一个下午,丰芷爵和陈郡主俩人都累的不行,疲乏之意已经挂在脸上了。

“看病的人真多呀。”陈郡主晃动着手臂,看她的动作,完全随心所欲的样子。

丰芷爵坐在椅子上喝茶,也不由得点头同意。

“傍晚了,咱们可以下班了。”看着外面已经快要落下去的太阳,元初寒叹了一口气,终于完事儿了。

“这一天这么快就过去了,从来不知,时间可以过得这么快。”站起身,丰芷爵叹道,小小年纪,几分忧愁。

元初寒看着他,心里几分同情,生在帝王家,没办法的事儿。

“咱们回去吧。”也该回去了。

“恭送公子。”元初寒假意的曲了曲膝盖,笑容满面。

丰芷爵看着她微笑,随后离开。

陈郡主挥挥手也快步跟上,那模样有几分像跟屁虫。

孟柒最后冲着元初寒颌首,然后走出济世堂的大门。

顾逸笙弓着身子,梓旭则已经一百度弯腰了。

“行了,都走了。”看他们俩一眼,元初寒捶了捶自己肩膀,这一天下来她也很累。

梓旭一屁股坐在地上,顾逸笙站直身体,“这皇上看起来很平易近人。”

“没错,是个好孩子。”坐下翘起二郎腿,拿起茶盏猛灌几口。

“梓旭,收拾收拾药柜,将药材都挑拣出来。”顾逸笙着手收拾地面,一边吩咐梓旭。

药柜上,许多药材都混在了一起,这都是陈郡主干的好事儿。她抓的药材不是多就是少,抓多了就随手扔在柜台上,导致现在柜台像被打劫了一样。

“你们慢慢收拾吧,我走了。”起身离开济世堂,夕阳暖融融的,尽管空气有些凉了,但仍旧很舒适。

在街上走了一段路,之后拐进巷子里,兜兜转转,最后回了王府。

今儿郑王没出去,这几天帝都的朝臣一个接一个的请他,他忙得很。

虽然不想赴约,可是为了体现出他与任何人都没有私交,每个人请他他都得去。大家都一样,也就不会引起怀疑了。

“今天人很多?瞧把我家元宝累的。”瞧着元初寒出现在眼前,郑王立即起身迎过来。哄孩子似的搂着她肩膀拍拍,一边让她坐下。

“别提了,今儿小皇上去了。”接过香附递过来的茶,元初寒一边叹道。

“原来如此。”郑王在旁边坐下,恍然。

“小皇上,陈郡主,还有那个北方的神医孟柒。一大堆人在医馆里,小小的医馆都要被挤爆了。”其实就算人再多,他们三个人分工明确也不会很累。他们都是生手,所以反倒给弄得手忙脚乱。

“皇上没看出什么吧?”郑王觉得,丰芷爵不会往别的地方想。

“当然没有。他只是个孩子,和其他人可不一样。”元初寒老神在在,听得郑王也笑起来。

“与皇上相比,我的元宝的确是个大人了。”如此说,很明显在他眼里元初寒还是孩子。

无奈,元初寒点点头承认,她是孩子。

郑王在,丰离都会陪同他用饭,作为女婿来说,他做的很好。

这几天不间断的赴约,郑王也有些疲乏,喝了一杯酒吃了些饭菜,之后就先离开去休息了。

元初寒看着他的背影,最后叹了口气,他年纪愈大,身体也越来越差了。

“想什么呢?”她叹气叹的如此大声,丰离想忽视也难。

元初寒转过头看着他,“我家老头身体越来越差了,记得我还没来郴州的时候他还能提起一桶水呢。现在,走动走动就疲乏的想睡觉。”

“你没有给他瞧瞧么?”她就是大夫,诚如郑王那时所说,有她在,最不怕的就是生病了。

“瞧了,没办法,就是年纪大了。”人老了,身体机能都开始衰退,这是自然规律,任何草药都治不好。

丰离没有言语,只是给她夹菜。

“今天小皇上去济世堂了,如你所说,带着陈郡主,还有那个孟柒。陈郡主看起来很喜欢皇上啊,一直跟在他屁股后头。”一边说今天的事儿,元初寒一边往嘴里塞食物。

“有心计。”丰离闻言,淡淡的说了一句。

扬眉,元初寒盯着他无波澜的脸,“你说陈郡主啊,我觉得还行啊。”不像是很有心计的样子。

丰离薄唇微扬,他没有解释,但是否是说陈郡主,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个孟柒很不凡的样子,他擅长的居然是毒术,有时间我得向他请教请教了。”毕竟她不擅长,还得向专业人士讨教。

“先不要着急,过于急躁,有可能掉入他人的陷阱。”丰离则不急,这么多年,他也很想解了身体里的余毒。但是,绝对不能着急。

看着他,元初寒慢慢的点头,他说的对。

“今晚我家老头在,你还打算霸占我的卧室?”这几天郑王被请走,晚上都不回来,丰离就堂而皇之的住在她的卧室里。而她则被驱赶到了阁楼,连一句反抗都不能说。

放下玉箸,丰离悠然的拿起茶盏喝茶,“你想让本王住在外面?”

“大哥,你的王府那么多房间,干嘛非得抢我的卧室,你很变态。”无语,以为郑王在他能收敛收敛的,结果可想而知,他就不知收敛是什么意思。

丰离不理会,似乎根本没听到她说的话。

“喂,没听到我说话啊!”他根本就不理自己,元初寒翻白眼儿,扯着嗓子大喊,饭厅外都听得到。

“给你。”丰离理她了,只是却转移了话题。将一个长条形的木盒递给她,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哽住,元初寒也没招儿了,她已经习惯了。

接过木盒,元初寒看了看,之后睁大眼睛,“水沉香诶,很值钱的。”水沉香得来不易,又是药材,性辛无毒,药房里都很少。

“里面。”丰离看着她一眼,淡淡道。

“嗯?给我看的不是这水沉香啊。”神秘兮兮的,让她也有点期待了。

打开,看到了里面的东西,她一愣。

丝绒的软枕铺在盒子里,软枕上,两枚纯金的戒指嵌在上面。一大一小,边缘水波纹的形态,很好看。

“这是、、、结婚戒指?”她那天就是那么一说,没想到他真的记住了。

“满意么?”脸色无波,丰离看着她,幽深的眸子氤氲着淡淡的柔和。

弯起红唇,元初寒拿起那枚小一些的戒指,看了看,然后戴在了无名指上。

正正好好,这尺寸掌握的真准。

竖起手来给丰离看,“正好。”

丰离几不可微的点头,尺寸是他交代下去的,他对元初寒手指的尺寸掌握,还是蛮准的。

“咱们俩是一样的,给你戴上。”说着,她拿起另外那枚戒指,抓过丰离的手,套进了他的无名指上。

同样尺寸正合适,而且,戴在他手上还挺好看的。

抓着他的手,然后自己的手和他并排放在一起,“不错。王爷大人眼光不错嘛,这个样式很好看。”

丰离眉尾微扬的看着她,他脸上的孤寒散去大半,笑意明显。

“戒指就戴着吧,这个盒子我要了。要是有需要沉香的药方,我就直接切下来一块。”拿着水沉香的木盒,看起来她更喜欢那个水沉香。

丰离优雅的收回手,扫了一眼无名指上的戒指,眼底浮过若有似无的满意。

“吃饱了,回去吧。你今晚要是没事儿的话,给我翻译陈孜的手稿?搬回来为止,你只给我翻译了两次。”手托腮,元初寒看着他,这个翻译太不敬业。

几不可微的颌首,“走吧。”答应了。

走出饭厅,王府灯火通明,走在青石砖铺就的小路上,路两边是矮树丛,乍一看这小路透着几分神秘。

走在丰离身边,元初寒高挑的个子也显得娇小。

“你要把你的居室改成什么样啊?我看你就是嫌弃以前的装修了,然后趁着这个时机一通整改。”丰离居住的小楼此时能看到,琉灯明亮。

“你觉得重新装修后不合你意?不然你明天去看看,吩咐一下该如何装修。”丰离看了她一眼,灯火中,他的脸几分朦胧。

转了转眼睛,元初寒摇头,“算了,什么时候我有了自己的房子,我亲手装修。自己的房子,怎么折腾都行。”

“还想有自己的房子。”丰离眉尾微扬,看不出她想要的还很多。

“怎么,你想送我一套?算了,我还是想自己赚钱自己买。”自己的,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有志气。”丰离抬手,随意的在她头上拍了一下,不像赞赏,更像是逗弄。

向旁边挪一挪,元初寒挥手打他的手,“当然,我全身上下都是志气。你们看不见那是因为你们*凡胎,看见没,这儿就有志气二字。”指着自己脑门儿,元初寒十分浮夸。

丰离的眸子氤氲着淡淡的流光,看着她那得意的样子,他慢慢抬手,在元初寒防备的视线中,掐住了她的脸蛋儿。

“放开。”抓他的手,可是不敢用力,因为挣得自己脸蛋儿疼。

丰离转身欺近她,光线幽暗,他又居高临下,看的元初寒心跳乱拍。

“丰离,你不准耍流氓,否则我扎你啊!”脸蛋儿被掐着,元初寒警告,一边咽口水。

“是啊,本王小瞧你的银针了。都藏在哪儿了?簪子里,袖口里,还有哪儿?”松开她脸蛋儿,丰离的手滑到她头上,只有一根金簪插在柔顺的黑发当中,里面的东西他清楚的很。

“没有了。不过都被你知道了,我得换个地方藏了。”抓住他的手从头上扯下来,他反而抓住了她的手,研究她的袖口。

“藏了这么多。”袖口较之别人的要厚很多,迎着灯火,闪亮亮。

“放开,否则真扎你啊。”威胁,元初寒这时候倒是有了点底气。

抬眼看着她,丰离的手从她的袖口又挪回她的手上。将她细白纤长的手握在手中微微用力,手与手之间的差距立时显现了出来。

“元宝。”开口,丰离低声唤道。

“嗯?”看着他,元初寒的眼睛有片刻的涣散。

“告诉本王,你为什么会流口水?”薄唇微扬,笑意逐渐覆盖了他幽深的眼睛。

“啊?”愣怔,将近一分钟后才反应过来,元初寒抬起另外一只手摸了摸唇角,果然有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