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下,宣室殿那边倒是还没什么动静么…

霍祁到漪容苑的时候,席兰薇正倚在榻上小歇。

双眸轻阖着,神色恹恹。因是在自己宫中,她睡姿虽然仍算优美却明显随意。侧卧在榻,竹青色丝质曲裾松了腰带,领子便也有些松开。循着望去,恰能看到锁骨那漂亮的弧度,又正巧有块玫红的碧玺坠子斜撘其上,仿似遮掩,肤色与那坠子相碰却衬得红的愈红、白的愈白,反倒更妖娆了些。

房中置着偌大的瓷缸,缸中置着用以解暑的冰雕。霍祁看过去,那冰雕已融了大半,造型模糊,费力地分辨了半天才看出原本大约是个雕成了个麋鹿的样子。

再看看榻上睡得香甜的席兰薇,忽地想戏弄一番,信步走过去,低头一看,缸中除了融下的水外,果真还有碎冰飘着。

睡得意识迷蒙地席兰薇倏尔感觉颈间一凉,接着,那凉意顺着流了下来,滑滑的、水水的,一直流到肩头。

冻得脖子一缩,睁开眼来满是不快,待得看清了眼前是谁,又不得不把这份不快忍下去。

她坐起身,咬了咬下唇一颔首:“陛下。”

仍旧发不出半点声音。算起来也医治了有半年了,一点起色都没有,从最初的她着急、霍祁哄着,到现在连霍祁都有点着急——却还是得照旧哄着。

“睡得真香。”霍祁一边说着一边坐下来,看看她肩头湿了的一块——是那块小小的碎冰在衣服里融尽了。他一笑,又道,“不过愁眉苦脸的,是觉得太热了?”

席兰薇如实点头,确实太热。热得晚上时常睡不好,白日里觉就愈发多了。

“过几日就动身去珺山。”霍祁淡笑道,“给宗亲命妇的旨已经下去了,宫里也该着手准备了。”

席兰薇又点了点头,想问一声有哪些宫嫔随行却又没有问——问了又如何?就算有自己不喜的人,她出口拦着也是不合适的,何必早几日知道让自己添堵。

“避暑时日不会短,朝中重臣也随着——你父亲也会去。”霍祁说着顿了一顿,又道,“你如想见他,随时见就是了。”

她父亲的生辰又不远了。

四日之后启程,此行要三四个月才回来,随行之人自是不少。卤簿从朱雀门而出,扬扬洒洒地铺出去好远,席兰薇坐在车中,揭了帘子去看,只觉交错的红黑华盖铺了满眼,首尾都望不到尽头。

随行的名单是景妃拟的。除却几个有大错的、或是位在散号有长久不得宠的,宫中的嫔妃几乎尽数随去,又是将一碗水端得很平的作法。

这倒是挺好,得宠与否且还另说,炎炎夏日,谁也不愿在宫里闷着热着。

珺山行宫在长阳北面,山清水秀不说,据说风水也极好。是以早在大夏定都长阳之时,便将避暑之所选在了这里。偌大的行宫方圆万顷,有亭台楼阁、亦有策马狩猎之所。

绝好的地方,离得却有些远。足足行了五日,才在晌午时听宫人禀说今晚便能到了。

霍祁随意地“嗯”了一声,又问赫契王室到了什么地方,宦官如实回了,席兰薇持着白玉盏的手轻轻一顿:差点忘了…这一年同来珺山的还有赫契人呢,那么…那场马术…

她沉下心来,兴许这一世不一样呢,一切都说不准,走一步看一步就是。

夕阳西斜,天色昏暗下来,街道两旁投射下来的树影也显得黯淡了。席兰薇觑一觑霍祁,挪了一挪坐到他身边,执了他的手刚要写字,就被他抬眸一瞪。

接着他抽回手去:“干什么?又想回去?”

“…”自然,她已经一连三四日到了早晨就被他召过来、临睡才许回去了。来了又无事可做,更是连聊天都麻烦得紧。总是这么干坐一整天,他无甚不悦,她却自己都觉得烦了。

指尖随意划拉着想了一想,一顿,她又强拽过他的手写道:“陛下干什么总把臣妾扣在这里?”

扣?

这词用的!

“御医说了,旅途劳顿,且易水土不服,朕怕你嗓子有什么不适。”他支着额头斜觑着她,说得随意散漫。

…哪至于。

席兰薇一边不服气,一边撇了撇嘴,只好耐着性子坐回去——虽则自己都觉得烦,可他既这么说了,她也怕有闪失,巴不得赶紧开口说话呢。

“就快到了。”霍祁衔笑,“一天都坐下来了,差这一时?”略作思忖,他又说,“不然,下盘棋?”

于是棋盘呈上,黑子白子颗颗落下,起初落得很快,而后越来越慢。

霍祁捏着一颗白子,用食指拇指交错摩挲着,俄而浅蹙了眉头,转而又是轻笑:“不错么…”

席兰薇歪了歪头绽出笑容。从开局到现在,他一直是漫不经心的样子,于是她费了好大的心力步步紧逼,可算让他有了这番评价。

“陛下轻敌了。”她执笔在手边的纸上写道。

霍祁颔首承认,却是一句“轻敌本是大忌”还未说出来,陡然觉得马车停了。

…到了?

好像并不会这么快,且并无宫人来回话说已快到了。

车帘很快揭开,二人一壁回过头去,一小黄门在车下一揖,躬身道:“禀陛下…前面有人…挡了去路。”

有人挡路?!

这事听来便奇了。此道直通珺山行宫,又是御驾要过,必定早早清过道,不仅如此,前面开道的禁卫也不少,竟会有人敢挡路?

席兰薇只是讶异,霍祁眉头一皱:“何人?”

“是…是个女子。”大抵是连那宦官都觉得荒唐,说话说得断断续续的,抬眼打量了一下帝王神色,又续道,“本是要直接挡下,但她言及…”

他的话语骤然停了,连面色都白了一白,好像是要说及什么忌讳的事情。

皇帝神色未变,轻一抬下颌,吐了一个字:“说。”

“她…她言及已故的杜充华和卫才人…”

席兰薇一怔,险些没反应过来这二人是谁——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两个称呼了。她甚至都快忘了,杜氏失子而亡后追封回了充华的位子。

旧事突然被提起…

席兰薇神情如常自若,只看向皇帝,不知他会如何反应。

皇帝看一看眼前棋局,好像对此并不甚关心似的,随意地一挥手:“暂且押着,待到了行宫再说。”

行程便照旧继续,在漫天星辰逐渐明晰的时候,终于到了行宫。

马车进入宫门便分散往各处。天色已晚了,也做不得什么,直接送各宫嫔妃去各自的住处。

御驾在广明殿前停下,霍祁步下马车,自然而然地扶了紧随在后席兰薇一把,笑容温和道:“时候不早了,快回去歇息。”

席兰薇颔首福身,向侧旁退了半步,待得皇帝进殿去了,才朝着为她备好的步辇而去。

众人到达行宫的第一日,持续了四五个月的平和便就此打破。

起因还是那莫名其妙出现的半截挡道的女子,皇帝没有当晚召她问话,她便在夜里出了事。

是看守的宦官急匆匆地去广明殿禀的事,有人在那女子的晚膳中下了毒。急传了太医,索性中毒不深,人救了回来。

如此下毒…大有杀人灭口的意思。

原被凉爽夜风吹得舒服、在廊下小坐赏月不急于就寝的席兰薇听罢一怔,遂是冷笑:“什么来头?”

“奴婢不知。”清和垂首嗫嚅道,“奴婢也觉得奇怪,这得是怎样的来头,敢半路挡下御驾、还未如何便要被灭口。”

总不能又是个长得倾国倾城或是歌舞过人的,让宫中妃嫔欲除之而后快。

静静等着,灭口的事都闹出来了,下一步不会来得太慢。

凉风仍自习习吹着,卷得枝头窸窣,有淡淡的树叶香味萦绕院中不散。天边的烟云被微风吹得时不时遮上月光,这番安静却又不静的景象,让席兰薇忽而静不下心来了。

有些紊乱的脚步声传来,能听出就在院门外的宫道上。由远及近,始终行得很急。

接着,很快又宦官出现在面前,拱手一揖:“美人娘子。”

席兰薇颔首,等着他往下说。他道:“陛下旨意,传美人娘子去广明殿。”

又缓缓地一点头,席兰薇行出回廊,步子稳稳地往外行去。那宦官却夺上一步挡在她身前,在她怔然间递了个眼色迫着秋白清和退远些。

月色下,席兰薇听得他低声道:“袁大人让臣务必先行告知娘子一声…那女子所言于娘子不利,各宫主位皆在广明殿…”

听似无甚关系的两句话让席兰薇心中一紧,舒了口气强自定神,复又示意秋白清和跟上,举步往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淡淡看】今天我生日!看到卷名的菇凉不许嘲笑我!不许!口亨!【傲娇甩头】

第43章 双方

夜色迷茫下,一匹骏马在寂静中撕出一片嘈杂。那马儿奔得飞快,气息却仍旧平稳,驰了好久,在一处颇为气派的府门前停下。足下踩出几声“嗒嗒”,又长呼出一口气,立稳了。

这处宅子在珺山脚下,一年里少说有□□个月空着,却修得仪制规整。前厅宽敞恢宏,庭院清新雅致,府中各处别院也皆各有景致。因傍山而建,泰半的楼阁与青山相映,错落有致。更有清溪自山上而下,在府中花园一隅转了流向,借着假山成了瀑布一道,直直灌入府中小湖。

策马之人在门前下了马,守门的小厮打量了他一眼便连忙开门迎他进去,一壁走着一壁道:“殿下在书房。”

那人缓点了下头,就疾步行了进去。显是对府中格局已十分熟悉的样子,全不需人带路,左转右转,很快已到了书房门口。

两名容貌姣好的婢子候在门口,见了他颔首一福,未加通禀就推开门恭请他入内。

他跨过门槛,扫了眼正借着烛火看书的那人,一揖:“殿下,成了。”

“哦?”霍祯神色微有一动,继而带起笑容来,抬眸睇了一睇他,似乎有点意外,“这么快?”

“是…”他拱手道,“臣刚探过行宫,一刻前,陛下已传席氏前往。殿下此时去,应是刚好能…”

语中骤停,心知肚明的话没必要说出来。他顿了一顿,转而又道:“但臣不知,殿下为何行此一步。席氏入宫,殿下需要的不一定从她身上而来,这般算计可值得?”

“没什么值不值得。”霍祯笑容轻松,便站起身来,随手将书卷扔在案上,踱着步子往外走去,“你行走江湖,做事也会算计那么多值不值么?”

马车顺着山道急赶而上。夜幕下,两旁的树枝本就模糊得看不清是什么数,目下行得快,草木山石更都化作了幻影在两旁转瞬即逝。

相较而言,山上那处行宫倒是清晰多了。

在黑暗中,行宫静静的,但只是各处宫室透下来的光火也能让人看得出来,那是一片多恢宏、多气派的地方。虽不在长阳,也到底是天子居所。

天子居所…

霍祯透过疾驰中不时掀起的车帘淡看着行宫,看得愈久,那一抹冷嘲就愈加分明。就好像能感受到宫室中用以乘凉的冰雕温度似的,生生把他心底的冷意全引了出来。

那万众朝拜的位子…皇帝已坐了两年有余,满朝文武乃至天下百姓都道是“众望所归”。

众望所归?

霍祯仍还记得,他第一次听到有人对霍祁说这四个字,是霍祁册封太子的时候。一位外命妇在皇后面前,满面堆笑地道着贺,好听的话很多,这四个字却堪堪刺痛了霍祯的耳朵。

他与霍祁均是嫡出,他也一直知道自己是“皇次子”,上面还有一位兄长。但在足足八年的时间里,宫中是没有那位皇长子的,是以一众皇子帝姬尊他为长,更是听过各方的私下议论——照这般下去,同是嫡出,太子之位只能是皇次子的。

直至他八岁那年,他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皇次子”。一直随在他们的祖父——太上皇身边的皇长子霍祁突然而然地回了宫,让整个皇宫都为之一振。

霍祯记得很清楚,皇长子车驾到了长阳城门口那天,才四岁的荷月帝姬兴冲冲地来找他,要拉着他去皇城的城墙上一看究竟,她说:“大哥哥回来了,母后说,父皇派了太子仪仗去迎。”

太子仪仗。

就那么一次,就全变了。阖宫的皇子帝姬添了一位兄长,皇帝多了一位很合心意的继承人。

“吁——”车夫一勒马,继而下车一揖,“殿下,到了。”

“嗯。”霍祯应了一声,步下马车。行宫门口的侍卫见了他不禁一怔,当即一抱拳:“殿下安。”

礼罢,管事的那人又道:“时辰已晚,殿下稍候,臣去禀一声。”

广明殿中灯火通明,不仅是一众主位嫔妃到了,就是低位的宫嫔也陆陆续续地来了。几个时辰前在结束了旅途颠簸、目下又安歇不得,众人面上均是难掩乏意,但看到殿中跪着的那人时又都打气些精神,同时带上三分好奇。

这穿着一身粗布跪在殿中的女子…就是传言中截了御驾的?

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长得也忒普通,又看着好像有点眼熟。但不同于旁人对她的好奇,她对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提不起兴趣来,只是垂首静默跪着,不声不响,若不是尚能见到她时不时地眨一下眼,众人几乎要怀疑这还是不是个活人了。

在这一干低位宫嫔听了风声赶来之前,殿中的一众主位已将来龙去脉弄得清楚,见她们来了,也没为她们多做解释,只是继续着方才的谈论。

吴昭媛清泠泠一笑,嘲讽分明:“臣妾今日还奇怪呢,得是多大的事,能让一个姑娘家冒死觐见,倒是难为她忠心。”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让众人听得都有点不舒服。她说着一哂,疲乏地按了一按太阳穴,又继道:“不过这前脚到了行宫、后脚就赶着去灭口,倒也真是雷霆手段,将门之风啊!”

仍是嘲讽的口吻,这一句却让云里雾里的宫嫔们吸了口凉气,齐刷刷地看向了席兰薇:将门之风?鸢美人要杀人灭口?

任凭吴氏说着、众人惊着,坐上帝王半点反应都没有,只凝视着手上那两页供状。事实上,就是方才,也只是袁叙向一众主位道明了始末,皇帝压根不曾开过口。

这供状是眼前女子解了毒后写下的,内容实际上很是简单,却在紧张中多了些废话,故而足足写了两页纸。

意指席兰薇要拉拢泠姬陷害杜氏腹中之子不成、就索性先害了杜氏又栽赃泠姬。

“你说鸢美人栽赃泠姬。”皇帝将纸张搁在案上,目光仍未移开,终于沉沉地开了口,“可有证据?”

“有…”那女子垂首道,大约是因为刚解了毒,声音沙哑不已。颤颤巍巍地从怀中取了一个锦囊出来,交给身边的宦官。宦官转身行过去呈上,皇帝一壁打开那锦囊,一壁听那女子禀道,“这是泠…卫才人留的遗书。她本是要奴婢呈给陛下,可奴婢没机会面圣便被送回了家中,故而此次不得不挡驾…”

周围的人又都抽了口凉气,这才想起为何看这女子如此眼熟,原是卫氏从家中带入宫的宫女青烟。

合着这早已出了定论的事竟还能有个转折?不仅杜氏是枉死、卫氏也是?始作俑者是席兰薇?

虽仍没太明白,这转折也足以教众人目瞪口呆,各自哑着声不敢言,互相看一看、又一次一齐看向席兰薇。席兰薇神色淡淡地坐着,瞧不出什么,从容得仿佛这事跟她没什么关系一般。

“陛下,越辽王到。”在殿门口禀事的宦官躬身长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众人的神思都扯了回来。

席兰薇抬眸看过去,霍祯已进了殿,脚步随意地走着,玉冠束发折扇轻摇,一副前来讨闲茶喝的样子。

霍祯合了折扇一揖:“皇兄。”

皇帝轻一点头,随口问了句:“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不久。”霍祯说着,忍不住疲惫似的打了个哈欠,继而环视众人,好像刚刚意识到阖宫皆在一般微露讶色,“皇兄这是…有要紧事?”

他问罢,霍祁一笑,跟这亲兄弟也不多掩饰,示意袁叙说给他。

霍祯认真听着,覆下的眼帘掩住了眸中闪现的几许厉色。心知皇帝不仅平日里将后宫的一碗水端得很平,更是对哪个嫔妃都不甚在意。再得宠的嫔妃,遇了事,也都是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从不会因宠爱而有所偏颇。

那今日…

既已闹到了阖宫皆知的田地,下一步大抵就是让宫正司审席兰薇或是她身边的宫人了。皇帝不会有什么犹豫,更不会着意去护她。

那么,总需要有个人去护席兰薇。

袁叙三言两语将事情解释得清楚,不仅让霍祯听了个明白,更顺带着让一众仍云里雾里的嫔妃们也明白了。

霍祯的视线慢悠悠地划过席兰薇仍自沉静的面容,轻蹙着眉头问皇帝:“那…皇兄想如何?”

“这种事。”皇帝轻声一笑,如墨双瞳中冷意与不经意并存,“自不能听一面之词,如何决断,还得召宫正司问过审过。”

似乎已把意思说得明确,与往日无甚不同。霍祯眉头一舒,继而又很是不满一般蹙得更紧了些,他一揖,皇帝却忽而又一笑,在他未能将早已想好的袒护之语说出前,话锋一转:“但朕早先应过兰薇,她虽口不能言,但无论出了什么事,朕先等她一句解释。”

他说罢,紧抿的薄唇似乎仍带着些许笑意,侧眸看向席兰薇,眼中除却对解释的等待再无其他,没有怀疑更没有责怪。

霍祯一噎,便也向席兰薇看去,她好像陡然松了口气似的身子一动,接着很是自然地行到了皇帝身边落座,又很是自然地执笔写了起来。

第44章 搅局

席兰薇跪坐在案边,一笔一划地静静写着。霍祯沉下一口气,凝视着她的侧脸,那微微泛着红润的胜雪肌肤与他近在咫尺,赏心悦目之余,乖顺的样子更是让他双目刺痛。

他只觉得,眼前之人原该在他的王府里,要写什么来看也该是给他看,而不是给他的兄长。

霍祁的目光则尽数落在席兰薇笔下。她写字的时候十有□□是这副认真的神态,写下的字也总是娟秀漂亮,再大的事,也能让人平心静气地去看。

“臣妾虽与杜氏交恶,但不曾害过她的孩子,更没本事借旁人之手害她的孩子。”她笔下停顿,“臣妾有几句话想问这宫女。”

他颔首应允,席兰薇便撑身站了起来,刚向青烟走了两步,忽地想起些什么,又回过头来重新坐下写说:“陛下复这宫女位份可好?”

“…什么?”霍祁听得一讶,从未听过这样的要求。便是平常,复嫔妃位份的事情常见,也未怎么听说去复个宫女的位份。只觉她这要求奇怪,不过也不是难事,便点头应了:“可以。”

于是席兰薇抿笑一颔首,复又起身,行到青烟面前,睇一睇她,缓了口气:“陛下复了你原该有的位份。”

她动罢口型,清和便很快将话替她说了出来,青烟自然一愣。

清和继续道:“卫氏依正六品才人礼葬,算起来,你就该是典侍。”

席兰薇慢条斯理地同她说清了她现在的身份,神色稍缓,面上蕴起笑容:“你在珺山等陛下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