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医王侯将相”,那还有二?

席兰薇偏了偏头:“二呢?”

“二不医人致的病。”霍祁苦笑,口吻仍是轻松,“你两样全占,头一样还能扯谎,第二样估计扯谎也瞒不过他老人家,朕就实话实说了。”

第79章 团子

席兰薇的神色难免发了僵,怔了一怔,又在他手里写说:“那陛下…求了他多次?”

霍祁睨她一眼:“没有。”

答得甚无所谓的样子,言简意赅似乎真是这样,席兰薇却没法信。方才暨山神医话里话外都是被他扰得忍无可忍的意思,明摆着是被他“烦”了许久了。

霍祁被她睇着,觉出她眼中的那份不信,看一看她,又宽慰笑道:“真的,你当这些奇人这么好找?朕就是想隔三差五地扰他一次,也得找得着啊…”

倒似乎可信了点。席兰薇默了一默,心中掂量一番,还是决定追问到底:“陛下究竟找了他几次?”

霍祁一哂,笃定道:“两次。”

席兰薇眉心微蹙。

被她的神情弄得心虚,霍祁思了一瞬,又含糊道:“…三四次吧。”

席兰薇眼眸轻抬,面色淡淡的,未作声。

霍祁同样淡看回去,也不主动再往下说了——有什么关系,总之暨山神医那方子管用便是,其他的…他才不想听她郑重其事地道谢。

马车就停在石洞不远处的一个拐弯处,霍祁扶着席兰薇先上了车,自己才上去。坐定了,见她仍是沉默不语,似是真不高兴了的样子,也还是不打算照实把来龙去脉告诉她。手指在她额上一弹,他笑怪道:“寿星生什么气?朕还吃力不讨好了?”

怎么会是生气…

她只是不知该说什么罢了。

唇畔强扯起一抹苦笑,紧随而来的却是眼眶泛红,忍了一忍没让眼泪流出来,转而笑出了声。一声声皆泛着哑,却掩不住喜悦。

“…”这回轮到了霍祁不知该说些什么。

“多谢夫君。”她倚到他肩头,在他手心里写着,纤指轻颤。

“嘁。”霍祁却是不屑,将手放下,不许她再写了,口气不咸不淡,“没诚意,亲口说。”

这一回,席兰薇半分踟蹰都没有,明眸望一望他,就认认真真地把这四个字道了出来:“多谢夫君。”

回到长阳城时天色已晚,夜市已开,街道上显比出城时热闹许多。夜市之景席兰薇已数年不曾见过,耳闻帘外叫卖,便生了点好奇。想要掀帘去看,又觉得忒不雅观、不得不忍下。就仍只是静静听着,一双水眸中不时地沁出笑意来。

霍祁阖目歇了一会儿,睁眼间与这笑意一触,静听车外热闹片刻,也显了好奇,毫无顾忌地伸手揭开了帘子。

这回她可以心安理得地看街景了。

虽离东西两市尚远,但各坊门口亦有商贩布了摊子。多是些民间常见的吃食,譬如胡饼、汤面之类,热腾腾地出了锅,再趁热卖给坊内居民。

“饿不饿?”霍祁忽地问她,席兰薇一讶,探询地望向他,难不成他的意思是…

罢了,就当是天子与民同乐一场。

寻了这个由头之后便觉理直气壮,席兰薇拦也不拦,含着笑随他下了车,霍祁让袁叙去相隔两坊的那个路口等着,带着席兰薇四下闲逛,半点不怕出意外。

——明里没人不代表暗中无人。忐忑了片刻后就想明白了,于是席兰薇心下的担忧也一扫而空。

眼前是永平坊,坊前摊贩若干,唯一双老夫妇的生意格外红火。霍祁看过去,腾着热气的蒸笼中是一个个巴掌大的白色团子。有淡香盈盈,混着热气飘散开来,勾人食欲。

取了散碎银两,一个团子不过两文钱①,四枚铜钱递过,霍祁伸手接了呈在瓷碟中的两个团子。

执着筷子看了一看,能瞧出外层有糯米粉,里面是什么味道就不清楚了。

一筷子下去,腕上一转,便将一小块从团子上分离下来,一边低头看了看团子里的馅心,一边将筷子上那一块送到了席兰薇嘴边。

席兰薇张口刚吃进去,尚未及品尽其中滋味,就听他急问:“好吃么?”

…怎么有点拿她试菜的意思?

颔首抿笑,席兰薇答得万分端庄温婉:“夫君自己尝。”

“…”霍祁暗瞪她一眼,遂不吭声地又夹了一筷子下来送入口中。鲜香四溢,能尝出其中是剁碎了的鸡肉,掺杂了些许香菇。糯米吃起来倒是怪了点,口感更滑些,又有淡淡的清甜②。

一时认真琢磨起来,席兰薇看在眼里的就是他忽而皱了眉头。

“怎么了?”席兰薇轻问,霍祁遂回了神,一笑说:“没什么…在想糯米里掺了什么罢了。”

说得席兰薇一奇,没想到他还对这有兴趣。转身从摊上筷子筒中又取了一双筷子,径自夹下又吃一口,细细品道:“大约是…芋头?改日试试看。”

一路逛得颇是愉快,席兰薇忽而惊觉霍祁居然对美食颇有些研究,且这“研究”并不仅限于口味挑剔。

“葱末换成姜末会更好些。”在霍祁吃着碗中的丸子品评后,席兰薇终于忍不住了,低声问道:“每一样陛下都能挑出不是来,怎么臣妾做了东西送到宣室殿,一次也听不见陛下有甚好意见?”

“嗯…”霍祁将余下半个丸子送进口里,“挑三拣四也得看是对谁。”

席兰薇持着筷子挑出碗里的最后一叶香菜,一壁换了调羹捞丸子出来轻轻吹凉一壁望着他,静听他什么意思。

“你看啊…这丸子么,哪里不好吃朕就是同你说说,没跟摊主说去;就是跟摊主说了,他每日卖成百上千个,也不能因为朕这一句话就不干了,是不是?”

这个自然,谁也不会为了一个不满意的客人就不做生意了——至少…在不知他身份的前提下犯不上。

席兰薇自然觉得这番话是对的,点头认可,他的下一句话就续了上来:“挑你的错,你一生气日后不给朕做吃的了呢?”

“…”席兰薇险些把调羹里的丸子倾了出来,哑了半天,郑重其事道,“陛下真是精打细算…”

“谬赞谬赞…”霍祁故作谦虚道,顿了一顿,又说,“再者…你的手艺确实合朕口味。”

配上上一番解释,这句话席兰薇都不想信了!

此行回宫后,席兰薇便添了两件事:一,每日多服一副药。

就是神医开的那一副,和先前御医为她开的方子不同,这药煎出来偏甜些,对于连服苦药逾一年的席兰薇而言实在好喝。

二么…就是琢磨琢磨那团子怎么做。

起先一连失败了几次,味道全然不对。而后慢慢地对了味,却又有些不同。席兰薇怕越做越不对劲,便每次都找霍祁一品,霍祁也知道她想做到尽善尽美,配合地格外挑剔起来。

“不够甜。”

“糯米粉太多了。”

“香菇太多,掩了鸡肉鲜香。”

如此一连好几日,每逢下午,殿中当值的宦官一听外面的脚步声,就知道这是妍婉华又送团子来了…

不想霍祁日日吃同一道团子吃到反胃,席兰薇每次都只是劳他尝上一口而已,总是另配两道别的,算是正经给他解闷的小吃。

这日又是如此,一道枣糕、一道芸豆卷,外加那道团子,一并送进宣室殿,席兰薇正襟危坐,将筷子递给他。

霍祁噙笑,一如既往地首先将筷子伸向那道团子。若不然,嘴里鲜有了别的味道,尝着就不准了。

筷尖触及团子前被席兰薇猛地挡住,他疑惑着偏过头,席兰薇面色白了一白:“陛下…等等。”

她死死盯着碟中的那两枚团子,在心底蔓延出的可怕猜测中,眼里也生出了恐惧。

他们都疏忽了。

又或者说…是因为霍祁太愿意信她、愿意让她感受到这份信任,但凡是她送来宣室殿的东西,从来不用宦官先去试。

“陛下找宦官来验一验…”席兰薇的话语有些发抖。

这道团子已试了好几日,因为早先有一天被他评说“糯米粉太多”,她此后就都小心着,从不会在上面撒多少。只是薄薄地覆上一层,瞧着白白的好看而已,基本吃不出来。

为了尽量美观,做时更是先取到碟中洒上薄粉、再搁回荷叶上、一并置入碟中。

按理…应该不会有多余的糯米粉洒到荷叶上才是。

席兰薇凝视着荷叶上那星星点点的白色,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绪。微笑复又抿起,她颔了颔首,再度要求道:“陛下找宦官来验一验。”

霍祁神色一凝,搁下筷子静了一静,目中似有几分了然,略一点头,叫了袁叙来:“去验这三道点心。”

片刻后呈进来的结果,算不得让人意外。

霍祁轻声一笑,席兰薇浅浅垂首,反是没了刚才的惧意,从容道了一句:“臣妾不知情。”

好像只是因为此时不说这么一句就不对劲,才不得不说了。

“嗯。”霍祁一点头,应得十分自然。复又执起筷子,信手挑开那团子,看了看里面的馅心,深深一嗅,笑言道,“闻起来甚好,可惜吃不得了。有劳再去再去做一份来,可否?”

“诺。”席兰薇笑吟吟一应,起身离坐一福,向殿外退去。

他要料理这些事,她暂且离开也好。若不然…单说那哭哭啼啼的场景,看着便够心烦的。

第80章 自尽

这点手段还在皇帝面前玩弄…

席兰薇一壁心底嘲笑着,一壁也有些后怕。若是当真吃进去中了毒到底就成了大事,即便皇帝还肯信她,后宫也都会知道皇帝是吃了她送去的东西才中的毒。

是以想着想着就变了心念,在小厨房将团子做好、上锅蒸了,便交给了膳房的宫女看着,径自回宣室殿去。

她这一往一返没费多少时间,吴氏也刚到不久。席兰薇在殿外驻足一瞬,见吴氏正在殿中跪着,因为皇帝有意冷着她不说话,她微颤的脊背透出心虚。

提步迈过门槛,兰薇目不斜视地向前行去,霍祁抬目一看是她回来微有一怔,也未说什么。

“陛下大安。”席兰薇垂首一福,又偏过头睇一睇吴姬,带着笑意续上一声,“吴姬娘娘安。”

之后便不再多理会她,席兰薇径自行到皇帝身边落座了。霍祁觑着她,淡声轻问:“怎么回来了?”

席兰薇一哂,指尖在他手心里划着:“好奇。”

便在他的轻笑中寻到了些许嘲笑意味,席兰薇只作不理,转头看向吴氏。

皇帝亦看向她,静了一静,平淡道:“自己说。”

吴姬略一哆嗦,胸口猛地起伏两下又舒缓下来,定一定神,她回说:“臣妾不知陛下传臣妾何事。”

“不知?”霍祁遂是一笑,抬眸向袁叙递了个眼色,袁叙捧着一只碟子上了前,霍祁又道,“妍婉华的手艺,朕吃着不错,但一连吃了多日到底觉得腻,你尝尝看?”

吴姬听言登时面色惨白,任她再怎么不承认,也敌不过这慌张神情出卖了心绪。

“胆子不小。”霍祁目光微凛,面上笑意犹在,“朕动了吴家,你就想要朕的命?那朕诛你九族以绝后患,如何?”

他没有发怒,一字字均说得轻松,好像在同吴氏商量一件无甚要紧的大事。可那轻轻笑意,目下就是在席兰薇听来,也像是刀刃划在寒冰上,听得一阵心悸。

“陛下…”吴氏大是慌了,怔怔地抬起头,与他目光一触略清醒了些,连忙道,“陛下明鉴…臣妾、臣妾怎敢行弑君之事…”

她顿了一顿,目光空洞地思量着,立刻又续说:“陛下尚无子嗣…若臣妾弑君,即便事成…陛下择兄弟继位,臣妾与一干嫔妃皆会身份尴尬…”

亏得她还能想到这一步。霍祁淡看着她,若有所思间笑意更添了两分:“择兄弟继位?二弟么?”

席兰薇瞥他一眼:扯远了…

她凝睇着吴氏,心中将始末又思了一遍,确定无误了才衔笑道:“吴姬娘娘的确不是为了弑君。”

吴氏一愣,虽惊异于席兰薇竟为自己说话,还是点头连连:“是…万不敢…”

话锋一转,席兰薇冷然而笑:“那就是为了杀我了。”

吴氏的话语骤然噎住。

“三道点心,独挑了这团子下毒,可见下毒之人是知道陛下必吃这一道的。”席兰薇话语稍停,颔首一笑,又道,“能打听到这个,必定也该知道…陛下每日都只尝一口啊。”

吴氏的面色在苍白中变得复杂,承认与否都不对,进退两难。

“所以…你没想弑君是真,你只是想让陛下中毒、让我逃不了这干系吧?”席兰薇无奈地看着她,俄而苦笑着摇一摇头,“可惜了,臣妾一时眼尖,坏了娘娘的事了。”

吴氏很是僵了一会儿,少顷,说出的话倒比刚才还聪明些:“凭什么说是我…宫中恨你的人绝不止我一个,谁知是哪个起了杀心…”

若不是觉得此时发笑太不合适,席兰薇当真要忍不住笑出声来,打量着她,轻然问说:“那方才陛下说让你尝尝这团子,你怕什么?娘娘禁足也有些时日了,忽地受召而来、陛下又顾念着娘娘的口味让娘娘共尝一道菜,娘娘不是该高兴才是么?”

吴氏无言以对。

席兰薇的面上笑意愈浓、却是冷意愈甚,她冷眼瞧着吴氏,只觉得这人当真蠢到了极致,且是半点不值得可怜。

“臣妾从来不想找娘娘的麻烦、也不想找吴家的麻烦。”席兰薇话语生硬且毫无温度,一字字同吴氏说得明白,“自始至终,臣妾顶多算计过夏月,也还是她容不得臣妾在先。娘娘您非要把这笔账记在臣妾头上…”她长缓地舒了一口气,“这么恨臣妾,又有本事把手伸进臣妾的小厨房去,何不直接给臣妾下毒呢?非要算计到宣室殿来…”思量着略有一哂,转而又说,“哦,看来不止是娘娘把这笔账记到了臣妾头上,吴家也把这笔账记到了席家头上?”

此事的收梢,是吴氏在宣室殿哭得撕心裂肺,认下了自己的罪、又求霍祁信她,此事跟吴家是没有关系的。

为何不直接毒死席兰薇而要算计到宣室殿,她却执意只肯同席兰薇说。

霍祁看向兰薇,她点了点头:“既是关于臣妾的事,便让臣妾料理吧…”

吴氏被押回自己宫中的同时,兰薇听到漪容苑的宦官来禀了话,说有个膳房的宦官自缢了。

自然就是下毒的那宦官。

他大概尚不知这边的事,只是事先便安排好了要他自缢,若此计成了、下毒的人又死了,审也没的审,席兰薇就只好担下这说不清的罪名。

不过如此死了,倒还省得她去查这人是谁了。略松了口气,席兰薇与御前的宫人一道,往吴氏处去。

白绫三尺、鸩酒一杯、匕首一把…席兰薇看着宫人手中的这三件东西,暗忖近来宫中被赐死的人,着实是不少了。后宫不会平静、吴氏不会是最后一个,但至少…此番之后,能清静上一阵子吧。

吴氏回到自己宫中后,重新理了妆容,也更了衣。席兰薇再见到她时,那一袭宝蓝色的双绕曲裾大气端庄。没有太多的花纹,领口袖缘处点缀着几朵寓意吉祥的祥云,广袖上,金线勾出了个精细的凤鸟轮廓,看得席兰薇浅有一怔。

“奇怪么?为什么会有这身衣服。”吴氏端坐案前,衔着轻轻的笑意,羽睫低覆着并没有看她,“你说你知道世家贵女的难处,你当真知道么?”

吴氏轻抬起手,柔荑缓缓拂过衣袖上的绣纹,一笑,又道:“你根本不懂。从我懂事开始,就知道自己要嫁给谁,知道家中想让我做太子妃、做皇后,母仪天下。无所谓我想不想,长辈们日日有意无意地在我面前提他,听得多了,霍祁两个字就跟恶梦一样。”

席兰薇略一窒,这确实是她不曾体会过的。因为母亲去世得早,父亲又没有续弦,席垣就她这么一个女儿,她是阖府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就算父亲有时教导严厉,实际上…又哪里忍心她真受委屈。

她总是遂意的时候多些,没有人会逼她做什么。不过也正因如此,她认识了霍祯、嫁了霍祯。

“但就算是十几年来挥之不去的恶梦,我也到底嫁了。没一举成为太子妃,家中就已经足够失望,觉得都是我的错。”吴氏一声凄笑,“怎么能是我的错…那年我才十五岁啊,我不曾见过他几面,只是等着先帝的旨意罢了…后来就给我送了这身衣服来,意思再明白不过,他尚还没有正妻,我必须把太子妃位、把后位争下来…”

席兰薇蹙了蹙眉头,想着在夏月入宫前,吴氏都是不争的,并不曾听闻她有此等野心。

“但我不想。”吴氏又笑了一笑,平静下来些许,“我知道他不喜欢我…从潜邸到宫中,这一干妾室,他哪个也没有很喜欢。我不想这样做他的正妻,我不敢想象自己顶着皇后的名号、与他一起接受万民朝拜的时候…又分明地知道我的夫君并不喜欢我。”

这种感受很是熟悉。席兰薇胸中一闷,陡然想起上一世心灰意冷时,也曾希望自己不过是王府里的一房妾室。妾,在达官显贵眼里就跟个物件似的,她们自己也知道,故而每个为妾的女子…大抵也都知道宠辱无常,失宠后纵使心底不平,但日子长了,接受也就接受了。

偏她是正妻。从入府那天起,她就觉得自己该是唯一一个能与夫君举案齐眉的人。最终,最为他所不喜的,偏就是她这正妻…

看来这吴氏蠢归蠢,在这般心思上倒是清明得很…

席兰薇心中喟叹,还不如在这件事上也糊涂下去,循着吴家的意思去争宠、去博后位,也许会和今天不一样——又或者早就死了,但也好过在后宫压抑了这许久。

“那你又为什么这么算计我?”席兰薇凝神道,“而不直接毒死我。”

“因为…大约但凡女子,都会嫉妒的吧。”吴氏哑笑着说,“家中盼着我得到那些…虽说是我自己没有去争,但眼睁睁看着你轻而易举全得到了,我直觉得自己自小到大受的委屈都是白受。”她抬了抬羽睫,睇了眼席兰薇又缓缓道,“你知道么…我从没嫉妒过哪个嫔妃得宠,但嫉妒你了。”

席兰薇一时觉得她思绪实在太混乱,既不喜欢霍祁、既自己不想争,又何来嫉妒?

转而一思,倒似乎又明白了…

喜不喜欢的,都已经嫁了。就算无所谓霍祁待谁好、无所谓谁被霍祁宠着,单纯嫉妒旁人过得比自己好,也实在正常。

压抑了那么多年,满心的怨怼,又眼看着旁人被夫家护得小心,心里当然不是滋味。

“你小心着,帝王的宠爱,素来是双刃剑。”吴氏的这句话说得酸溜溜的,惹得席兰薇一笑:“许是吧。”

目光落在那三件东西上,吴氏笑意殷殷:“我不想这么死。”

“由不得你了。”席兰薇轻声说,只道她是还不甘心、不肯就死。

“我嫁给他是因为吴家、被废是因为夏月。如今要死…只想是因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