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雅一下坐起来:“你快去看看。”

“嗻。”雨芯答应着出了寝殿门,想来嬷嬷也会有所安置。这是她一世的心结,身边的人怎么会想不到这个。要是没有这孩子,只怕也不会隐忍这么久。

娴雅一把抓起旁边挂着的外袍披在身上,没穿宫鞋换了一双平底的绣花鞋。结阁作响的鞋底会惊醒熟睡的孩子,要是让她看见自己哭或是夜里过去看她只怕会惹出一场风波。

“主子,好了。”须臾之后雨芯便过来:“那边杏儿在守着,您放心。”

娴雅披着头发,也不带人就自己一径过去。雨芯吹灭了这边寝殿的灯,只怕被人瞧见这儿没人。

杏儿乖巧地退出了寝殿,娴雅坐在榻前看着熟睡的婉儿。这孩子睡得真好,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帘下泛起一点影子。俯下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婉儿翻了个身朝里面睡了。娴雅顿时愣住,泪水不听话的滴下来。

脱下鞋子挨在婉儿枕边躺下没有惊动熟睡的孩子,只是轻轻抚摸着她细腻的脸蛋。沉稳的鼻息在耳边荡漾,好像是在梦里一样:“这一天额娘盼了好久了。”娴雅心里低低说道,泪水不听使唤的落下几乎浸湿了枕头。

“额娘”熟睡的婉儿几乎是呻吟着醒来,揉着眼睛看见枕边有人。愣怔了一会儿方才记起不是在自己王府:“娴主儿…”

“怎么了?”娴雅只是在她醒来的同时就擦干了泪水:“是要小解么?”

“我肚子疼。”婉儿坐起来:“很痛。”

“以前痛过么?”娴雅一把抱住她:“杏儿,叫嬷嬷来。”

“嗻。”杏儿听出娴雅声音中带着惊惶,片刻之后就带着玉沁进来。

“主子?”玉沁匆匆过来,娴雅将婉儿抱在怀里。手放在婉儿腹部,有些不安更多的却是担心:“主子,出什么事儿了?”

“婉儿说她肚子痛。”娴雅忧心忡忡地看着婉儿:“格格,怎么不舒服说给嬷嬷听。”

“就是不受用。”婉儿很奇怪地看着娴雅:“在府里只要是吃多了就这样,额娘不许我多吃。晚膳的时候觉得嘴馋就多吃了些,这会儿果然痛起来。”

杏儿和玉沁都长长吁了口气,娴雅却是半信半疑地看着她:“那让她们先带你去看看,要是真的痛就让太医来给你瞧瞧。”

“那岂不是阿玛和额娘都知道我贪吃了?”婉儿还想辩解什么,只是肚子实在疼得受不了赶紧跻着鞋让杏儿陪着下去。

“主子。”玉沁微微叹了口气:“从宁寿宫回来,就是这样子心神不定。要是给人瞧见还不知会说什么呢。”

娴雅扭过脸:“我哪里能不动心,等了这么久才是一见。”

“主子,不能这么说。”玉沁扶着她起身:“要是主子连这个都忍不住的话,还谈什么将来。”

“我懂你说的意思,却怎么都做不到。”娴雅想起方才就想问的事情:“那些猫,怎么样了?”

玉沁紧跟在身后:“今儿只怕是御膳房做的,倒没觉得不妥。”

“长春宫的东西,谁能信?”娴雅抿嘴一笑:“说是翊坤宫的,这些日子精神短了不少。昨儿纯嫔来的时候,说四公主去和三公主一处玩被欺负了。”

“听说了,三公主说四公主的手跟鹅掌一样。”玉沁压低了声音。

娴雅捏着下颌,苏蕙所生的和嘉四公主被人称作佛手公主。只是因为和嘉的左手在出生的时候两个指头之间有指蹼相连,皇帝笑说是佛手公主。还对四公主甚是宠爱,这件事大家也就是偶尔说笑时提起。

一个小丫头怎么会说异母的姐妹被称作佛手的手是鹅掌,娴雅淡淡一笑:“教得这样,也不知道是谁做的。”

“格格,还疼么?”杏儿紧张兮兮地问道。

娴雅一下走到门边,婉儿正在跟杏儿摇头:“不痛了,是吃多了才这样的。”

“早知道这样,说什么都不能给你吃这么多了。”娴雅拉起她的手:“好些了?”

“真好了,不痛了。”婉儿有些腼腆,忽的想起什么:“娴主儿,您怎么到我这儿来了?”

“担心你睡不熟,你额娘不是说你择席么?”娴雅笑笑:“还好没择席就是吃伤了是吧。”

婉儿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着头:“以后再不会了。”

“没事儿,又不是什么大事哪至于学你这样子。”娴雅将她拉到榻上坐下:“三更都过了,早些睡吧。”

婉儿脱了鞋上榻,歪着头看向娴雅:“娴主儿,您不回去么?”

“等你睡着了我再过去。”娴雅给她盖好被子:“睡吧,我看着你。”摩挲着婉儿精致的小脸:“不要紧,一点小事还会叫人知道。”

“嗯。”婉儿口齿渐渐不清起来:“我明儿再不多吃了。”

娴雅笑着摸摸她的脸:“吃再多也不碍,只要你欢喜就好。”目视着孩子渐渐睡去,心也随着女儿的入睡安稳下来。好像很多事情都可以罔顾不管,看着她这么久的隐忍也有了意义。

书号:1880385

书名:《随喜》

简介:不再逆来顺受,自我成就一份不朽的爱情。

正文第二卷初为娴妃第五章叮嘱

第二卷初为娴妃第五章叮嘱

娴雅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鉴中如霜灵活地双手在头顶上熟练地梳理着发髻。“主子,昨夜歇得晚。今早的脸色倒是挺好。”

“还好。”娴雅看着雨芯摆放在梳妆台上的预备好的各色首饰:“雨芯,你今儿就打算把这么些东西全都弄到我头上去?”

“今儿主子不是要领着格格到御花园走走,格格那么出挑。主子可不能输给格格去,奴婢就给您选出这么几个首饰来了。”雨芯笑着拿出宫中御制的玫瑰胭脂:“主子都散淡好些日子了,也该好好捯饬一下了。”

“娴主儿。”婉儿穿了一件石榴红的小旗装进来,轻轻巧巧行了个万福:“娴主儿起得早,昨晚歇得好?”

“好。格格睡得好?”如霜将娴雅的三千青丝绾在一柄白玉扁方上,娴雅便转过身摸着婉儿的小脸:“等会儿,咱们用过早膳就去御花园走走。”

“好啊。”在承乾宫不过住了两天,婉儿跟娴雅说话已经是没有任何忌惮。言笑无忌没有任何忌讳可言:“昨晚上就想着您说的那个海棠花,一定是好看的。”

“这时候御花园是最好看的。”娴雅看看婉儿,默许了雨芯把那些精致的首饰插到发髻上:“咱们先用膳。”

膳桌上摆满了各色点心还有适口的银耳汤、薏仁米粥和燕窝汤,婉儿喜欢酥脆可口的萝卜丝馅饼,抓起一个咬了一口:“好烫”

“慢点吃,不急。”娴雅将一盏银耳汤推到婉儿手边:“放下那个,先喝点银耳汤。”

婉儿没好意思地喝了一口银耳汤:“这个是我跟您说的那种银耳汤,还真是我最喜欢那种味儿。”

“谁让格格和主子的口味一样来着。”杏儿在旁边给婉儿搛了一筷子应节的香椿拌豆腐:“主子也没叫人照格格说的那样做,寻常这边小厨房就是这么做来着。”

娴雅含笑喝着燕窝粥:“婉儿,喜欢吃这些?”

婉儿刚要点头,雨芯从外面进来:“回主子的话,长春宫的墨菊刚刚来传皇后主子意旨。说是要让婉格格到长春宫去用午膳,和三公主一起玩呢。”

娴雅端着的碗很快放下来,脸色有些难看。只是碍于婉儿在旁边坐着不好露出来,长春宫去用膳会有什么心思?只要是想起那只近乎疯狂的波斯猫就会不寒而栗,不论她知道不知道婉儿是谁的孩子都不能让婉儿去冒险。

“是要我到长春宫去跟三公主玩?”婉儿也随着放下碗箸,有些苦恼地皱着眉:“能不去吗?”

这句话倒是让娴雅吃了一惊:“皇后的长春宫不只有三公主还有二阿哥,比承乾宫热闹多了。去吃过午膳就回来,又不是要你呆在那儿。”

婉儿摇头:“我不喜欢跟三公主一起玩,说了好几句话她一句也不说。还有皇后娘娘也是,总是用很古怪的眼光看我,我不喜欢。”

“只是皇后叫人来传话,不去不行。”娴雅摸摸她的辫子:“去了那边,就算是不喜欢不高兴也不要露出来。记下了?”

“记下了。”婉儿点点头,大眼睛看着娴雅好一会儿。

“杏儿,给格格梳梳头。”娴雅坐回桌畔,有些失神。要是去别处倒不值紧要,就算是去翊坤宫都不用担心。只是这长春宫,不但是自己不能带着她去,就算是带她去眼睛也不能时时处处盯着她不放。再说,自己算什么?能够将她庇护在身边不让人伤害到她。

“主子,就让那些精奇嬷嬷和乳娘跟着格格一块儿过去。”玉沁从衣箱中拿出一块晋呈皇太后的衣料放到娴雅手边:“你还是去到宁寿宫去一趟,皇太后那儿总是要回话的。”

“我不放心。”娴雅摩挲着衣料:“要是在那儿有丝毫顾虑不到,只怕她会出事。”

“主子,格格是个极伶俐的。”玉沁附在娴雅耳边说了两句,娴雅皱着的眉头算是展开了一些:“她心思重,不想让她看出这些事。说这话的时候还是斟酌一些好。”

玉沁想了想:“这会子跟主子用过早膳,想来格格也吃不进去什么。我去和乳娘说,让她等会儿午膳的时候告诉皇后主子。岂不是既不让她起疑心也叫主子放心。”

娴雅接过衣料:“等婉儿过来我和她说,你好好嘱咐跟着她的人。”

“婉儿。”娴雅携着婉儿的手走在宫墙夹道中,一个去宁寿宫一个要去长春宫。都要过了东二长街再往西边去。

“是。”婉儿笑着扬起头:“您要和我说什么?”

“等会儿到了长春宫,不能跟在我这儿一样无所忌讳。那儿是皇后寝宫,有什么都会有人说规矩也大。格格就要有格格的样子,有格格的尊贵。是不是?”娴雅停住脚:“不是每个人都是一番好意,等你渐渐大了就知道了。”

婉儿很郑重地点点头:“您说的,额娘也教过。只是承乾宫规矩松,您对我就跟额娘一样所以不用顾忌规矩礼仪。我知道在长春宫该怎么做,您放心。”

娴雅忽而觉得鼻子酸酸的,眼角莫名湿了。将她搂进怀里:“婉儿,你知道我会嘱咐你什么是么?”

“我不会乱吃东西的。”婉儿被她搂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也不叫人说我没规矩。”

娴雅放开她:“好了,到了。先进去吧。”

弘历在翊坤宫闲适而安逸地吃着晚膳,高芸嫣坐在皇帝下手。两人在一起用膳的时候甚至比更皇后富察氏在一起更随意,没有上下的规矩礼仪对于弘历这样一个注重礼制的皇帝来说甚是少有。

“笑什么?”弘历看高芸嫣笑意吟吟,她身体从来不好。能够这样眉开眼笑还是少见的,对于弘历来说还真是赏心悦目。

“午膳的时候,在长春宫皇后主子那儿二阿哥三公主和和亲王家的大格格一起用膳。可真是热闹,只是大格格都不怎么吃东西。不管怎么劝就是不肯动手,问起来说是平日在家也是这样。”高芸嫣掩嘴一笑:“这个大格格不止是长得像娴妃,就是性子和举止也是像极了。什么时候都没见过娴妃好生吃过,妾妃是吃不进多的。她是压根就不怎么吃。”

这几日连着事忙,弘历来不及去想那日在宁寿宫的事情。高芸嫣一番无心之言反倒是让弘历想起婉儿来,尤其是那张近乎一模一样的脸。“弘昼的大格格还会这样子?”那个丫头看样子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一双大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

“可不是,规规矩矩坐着都不怎么跟人玩。和三公主一起坐着只是说话也不做别的。”高芸嫣笑起来:“还是大阿哥好,跟二阿哥一起读书写字极用功。”

“嗯,这是你教得好。永璜永琏还有纯嫔的永璋虽然小,都还不错。”用过晚膳,弘历闲闲喝着茶:“朕今儿看了太医院的脉案,看来这些日子你吃药还是比从前好多了。”

“这些时候是比从前好多了,夜里也睡得好些。”高芸嫣让宫女端上最时鲜的鲜果:“这是新近的时鲜果子,皇上尝尝。”

弘历拈起一颗尝了一口:“这东西好是好,就是寒气太重。你身子弱,要少吃。”

“是。”高芸嫣觉察出他总是有些心不在焉地神色:“皇上怎么心神不属,别是有什么事儿?”

“还有几个折子要看,这两日张秋那边报灾的折子连续上来。”弘历起身:“夜里早些睡,不许再晚了。”

“妾妃知道了。”高芸嫣拿过一旁的明黄氅衣给皇帝披上:“皇上夜里批折也要早点歇着,虽说张秋有了报灾的折子,还是让诸王大臣好生筹备。皇上万民之主,岂能伤了龙体。”

“你少操心。”弘历微微笑着,门外王庆为首的宫女太监已经伺候好软轿预备起驾。

闲听落花

书号:1752122

书名:九全十美:

她有高超的医术,有聪明的头脑,到哪里都有好生活

正文第二卷初为娴妃第六章皇帝到了承乾宫

第二卷初为娴妃第六章皇帝到了承乾宫

王庆看皇帝坐在软轿上,没有回养心殿的口谕传下来。自认为揣摩皇帝心思已经很熟稔的,这时却猜不出皇帝想去哪里。

“到承乾宫,不得声张。”弘历微闭双目:“你们都在承乾门外候着。”

“嗻。”王庆垂首称是,皇帝到承乾宫的时候几乎能够数得出来。而承乾宫的主子又是后宫嫔妃中最安静平和的,从不与人作难。若论出身的话,只怕是宫中仅次于皇后的主子了。看来只是不得皇上欢心罢了。

弘历绕过承乾门,优雅的梨花香气迎面扑来。承乾宫曾经是世祖时董鄂妃的寝宫,这么久以来除了圣祖爷的孝懿仁皇后住过这座宫院以外,一直都是闲置着。没想到这梨花倒是年年岁岁应季而开。

“格格,看你。”正殿中传出阵阵笑声:“小脸都花了,这么小不许用胭脂。”

“是这个玫瑰胭脂好看么。”不服气地声音也是传了出来,不像是芸嫣口中的那种拘谨规矩:“您擦得那么好看,我也要。”

“等你大了,要什么样的没有。”娴雅声音不大,却是莫名的宠溺。

这许多年,弘历从没见她对什么人稍加辞色。都是安静而平淡的相交,说话行事也是规规矩矩。哪有过这样子朗声谈笑的情形,联想到这个婉儿跟她莫名的相似。弘历心中原就存着的疑窦越来越明显,早先就有过只是这么些年以来她都是平淡如水也就慢慢淡散了。

弘昼,肯定是弘昼。若是没有猜错,只怕弘昼跟她的。难怪,难怪会这么像?原来是他们的祸根孽胎,盘算这孩子出身的年月真的就是那年在圆明园长春仙馆时候种下的。那时候自己并没有猜错,只是那时候没有证据而已

可是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生下这孩子?而弘昼媳妇居然糊涂到这种地步,还帮着两个人抚养这个冤孽?如果是这样的话,当年的孝敬皇后必然是知道这件事的。这才能帮着瞒天过海,否则说什么都不会没人知道这件事。

所有的人只是瞒着自己还是瞒过了所有人?要是只是瞒着自己的话,岂不是上上下下的人都被弘昼和她收买,包括皇额娘?要是仅仅只是身边人知道,弘昼那时候兼管着宗人府想要改动玉碟简直是易如反掌。这些事居然只是自己不知道,想要谋害自己也是易如反掌。

想到这里,弘历本来和煦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正在承乾宫站班的宫女看见皇帝,俱都匍匐在地。刚刚张口就被皇帝阴冷的脸色给吓了回去,所有人都在那里瑟瑟发抖。

“娴主儿,您看这个好看不好看?”不知道手里拿着个什么,只是叮咚作响。

“这个是从前我常用的,你要是喜欢就拿着玩吧。”窗纸上清晰的印出娴雅给婉儿往头上插首饰的举止。

“我太小了,戴着不好看。”清脆的声音仿佛带着水音,弘历站在正殿廊下听见里面的动静,好像在宫里所有的皇子皇女都没有跟生母如此亲密的。倘或两人不是嫡亲母女,生得如此相似又是这样亲密也是事出有异。

“娴主儿,外面有人。”婉儿悄悄附在娴雅耳边:“我要出去吓吓他。”娴雅看她这样子,未免失笑:“悄悄地,别被人吓着。”外面左不过是杏儿或是谁在外面,都是好玩的时候。只是素日跟着自己都拘束很了,有婉儿在这儿看得出她们也都是欢喜得利害。

婉儿弓着身子出去:“是谁,出来”猛地一跳指着窗下站着的弘历大叫。

脸色阴沉的弘历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唬了一下,脸色越发难看:“是朕在这儿。”

婉儿听到这声音,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吓得跪在地上:“皇上恕罪。”

外间动静不对,娴雅赶紧出来。婉儿有些缩瑟地跪在地上,弘历一脸叫人害怕的寒意立在廊下冷冷看着婉儿。

“皇上恕罪,奴才该死。”娴雅跪在婉儿身边:“贸然惊驾伏请皇上饶恕。”

“哼”弘历冷冷哼了一声,面色铁青的进了正殿。

婉儿扭过头看着跪在身边的娴雅:“皇上的脸都吓白了。我阿玛从来就不会吓得这样。”

“还说”娴雅拉着她起身:“先进去给皇上赔罪,不许胡说记下了?”

婉儿吐吐舌:“没趣,要是我阿玛一准不会唬我。”

娴雅冲她摇头:“你呀,吃了亏才安心。”一面说一面拉着她进去,小丫头温腻的手掌蜷缩在掌中方才觉得安心。

“皇上恕罪。”娴雅拉着婉儿跪在皇帝脚边:“是奴才不该跟格格逗着玩。”

“你们在玩什么?”弘历看见紫檀圆桌上零零碎碎放了不少东西,还有几件精巧少见的点翠簪子。

“格格喜欢新奇首饰,闲着没事就拿出首饰匣子两人慢慢挑选。”娴雅忽的看见婉儿脸蛋上两块方才试用玫瑰胭脂留下的印记,仿佛是戏台上唱彩旦的丑婆子。一下子忍不住笑起来,又想起是在皇帝面前,这样子放肆说笑到底不妥不免硬生生忍住。

弘历很久没有看见过她的笑脸,只是一瞬之间她脸上掠过的那丝笑意确实让人无法忽略。只是一想到这个婉儿,脸色依旧是阴沉无比:“好好的,有什么好笑?”

“婉儿方才淘气,学着用这个玫瑰胭脂。皇上瞧瞧。”娴雅抽出掖着的帕子给婉儿擦拭脸蛋:“这要是给人瞧见,还不知道怎么笑话你。”

“我哪有,怎么您擦着就好看我擦着就招笑。”婉儿不服气地嘟着嘴,鼓着脸颊越发显得粉嘟嘟的脸上两块玫瑰红胭脂突出来。

弘历原本心里存了鼓鼓的气,看到她这样反倒是绷不住笑起来:“先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脸蛋是不是跟孙大圣一样。”

婉儿听到这话,一下爬起来跑到娴雅的妆台前打开梳妆匣。看着西洋玻璃镜中的自己,‘哇’地一声哭起来:“这不是我,是小怪物。”

弘历和娴雅两人都跟着笑起来,低头看见娴雅还跪在地上弘历伸手将她拉起来。娴雅愣怔了一下,搭上他的手起身。宫女太监们都没敢进来,承乾宫正殿里只有他们三人。

婉儿抽抽噎噎地哭着,泪水将脸上红彤彤的胭脂化成一道道的印记。娴雅叹了口气,拿着手帕子给她擦眼泪:“这一哭就真成了小怪物了,瞧这一下可是擦了不少。我的帕子全变成红色了。”

“下次再不擦了。”婉儿嘟着脸:“方才我吓着了皇上,这会儿又让皇上笑了算不算两相抵消?”

娴雅早已被这丫头无时不在的古怪念头彻底折服,反倒是弘历膝下不少儿女都没有一个敢跟他这样无所忌惮的说笑。婉儿好像跟弘昼一样,说话做事都没有任何规矩可循。要是说她不是弘昼的女儿也是不可能的。

“两相抵消,你怎么想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阿玛才养了你这么个女儿。”弘历坐在娴雅方才坐的锦墩上,娴雅给他端来一盏温润的燕窝莲子汤:“皇上,润润喉吧。”

弘历看看她又看看一脸怪模怪样的婉儿,要是她心中有愧怎么会在自己面前心无歉疚,反倒是一副泰然自若的神色。难道是自己错怪了她?还是她压根就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妨碍?

“梨花开了。”弘历没头没脑说出几个字,娴雅却是有些沉溺在从未有过的景象中。有夫有女,民间算不得什么。只是这深宫里竟然如此难得,尤其是面对的人还是皇帝。入宫这么多年都没有能够猜透他心思的皇帝。

“皇上说什么?”有些失神,一瞥眼看见皇帝不悦的神情。娴雅回过心神:“可是这燕窝汤不好?”

“你宫里的梨花开了。”弘历淡淡看着她:“朕记得圆明园杏花春馆里不止有成片的杏花,更有一株梨树。跟这宫里的梨树一样,是么?”

好端端提到杏花春馆做什么,总不会是皇太后跟他说起吧。皇太后答应过自己,只要自己不和他说皇太后就一定不说。“自从先帝大丧之后,皇上就不曾莅临圆明园。依稀记得那儿是有一株梨树的,还是皇上记性好。”

“婉儿听阿玛说起过圆明园的。”拉着精奇嬷嬷去洗了脸的婉儿一蹦一跳跑过来:“娴主儿,您要是去住就带我去,好不好?”

“你阿玛跟你说圆明园什么?”娴雅刚要开口答应,弘历已经把婉儿拉到身边:“告诉皇父,你阿玛说什么?”

“阿玛说圆明园是玛父最喜欢的地方,特别是万方安和。只是玛父大丧,不能游阅。要不皇上也会去的。”婉儿扭着辫子:“皇父,您什么时候到园子里去?”

“等朕去的时候叫人也从王府把你接来一并带去?”弘历看了眼娴雅:“你说好不好?”

婉儿看了眼娴雅,眼波一转:“要是阿玛和额娘也去,我就去。”

“不是有你娴主儿,还不是一样?”弘历修长的手指滑过婉儿的小脸:“难道娴主儿不够疼你?”

“娴主儿跟我额娘一样疼我。”婉儿一下挣开皇帝的手拢到娴雅身边:“皇祖母说,这是缘分。有的人日日相处未必能够有这份缘,而有的人只是一见就似曾相识。”

娴雅抬手捋捋她的头发:“格格,明儿就该回王府了。”

“等回去了会想您的。”婉儿看了眼坐在上面的弘历:“皇父,您会不会想我?”

“要是朕想你,就接你进宫。”弘历很少跟子女在一起说笑,或许是有过抱孙不抱儿的祖训亦或者是皇帝之尊高高在上,总是几个儿女见到他多是畏惧而退避三舍。婉儿因为自来在父母身边撒娇惯了,进宫时日不多却是被皇太后和娴雅视若珍宝。也就把皇帝当作父亲一样,小女儿的娇嗔显露无疑。

正文第二卷初为娴妃第七章离别

第二卷初为娴妃第七章离别

“哦。”婉儿答应了一声,外面传来二更鼓响。

娴雅反倒是有些局促不安起来,好像已经很久了他都没有翻过自己的牌子或者是在承乾宫留宿。这会儿孩子在这儿,他又在这儿才真是叫人为难。

“跟你嬷嬷呢?”弘历打量了娴雅一眼:“时候不早了,还不去歇着。明儿回去,你阿玛见了还不知在宫里怎么轻慢你了。”

“是,婉儿告退。”本来和娴雅说好,夜里要搂着娴雅一起睡的。接过这一下全都落空了。在家的时候,要是阿玛敢把自己赶出额娘房中,不知道要说多少好话甚至还要拿多少小玩意儿来哄自己开心才行。

到底是皇帝,婉儿还是不敢太过放肆。福了一福退出寝殿大门,空荡荡的寝宫越发清净了。孩子离开眼睛,娴雅的心神也随之安静下来。

因为皇帝事先有口谕不叫太监宫女近来伺候,娴雅只好亲自伺候皇帝盥洗就寝。弘历打量着她清瘦的身影,好像这么些年以来她一直都是这样安静而恬淡的侍立在皇太后和皇后身边。

说话行事也不张扬过分,就算是侍宴承欢也只是循规蹈矩。好像那个在潜邸如春花般耀眼的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躬身铺陈好被褥,娴雅回过身。皇帝坐在二进间的南窗下炕上,把玩着方才那几件精致小巧的首饰。抬手掠了掠有些松散的鬓发,娴雅缓步过去:“奴才伺候皇上更衣。”

弘历看着她,只是穿了件烟霞色的贴身内衬衣。小巧匀称的身形柔若无骨,屏住呼吸娴雅开始给他解下襟扣。弘历盯着她的侧脸:“婉儿很像你,要是不说是老五家的。真以为你们是嫡亲母女。”

“奴才哪有这么大福分,皇上夸奖了。”娴雅微微一笑:“五爷和五福晋好福气,奴才可不敢作此妄想。”

弘历抬手握住她的下颌:“好像第一次在永寿宫看到你的时候,你也是这么个样子。这么些年你都没变过,是不是吃了什么长生不老的丹药来着?”

“皇上这么说,越发是臊得奴才无立足之地。”娴雅侧过脸,又被弘历扭过来:“好多年,朕都没看见你好好笑过一次。”

想到睡在侧殿的婉儿,方才涌起的一丝温情充溢在胸膈间。天一亮这孩子就要回去,下次再见不知会到何年何月。每日这承乾宫只有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一个人守着这株梨树看它花开花落。本来嘴边漾起的一丝笑意,顿时敛住。

弘历心中越发疑窦丛生,这副神情尤其是眼睛明明是对睡在那边的婉儿极为不舍。难道她真的是?“你很喜欢老五的婉儿?”

“大格格生得冰雪可爱,又是皇上的侄女儿。别说是奴才,换做是谁都会喜欢。”娴雅想要挣脱他的手:“皇上也是欢喜的。”

“朕那么多儿女都没见你对谁这样子青睐有加,区区一个侄女儿值得你这样?”弘历按捺住自己心底的疑窦:“可是一桩奇事?”

“皇上身边的阿哥公主都是各宫姐妹所出,奴才怎好越俎代庖。”娴雅趁机摆脱他的手:“皇上就快三更了。”

“等不及了?”弘历手指滑过她的脸颊,眼前闪过弘昼和她交叠在一起的面孔。两只手紧握住娴雅的双肩:“你要是心里还有别人的话,朕会知道的。”

娴雅没想到皇帝会说出这种话,只是这话自己居然找不到一句能够辩解的话。在宫里住了这么多年别说男人,只怕一只公猫都没有。别人偶尔还能看得到皇帝,搬来承乾宫这么久好像自己的绿头签都没有被富察氏命人送到敬事房去。

“或者真有的话,只怕皇上比奴才还要知道的早些。”娴雅第一次无畏地抬起头:“莫非这宫闱之中皇上都不放心,最先甚至疑心到奴才?”

“你做了什么让朕疑心你?”弘历环住她的腰:“朕不想这时候跟你说这个,有什么是瞒不过朕的。”

娴雅的手已经被弘历扭到身后,瞬时间就被他压了下去。

高芸嫣吃着宫女端来的补药,大阿哥永璜要去南书房念书早早过来给她行过礼后便带着谙达和精奇嬷嬷出去。

“怎么,昨晚皇上没去养心殿反倒是去了承乾宫?”抬起眼皮看了看白玲:“好端端的,皇上一百年不去东六宫一趟。就算是纯嫔和嘉嫔也不过是偶尔被宣召去养心殿围房候旨,哪会有莅临东边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