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雅抱着刚满百日的儿子在杏花春馆的庭院里散步,小家伙虽说有两三个乳娘可是还喜欢让生母抱着,睁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陌生的世界和人。

“猜着就是主子把小阿哥抱出来了。”杏儿拿着一件青缎披风从寝宫出来:“这会儿正收拾东西,只怕明儿就要回宫去了。”

“为着这个我才抱他出来的,要是在里面只怕等会儿又该闹腾了。”娴雅抱着儿子来回走动:“不知道别人家是不是这样子,每日除了吃就是睡。要是这么下去只怕过不了多久我都抱不动了。”

“主子,万岁爷传话来了。请您过会儿到九州清晏去,伺候万岁爷用晚膳。”杏儿让立在一旁的嬷嬷把孩子抱走:“主子,给您更衣吧。”

“嗯。”娴雅转身进去,自打分娩以后就开始服用上次那种乌黑苦涩的药方子。身形竟然已经回复到未怀孕时候的样子:“早间去给皇太后请安的时候,说是等回宫之后预备选秀女来着?”

“奴婢也听说了,选的是下五旗的。要新进些宫女子进来,也好伺候主子们。”杏儿扶着娴雅在妆台前坐下,如霜拿出预备好的梳妆匣子和首饰箱子放到妆台上:“只怕是有些宫里的宫女子年岁大了,要放出宫去。”

“先说说,你们日后是要选个三等虾(侍卫)呢还是要旁的,我好给你们留心。”生了阿哥以后,娴雅才是真的觉着自己跟从前不一样来着。至少总是觉着自己该给身边的人找个好的归宿,这几个人跟了自己好些年不能委屈了她们去。

“瞧主子说的,哪里就说到奴婢们身上来。”如霜一面给她梳头一面笑道:“只怕奴婢几个有福分的话,就跟嬷嬷一样伺候主子一辈子去。”

“谁说的,你们在宫里住了这几年还看不出来。这儿可不是外人想的人间天堂。”娴雅对着镜子一笑:“只是这个嫁人啊,可不能光看别人家门第。这时候凭着主子的一道口谕,倒是没什么。日子久了,两个人过得好倒是好。不好就会想起这些憋屈的事儿,那时候可是跟谁说去。”

杏儿在旁边给娴雅打点出两件旗装:“主子这会儿跟我们说这个,待会儿见了皇上能说这些的话也是好的。只怕到时候一句话也是说不出来的。”

一直站在娴雅身后梳头的如霜放下梳子,这才捂着嘴笑起来。娴雅戳着杏儿的额头:“越来越放肆,这话叫人听见还指望我这儿什么规矩都没了。居然打趣到皇上身上去了。“

“这不是悄悄跟主子说笑么。“杏儿没还意思笑起来:“主子,奴婢听说件事。只怕等会儿万岁爷要跟主子说这事儿。”

“什么?”娴雅低头挑选着耳坠子。

“听说皇上要封婉格格为和硕公主,要是皇上问起来主子可是要据理力争把格格认到宫里来。要不,被皇后跟高贵妃两人任谁要了去可是怎么好。”杏儿一面收拾着衣裳一面低声道:“皇太后身边的福姑姑昨儿过来给主子送东西时候跟奴婢说的。”

“先时说过这个,那时候又有了事儿就搁下了。这会儿又说这个,我边上有阿哥。长春宫有三公主,翊坤宫有大阿哥。皇上会给谁?”娴雅拿起玫瑰胭脂点着嘴唇:“要是真和我说这个,我自然是会要来。只是婉儿到我身边,还是担心委屈了她。到底是王府里规矩没这么大,婉儿那个性子…”

杏儿蹲下身整理着娴雅的裙摆:“主子先别想这个,只是想着怎么应付万岁爷。万岁爷心里有个疙瘩,主子心里必然是清楚的。”

娴雅笑笑:“这话你倒是清楚得很,我也犯不着到皇上面前说些什么。我要是说了的话,只怕皇上还真以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呢。这不说是诬陷了谁去,就是婉儿日后进了宫也会被人瞧不起。”

杏儿无声叹了口气,这主子的心思总是在一双儿女身上。尤其是婉格格,是她一生都无法磨灭的痛和歉疚。

“等会儿让如霜跟着我一块儿过去,你们在这儿瞧着阿哥。嬷嬷回来以后,和嬷嬷时候寝宫里的东西能带走就带走。不能带走的全放这儿,省得麻烦。”娴雅顺了顺鬓边的流苏串:“记住,不许任何人靠近阿哥身边。”

“是。”杏儿答应了一声:“奴婢守在阿哥边上。”

娴雅对着西洋玻璃镜照了两遍,没看出不妥方才出去。

九州清晏的皇帝寝宫,弘历坐在南边窗户的炕上看书。手边一盏康熙五彩的盖碗边沁出不少冰珠。看上去就是消暑解渴的佳品,看书入神的皇帝伸手就来端茶盅。手下无准,眼看茶盅就要倾倒。

娴雅一手接住,弘历这次觉察出身边来人。娴雅请了个蹲安:“万岁爷吉祥,看书这么出神?”

一面笑,一面将手里的茶盅端到皇帝手里:“皇上请用。”

“这时候过来,阿哥睡了?”弘历笑着接过酸梅汤喝了一口:“朕是看你就觉得怪异得紧。”

娴雅赶紧低下头上下打量一番自己:“奴才有什么不妥?”

“怎么就不像是刚生完阿哥的样子。”弘历指指空着半边的炕上:“坐着好说话。”

“是。”娴雅福了一福,在一边斜签着坐下:“皇上有什么吩咐奴才的?”

弘历放下手里的书:“自打二阿哥没了以后,虽说添了两个阿哥朕总是觉着冷清得很。永璜永璋就是日日跟着也是不爱说话,和敬更是个闷葫芦。恰好早间皇额娘跟朕说想着老五家的大格格,是个伶俐孩子。就想养在身边,依着从前皇姐和惠公主的样子。”

“是,大格格确实聪慧可人。也难怪皇太后和皇上另眼相看,总是五爷五福晋教导的好。”娴雅笑着将衣襟上掖着的手帕子递给皇帝擦拭嘴角。

“这话倒是真的。”弘历嘴角微微一勾:“要不朕也不要把她养在身边,皇额娘说这孩子跟你投缘得紧,就让她住在你那儿?”

“奴才若是教的不好,皇上可要给奴才兜着些。也免得五爷五福晋埋怨臣妾。”娴雅几乎没有丝毫的迟疑便赶紧谢恩,深知若是此时稍有推辞哪怕是谦辞就会与这个机会失之交臂。不会再放任任何机会从自己手边溜走,或者只是自己的一时恍惚便会铸成终身遗憾。

看她这样子弘历反倒失悔,她是个不爱出风头不爱招摇的人。每次说什么只要是会给自己招惹祸事的时候都会是退避三舍,痛快淋漓地应下一件事还是第一次。是不是自己这步棋错了还是预先就想好,自己反倒是失算了。心里闪过一丝阴霾:“怎么你还担心教不好她?朕倒是觉着她跟你还真像。”

“人有相似物有相同,只怕就是奴才跟大格格的缘分才这样。”娴雅带着诚惶诚恐地庄重:“奴才自然是知道,皇上和皇太后信得过奴才才把这么大担子交给奴才。唯有如履薄冰一般担下这个责任,也望着皇上能替奴才遮掩。”

“这倒是句真话,弘昼那张嘴最爱絮絮叨叨。就是皇额娘有时候也被他灌了米汤。”弘历被一句不着痕迹地奉承拍得飘飘然起来。

娴雅抿嘴一笑:“皇上可不爱喝米汤,要不只怕灌米汤的更多了。”

弘历大笑:“只怕灌米汤最多的人就是你。”

“奴才怎么敢与和亲王相比,要真这样只怕皇上会恼了奴才。”娴雅巧妙地将自己跟弘昼撇清,弘历愣了愣旋即笑起来也不点破:“吩咐传膳,明儿要回宫去了。”

金桂飘香的御花园里,天一门外站满了来自旗下的秀女们。皇后富察氏坐镇钦安殿,这次不仅要选进不少宫女还要给自己挑选一个心腹。

实在是觉得那时候自己对于那拉氏太过手软,要不也不会让自己有了腹部受敌的一天。就连翊坤宫的高氏都不能跟她相提并论,高氏不过是低下的汉军包衣。而她却是跟自己一样是八大贵族之一,上三旗之一的正黄旗出身。更何况自己身变成除了一个三公主,竟然没有一个能够引以为豪的皇子。

那拉氏身边却有一个皇阿哥,而且这个阿哥还是皇帝膝下的皇子中不仅是生母位份最高,也是唯一生母出身旗下的。仅凭这两点就能傲视所有的皇子,每每想到这些就会不寒而栗。谁也不知道自己再次怀孕生子将会在什么时候,那时候那拉氏膝下还会有几个皇子格格几乎不得而知。想再要撼动她的地位,只怕是不能了。

皇帝有些细心研究的性子,正好赶在这次选秀女哪怕是选个下五旗或是汉军旗的秀女,只要能够听凭自己摆布也能够让她狠狠吃上一记,说不定就能扭转乾坤了去。

心里存了这个念头在,对于选阅每一个秀女就是格外用心。一旁陪选的贵妃高氏和娴贵妃那拉氏反倒是有些心不在焉。尤其是新晋的娴贵妃几乎是没有正眼看过每一个人,坐在娴贵妃身边的皇上新封的和硕公主。和亲王的大格格婉儿,一身明丽可人的旗装越发让她显得娇花软玉一般。

还以为今天会写到魏氏,可是写完了才发现原来魏氏会在明天才出现。是不是有点谎报军情,先汗一个…

正文第三卷贵妃生涯第二章心思难料

第三卷贵妃生涯第二章心思难料

“怎么了,扭来扭去哪儿不舒服?”娴雅握紧婉儿的手:“还是饿了?”

“坐得乏了,没意思。”婉儿端起手边的桂花茶喝了一口,几乎是微不可闻地絮叨着。

娴雅看看手里的排单:“还有一会儿只怕就好了,再坐一会儿。”

“额娘,咱们晚膳后去御花园消食好不好?”婉儿扭过头,自从被封为和硕公主就算是皇帝的女儿。又是抚养在娴贵妃身边,便开始叫她做额娘了。只是连婉儿自己都不觉得,这一声额娘叫得何其自然,没有丝毫的矫揉做作。

“你呀”娴雅宠溺地笑笑:“到时候只要没事咱们就去。”

“好。”婉儿环顾左右,皇后乐此不疲地还在看着排单或是打量着从面前鱼贯而过的秀女们,对面的贵妃高氏则是不是打量着皇后的脸色。似乎关注皇后比所有的事情都要重要。

“额娘,她们都不是上三旗的?”婉儿看着娴雅手里的排单:“皇父选她们进来是做宫女子么?”

“这个是一年一次的选秀,多是选宫女子。要是三年一次就是做内廷主位的,那多是上三旗的秀女。”娴雅目光从眼前的秀女们脸上滑过。

“你要是看中谁就留下。”皇后富察氏转过脸朝着娴雅:“身边那几个人要是不得心或者人大心大的就放出宫去,也是个恩典。”

“是。”娴雅起身答应着,嘴角的笑容和煦得仿佛窗外的暖阳。婉儿兴致索然地看着面前的秀女:“没有一个不腻味的。”

娴雅忍住笑:“人小鬼大,哪有你说的那样子。”不过还是打量着最后进来的一队秀女,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盛头签的盘子。原来自己跟她是一样的念头,只是说不出来而已。

“好了,今儿先散了。还有两天,咱们明儿再说。”虽说留下好几块牌子,只是还没看到自己想要的那个人。富察氏有些悻悻然,高贵妃始终跟在富察氏后面。几乎是带着有些谄媚的笑容紧随其后,富察氏眼角处看到高氏心底却是想起儿子被那只猫吓得惊风而死。而那只猫却是翊坤宫所养,心底便泛起一股浓烈的恨意。

嘴角往下耷拉着,转过身看着高氏:“你身子不好先回去歇着,别到长春宫去了。”

“嗻。”高芸嫣福了一福,后退着下去。

“格格,方才跟额娘说了那么多也别跟着了。”眼瞧着婉儿紧紧依偎在娴雅身边,而自己所生的和敬公主却不肯跟在身边。那种莫名的失落袭上心头,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皇额娘,才不是跟额娘说这个呢。”婉儿身子微微一扭:“是说要是三妹妹等会儿没事的话,想和三妹妹一起跟皇额娘学规矩。”

“还会要学规矩啊”富察氏忖度着这孩子倒真是人小鬼大,这么大点儿就知道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日后自己的女儿定然不是她的对手:“我去问问你三妹妹,要是没事儿的话叫她到承乾宫去找你去。”

“谢皇额娘恩典。”婉儿请了个双安:“女儿告退。”

“嗯,你也别跟着了。”看向娴雅的时候,富察氏不知道自己该拿出什么样的神色对她:“大妞一个人回去倒真是放心不下,你那儿还有个阿哥。回去忙去吧。”

“是,奴才告退。“娴雅请了蹲安这才牵着婉儿出了钦安殿。

婉儿牵着娴雅的手走在出了琼苑东门,东二长街就在眼前。看着没了外人,皇后她们都在西六宫那边住着,同住东六宫的嘉嫔也不在身边。这才放肆地甩着手来回摇动:“额娘,我才不想去长春宫呢。”

“嗯,我知道。瞧着你那双眨啊眨的眼睛就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娴雅笑笑:“以后说话,尤其是说这些的时候别眨眼睛。相处久了就知道你是在说谎,那可没意思了。”娴雅牵着她的手:“今儿晚上叫她们预备了你最喜欢的江米蒸排骨,等会儿多吃了些。瞧你这些日子小脸都尖了。”

“额娘,我想回去瞧瞧阿玛额娘。”婉儿压低了声音,低垂着头轻轻道。

“好,就知道你有心事。”娴雅答应着:“明儿就叫跟你的精奇嬷嬷和谙达一起陪着你回去住几天,什么时候想回来再回来。”弘昼和安安所给予她的宠爱,即使是自己也给不了。这孩子并不曾因为自己被封为和硕公主就忘了父母,恰恰说明从小在他们身边是享尽天伦关爱的,焉有不允之理。

婉儿顿时笑逐颜开,只是短短一瞬间又收敛住:“额娘,我回去了皇父会不会生气呢?我不是被封为和硕公主了,以后见了阿玛额娘只能叫五叔五婶,要是知道我回去,皇父肯定会说我没规矩的。”

“你的心思就是多。”娴雅刮刮女儿的小鼻子:“你皇父知道你这么懂规矩不忘本,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会怪罪到你头上。”

婉儿这才无所顾虑地笑起来:“额娘,我住了几天一定会回来的。我在府里更会想额娘呢”

“小鬼头,你少给我灌米汤。你这嘴多半是抹了蜜的”娴雅女儿的脸:“走,咱们先传膳。等会儿让嬷嬷抱着阿哥,咱们一块儿到御花园行食去。”

“嗯,额娘我饿了。”婉儿翡翠叶子一样的耳坠子颤个不住,笑声回荡着漫长的东二长街上。

“给皇太后请安。”娴雅带着还在襁褓中的儿子到了慈宁宫,宁寿宫因为维修之日便让皇太后挪到了太后寝宫慈宁宫住着。

“快起来,这就是小五啊”钮钴禄氏对于这个皇孙格外看重,便命身边的老嬷嬷接过来抱在手里逗弄着:“生得跟皇帝小时候一个样子,到底是咱们旗人家的孩子。那天瞧见纯嫔生的那个,瘦瘦小小的一点天潢贵胄的样儿都瞧不出来。”

“皇太后夸得小阿哥都笑了。”旁边的老嬷嬷凑趣道:“您瞧,这么小的小阿哥都知道小了。”

“还真是。”钮钴禄氏笑着抚摸孩子的脸蛋:“这两天没瞧见婉儿,只怕又是在你面前撒娇来着。拗不过她少不得依了她,是不是?”

“圣明不过皇太后,格格到底是个孩子。想家原是人之常情,奴才不过是替皇太后舍下这个恩典而已。”娴雅端过宫女奉上的菊花露捧到皇太后面前:“这天儿倒是凉快了,就是燥得紧。皇太后喝点蜂蜜菊花露润润嗓子。”

“就属你心细。”皇太后喝了半盏:“等会儿啊,我这儿叫人从升平署传了小戏。也没什么要紧的大事,娘儿们几个坐着没事看看戏吧。”

“是。”娴雅听说最近升平署的戏班子一直都在排些新戏,多半是为了投皇太后的欢喜才做的,果然料得不错,皇太后也是闲着才会想出这主意消磨时光。

“我听说高氏这些日子安分了不少?”皇太后隐隐听见传言,有人说害得皇次子永琏惊风而死的猫是高氏所喂的,若此事为真可就不是皇帝所能庇护得了的:“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这才想起要收敛一二的。”

娴雅手执一柄西洋水果刀在给皇太后削着苹果,听见这话有些惊愕的抬起头:“素来贵妃姐姐跟皇后主子就是极好的,会做什么亏心事?”

皇太后拈起一块她削过皮又切成小块并用象牙签子摆好的苹果送进嘴里:“什么亏心事?我跟皇帝说过这样子的狐媚子还会少了去,皇帝也不知道看上她哪点。硬要护着不放,我也是拿他没法子。”

“皇太后素日挂记着皇上,真真是母慈子孝。”娴雅欠身笑道:“贵妃姐姐自然有外人不及的好处,要不皇上这般英明纯孝说什么都不敢拗着皇太后的意思。”

“回皇太后的话,那边的小戏已经开始了。”福妞进来请了个万福:“请皇太后移驾小戏台。”

“走,咱们瞧瞧热闹去。”钮钴禄氏刚吃完两块苹果,正是惬意的时候。听见这话便有些迫不及待,娴雅赶紧上来扶着她往后面小戏台走去。

富察氏站在阶下等着钮钴禄氏过来,眼瞧皇太后扶着娴雅的手过来脸色就有些郁郁。却不好在皇太后面前露出分毫,堆着笑过去:“刚开始唱呢,先时想着皇额娘还没过来正打算去接。要知道是娴雅伺候着,也就省去媳妇儿这么多的操心了。”

“你们俩都是好的,也别拘着了。咱们娘三个就在这儿看着她们唱,说是还不赖。”皇太后在宝座上坐下,娴雅给富察氏请了双安后,方才坐到富察氏身侧的位子。

戏台上正唱得难舍难分,皇太后津津有味看着热闹的曲闻。富察氏一眼瞧见在上场门处立着一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女子,只是陡然一眼便觉得清丽可人。也顾不得去听曲,目光便被这人牢牢吸引。

“烟霞。”端起手边的茶盅故作喝茶的样子:“去问问,站在上场门外的女孩子是谁家的?”

烟霞有些不明就里地答应了,这个女孩子定然是升平署里面身份低微的伺候角儿装扮的汉军旗包衣。这汉军旗包衣可是比汉军旗更是低了一等,只是不知道皇后怎么对她有了兴致。又不敢去问皇后是怎么一番心思,找了个托词便退了下去。

新一轮的较量将拉开序幕,大家拭目以待湘灵感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鼓励,渴望打赏粉红的湘灵留

正文第三卷贵妃生涯第三章魏莺儿

第三卷贵妃生涯第三章魏莺儿

戏台上莺莺燕燕一般的女子们用着江南特有的水磨腔,仿佛将台上台下所有人俱都带入到山温水软的如画江南。

“这曲子可听?”钮钴禄氏转脸看着娴雅:“到底是升平署的,比宫里伺候的那些人规矩得多。”

“是,也才是跟着皇太后才让奴才长了好些见识。”娴雅抿嘴一笑:“这些小姑娘们看着倒是不大,玩意儿却也是规矩的。”

“只是每日费的功夫也不少。”皇太后由始至终没有听见富察氏说一句话,放在任何时候都会听到她或多或少的话语,怎么这会子能够不插一句话。心下有些疑虑便转过头去看一旁的富察氏:“皇后瞧什么,这么出神?”

“回皇额娘的话,媳妇儿看着看着就出了神。这戏唱得真好。”富察氏赶紧扭过身笑回道:“跟娴雅说的一样,只有跟着皇太后才是真真长了见识。”

烟霞已经打听好富察氏吩咐的事情,悄悄地回到富察氏身边。手里端着一个紫檀镶螺钿的托盘,上面放着三盏茶盅。依序放到钮钴禄氏富察氏和娴雅手边,钮钴禄氏撇去茶沫抿了一口。

娴雅笑笑,跟皇太后一样撇去茶沫送到嘴边作势抿了一口。富察氏只是浅浅喝了一口,依旧是看着戏台上的悲欢离合。

“回主子的话,奴婢已经打听过了。主子瞧见的那个在上场门外伺候的女孩子是升平署魏清泰家的小女儿,叫做魏莺儿。今年十五岁,是前两日刚到升平署来当差的。”烟霞扶着富察氏走在长春宫的院子里。

“在旗?”宝音紧着手上的金护甲:“还是包衣?”

“魏家是镶白旗佐领下的包衣奴才,不在旗。”烟霞紧紧护持着富察氏:“魏清泰只是一个小小的内管领,身份低得很。”

“都不在旗了,能高到那儿去。”富察氏轻睨地一笑:“明儿得空的时候你把她领到我这儿来,我要见见她。”

“主子,她连下五旗的包衣奴才都不是。”烟霞有些担心:“要是守卫的护军问起来,奴才怎么说?”

富察氏抿嘴一笑:“烟霞,你是怎么档子事儿?这还算是事儿么?你要是连这点事儿都处不好,我看也就不用在我身边呆下去了。”

“奴才昏聩,主子息怒。”烟霞腾一下跪在地上:“主子饶了奴才这次,奴才再笨也会给主子办好这件事。”

“起来吧。”富察氏淡淡一笑:“我看你是谨慎过了头,连这件事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是在这么下去,我还能放心交给你做什么事?”

“是,奴才没用。”烟霞汗流浃背,除了没头没脑地请罪磕头几乎说不出一句整话。

“得了,起来吧。”富察氏看都懒得看她,踩着花盆底的宫鞋稳稳进了寝宫。

天蒙蒙亮,娴雅已经起身一个人在承乾宫的园子里散步。玉沁拿着件绣着蟹爪菊的披风过来:“主子,虽说是小阳春的天气总是入了秋。这会儿可是贪不得凉快的。”

“嬷嬷起来这么早,别是出了什么乱子?”娴雅深知玉沁的为人,不论大小事只要是从她眼前心里经过,绝对是逃不过的。又是一个心思缜密为人谨慎的人,不会将任何事情告诉旁人知道。

“主子可算是料事如神的,奴婢做什么都是逃不过主子的眼睛。”玉沁跟在娴雅身后:“昨儿守着西二长街百子门的太监遇见奴婢,因为上次欠奴婢一个人情就告诉奴婢。皇后主子身边的烟霞到了南府内的升平署,带来一个汉家女子到长春宫。”

“昔年孝庄老佛爷有一块铁牌子竖在钦安殿外:缠足者严禁进入六宫,违令者斩虽说这几年规矩松了,依旧只是汉军旗的才能入宫。皇后是六宫之主,断无不知之理。怎么会明知故犯?”娴雅扭过头:“嬷嬷以为呢?”

“主子别忘了,这时候正是选秀的时候,若是有人托了皇后,只怕就会寻个私情也是有的。”玉沁也在怀疑这件事,至少富察氏不会竖着一个大大的把柄给所有人抓。

“不会。”娴雅齿缝里吐出两个字:“就算是走门路,也不会堂而皇之进长春宫去。她不糊涂,除非跟她密切相干。要不以她的性子也不会甘冒这么大风险,皇太后又不是老糊涂。”

玉沁想起守门太监暧昧的眼神,一道灵光闪过:“主子,总不会是为了把万岁爷拴在长春宫玩出的新花样吧?”

娴雅踩着花盆底稳稳当当走着,原本茂盛的梨树到了秋季也有些萧索起来。即便是小阳春的天气终究是赶不上初春时候:“若真是这样,我倒是觉着不错。皇上身边的人不少,还没有一个出身这么低的。既然是上三旗的皇后要给皇上找一个汉家的妃嫔,不吝于给宫中带了一个好头。这就能让所有人雨露均沾,也就不会一家独大。”

“奴婢觉得皇后倒是有心跟主子计较似地,怎么时时处处就会留心这些事。”玉沁跟着她往二进院走:“主子也要仔细才好,万岁爷那儿主子还是不能松了手。”

“松不松手倒是不打紧,你看到了储秀宫纯嫔那儿的四阿哥没保住。皇后却是再不说我妨着谁,为什么?”娴雅扭头看着玉沁:“这可不是在东六宫出的事儿,是紧挨着长春宫的储秀宫出的事。而钟粹宫的嘉嫔,不过是一墙之隔几个阿哥格格却是壮壮实实。这就不是妨不妨着,而是有人的心思坏在里头。”

“主子说起这件事奴婢倒是想起一件事来。”玉沁笑道:“皇上说咱们的小阿哥算是四阿哥,压根就没把纯嫔所出的阿哥算在排行里头去。”

“纯嫔那个阿哥,可惜了。”娴雅叹了口气:“我听嘉嫔说,也是惊风没的。纯嫔哭得死去活来,这孩子刚一生下来就被人说是为了勾走二阿哥的命赶着出来的。这会儿去了,又说是二阿哥不甘心,也就顺道带走了这个弟弟。”

玉沁想要笑竭力忍住还是没忍住:“主子,这话说起来就可笑。”

娴雅没有丝毫笑意:“嬷嬷,我倒不想阿哥有什么大的造化。只要是平平安安长大成人,皇阿哥的身份也够一辈子荣华富贵了。别的事儿都算不得什么。”

“主子的心思固然是好的,只是有些人鼠肚鸡肠想来又不知道生出什么歪心思。”玉沁跟着她:“主子,不说别的。万岁爷对婉格格心里终究是有疙瘩在里面,趁着什么时候有空儿还是要跟万岁爷实说了才是正经。”

“我也想过,还不是时候。”娴雅仰头,秋高气爽的天气。湛蓝的天上只有两朵丝缎般云朵,好像江宁织造新进的羽缎一样耐看:“若是长春宫真要给皇上换个口味的话,第一个坐不住的不是别人。而是翊坤宫的,她虽说是贵妃出身到底是汉军包衣。这会子再来个汉女的话,唯一能够匹敌的就是她。倘或人家得宠,只怕皇太后迁怒的就是她。”

玉沁点头:“主子这点倒是比奴婢想得深远,到那时候只怕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还不止这一点。”娴雅刚要说话,眼瞧婉儿身边的宫女吟儿踩着小碎步跑过来:“主子吉祥”

“怎么,婉儿这么早就起来了?”带着笑,娴雅对女儿身边的宫女都是客气而亲切。

“格格醒了到主子寝宫去,没瞧见主子。就让奴才赶紧来寻主子,要和主子一起用早膳。”吟儿福了一福。

“我倒是忘了,是该传早膳了。”娴雅笑笑:“嬷嬷,你们也去垫垫肚子。等会儿啊说不定咱们格格又想出什么新鲜花样儿要我们跟着一起胡闹呢。”

“是,奴婢告退。”玉沁福了一福,伺候一日三餐和盥洗更衣很早的时候就不用她跟着了。每日做的几乎就是陪着聊天或是做些别人根本就不能胜任娴雅也不放心的事情。

娴雅看她要走,忽又想起一件要紧事:“嬷嬷,等等。”

“怎么了?”玉沁转过身,吟儿没有跟在身边。二进院里依旧只有两个人在庭院中央,有无外人一目了然。

“那个升平署的女孩子叫什么?”算算日子,只怕这几天安安会进宫给皇太后请安。这件事只要是宗人府记在本子上,日后有人想要赖账的话就是说什么都是不可能脱身的。

“奴婢问过,虽说是长春宫捂得很严实。不过还是被人露了口风,升平署的人见是长春宫的人带走的也就有了疑问。那个女孩子的名字也就随之露了出来,叫做魏莺儿。”

娴雅笑笑:“还指望自己是薛宝钗,带个人进宫偏偏是叫莺儿。只是这名字倒是像戏班子里人的名儿,咱们万岁爷爱给人取名儿。日后给人家一个好名字,指不定还要抬旗呢”

玉沁没听懂娴雅第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主子,谁是薛宝钗?”

“哦,随口说说。”娴雅不好露出这个带着揶揄和轻睨口风:“嬷嬷您看谁是多愁多病身神又是倾国倾城貌?”

玉沁笑着打量了一下娴雅:“若说倾国倾城貌,奴婢倒觉得是主子。只是这个多愁多病身,奴才还真是不好说。”

娴雅笑起来:“那咱们就不说了,这会儿要是再不去用膳只怕格格就来聒噪我了。”

玉沁忍不住笑道:“格格这个性子倒是好的,日后也必是好的。”

“就是你们素日酿的她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娴雅笑笑:“就是每天跟阿哥一处玩,也是像个姐姐的样子。”

“到底是姐弟情深,也没见格格平日跟谁好来着。”

大家努力粉红一下了,我也努力多更一下了

正文第三卷贵妃生涯第四卷魏氏?卫氏?

第三卷贵妃生涯第四卷魏氏?卫氏?

皇太后宫中赐宴素来是宫中女眷济济一堂的盛宴,不止有宫中嫔妃还有皇帝膝下皇子公主也会跟着母亲一起到了皇太后的慈宁宫赴宴。

“额娘,我等会儿不跟三公主坐在一处。”从承乾宫往慈宁宫去的路上,婉儿扯着娴雅的衣摆:“每次总是让我跟她一起,没趣儿。”

“那你要和谁一起?”娴雅摸着她的脸蛋:“两人作怪了?说什么她也是妹妹,你凡事让着她些。再说她是皇后生的,自然有些脾气。”

“不是这个。”婉儿嘟着嘴:“要是这个我就不和她计较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身边多了个什么魏姐姐。成日家就会跟着学舌,只要是我和她一处那个人就说我挤兑三公主。犯得着么?”

“魏姐姐?”娴雅愣了一下,动手可是真快啊一会儿就成了和敬公主身边的姐姐,如果是这样的话日后真是成了什么贵人的,岂不是成了…想着将要说出口的话不妥,娴雅旋即忍住:“若是这样子的话,你就少和她叽咕。那个什么魏姐姐的,是什么人?”

“我听三公主说,是她舅舅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婉儿撇嘴:“额娘,三公主舅舅家不就是那个傅六叔家,都是满洲世家怎么会有个汉人的远房亲戚。可不是笑话了”

“人家家里有什么亲戚,咱们这些外人如何知道。”娴雅心底冷冷一笑,果然是料的不错。皇后先给魏莺儿铺路,就要假借是她娘家的人。这样子就算是皇太后问起来,也是有了回话。皇太后又不会真去追究她富察家是不是真有这门亲戚。

婉儿撇着小嘴:“额娘,怎么宫里还会有汉人?”

“你自己也说了,那是你皇额娘娘家的亲戚。”娴雅牵着婉儿的手:“等会儿到了皇祖母的慈宁宫可不许再嘟着嘴,记下了?”

“记下了。”婉儿转过脸已经是一脸灿烂至极的笑容:“额娘,就是这样子,好看不好看?”

“好看,好看极了。”娴雅亲热地捏捏女儿的脸蛋:“额娘知道你心里别扭,面上的事儿能过去就过去。好在你和三公主也没什么过不去的,不过是她性情安静些你跳脱些。”

婉儿点点头:“额娘说的是,我记下了。”

“二姐姐”母女两个正在有说有笑的,后面一声娇俏的声音响起。母女两个人一起扭过头,和敬公主带着一群宫女嬷嬷笑嘻嘻地跟在后面。

“娴母妃吉祥。”和敬公主福了一福,娴雅笑笑:“快别这么多礼,你皇额娘呢?”

“皇额娘过会儿就来,怕我误了时辰打发我先过来。”和敬亲热地拽住婉儿的手:“二姐姐,咱们一块走。”

婉儿看看一边的娴雅,点点头跟着和敬一块走在前面。一直跟在和敬身后的宫女嬷嬷们先自请了蹲安:“娴贵主儿吉祥。”

“吉祥,都起来吧。”娴雅点点头,略一抬头看见站在宫女们最前头的一个十四五岁宫女打扮却又不尽相同的女孩子。乌黑的头发加上白净的脸,眼睛不大倒也是有些神采。只怕这就是女儿说的那个什么魏姐姐。

“这是谁,向往没见过?”娴雅语出无意一般,嘴角微微一翘:“生得个好模样。”

“回娴贵主儿的话,这是皇后主子的娘家亲戚。”和敬身边的精奇掌事嬷嬷赶紧上前笑回道:“刚进宫来,还没去给各位主子娘娘请安呢。也难怪娴贵主儿不认识。”

“我说呢,也就是皇后主子家才生得出这样子好模样的人儿来。”娴雅笑着抽出手帕子擦擦嘴角:“多大了?”

“娴贵主儿问姑娘话呢。”精奇嬷嬷推推有些愣愣的魏莺儿:“娴贵主儿好性子,姑娘别害怕。安心回话就是。”

“回娴贵主儿的话,我…奴婢今年十五岁。”魏莺儿说话有些战战兢兢地,一时间连个尊卑和敬语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