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看到娴雅露出过除去笑容以外的神情,即便是很不痛快的事情也只是不说话或是一个人闷在那里做针线。仅有的一次落泪是那次看到婉儿的时候,几乎要把所有对于孩子的想念和亏欠用泪水来说明,没想到提起先头皇后的,枕头都被泪水湿透了。

“主子,这话奴婢也不会说。只要主子好好的,先头主子说什么都会护着您的。忘了那时候跟您说的,拿您和弘晖阿哥一样看的。”玉沁反过来用帕子给娴雅擦眼睛。

娴雅默然了一会儿:“以后不会再说额娘的事儿了,不恭敬我知道的。只是被他们逼得太紧,明明不关我的事儿定要栽到我头上来。除了额娘还有谁这时候能出来吓吓她”

“主子不会怪您的,知道您是这性子么。再说主子疼您还疼顾不过来,哪里还舍得怪您不好。有些事主子当初心底就是清楚得很,这时候越发是看得明白了。无事不报时辰未到,格格放心早晚有一天会清算干净的。”

娴雅嘴角微微一抿:“就算是把她清算的清楚明白,也换不回我的婉儿跟我这一世的母女情。她到底是和亲王府的大格格。”

玉沁看这幅神情,仿佛当年孝敬皇后偶尔露出的一点性子。或许是为着先帝待她好的缘故很多事儿也就罢了,而眼前的人却是连这么一点念想都没有。

正文第二卷初为娴妃第二十二章自食恶果

第二卷初为娴妃第二十二章自食恶果

娴雅扶着腰在杏花春馆里如小桥流水人家般的庭院里散步,宽松的氅衣也掩饰不住隆起的腹部。

“娴主儿吉祥。”韶景轩的大宫女木香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在自己面前福了一福:“奴才的主子请娴主儿有空的话到韶景轩去坐坐。”

“你回去和你主子说,等我脚底下有劲儿些就过去。”娴雅指着自己有些肿胀的脚:“除了在我这人来回走走,根本不能走远。”

木香没想到一向温和可亲的娴妃会用一颗软钉子给她碰了回来,要是换做别人说不定木香会仗着自己是韶景轩贵妃身边的大宫女,或软或硬的说上两句话。只是娴妃面前还是不敢放肆的,没人知道娴妃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奴才告退。”木香福了一福,如霜正端着酸梅汤过来:“主子解解暑吧。”

“好好的,叫我到韶景轩去做什么?”娴雅在一边的藤椅子上坐下:“不是说这两天皇后身边的二阿哥几乎连话都不会说了,贵妃不去瞧着反倒叫我是什么缘故。”

“主子还不知道吧,贵妃昨儿在皇太后面前说了两句不该说的话。这话恰巧被去给皇太后请安的皇后在门外听见了,皇后气得脸都青了。回头就跟皇上说了,贵妃怕皇上今儿怪罪只怕是让您去给她想主意呢。”如霜笑着给娴妃捏着肩。

“说的什么话,难道贵妃还有说错话的时候”娴雅浅浅啜了一口酸梅汤:“再说贵妃一向是皇上最看重的人,谁不知道她说的话比圣旨还管用。”

如霜捂着嘴笑起来:“主子这么说,到底谁说的是圣旨?”

娴雅宛转一笑:“记不记得上次咱们在承乾宫坐着没事,我给你们说的那个笑话。”

“主子说了好多笑话,奴婢可不知道是哪一个。”如霜眉眼弯弯地一笑:“主子再让奴婢笑笑?”

“上次跟你们不是说过那个叫做河东狮子吼的故事?”娴雅松了松脚:“陈季常可是宋朝有命的才子,在家里还有聆听夫人柳氏的训斥。稍有不慎就要跪在池塘边,就连他的好朋友苏东坡求情都没用。”

“是这个啊,奴婢想起来了。上次我们几个人笑得肚子都痛了。”如霜想起上次的事情,依旧是笑得咯咯作响:“主子,您说这次谁是陈季常呢?”

“我可不是柳氏。”娴雅戳了一下如霜的额头:“你们几个越来越放肆,要不是我听得清楚只怕要把我绕进去才好呢。”

眼看日渐西沉,娴雅想着玉沁回了紫禁城都过了一天还没见回来。时刻揪着心,只怕会出什么意外。

“主子,嬷嬷回来了。”雨芯喜孜孜地跑过来:“这会儿换了衣裳就来。”

“哦,回来了。”娴雅喜得起身:“我算是安心了。”

“主子安心,奴婢也安心了。”话音未落玉沁已经从自己住的偏殿过来:“给主子请安。”

“嗯。”娴雅挥挥手,如霜和雨芯退了下去。玉沁额头上微微沁着汗水:“炎天暑热的,主子怎么不在屋里歇着,到这儿来只怕热坏了。”

“没事,这儿有风凉快多了。”娴雅指着一边的藤椅子:“坐下说话,这儿可没人别讲那些虚套子。”

“纯嫔只怕就是这一两天的事儿了,本来要比主子晚些的。谁知自己个儿不当心,在储秀宫后殿崴了一下有些动了胎气。”玉沁擦去汗水:“奴婢还给主子带来两个主子最熟悉的东西。”

“什么?”娴雅来了兴致:“我能熟悉的东西必是从前常见的。”

“咱们承乾宫后面养了好些活物,有一只是跟韶景轩养的一模一样的。奴婢回宫的时候在琼苑东门拾到一只脚环,顺手给咱们的换了。”玉沁笑着:“这会儿只怕在天地一家春附近晃荡呢。”

娴雅愣了一下:“要是日后有人瞧见韶景轩那只呢,不会有两只一样的?”

“主子想想,脚环都没了谁认得谁是谁?再说咱们这只可是在宫里的,好端端的不会到园子里来。”玉沁前后早已算计了无数遍:“人人最怕的皇子公主惊风,被咱们的活物一吓唬正好坐实这件事。”

娴雅笑而不语,停了一会儿:“这么说的话,只怕我还真要到韶景轩去走走了。”

“好好的去韶景轩做什么?”每逢这种时候玉沁说她的语气就像是一家人一样,甚至连主仆尊卑都不顾了。

娴雅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玉沁笑起来:“主子这时候去不是往人家心口扎了一刀,若是换了皇上在那儿反倒是不美。”

“这倒是,只是我想着这时候不去说上两句话倒真是让她跑开了去。”娴雅摸摸自己的肚腹:“这一个在里面稳如泰山还真是叫我没料到的,眼见得额娘在这儿作难。他能不动心,倒是叫人放心。”

“娴主儿,娴主儿。出大事了。”皇太后宫里的大宫女福妞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二阿哥薨了”

“二阿哥薨了?”娴雅激动地站起来:“这是怎么弄得,不是说渐渐好了的。前儿还听说知道要吃粥要喝汤的。”

“可不是,正是这话。皇太后也是不信的。只是听说不知怎么弄的,二阿哥宫里跑进去一只猫。那猫趴在地上没人看见,小阿哥醒了见没人就一个人从床上下来踩到了猫身上。猫一声尖叫,吓得二阿哥跌在地上随即晕了过去。等到外面的嬷嬷进去,猫还被二阿哥踩着尾巴叫个不住。”福妞喘着气:“皇后主子吓得不行,赶紧叫传了太医进来。太医叫人掰开二阿哥的嘴灌了半盏参麦饮,二阿哥哇的一声吐了出来。之后六脉俱脱,就那么薨了。”

玉沁看了眼娴雅:“主子,还是去皇后主子那儿看看吧?这时候只怕皇后主子哭得不行呢”

“奴婢来就是跟主子说这个的,皇太后嘱咐说娴主儿身子重。二阿哥刚刚薨了,只怕那儿还是不能让主子去。主子只要在杏花春馆好生歇着就好,要是主子再有个好歹的话可是叫皇太后心里怎么过得去”福妞担心地看着娴雅:“娴主儿安心就是,皇太后已经嘱咐过皇上了。不叫主子您过去了。”

娴雅扶着腰坐下:“嬷嬷,要不您就跟着姑姑一起到皇后主子那儿看看,就算是我不能去您也去替我尽尽心。”

“是。”玉沁点头:“奴婢这就去。”

答应过以后跟着福妞两个人一起往外走,娴雅坐在藤椅上抚摸着隆起的腹部。永琏若算是自己害死的,似乎不为过。只是这样的事就算不是自己做的也会毫无疑问地栽到自己头上,早知如此还不如自己真的做一次。

只是这次说什么都不能栽到自己头上,那只猫必然是先前在承乾宫吃过皇后送来的各色事物的那一群猫中的一只。要不绝不会声嘶力竭地大叫,这么看起来还是皇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可见是一饮一啄报应不爽了。

“主子,这都是什么时候了您还在这儿坐着。“杏儿急急忙忙忙到了这儿:”虽说是三伏天,可这天到了夜里还是有了寒气。您身子受不住的。“

娴雅回过心神,果然是点点繁星映在天幕上。起身扶着杏儿的手往寝宫走:“嬷嬷那儿叫人传话来不曾?“

“嬷嬷那儿倒是没话,宫里反倒是叫人传来话。说是储秀宫的纯嫔主子生了个未足月的小阿哥,您说巧不巧。正好是赶在二阿哥薨逝的时候出生的,皇上皇后都知道了。”杏儿看了娴雅一眼:“这可是奇事,哪有这么巧的。”

“生的是阿哥,还是早产?”娴雅没想到会这么凑巧,只怕富察氏说什么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安排。

“可不是,依着太医院的脉案,只怕也该是主子先分娩,哪知道被纯嫔占了先机。也是有意思,咱们走了以后纯嫔自己个儿不当心在储秀宫崴了一下,才有了这次的早产。”杏儿扶着娴雅进了寝宫:“这会儿就传晚膳吧,主子?”

“嗯,传膳。”娴雅在花梨木的圆桌旁坐下,把玩着桌上的犀角杯:“今儿有什么好吃的?”

“有主子欢喜的御田胭脂米粥,还有锦州酱菜。”杏儿看着人捧着食盒进来:“主子可是想要进点别的?”

“想吃点酸酸凉凉的东西,上次拿来的就不错。”娴雅先喝了半盏乌鸡汤:“油腻腻的东西吃了膈应。”

“是。”杏儿叫人下去传话。娴雅慢慢吃粥,心思却是一刻都不停。不一会儿小宫女便捧着她刚吩咐的小菜进来递到杏儿手里。

“主子。”杏儿提醒了一句,将小菜放到娴雅手边。

娴雅夹了一丝看了看这才放进嘴里,慢慢咀嚼了两下:“等会儿你们几个就在这儿吃吧,这么热的天早点吃了也好收拾着早些睡。”

“主子。”如霜从外面急急进来:“五福晋带着大格格进来看皇后,这会儿皇后那边没法招待。素日又跟贵妃不熟,皇上叫人送信来。让五福晋和大格格晚上歇在咱们这儿。”

娴雅手里的银箸重重掉在桌上,脸上泛起一丝惊喜至极的神色。才一瞥眼看见跟在如霜身后的皇帝身边亲随太监就在外面候着。

“是,奴才知道了。”娴雅复又拿起银箸:“叫人去收拾后面的寝宫,再吩咐做两道拿手菜招呼五福晋和大格格。”

“是,奴婢这就去。”如霜回身时候,手里捏着一个不薄的红包递给了外面的小太监。

拿着银箸却没有丝毫胃口,莫非老天真的开始垂怜自己。所以才在这时候让自己见见女儿不成?

不知道亲们看到这儿可是解气了些,富察皇后虽然还不知道这件事皆因她作孽而起,总算是报应在自己身上。

前天的东西让大家义愤填膺是不是可以看作是大家对湘灵的关怀呢?

正文第二卷初为娴妃第二十三章倾心夜谈

第二卷初为娴妃第二十三章倾心夜谈

刚刚沐浴完坐下,就看见安安身边的大宫女央央先行进来:“奴才给娴主儿请安,娴主儿吉祥。”

“起来说话,你主子呢?”娴雅坐在软榻上,只是松松系了件襟上绣着垂丝海棠花样的寝衣,外罩一件同样花色的袍子。

“回娴主儿的话,奴才主子和大格格已经到了宫外。让奴才先来通禀娴主儿。”央央复又福了一福:“娴主儿倒是比先时更好看了。”

“这可是你主子教你说的?”娴雅素来跟安安熟识,就是彼此的丫鬟在身边也能言笑无忌:“快让进来,外面热得很。”

“不用让,我们这就来了。”安安穿着夏季的吉服褂,还戴着朝珠梳着大头。比起一身闲适的娴雅郑重了许多,娴雅看着她就热得不行。反倒是站在一边的婉儿,看起来高了不止一个头。

“这么快的脚程,要是换了我只怕还在门口没到呢。”娴雅起身跟安安两人互相见了礼,婉儿也跟着母亲福了一福:“娴主儿吉祥。”

“吉祥,吉祥。”娴雅摸着她的脸:“长这么高了,要是没见你在额娘身边只怕都认不出了。”

婉儿腼腆地一笑:“娴主儿夸得我都不会说话了。”

“还没用膳吧,先用膳再说。”娴雅笑道:“我这儿可比不得天地一家春也比不得韶景轩,没那么多好东西。只是预备一顿便饭倒还使得。”

“就为吃你这一顿便饭才来的。”安安也不见外,拉着女儿在一旁坐下。杏儿早端了两盏冰镇酸梅汤过来,母女两个早就干渴不耐。酸梅汤仿佛雨露甘霖一般,喝下去暑气俱消。

娴雅看安安一副正经打扮:“先去换身衣服,看你这样我都热得不行。”

“可不是,你以为我喜欢这样子打扮。方才在天地一家春,皇上皇后都是那样子。我也不敢没了礼数,还好是叫我到这儿来。要不我可要连夜回去,真去了韶景轩的话还不把人闷坏了。”安安快人快语:“格格,咱们都去换了衣服。要不你娴主儿又该说了。”

婉儿抿嘴一笑:“额娘最怕娴主儿说。”精奇嬷嬷已经带着她先去盥洗更衣。

娴雅看着婉儿的婉转一笑,仿佛看见当初的自己。一瞬间几乎是愣在当地,玉沁从后面扶着她:“主子,既是五福晋和大格格都来了。早些叫人给福晋和格格传膳,等会儿夜深了也吃不了多少。”

“嗯,叫人传膳。”娴雅坐回软榻,不知道想起什么:“嬷嬷,去问问看格格欢喜吃什么。马上另做了来。”

“早就叫人去问了,主子还是安心坐着吧。”玉沁扶着她坐好:“主子,若是这会儿做得太过会有话传到皇上耳朵里去。虽说跟福晋不避形迹,只是格格到底是个孩子。很多事还是多想想才好。”声音很轻,只有耳语的两个人能够听见。

娴雅点点头:“我知道,只是看到她就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到底是孩子,不能怠慢了。”

玉沁刚要说话,看着安安母女从后殿出来已经是换了清爽凉快的歇夏单衣。“可真是凉快多了,幸而是在你这儿。要是在别处,实在是想都不用想。”安安笑着坐在娴雅对面的膳桌边:“我们一路过来的时候,婉儿知道是到这儿来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格格,这么喜欢到我这儿来?”娴雅拉着婉儿到身边坐下:“方才嬷嬷问你欢喜吃什么,已经吩咐人去做了。等会儿就全有了。”

“跟额娘一样,都欢喜到娴主儿这儿来。”婉儿被她摩挲得很是舒坦,低头看见娴雅隆起的腹部:“额娘,娴主儿会生个阿哥还是格格?”

“这要问娴主儿。”安安把女儿的手放在娴雅肚子上:“你自己个儿说是个阿哥还是格格?”

“肯定是个小阿哥,都在踢我的手。”婉儿又惊又喜:“额娘,您什么时候跟娴主儿一样给我添个弟弟妹妹。”

“娴主儿生的还不是一样。”安安看看娴雅:“娴主儿,您说呢?”

娴雅笑笑:“只要是大格格觉着是就是,这有什么关系。”正说着,小宫女端来两个精致的食盒。当着面掀开,异香扑鼻。婉儿看了顿时眉开眼笑,这是她最喜欢的肴馔之一。

“格格趁着热,赶快吃。”娴雅让人将食盒里的东西放到母女两个面前:“还不知道和你们府里做的味道是不是一样。先尝尝。”

婉儿迫不及待地拿起银匙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好香哎呀,烫了舌头了。”一面说一面吹气。

“没烫坏吧?”娴雅见状,赶紧问道。

“没,没有…”婉儿慌不迭地说道,一面说一面摇手。安安笑起来:“说过好多次,就是这个性子不改。吃东西总是急急忙忙的,这不烫了吧。”

娴雅已经叫人端了一盏凉茶过来:“喝了就好些,吃东西别急。还好只是烫到了,要是噎到或是别的岂不是因小失大。”

“是,我记下了。”婉儿也不叫人伺候,看见旁边有一盘樱桃肉顺手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好香,跟上次在宫里吃的一样。”

“那就多吃些。”娴雅看着安安:“这儿的东西还是跟从前额娘在的时候一样,我都没动过。就是这些东西都还是那样子。”

“不止是陈设布置,还有人都没变过。”安安跟女儿一样津津有味的吃着东西:“我倒是想起那时候咱们在这儿的情形,好像就是昨天的事。可是看看婉儿,就知道其实已经过去好多年了。”

婉儿被精奇嬷嬷领着下去睡了,安安却没什么睡意。摇着轻罗小扇到外面纳凉,娴雅也是坐在庭院中的藤椅上只是披了件厚实的氅衣。

“这么晚了还不睡,你身子受得住?”安安笑着过去。

“睡了一觉醒了就再也睡不着。”娴雅跟她并肩坐着:“昨儿你去天地一家春瞧见什么了,二阿哥怎么就这么薨了。”

安安鄙夷的眼神即使在月下也是看得清清楚楚:“难道别人不清楚,她在哪儿危言耸听咱们也是跟着相信?当初我生永瑛的时候,她正是怀着二阿哥的时候。那时候离她临盆还有那么久就忍不住了,结果我刚生完她也就跟着生了。既然是早产就注定孩子生来孱弱,远远不能跟足月分娩的孩子比。不说别的,我的永瑛足月生的我用了多少心血还是没有保住。幸而还有永璧,我倒是觉得从前额娘说的那话没错。当年年贵妃是怎么能够受得住生的孩子一个个夭折在前面。”

娴雅摸着自己的肚子:“纯嫔这次早产,只怕也是不好。”

“你还有心思搭理人家好不好,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安安几乎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我真真是服了你,你没瞧瞧这几年那些后进的汉家包衣都爬到什么位子了。你不过是依着当年侧福晋的身份才有了一宫主位,娴雅难道你就想这样子过一辈子?”

“你知道她总是怎么人前人后说我么?说我是不宜子孙,这话不止说了一次。我能辩驳什么?还说不是,岂不是有意跟她辩驳那又是不知规矩礼体了。”

“不宜子孙?”安安瞪大了眼睛:“究竟是谁不宜子孙?生了三个死了两个还好意思说人不宜子孙,这话拿出来评评理可真是诬陷死人去。”

“可是这位主子就是听信了这话,我这次能怀上还不知在哪个菩萨面前烧的香顶用了。”娴雅淡淡一笑,眉间有着无法抹去的轻愁:“先时还是觉着不忿,年数过得久了也就惯了。想了断自己的时候想起婉儿,有你和五爷看着我也没有不放心的。只是不甘心,做什么到我头上就是这个结果。”

安安一下扭住她的手:“你若是有了那个笨心思的话,我是不会再替你管着婉儿的。你想啊,真是那样做的话是谁在心里笑得开花?还不是那几个人额首称庆,为她们除去了眼中钉肉中刺而高兴。我要是你,我就定要做给那些人瞧瞧看。越是说你怎么着,你就一定要怎么着。干脆是不好的,我就是要你们咬牙切齿恨我我就安心了。”

“你说的我都想过了,所以才让自己硬撑着活下去。”娴雅握紧安安的手:“以后你们再来看我的时候只怕就不一样了。”

“我就想着以后要是见了你要行大礼的时候,我跪到底都是高兴的。你这么个伶俐人偏生想不清楚还真是奇闻。”安安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婉儿越来越像你。昨儿在天地一家春的时候,皇上直愣愣看了婉儿好久。兴许心里想的跟我们想的一样吧。”

“只怕他会想得很不堪,说实话我连辩解都不想。要是他信我的,就不会有这么多心思。若是不信我,我说的话自然也就没用。”娴雅苦笑道:“你想得出我第一次听到皇上口中说我的那些话我几乎都是忍不住要告诉他那其实是怎么回事情,可是后来想着要真是说了说不定皇上会觉着我为了庇护什么人才这么做的,想到这儿还是忍住了。”

安安想到弘昼跟自己之间的相处,再想想娴雅每日都在想着怎么要把自己护好还要防着人害自己真是太为难。只是想要帮她都无从下手,只能在心底默默祷祝这样的岁月早日过去。

正文第二卷初为娴妃第二十四章生子

第二卷初为娴妃第二十四章生子

娴雅靠在床榻边上,腰间酸胀不适。一阵阵往下坠的痛觉不时困扰着人,冷汗不断从额间流下来。本来凉爽宜人的杏花春馆寝宫仿佛一间盛满了热气的浴室一样暑热难挨。

“主子,好些了?“玉沁拿着一块滚热的帕子给她拭汗:”太医来诊脉,说是就要临盆了。奴婢已经叫人去禀奏皇太后和皇上了,皇后主子也知道了。“

娴雅无力握紧玉沁的手:“好痛,这孩子不知还要怎么折腾我才罢。”

“娘娘,喝点乌鸡人参汤。还要折腾好久,只怕您饿了。”杏儿端来一盏鸡汤,跪在榻边喂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下去:“主子多吃些。”

“主子,接生嬷嬷们都来了。”玉沁安慰着娴雅:“过会儿只怕就会见到小阿哥了,主子安心就是。”

“我知道的。”娴雅苍白的一笑,两滴汗水从脸颊滑下。

接着又是一阵天昏地暗的疼痛袭来,仿佛没有尽头的黑夜。远远的看见一袭熟悉的身影在自己不远处徘徊,似笑非笑间看着自己:“额娘”

“娴雅,答应过我要给我要给那拉家争气的。这么快就要放弃么?”孝敬皇后跟先帝站在一起还是当年福海边不可磨灭的记忆。

“不,额娘我从没想过放弃。只是不公至此,我不服”第一次几乎是无所顾忌地在人面前说出这句话,眼泪不受控制地挂在腮边。

“额娘最欢喜听你说不服,好好抚养这个孩子。日后必有人给你一个交代还你一个公道。”孝敬皇后将一个鲜红的包袱扔到娴雅怀中:“我会时时处处看着你,要是你再敢有不该有的心思我就随时收回他和婉儿。”

“不,额娘不要。”娴雅惊叫着搂紧了怀中的包袱:“额娘,我会好好的。真的,您千万不要把他们带走。额娘…”

“主子,主子醒醒”玉沁用力摇着娴雅的肩,上次就是这样子昏睡了好久。还是先头皇后用一根硕大无比的白参熬汤合口含各一半,才算是捡回一条小命。这次要是再有纰漏的话,谁还能救得了她?

娴雅悠悠醒转,不过是南柯一梦。只是枕边真的有了一个小小的红襁褓,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安稳的睡着:“怎么了?”

“吓坏奴婢了。”玉沁长吁了一口气:“主子,是个小阿哥。”

娴雅看着枕边的儿子,两滴泪水一下滑落:“我知道,是额娘给我的。”

“您看到孝敬皇后了?”玉沁又惊又喜:“还说了些什么?”

“要是我再有不该有的心思,就要带走他和婉儿。”娴雅抚摸着孩子的小脸:“他生得好像他阿玛。”

“可不是,接生嬷嬷说小阿哥是这么多个皇阿哥里生得最像皇上的。”玉沁笑着端来一盏鸡汤:“想来主子也该饿了吃点东西吧。”

“这是第几个阿哥?”娴雅恍惚记得前几日纯嫔苏蕙生了一个小阿哥,虽说是未足月却也是皇子。

“按大排行应该是七阿哥,这是跟着五爷家的几位阿哥一起论的。若是依着万岁爷这儿论的话,该是五阿哥。”玉沁扶着她坐起来:“主子安心,皇太后和皇上那儿都是杏儿去禀奏的。皇太后欢喜极了,马上叫人送来各色尺头和金银锞子。说是给小阿哥压惊。”

“皇上只怕还在天地一家春?”娴雅想起梦中的情形,顿时添加不少勇气:“难道我生的不是皇阿哥?”

“瞧主子说的,万岁爷在山高水长楼召见蒙古王爷们。听说主子生了小阿哥,几位蒙古王爷又会凑趣。皇上甭提多欢喜了,还说预备晋封主子为娴贵妃。”玉沁笑得合不拢嘴:“这可是好事?”

娴雅淡淡一笑,身边的儿子扭动了一下鼻翼动了动依旧睡了过去:“纯嫔还在嫔位,我怎么就要晋封贵妃了?”一面说一面俯下身亲亲儿子的小脸。

“那怎么能比,纯嫔可是汉军旗。主子是上三旗的,又是先帝亲赐。纯嫔怎么比得上”玉沁看她神色安好:“主子,奴婢还和上次一样给主子熬好了药。这个吃下去定有好处。”

“嗯,拿来吧。”娴雅笑笑:“纯嫔可是生了两个阿哥一个格格,我才只有这一个。”

“那也不一样呢。”玉沁转身下去,娴雅抚摸着儿子乌黑的胎发:这孩子怎么跟婉儿不一样?都没有婉儿那么俊秀,这样想着却又暗笑出声。婉儿都那么大了,这个还只有一天。

“奴才给娴主儿请安。”皇帝身边的王庆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寝殿外,隔着门大声请安:“奴才奉皇上口谕,晋封娴妃乌拉那拉氏为娴贵妃。一应份例与贵妃相同”

“奴才谢主隆恩。”娴雅惊愕了一番,怎么这会儿就晋封自己为贵妃了。

“奴才给主子贺喜,主子大喜。”外面的王庆通通通磕了三个响头:“皇上吩咐,等小阿哥满月的时候再给主子行晋封礼。已经让礼部铸娴贵妃金册金印,到时候请主子到正大光明殿受礼。”

“是。”娴雅答应着:“奴才叩谢皇上隆恩。”

这次不用娴雅吩咐,玉沁已经叫人预备下一个一千两的大红包等着王庆。

产后一直虚软的身子到这时候才算是真的软了下来,娴雅靠在枕上。一个儿子给她换来了贵妃的荣耀,要是这孩子早出世一两日只怕就不是这番际遇了。只怕会有人说自己跟孩子是丧门星,谁还能记得给自己晋封。只怕连幽居冷宫的女人都比自己要强得多。

宝音自从爱子夭折以后一直都是病恹恹的,甚至连唯一的女儿都不想见。每日蜷缩在寝宫里,不过问任何的事情。

“主子,好歹吃点。这样下去身子可怎么受得住?”墨菊跪在榻前,端着一盏冰糖燕窝粥:“哪怕就是为了三公主也要保重身子。”

宝音失神的眸子看了墨菊一眼,毫无意外地转过去。两滴晶莹的泪水滑落到枕上,一下子就是好大一片。

“主子,奴婢查到了。那只猫的脚环是翊坤宫的。”烟霞匆匆进来,连跪安礼都忘了:“这种猫是外藩进贡的,从来只有翊坤宫爱养着玩儿。”

“还要我教你怎么做?”富察氏冷冷地说道:“既是翊坤宫,就该要她自己来承受。”

“奴婢还有点儿不明白的,这猫分明是先时就有些疯癫的样儿。难道她不知道反倒是带到园子里来,万岁爷爱在韶景轩呆着。若是惊了驾,岂不是得不偿失”烟霞咋着胆子说道:“主子想可是如此?”

“这是她做的,如何来问我。”宝音转过身:“就把这些东西跟那只扁毛畜生送到皇上面前去,看皇上还怎么护着这个南蛮子。”

“奴才是担心,别是有人有意栽赃呢。”烟霞低声道。

“我这时候再去彻查是谁栽赃的?”宝音气得将手边的西洋玻璃花尊重重摔在地上,顿时成了碎片:“到时候叫下撞天屈,皇上心一软就不了了之?”

两个大宫女跟一边的小宫女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乌压压跪了一地。烟霞狠狠扇了自己好几个重重的耳光:“奴才笨嘴拙舌,主子息怒。奴才这就去奏知皇上。”

“承乾宫的,晋封为娴贵妃?”恍惚间听见有这么一道谕旨。

“是。”墨菊战战兢兢说道:“刚生过阿哥,皇上在山高水长楼召见蒙古王爷们。听到这消息,外加蒙古王爷们一奉承便传了谕旨。”

宝音愣了一会儿神:“刚生了个阿哥就晋封为贵妃,若是多生几个只怕这皇后也换了她做才好。要是我去找翊坤宫的晦气岂不是叫她坐山观虎斗了?”

“主子,此事还要慢慢查访才好。主子是最圣明的,若是此时去找了翊坤宫的晦气除去主子*中只有她位份最高。再加上皇太后跟和亲王夫妇都跟她交好,又有了小阿哥给她撑腰。只怕主子都不是承乾宫的对手。”烟霞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其实翊坤宫的不过是个包衣奴才出身,在主子这儿什么时候都能收拾了她。”

宝音看了烟霞良久:“我这位子该让你来做,你一定是比我好。”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烟霞磕头磕得山响:“奴才是一心要替主子打算,主子明鉴。”

“你跟我身边这么多年,我都是没看清楚你。这会儿看到的是你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宝音由墨菊服侍着穿了花盆底鞋下了软榻,端起烟霞捧来的燕窝粥抿了一口:“你倒是说给我听听,这会儿究竟是真还是假。”

烟霞吓得磕了个头:“主子,奴才真是一心替主子打算。要是没有主子,奴才算是什么。”

“你还能不忘本就算是好的。”宝音吃了半碗粥:“说说你要怎么做,我倒是要看看你这心思用得用不得。”

“主子,要是能有个主子的心腹安插到承乾宫。哪怕是一个小小的贵人,也是能够替得了主子把皇上对承乾宫的宠爱夺走。那时候还怕她位份高是不高,那时候几乎可以一石二鸟。”烟霞看了眼身边的墨菊,复又向宝音磕了个头:“主子,这可是奴才的心腹之言。”

富察氏背着手踱步良久:“这倒是一个釜底抽薪的法子,只是我去哪儿找这么一个人。还要是我的心腹,倒不如在你们两中间挑一个的好。”

两人却是相继跪倒:“主子,奴才们绝没有这个心思。只是过不了多久就要选秀女,而且不是出自上三旗的,多是下五旗和不少汉军旗的。假以时日还怕没人做得了这事?”

“嗯,看样子我倒是要多跟你们学学。没准儿还真是一个好法子。”宝音几乎吃完一盏燕窝冰糖粥,这是最近这些日子以来吃得最多的一次。既然没有儿子,只怕就真是要给自己打算一下了。

今天预备双更一次,先剧透一下:前两天有童鞋关心的令妃魏氏说不定会在今天出现,大家多多鼓励,湘灵谢谢大家了

正文第三卷贵妃生涯第一章和硕公主婉儿

第三卷贵妃生涯第一章和硕公主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