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想了个好去处,只怕你舍不得。”弘历把婉儿拉到身边坐下:“这些日子就把他们送到慈宁宫去,皇额娘也跟朕说过慈宁宫大的太过冷清。不过月余等你回来再接过来。”

娴雅心底紧绷的弦松了下来,整个皇宫除了慈宁宫是个让人较为放心的去处只怕没有一个地方是儿女头上能够遮风挡雨的屋檐:“只怕是劳动了皇太后,这倒是让奴才心下不安。”

“不碍事,你想得太多。”一眼瞥见婉儿不情愿地嘟着嘴:“婉儿怎么了?”

“皇父跟额娘出去,就把女儿和阿哥送到皇祖母那边去了。”婉儿抬起头复又很快低下来:“婉儿也要一起去。”

“你要去了,谁在宫里陪着阿哥一起?”弘历把儿子交给身边的乳娘,乳娘福了一福后下去。

“不是还有这么多嬷嬷和乳娘吗?”婉儿只是一门心思想跟着出去,从前在王府的时候只要是撒娇爬到弘昼身上就无事不准。看这情形只怕这么做也是可以的,转念之间已经坐到弘历大腿上:“皇父,好容易有个机会带着婉儿出去长长见识,就准了婉儿吧”

“婉儿,瞧你这是什么规矩。”娴雅站在一侧,不是不想婉儿跟皇帝在一起亲近些。只是皇帝是个喜怒莫测的人,若是一时婉儿不慎触怒龙颜只怕又是一桩麻烦事。

“额娘,这是我阿玛么”婉儿攀住弘历的脖子:“阿玛,您就许了我吧。我保准出去以后不闯祸,不多嘴不惹事。阿玛说什么我就听什么,也不到处走。”

“说得这么好,你平日离了阿玛的眼睛都变了样儿这要是到了外面,时时处处有你额娘护着,你再一撒娇,就什么都是你说了算了。”弘历逗弄着她玫瑰花一样的脸蛋:“是不是?”

“阿玛,您这么说婉儿就是越发警醒了。绝不敢做不该做的事儿。”婉儿笑嘻嘻地:“额娘护着,也要阿玛答应才行嘛。”

“嗯,你这嘴是能够把死的说成活的。行,准了你了。要不这两天你也是会把你额娘聒噪得不行。”弘历放下婉儿:“好了,时辰不早了。你该跟着嬷嬷睡觉去了。”

“是。”婉儿笑嘻嘻地下来:“谢阿玛。”

摇着小辫子一蹦一跳地出了寝宫,弘历无奈地笑笑。弘昼这一点倒真是被这丫头学了个全,什么时候只要是耍起无赖就是叫人毫无招架之力。

娴雅笑得有些欣慰,至少这时候才会觉得这儿是个家。“有些事只有轻装简从的出去才能办事,朕不想带着皇后或是谁一起去。”弘历看着娴雅:“在外面自然是跟在宫里不一样,也就没了这么多劳什子的规矩礼数。”

“是。”想起儿子送到慈宁宫去倒是一件好事,皇帝没有将儿子送到长春宫或是翊坤宫难道是知道她们那不可告人的心思了?还是这次出去是跟这两个人有着莫大渊源?

“朕今儿可没叫你去养心殿伺候,还是到了你这儿。你还要这样子满腹心事看着朕?”弘历手抚上娴雅的脸颊:“难不成你是要把小的也带上?带上一个婉儿已经是破例了,况且弘昼跟他媳妇也去,到时候要是不想搭理还有她自己阿玛额娘跟在身边。朕跟你是能够袖手不管的。”

娴雅失笑:“皇上这个顺水人情可是叫人感激不尽了,再说有婉儿一路跟着也少了不少寂寞。”

“嗯。”弘历环住她的腰:“出去了就不是皇上了?”

“那是什么。”娴雅没能躲开他的手:“皇上可是没说的。”

“这个先不急着告诉你,要不就没趣了。”

正文第三卷贵妃生涯第十二章高老爷

第三卷贵妃生涯第十二章高老爷

婉儿第一次不用穿着整整齐齐的格格装就能跟着人从神武门出了紫禁城,娴雅也是一身平常至极的汉人服色,没有花团锦簇的两把头和高高的花盆底,一切只是跟着寻常百姓一样的装束,好像是走街串巷的妇道人家走亲戚一样。

“额娘,咱们这是要到哪儿去?”宽敞舒适的马车里,婉儿趴在车窗上好奇地望着窗外。普通百姓的生活在她眼里变得新奇异常,好像一切都是从书本里走出来变成了真的。

“等会儿还有人要跟着一起,别急。”看来还要等着和亲王夫妇也一同走才算是一大家子兄弟妯娌走亲戚的样子,娴雅身后的如霜是唯一跟着出来的宫女。杏儿和雨芯跟着玉沁嬷嬷一起到了慈宁宫去照顾永瑜了。

婉儿扭过头:“还有人跟着,谁啊?咱们出去还有人知道么?”

“自然是,要是没人知道那还了得。”娴雅没说出是谁,也是为了给这孩子一点惊喜。有了这几个至亲的人在身边陪着,只怕会是最有意思的一件事。

婉儿想了想:“这人我们认识不认识?”

“你一定认识。”娴雅过来揽着她做好:“等会儿阿玛也就来了,只怕你就见到了。”

“额娘,可别说是皇额娘呢我不喜欢她。”婉儿有些悻悻然:“要是那样的话就真是没趣儿了。”

“什么没趣儿啊?”话音未落,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带着丝丝笑意的声音隔着车帷已经听见了,婉儿马上分辨出外面是谁。

“额娘”又惊又喜,几乎要跳起来。还在无法排解之时,车帷已经掀开。同样一身平凡装束的五福晋安安上了马车,婉儿一下扑进她怀里:“额娘,您也和我一块儿去?”

“是啊,要是格格在外嫌没趣儿的话也好有人排解不是。要不只怕会跟你娴主儿闹个不住了。”安安俏皮地笑道:“是不是,没说错吧?”

婉儿笑得脸都红了,娴雅和安安相视一笑:“我可没和她说是你来陪着一起去,要不昨晚只怕就不肯好好睡觉了。”

“哪有哪有。”婉儿笑着辩解:“要是知道是额娘来的话,只怕就不会闹腾了。”

“皇父和阿玛都在外面,过会儿就要走了。”安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说话了。”

婉儿吐吐舌头,娴雅忍不住笑起来:“看来这一路上要被人管着了,可要乖些才好。”

果如安安所说,不过半盏茶的时间马车又重新上路了。人声嘈杂渐渐远去,一股带着寒意的秋风拂面而来。婉儿穿着出锋的夹衣也不觉着冷,不时掀起窗帷看着外面陌生的景色。

只是盯着窗外看了不多会儿,婉儿就有些二目鳏鳏昏昏欲睡的样子。娴雅笑着把她拉到身边挨着:“一夜没好好睡,就在那里盘算这个盘算那个。先睡会儿,等会儿要吃东西了就叫你。”

“嗯。”婉儿靠在娴雅身边,渐次睡去。

“这孩子只要是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就是闲不住。”安安看婉儿这样子先自笑道。

娴雅抚摸着婉儿的头发:“倒是先前听说要你们也跟着一同去,眼见得往天冷走了怎么回想这时候出来。”

“真不知道?”安安看着娴雅:“皇上真没跟你说是为了什么?”

娴雅摇头:“什么都没说,只说是要出来走走办些事情。我只是纳闷,怎么不是旁人偏偏是我跟着出来。”

“要办高家的事儿,皇后家也跟高家搅在一起。就连傅恒都跟高恒在一起,皇上气急了。”安安压低了声音:“先时王爷也没说,昨晚上收拾东西的时候才和我说要我在外面少说话。”

娴雅笑笑:“闹半天是为了这个,岂止是富察家还有更新鲜的呢。也不知道是有三头六臂还是神通广大,宫里几个包衣出身的都跟她们家牵扯不清。”

“王爷说了句话,是傅恒跟皇上替高恒讨恩典。皇上说了句,高恒犯罪有人替他求情。日后傅恒不法又当如何”安安低声道:“怎么先时宠上了天,这会儿又是这样子?”

“上次跟你说的,魏莺儿那件事怎么说?”娴雅顾左右而言他:“那可是升平署的人,依照祖宗家法可是不许进宫的。”

安安掩嘴一笑:“王爷笑着说,到底是圣祖爷身边养大的。”

弘昼这句话隐着的讽刺可谓是一针见血,康熙朝有良妃卫氏,没想到乾隆朝也有个魏氏。只是还不知道这位将来前程如何,要是有个什么殊遇只怕皇后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还不知道日后如何,要是真有殊遇也未可知。”娴雅到底是不好说出跟弘昼相似的话来,只是心底早已将这些事盘算过千万遍:“不过也有新鲜的,贵妃为了出身这档子事儿已经是气得倒仰,还动手打了宫女。”

“她还能动手打人?”安安瞪大了双眼:“瞧着弱不禁风的样子,竟然还有这个本事。”

“可不是。”娴雅抿嘴一笑:“换做是谁都觉着不可能,偏偏就是的。幸而这事儿也只是那个受伤的宫女知道,要是被皇太后知道的话,只怕就收不了场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人会在皇太后面前多嘴。再说贵妃住在西六宫,正好跟长春宫门对门。要是皇后主子装作不知也没法子。”安安点点娴雅的脸:“我就知道你这么想的,要不你也不会袖手不管了。”

“还是你清楚。”娴雅掠了掠头发:“皇上让我把阿哥送到慈宁宫,我先时想着要是送到别的地方去可就是叫人胆战心惊了。幸而是慈宁宫。”

“是啊,幸而是慈宁宫。”安安当然是明白娴雅的意思:“要是换了别人,不论是谁都不能放心。”

“皇上说出把阿哥送到慈宁宫去我都不信,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想到皇上还真是叫人送了去。”娴雅抚摸着婉儿的脸蛋:“婉儿要来,还带着撒娇放赖。我也以为皇上会不答应,这会子真是叫人想不明白。”

“四奶奶,四爷吩咐先到客栈里住下。”雨芯扣了扣车厢,里面的两个人停止了交谈。

“这会儿就换成四爷了?”娴雅望着安安:“这会儿可就是四爷五爷,四奶奶五奶奶是么?”

安安猛地点头:“嘱咐了好些遍,说是一家子兄弟妯娌往江南走。这会儿只有老四老五两家呢。”

“关键是到哪儿去找前面的三位爷?再说要是被那位主子知道我这会儿做了四奶奶还不恨死我去。”娴雅摸摸女儿的脸:“婉儿,该起来了。再睡可就没人理了。”

婉儿睁开惺忪的睡眼:“这是到哪儿啦?”

“先下来,咱们住下以后再问问你阿玛。”娴雅给婉儿整好衣裳:“等会儿下去可不是叫阿玛了,要记着叫爹。记下了?”

“哦。”婉儿刚醒,有些摸不着北:“额娘,这儿离京城有多远?”

“咱们可是都没离开过京城的,就是到了这儿把人给卖了都不知道卖到哪儿去了。”安安低声笑道:“你可当心,等会儿咱们没了住店的银子说不定就把你抵给人家了。”

婉儿嘟着嘴跳下车,恰好弘历弘昼兄弟两个也是从马上下来。婉儿倒是第一次瞧见没有穿朝服和蟒袍的两个人,很是愣了一会儿。想起在宫里每次见了弘历都要请安,几乎就要行了跪安却被弘历抱住:“大妞,怎么了?”

“婶婶说等会儿没银子住店就把我抵给人家。”婉儿想起母亲教的话,也就不在想着行礼的事儿。

弘昼在旁边先自笑起来,安安倒是会打趣儿。这会儿要是把这位大公主给抵出去,接着又被皇帝知道这是他的亲女儿还不得火上浇油了去。

弘历刮刮婉儿的鼻子:“你婶婶跟你说笑呢,哪有这会儿把你抵出去的事儿。”

“方才是谁说要把这么个小妞抵债啊?”不知什么时候兄弟两个身后多了一个膀阔腰圆,满脸横肉的男人。一脸邪笑看着弘历怀中撒娇的婉儿:“这个模样要是送给我家国舅老爷做小媳妇,倒真是不委屈。”

弘历转过身看着说话那人:“国舅老爷?哪位国舅老爷”

“高老爷”好像肆无忌惮一般,挑起大拇指:“那可是当今乾隆爷最宠爱贵妃娘娘的嫡亲哥哥,能和高老爷做了亲家保准你家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一辈子不愁。”

“有这么好?”弘昼看热闹不嫌事大:“我可是听说乾隆爷可是有好几位贵妃主子的,高老爷是哪一家的。你别是在这儿拉虎皮做大旗唬人吧”

那人有些怯场,却又不想在人前丢了脸:“高老爷就是高老爷,不信你沿途打听打听谁不知道高老爷大名。”

弘历看了眼弘昼:“就你知道得多,看看你嫂子和你媳妇儿。让人把车赶到后面去。”说完便抱着婉儿一径走了。

弘昼竭力忍住的笑终于一下喷了出来,正好娴雅跟安安扶着各自丫鬟的肩头下了车:“嫂子”弘昼迎上去,娴雅行了个万福。

“五叔,这是怎么了?”娴雅看见弘历的背影,隐隐有着不耐烦。

“没事儿,有人依仗着高老爷的名号在这儿惹祸呢。”弘昼不以为然:“不过姓高的人多了,谁知道哪位是国舅老爷。”

刚才那人被弘昼抢白了一遍正是忿忿不平的时候,眼见弘昼在这儿说项忍不住又过来。只是看见娴雅和安安,又开始不安分了:“这两个大美人可是比方才那个小的好看多了,要是我家老爷见了一准是做诰命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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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三卷贵妃生涯第十三章驴肉火烧

第三卷贵妃生涯第十三章驴肉火烧

安安在宗室内卷中是出了名的伶牙俐齿,就连皇太后都是知道她的脾气口齿。只是素来宠爱弘昼和她也就并不是十分追究她的过分,为着她伶俐反倒是格外宠爱。

换做平时说什么也不敢有人在亲王福晋面前胡言乱语,轻装简从出门在外,又兼着皇帝离此不远安安也就不想生事。只是有人在面前出言无状,说什么都是忍不下去。刚想说话,眼瞧娴雅在边上,却是一副泰然自若的神色。也就不好十分过火,只好学着娴雅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弘昼倒是觉得奇怪,这个婆娘换做平时只怕早就跟个爆炭似地蹦起来给人一顿好看。这会子怎么改了常性,还是老四的女人有涵养能够荣辱不惊站在原处不动不问。

“诰命夫人?”弘昼略作惊讶状:“堂堂国舅老爷还没有诰命夫人,怎么不找乾隆爷讨一个去。”

“你以为皇宫是你们家开的,想要就有”那人倒是被弘昼这些话给激怒了,大声嚷道。

弘昼忍不住笑道:“你不是说你们家国舅老爷怎么怎么好的,这会儿又不见了诰命夫人。岂不是自己扇自己大嘴巴子”

“关你什么事”那人看弘昼似乎有些脑子不清楚,骂了一句村话便骂骂咧咧转身走了。

“主子,爷在那边等着您呢。”王庆跟着一起出来,诚惶诚恐地来到娴雅身边。

娴雅答应了一声,看看弘昼和安安便往那边走了。安安拧了一把弘昼:“瞧瞧,我就说这回出来是跟着怄气来了。”

“你倒是学得快,到底是宫里的女人。”弘昼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娴雅,富察氏是正牌皇后见的机会倒是不少。毕竟朝觐中宫,自己虽是亲王男女有别,只是小叔子偶尔还是要跟正牌嫂子行礼请安的。

娴雅却是半红不黑的妃子,自然是见不到什么。此时见到娴雅仿佛早年间的孝敬皇后,只是安安静静地,却又让人不敢漠视了去。站在那里,哪怕是不言不语也不见得有人敢轻视了她半分。

娴雅进了预定好的上房,婉儿早就被雨芯带下去盥洗更衣。弘历穿着一件玉色的长袍坐在椅上喝茶,脸色很是冷峻。眉目间带着十分的不耐烦,好像很多事都是叫人难堪一样。

“主子吉祥。”虽说是在外面,只是常礼不可废。娴雅依旧是端端正正行了个蹲安。

“早说了,在外头不用这么多事。要是被人看见只怕漏了身份,岂不是麻烦。”弘历慢悠悠地喝了口茶:“那个混人走了?”

“五爷在打发他。”娴雅起身到一边给他斟满茶,恰好雨芯端了热水进来。娴雅就手给他搅了块热帕子给他擦脸:“若是有人说了什么闲话,主子总是别记在心里才是。都是些市井流言也不好事事当真。”

“但愿只是流言。”看看不过才出了通州就遇到这档子事情,倘或只是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便可看出高家已经成为了多少人保护神,只要扛出高家的名号就能无事消灾。若是真的,只怕就比之于当年的年羹尧有过之而无不及。至少年羹尧还是一等公更是平定西北叛乱的大功臣,高家有什么?仅仅只是因为高芸嫣是自己的贵妃么?

“阿玛,额娘。”婉儿换了件衣裳一蹦一跳进来,虽然是在外面还是不敢太过放肆。

“怎么说的,多会儿就忘了。”娴雅看她辫子有些发毛:“过来,额娘给你梳辫子。”

婉儿绾着小辫子跑过来:“额娘,我饿了。”

“等你五叔五婶进来一起吃。”娴雅看了眼弘历:“主子要吃什么?”

“在外面我可不知道要吃什么,还是等老五进来问问该吃什么。”弘历几乎是没什么改变的喝茶:“婉儿想吃什么?”

“阿玛,您说什么好吃?”婉儿可怜得很,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外面的东西。不过好像她的阿玛也比她好不到哪儿去,甚至还不如他女儿。他像这么大的时候还没有离开过雍和宫,或者可以说是还没有离开过京城。

弘历笑笑:“阿玛可不知道这儿有什么好吃的,要不等会儿出去看到有什么好吃的就给你买什么。”

“好啊。”婉儿笑得眉眼弯弯:“阿玛,咱们先去问问这儿什么东西好吃。等会儿咱们和五叔一起去找找。”

娴雅兴致盎然地看着父女两个坐在一起想着要吃什么,要是在宫里只怕见不到这情形。尤其是每次在承乾宫都会觉得有无数双眼睛看着自己,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额娘,您笑什么?”婉儿看她站在一旁,一脸笑意吟吟的样子倒是从前很少看见。

“没什么。”娴雅被女儿看到这样子,先自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你可是跟你阿玛想好要吃什么了?”

“四哥,四嫂。”弘昼笑嘻嘻地进来:“你们想好吃什么了?”

“老五,刚才那人是怎么档子事情?”弘历收敛起笑:“出去打听的人回来了?”

“四哥,先吃饭去。听人说这儿的驴肉火烧很是有名,这可是在家里吃不着的美味佳肴。”弘昼依旧是一脸嬉皮笑脸的样子:“四哥,听说过一句话没有:天上龙肉,地下驴肉。您可是真要去试试这龙肉到底是什么味儿的。”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弘历沉着脸:“什么叫龙肉?”

“四哥不知道么?在这儿可是家家都有养驴的,尤其是附近这几家。”弘昼笑起来:“别这么大火气,您要是板着脸只怕大家就都没兴致了。”

“阿玛。”婉儿也不知道在叫谁,只是娴雅和安安都教过但凡是在外面遇到两人一定是要阿玛和五叔分清楚。婉儿即便是伶俐可爱也是明白,很多时候皇父的金口玉言比什么都重要。

弘历忍了一下:“好,咱们先去吃东西。就吃你五叔说的驴肉火烧。”

婉儿把手携在母亲手里,明显觉得额娘跟往常不一样。手指尖带着一丝冰冷,手掌心里却全是汗:“额娘,您的手好凉。”

“没事儿,额娘有些冷而已。”娴雅低头一笑,弘历意味深长地看着娴雅:“婉儿,等会儿看着你额娘多吃一些。要不她会饿的。”

娴雅迎上弘历的眼睛:“还真是没吃过驴肉火烧,要是好吃的话咱们回去学着做。”

正好安安进来,给弘历行了个万福便拉起娴雅的手:“四嫂,等会儿咱们带着大妞到后面走走。那儿该有她喜欢的东西。”

“究竟是怎么档子事儿?”弘历看身边没了人,弘昼也是收敛起笑意:“是高家的人?”

弘昼摇头:“高恒还管不到这里,不过说真的高恒已经是名声在外。甭管是谁都能拉上他,也真是吓唬到不少人。要是再不办的话,相信前朝皇考手里的事情又要重现了。”

弘历脸色阴沉:“傅恒又是怎么搅在一起?”

“傅恒,只怕还没那么大胆子。再说富察家也不会差钱差到这个地步。”弘昼很是嬉皮笑脸:“四哥,只怕这些内亲外亲的都不怎么靠得住。”

“我知道。”喝了口茶,正好香喷喷的驴肉火烧端了上来。一股浓郁的肉香外加粗犷的火烧包裹着驴肉,满满的肉汁渗出来还有无数的香葱和芫荽都是在宫里看不到的美味。弘历信手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又是热又是烫还加上从没吃过的美味让弘历几乎要到自己的舌头:“婉儿方才一直要吃的,这会子跑哪儿去了?”

“四哥,我没说错吧。这东西家里吃不到的。”弘昼笑嘻嘻地吃了一口,肉汁渗了满手都是:“婉儿跟着四嫂他们在后面吃的。”

“婉儿很多时候并不像你。”弘历想起很多时候婉儿的样子,似乎跟自己都是很像。

“跟在您身边这么久,自然是像着您多些。”弘昼在这件事上却是很明白:“再说都是咱们家的格格,还能有什么不一样的。”

“看来这个女儿并没有认错。”弘历早先倒是很在乎婉儿究竟是不是娴雅跟弘昼的女儿,只是这么久以来却在无形中渐渐淡忘掉这件事,已经变得不重要了。

“幸而我舍得。”弘昼无所顾忌地拍拍弘历的肩头,仿佛平常人家的兄弟:“四哥,有时候您板着一张脸累不累?阿玛当年也是个大情大性的人,到了您身上我就看不到了。”

“你今儿话可是不少。”弘历吃完一个火烧,继而又拿起一个:“这是本地特产?”

“嗯,这儿的人都是在饲养肉驴。驴肉很多,这火烧也是到了火候。倒是京里做的那些小吃比不得这个口味。”弘昼想起京中正在被人口口相传的豆汁儿:“不过京里还有一种小吃,只怕您吃不惯。我倒是觉得还不赖。”

“什么?”弘历喝了一口顺便奉上的小米粥:“你每日不在家里吃,都去外面吃?”

“家里吃得多了就会生腻。”弘昼用袖子擦拭着嘴边流下的肉汁:“豆汁儿,等您回去以后好好尝尝。”

弘历啼笑皆非地看着他:“你看你,身上油腻腻的。也不觉得脏”

弘昼无所谓地一笑:“四哥,您这不是在家里。讲究这么多还不怕被人看穿?”

弘历看顾左右,还好没人注意到兄弟两个的谈话。不够想想自己总是一副紧绷着的面孔也是好笑,只是平时这样惯了并不是一会儿就能改过来的。

正文第三卷贵妃生涯第十四章婉儿的身世

第三卷贵妃生涯第十四章婉儿的身世

入夜,已经上了走京杭大运河的小船。这么多人都是没有出过京的,婉儿坐在船上便觉得新奇无比:“阿玛,这船可比福海的船大多了。”

“小姑娘是旗人吧?”撑船的船夫有个跟婉儿不相上下的小女儿,天天跟在船夫后面。瞧见婉儿跟娴雅说话,便一脸笑容的问道。

婉儿笑着点头:“是啊,我们家都是旗人。”“上三旗还是下五旗?”船夫看他们衣饰整洁,而且婉儿举止也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小姑娘,接着问道。

“下五旗,我们家是镶白旗。”婉儿笑起来:“阿玛,是吧。”

弘历点头,虽说天子自将三旗。隶属正黄镶黄和正白旗,不过当年在先帝朝的时候弘历被划到镶白旗,就仿佛当年雍正为皇子时划为镶蓝旗一样。

“哦,镶白旗”船夫看上去年纪不小:“我倒是想问问您,这个河督高大人一家可是旗人?”

弘昼正拿着钓竿从船尾过来:“怎么,你们家也是旗人?”

“我们家是正白旗包衣,那时候随着太祖皇帝进关。本来哪里会了什么撑船大鱼的,只是觉得这个倒是比务农耕种要好得多,才学着的。”船夫道。

“正白旗包衣,姓什么?”弘昼兼着宗人府差事又是正白旗满洲都统,可谓是宗室大权基于一身。

“姓张。”船夫道:“早先这营生倒是不错,到了当今乾隆爷即位以后。先时的河道总督高斌高大人告老还乡后,他的公子高恒做了继任总督以后这口饭就不好吃了。”

“怎么个不好吃法,皇帝不是有道谕旨下来不是叫不许难为你们做这行的。”弘历坐在船头的马扎上,娴雅摸着女儿的辫子只是微笑不语。

“您是做官儿的,难道还不明白皇上老爷子说的圣旨是为着老百姓在着想,真正到了地下又是另外一套了。况且这河督老爷是皇上的大舅子,胳膊肘只有是向里拐的。哪能向着外人去?您瞧您家的大*奶要是有个兄弟什么的,您不也是向着不是。要不大*奶能依了您去?”一面说一面打量着始终都是带着和煦笑容的娴雅。

“这话倒是说的有趣。”娴雅笑起来:“您说的在理儿,只是我们家大爷可不是这么个性子。要是这样子,老爷子那时候只怕就不依了。”

“啧啧,嫂子这话说得就是在挤兑我。和着当年老爷子是为着我不好,才顺着四哥的?”弘昼在旁边笑道:“四哥,可见这胳膊肘还真是往里面拐呢。”

娴雅浅浅一笑:“瞧五叔说的,我一时顺了嘴五叔就是这样子多心。”

弘昼没好意思一笑:“船家,你的话还没说完呢那位高总督是怎么档子事情,要是我们回了京说不得还能替你在御史衙门面前说说。要是皇上一高兴,说不准就让你们日后好过些。”

“那只怕这条河上吃这口饭的人都要感激不尽了。”张船夫喜道:“也不是说别的,就是苛捐杂税变着样儿的收。而且这位河督大人还有个叫人说不出口的毛病,总说给万岁爷选秀女。只要是看到谁家的姑娘甚至是媳妇只要略微平头正脸些就不肯放手,谁都知道万岁爷选秀女是要在八旗里头选。再不济也会是个包衣,怎么会在我们这样子的人家来挑。况且也没人会要那些媳妇儿的。”

弘历脸色阴沉只是不说话,娴雅笑笑:“我们虽说是小门小户的,也知道宫里头规矩大。再说皇上也不是这样子的人,河督大人这么做岂不是将皇上推到了不堪的境地。”

张船夫叹了口气:“可不是,知道的还知道有个选秀女。皇上也不会这样子做,宫里头又不是庄头的菜园子门。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只是这不知道的还真以为皇上贪酒好色,弄得怨声载道。这也是乾隆爷宠着贵妃娘娘,才让自己的大舅子给自己抹了黑。要是我媳妇的兄弟这么着,我还不一篙子把他撑到河里去为河豚去。”

“树林子大了,什么样儿的鸟都有。”弘历看了眼娴雅:“要是有这样的大舅子还不如没有的好,省得留着作祸丢脸。”

娴雅不语,弘昼盯着水面:“四哥,你的鱼钩子快下去。只怕有条大的,晚上叫张船夫给咱们弄锅鱼羹吃。”

“不瞒二位爷说,这运河里的鱼啊兹要是到了这时候就是到了隆冬时候往这冰窟窿上打个洞的话,都能掉出吃在嘴里满是白油的鱼来。”张船夫咧嘴笑道:“只是这时候还早了些,再晚些时候就好了。”

婉儿望着河岸边树叶掉得七零八落的孤零零树干:“到了下雪时候你们还在这船上,不冷么?”

“这就是我们的家,不在这儿到哪儿去?”似乎是在想些什么,夕阳已经西斜:“今儿咱们就在这儿歇一晚,等会儿让我家内掌柜的给几位做一锅鱼汤。叫我家大妞去给你们烫壶酒,也好暖暖身子。”

娴雅笑着从腰间荷包里拿出一锭小元宝递给身边的雨芯:“给船夫家的女孩子,天凉了让人家也跟咱们家大妞一样买件厚实的衣裳。船上风大,别着了凉。”

“是。”雨芯接过银子转身去后面交给船夫家的女人。

夜凉如水,娴雅手里拧着一件厚实的披风到了弘历身后。若是平日,这些是压根就轮不到自己来做。自然会有体贴的贵妃和贤惠的皇后来给他披上这件御寒的披风,当这一殊荣到了自己头上的时候心底却是一阵忐忑。

“你没睡?”弘历转过身,娴雅虽然不矮只是在皇帝身边的时候还是只到皇帝胸前。

“才刚看着婉儿睡了,五爷两个到外面去走走还没回呢。”娴雅给他系好披风系带:“这会儿要是在京里,只怕该起熏笼了。”

“想永瑜了?”弘历任由他系好系带:“只怕在皇额娘那儿也是宠得没边。”

“想永瑜,也在想很多事情。”娴雅淡然一笑:“真是在京里,只怕就没福分天天跟主子在一处。哪里能像这会儿,说话都快没规矩了。”

弘历揽着她的肩:“好像跟你做夫妻十年都过了,只是很多东西用指头都能数得过来。想想还真是好笑,你看那天那个船夫叫他媳妇是内掌柜的,这要是放在宫里可是有意思。”

“那可是长春宫的主子娘娘,我可不敢担当一个内掌柜的。”娴雅笑着躲开弘历的注视:“主子这两天总有些眉头不展,可是哪儿不舒服。有随带来的现成丸药,还有后面跟着的内务府派来的人。可是叫人来给主子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