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领班没见过和婉,但是听说过。自己的顶头上司蒙古亲王色布腾巴勒珠尔是皇帝身边的固伦额驸,这下子被公主问起来一下子越发是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

“还真是亲戚多了就不知道谁是谁了,这还不知道是哪里外四路搭了个沿子的亲戚。”皇帝看小外孙生得实在是好看,忍不住接了过来:“女儿,这个亲戚依着你说该怎么处置?”

和婉看父亲满脸慈爱地逗弄着女儿:“阿玛,这门子亲戚跟玛法时候的年家是一样的吗?钮钴禄氏那么多人家,这不只是坏了皇祖母的名声,也是坏了阿玛的名声。这样子的外家亲戚要来做什么?当初年家可还是一等公。”

娴雅对于这种事一般都不过问,皇帝心里怎么想谁也左右不了。再说女儿把话已经是说得极其透彻了,只是皇太后护短也是谁都知道的,要是到了皇太后边上再说这些的话,皇太后一句护短的话就是皇帝也下不得杀手的。

“嗯,还是你说得对。这种亲戚,留着也是给阿玛打嘴现世。不如这时候省了她的心思也是好的。”皇帝抚弄着小外孙红苹果般的脸蛋:“再说要是每个人都跟她这样,只怕就是天下大乱了。就依着大格格说的,这门亲戚不要也罢。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许交由地方官插手。不是有句话说是宰相门人七品官吗,那些人不就是拉虎皮扯大气的。叫弘昼来一道咨文,就地处决不问情由。”

皇帝说这些话的时候,几个内监和侍卫组成的人墙将渔夫一家和帝后隔开,省得叫人听见太多不该听的话。和婉看皇帝脸色不是太好,伸手就要从父亲手里接过孩子:“阿玛,您把小格格还给女儿吧。等会儿郭罗玛法一时不仔细,以为是钓鱼的鱼饵可就糟了。等会儿回去,您女婿找我要孩子我到哪儿找去?“

“就属你最会说话,难道是孩子是鱼饵阿玛分辨不出来?”皇帝笑道,那边的事情已经是一天云雾散了:“明儿只怕就该上岸了,这里李渔夫一家都是老实人,出了事还担心我们怎么办,等咱们上岸了给人家一笔钱,也算是安抚安抚。”

“是,已经预备下了。”娴雅笑起来:“等明儿上岸只怕就该见到永珑他们了,说是要他们留在皇额娘边上的,怎么就是一定要到这边来接着,别是跟我这做额娘的一样不争气。非要见上了就安心了。”

“余下那几个要是有婉儿一半孝顺的话,朕也就不担心了。”皇帝有些感慨,说起娴雅身边这几个儿女还真是要数和婉跟永瑜两个最叫人省心,永玧小呢不过是刚刚开蒙没多久。只是永珑跟和馨两个,还真是双生子的样子。说话办事很多时候都不叫人省心,永珑还要好些毕竟是阿哥,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和馨就不一样了,不仅是皇太后抚养长大的,就是皇帝对她也是宠爱有加,简直有些酿坏了。

“的等会儿要是让咱们家五姑娘听见了,只怕又是拉着阿玛的衣服撒娇呢。”和婉抿嘴一笑:“阿玛不是常说最喜欢馨儿这样稀奇古怪的脾气,说这才像咱们家的女孩子。”

“你现在更像了。”弘历笑着抱紧了孙女儿,娴雅在旁边站了很久,以为皇帝抱得累了会把这孩子交给自己。哪知道自己伸了好久的手,还是被皇帝抱在怀里不放:“婉儿,你瞧这可真是抱孙不抱儿了。要是馨儿瞧见了,就该跟小格格吃味了。”

“主子,前面来了一艘大船。看样子像是六阿哥带着人来给万岁爷和主子请安来了。”王福寿打了个千儿。

“不是交代了他,不要这样子惊天动地的。只怕别人不知道朕在这儿”弘历很有些不耐烦:“你叫他离这儿远远的,朕还想多过两天清净日子。”

“来都来了,就是不叫他过来也已经来了。倒不如不叫他透露出身份,也跟着一处就这么慢慢过去?”娴雅知道他是不想这么快到皇太后面前,难得出来摆脱掉皇帝前呼后拥的身份,偏偏要被这个小儿子给耽误了好事。怎么叫人不心烦?

“嗯。”弘历虎着脸,兴许是听到周围的声音不对,一直都是酣然入梦的小丫头睁开了眼:“呀呜,呀呜。”很不满的声音在皇帝耳边想起,皇帝惊讶地低下头:“婉儿,你这个女儿可是了不得。居然不怕朕。”

“这个可不是女儿教的。”和婉无奈地笑笑。皇父宠爱和馨她是看在眼里的。要是有一天一定要把女儿养在宫里的话,只怕会有过之而无不及。至少皇父宠爱和馨的时候,母亲还不是那么宠着。总算是还有个人能给和馨立立规矩,可是到了自己女儿这时候只怕额娘会宠得更厉害。

离京之前的那几天几乎可以看出巴勒珠尔会对这个女儿宠爱的无以复加,如果再加上父母的宠溺,只怕女儿将来会比和馨更难的管教。看看两个儿子就知道了,就是被和王府的阿玛额娘宠着,府里又被公婆娇惯的不行。进了宫不仅是父母,就是永瑜都要宠着。在府里呆上几天,就算自己跟巴勒珠尔想要好好管教都没法子。将来这兄妹三个只怕没人能够辖制得住。

兴许是在船上受了王福寿的教,永珑并不敢叫那边华丽的官船过来,就连自己都不敢靠的太近。过了半晌才是换了件随常的褂子,已经是越过帝后跟和婉三人穿的寻常百姓衣衫百倍到了这边船上。

李渔夫只是觉得奇怪,好端端又是从哪儿冒出这么个英俊少年。看上去就不是普通人,说不定是这位大爷在京中朋友的儿子,前来帮忙的。要不这样的少年,说什么也不会到自己这艘船上来的。

娴雅远远打量着儿子,一些时候不见果然是长大了也沉稳了不少,不知道这段日子里有没有做出什么叫自己头疼的事情来,真不希望皇帝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是对儿子严厉过头的管教。不是在宫里,不想皇帝又摆出一副严父的架子来。

正文第七卷南巡见闻第四章永珑接驾

第七卷南巡见闻第四章永珑接驾

“儿子给爹娘请安。”永珑才刚刚开了头预备说话,就被娴雅给拦住了:“做什么,又不是在家里这么多礼数,叫人看了笑话。”

永珑抬头看看父母的脸色,尤其是父亲一脸豫色,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不对惹到了皇帝老子。还好母亲在旁边,而且大姐也在瞧这样子或许是父亲不喜欢在外面这样子,才算是把心放了回去。

“四奶奶,这是你们家少爷?”李渔夫虽然不知道他们一家子的身份,先前还想着这个少年会不会是他们家的什么亲戚,但是听到永珑口称父母,还是猜出这家人不会是什么普通人家。这么大的礼数也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

“这个是老2,大的那个在家里。我们家老太太难得出来一次,少不得就叫这几个小的跟在身边伺候着。就让他带着弟弟妹妹跟着老太太一处,我跟我们家老爷又不放心他们索性跟了出来。”娴雅笑笑:“这位李渔夫极好,等咱们上岸的时候记着多给人家一下银子。咱们一路上可是给人家添了无数麻烦。”

“是,儿子知道了。”永珑在宫里就知道母亲做事面面俱到,这会儿到了宫外居然能够跟个小小的船夫说话也是没有架子,还真是意想不到的事情。

“姐,你怎么也来了?”永珑站到和婉一边,先是给她打了个千儿行了半礼:“幸而是没事,要是真有点什么只怕我们都没法交代了。”

“这不是好好的。”和婉拉着永珑的手:“馨儿人呢?这么爱赶热闹的人怎么不过来了?”

“馨儿如今哪有功夫跟我一处啊,一个多尔济就够了。”永珑带着揶揄的笑意:“阿玛额娘还真是没看错,这个拉旺多尔济还真是馨儿的天魔星呢。”

“什么?”和婉看着他:“不会是又在皇祖母跟前惹出什么新鲜乱子来了,要是这样的话可是说不出来的事儿。”

“这个我可不知道。”永珑摸摸脑门:“这可要额娘和姐姐你去问才知道,馨儿有什么也不会跟我说。”

娴雅在一旁将姐弟俩的话听了个明明白白,和馨跟拉旺多尔济和睦固然是好的。只是要做出什么不才之事的话,自己脸上也是说不过去的。但是皇帝要把两人都留在一起自己就有些不赞成,也不知道是打哪儿动的心思一定要这么做:“婉儿,只怕小家伙该吃奶了。让乳娘来接过去。”

乳娘早就在一边伺候,听到皇后的吩咐赶紧躬身答应着:“主子,奴婢在。”

娴雅朝皇帝伸出手:“您可是该把小格格给我了,等会让饿坏了要是哭闹起来可是没法子安抚的。”

皇帝这才想起好像把这个小丫头抱在怀里很久了,真的还没想到这丫头是该到了要吃奶的时候:“你不说还真是忘了,给你了。”说笑着把孩子递给了娴雅。

和婉在一旁叹了口气,说是自己的女儿,自从出生以后尤其是自己能够抱起她以后在怀里的时间屈指可数,父母对这个孩子居然比身边哪一个格格阿哥都要宠爱得很,不知道什么时候额娘跟自己说一声,要把女儿留在身边的时候,想要回来可就是来不及了。

“祖母身体可好?”娴雅打量了儿子一眼:“你们这些时候都是跟在祖母身边,有什么事儿不曾?”

“都好,祖母还问起大姐的事儿。没敢跟祖母说实话,只怕老人家担心。只说是爹娘不放心姐姐还有家里的事儿,回去看看。等家里的事儿妥当了就到了。”永珑没敢在拿出宫里的礼数说话,要是真那样子的话只怕皇帝老子发起火来可就是给自己找麻烦了。

听见这话,皇帝脸色方才是好些:“还好你们没糊涂,知道在祖母面前怎么说话。”

李渔夫闻到后面传出阵阵香气:“四爷四奶奶,这晚上的饭菜已经是收拾出来了。要不您二位带着少爷小姐们先到后面坐坐,我叫我们内掌柜的这会儿就给您端上来。”

“可是给你添麻烦了。”娴雅扶掖着皇帝的手:“咱们先去吃点东西,这可不是您方才钓的鱼。要是等您钓上来的鱼,只怕这会儿还吃不上呢。”

“你就惦记着这个,要是他们几个有什么一准打哈哈过去了。”弘历笑起来:“我看啊,这几个小的比我好得多了。”

“谁好都赶不上您好。”娴雅微笑着,永珑又是看了个稀奇。不看还真是不会知道,出了宫的父母真是跟在宫里判若两人,尤其是皇父一改平日高高在上的样子。母亲说话也是另外一个样子,听人说过在自己出世以前,父母曾经带着大姐跟着五叔一家到过江南,这一晃已经是十几年过去了,难道父母依旧是童心未泯,想要在外面好生疏散疏散。

帝后带着儿女离开李渔夫的渔船是在深夜里,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让侍卫领班带着一个一百两现银的包裹等候在船中,告诉他暂时不要在运河上做营生。换个地方过些时候再来就好了。

到了宽敞的龙舟上,永珑先就给父母行了大礼。皇帝还是一副便服打扮,坐在软椅上。和婉满月不久,到了龙舟上娴雅就让她先去睡了。

“你好好的跟在皇祖母身边,怎么偏要这么快赶着来。永玧还小,有的地方需要男孩子出来的时候他能够撑得住?”皇帝喝了口娴雅亲手沏的碧螺春,望望窗外已经是泛起鱼腹白的天明时候。

“儿臣担心阿玛额娘这一路上有什么不妥,沿着运河这一路上不甚太平。想着阿玛身边没有得力的人,皇祖母身边还有拉旺多尔济和不少大内高手伺候着,想来没什么大碍。况且永玧这些时候也很出息了,阿玛不必担心。”永珑一口气说完事先想好的话,要不是不一口气说完的话只怕被皇父从中间打断的话,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把这话说完。

“你倒是放心,朕都不敢夸口说你们在外面怎么出息,能够把手里的事儿交给你们放手去做。你瞧瞧京里,除了让永瑜跟巴勒珠尔坐镇以外。就连你五叔都不能说是片刻擅离,有什么一定要他们三个人商量着办。你的胆子还真是朕都要佩服的。”皇帝虽然对于永珑的安排还算是满意,总不愿意当面夸奖儿子丝毫的出息,不愿滋长了他们的气性。

永珑没敢吱声,只是低着头垂首侍立在一旁不敢说话。娴雅拿了件外面的夹棉巴图鲁背心预备皇帝添上,天刚刚亮的时候寒气最重,担心皇帝穿得少了会受凉。谁知道一进来就听见皇帝在教训儿子。

娴雅在门外听了半晌,知道是不愿当面夸奖儿子。不过永珑先前跟婉儿说起的,和馨的事情还真是叫她担心。和馨有时候做事不喜欢遵循常理而来,要真是做出什么说不出口的事情来,自己这个做母亲就逃脱不了一个管束不严的罪名。况且又是金尊玉贵的公主,要是那样子不守闺阁礼训,可是怎么交代?

“额娘。”看到母亲仿佛是看到救星一样,永珑打了个千儿:“您也没歇着,这会儿就起身了?”

“哪里睡得着,昨儿你来的时候跟你姐姐说馨儿怎么着?我没听真切,这丫头没给你惹事儿吧?”娴雅语出无意一般:“皇上不是一心记挂着馨儿这丫头的,担心她跟你闹腾。只怕你辖制不住她,皇太后一心宠着她。拉旺多尔济自然是事事顺着她的,看来啊还真是没人管得住他了。”

“馨儿这些日子跟多尔济倒是和睦得紧,额娘放心。皇祖母也是赞不绝口,说是阿玛额娘瞧中额驸一准是没错的。”永珑在和婉面前是没有话瞒着的,不过在父母面前可就是不敢有丝毫的放肆。所以刚才跟和婉私下说的话当做是母亲不知道,也就最好是一个字儿都不要露出来。

“嗯,这就好。”娴雅也知道要是自己不当着皇帝的面问出这些话,只怕永珑还会跟自己说上两句实话,当着皇帝却是不敢露出分毫的:“在皇太后身边伺候的人呢?皇太后可是说过他们有什么不妥?”

“这…”永珑迟疑了一下,明知道其中必然是有隐情在内。但是说什么都不敢跟母亲说出来,不仅是母亲就是皇父面前也不敢吐露半个字。一个是皇父的嫔妾,一个是名分上的亲嫂子。说什么也轮不到自己来说三道四,如果是一姐一妹之中的任何一个还有可说。自己一个阿哥,这些宫闱秘事最好不要插进来。这也是母亲自小教导自己的事情。

“怎么还要吞吞吐吐的,有什么就说出来。”皇帝比娴雅还要敏感得多,但是仅仅只限于诚嫔一人。佟曦澜一个小小的皇子福晋,就是借个胆子给她也不敢翻出什么大浪来。但是诚嫔会仗着皇太后的名头在外面做出许多叫人说不口的事情却是一定的。

正文第七卷南巡见闻第五章不合格的四福晋

第七卷南巡见闻第五章不合格的四福晋

永珑心中已经是转了无数遍的念头,不过是须臾之间父母就要跟暌别许久的祖母和那群人,如果不说父母见了必然会有事故出来。谁都知道祖母身边那些事说什么都是瞒不住的,况且还有个和馨在祖母身边,就算是别人不说和馨难保就不学舌。

“儿臣有话,只是敢当着阿玛额娘的面前说出来。只求阿玛额娘听了别生气,有些事已经过去了就当做是没有发生一般。”永珑跪在皇帝面前,声音不大只能是面前的父母隐约听见。

“你说吧,朕跟你皇额娘都没那么大气性能天天生气。”皇帝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娴雅,娴雅手里拿着一幅和婉给女儿挑出来的花样儿,预备做个小兜兜。娴雅不愿女儿劳神,干脆自己拿起来做。

“最近这些时候都是诚嫔和四福晋在皇祖母身边伺候,诚嫔素日端起宫中主位的样子,就是训斥儿子跟馨儿还有永玧都是常有的事情,馨儿原是要反驳了她去。皇祖母给诚嫔做主,馨儿方才不好说什么。还有四福晋,几次陪着皇祖母在外间很是不知礼体上下,很有些昏悖的样子。都不像是宫中女眷的样子。”

永珑斟字酌句尽量只是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不敢将事情尽数说出来。不说别的,就是男女之间也该有所避讳,况且自己说的这些已经是很露骨了。诚嫔不过是倚仗着自己是皇太后娘家未出五服的侄女儿,就什么脸面都不顾了。

还有那个佟曦澜有什么好得意的,说是四阿哥嫡福晋。只是在皇族之内,嫡福晋并不少。亲王嫡福晋也不在少数,仅仅见到的从自己的伯母婶娘就有不少。可是有哪一个是像佟曦澜这样不知礼数的。

皇帝脸色沉稳,转脸看了眼娴雅复又看着永珑:“这件事朕知道了,家丑不可外扬。有什么事朕和你皇额娘心里清楚就好,放到哪里都不要说出去。朕知道你跟永瑜什么话都说,这件事就不要当着他面说了。”

“嗻,儿臣记下了。”永珑答应了一声,皇父如此发落是放在心里还是压根觉得这件事不用当做一件事来看?

“行了,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歇着。”皇帝摆摆手,永珑请了个跪安退出父母的寝殿。

娴雅低着头做着针线,这是个小猫钓鱼的花样。那天婉儿刚好起来,就跟自己说要给小女儿挑出一个最好看的花样做一件小兜兜。结果母女两个就在一堆进献的花样里挑出来这个样子,和婉非要自己做。想着她是刚分娩不久怕伤了眼睛,干脆拿过来自己做。

“皇上?”娴雅半晌没有听见说话的声音,抬起头看着皇帝若有所思的样子:“怎么了?是不是有些饿了,忙活了一夜也该先歇歇。再过几个时辰就该进了山东境内,只怕还有那些大臣来给您请安了。”

“永珑的话你听见了?”皇帝看了眼娴雅:“依照宫里的规矩该是个什么罪过?”

“僭越之罪可大可小,就算是有逾矩之事也要有人亲眼所见。永珑说的话,不过是小孩子一人所见。”娴雅放下手里的针线,给皇帝倒了一盏温热的**:“至于四福晋,不过是少年富贵不知礼体上下。管教不严也是我的罪过。”

“朕可是没有要把这件事怪罪在你头上,你总是急着要给自己罗织些罪名。”皇帝拿起她放下的针线看了看:“一个小小的皇子嫡福晋,这朝中上下还少了?仅凭着这点位份就不知上下,以后再往后面走,永瑜日后的事情焉是普通人能够料到的,那时候谁来辖制她?”

娴雅想起从前富察氏的作为,脸颊猛地一抽:“只是她到底是皇额娘的内亲一门,又是少年得意这样子为人做事的确是叫人心寒。等臣妾见了她,教导之后若还是不知悔改的话也改有个了结。”

“虽然是这么多年废黜嫡福晋一说,只是事如从权。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不能说是没有朕这里就不能开端,既不得翁姑欢心又不得丈夫欢喜的儿媳妇,这爱新觉罗家可是还没有。”皇帝压低了声音,这件事只是夫妻间计较而言说什么也不能叫人听了去。

废黜嫡福晋,自大清立国以来还真是没有过的先例。娴雅署理宫中诸事多年,遍阅多年宫规还没有见到过有这种事例在前:“佟曦澜固然是可恨,只是废黜皇子福晋说出去毕竟是不好听。况且永瑜跟她大婚不久,要是草草废黜当初就不该立下这个嫡福晋。”

“不选立这个嫡福晋,朕如何知道她品性如何。”皇帝不以为意:“朕倒是要看看这一对轻狂种子会怎么着在朕面前显摆,要是真如永珑所言。朕怎么处置都不为过。”

废黜一个诚嫔倒不是叫人大惊小怪的事情,宫中像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不过是皇子嫡福晋的废立还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当初选立佟曦澜固然是有着要牵制钮钴禄家的原因在内,况且佟佳氏又是在顺治康熙年间除了两位皇后一位皇贵妃的家族,所受的家教不会差到哪儿去,这也是为了永瑜将来找了一个极好外族。哪知道会出来这些事,世风日下就连这样的大族出来的女孩子也不知道修神惜福,做出这种没有规矩礼体可言的事情来,真是丢了他一家的脸。

“皇上所虑固然是有理,只是我担心这件事传到皇额娘耳朵里会给老人家添了多少心烦。毕竟是皇太后娘家的亲戚,还有寿康宫的老主子。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皇上还是要顾虑一二。当年在圣祖爷膝下,还有老主子照看一二。不看僧面看佛面,老主子这么多年好容易有这个女孩子进宫做伴。”娴雅嘴里如是说,心里却是想着如果是佟曦澜真被废黜的话,只怕是倩儿就要升格为永瑜嫡福晋,这样的话永瑜的外家就显得太过单薄。哪怕和婉和馨所嫁都是蒙古亲王,日后虽然能够以为左膀右臂。只是这外家太薄的话,到底是美中不足。就算是看在这个份上,也不能轻易废黜掉佟曦澜的皇子嫡福晋。不是为了别人,而正是一门心思为了永瑜着想。

“这件事朕记在心里了。”皇帝看娴雅的形容,料想是她心里在琢磨什么事情:“先这么说着吧,也是你说的那句话必定要是朕和你亲眼见了才算是真的。不过钮钴禄家这件事真还是第一次听说,一个外四路的亲戚一个不得宠的妃子就在外面这样子胡乱招摇。要真是有了出息,只怕朕都不在她眼里。”

“皇上可是还记着当年咱们见到的事儿?”娴雅给皇帝加了件衣服:“我总想着这不过是那些人狗仗人势罢了,要说是内宫能和外面通信倒真是一桩笑话了。”娴雅笑笑,皇宫里连只蚂蚁都爬不出来还能有只言片语出来:“外面的这些人不知道宫里有多大规矩,只当做是跟小门小户一样,有个什么没有丝毫阻碍就出来了。哪知道九层宫阙,禁卫森严的缘故?”

“你这话倒是说的有意思,要想护着她们也不用这样子徇私。”皇帝笑笑:“这么多年朕到没听说过你那拉家有什么话把传出来,难不成你家就不如别人家?你家可是出来了两朝皇后,难道这两位皇后的尊贵比不上一个小小的妃嫔?”

娴雅抿嘴一笑:“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在宫里这么多年哪里还能顾得上她们有没有出息。本来八旗世家每月就有按月支使的俸禄银子,有了这个还不足,还要是有了野心去弄那些不该要的岂不是自己折服。还是安分守己的好,别给万岁爷添堵也别给我丢脸,哪怕过得寒酸些也是好的。”

“你这话就该拿去叫那些人听听,可是朕的皇后都不如她们知道礼数?”皇帝凭着窗户看去,太阳在天际线上慢慢升起。

霞光万道,照射在宽敞的河面上仿佛无数到金线一样绚丽夺目。“这颜色可是真不赖,要是能叫江宁织造做成云锦的颜色晋呈宫中的话,做成的衣裳只怕就是跟这景色一样好看。”

娴雅笑道:“皇上那天不是说江宁织造所费甚多,再加上这道云锦的费用只怕是不堪承受。再说这宫里存下的贡缎和云锦已经是让内务府的缎库不堪重负,若是再加上这一道云锦的话,咱们说什么也没地儿搁下这些劳什子了。”

“朕可真是拿你没辙,别人都是怕自己没有什么就在朕耳边叨叨,说这个少了那个没有的。你就是告诉朕这个多了,那个没地儿搁了。劝谏也不是你这个样子,朕倒是替你担心日后拿什么东西来赏人。”

“这不是有皇上呢,要是我那儿没有的还怕皇上不给我?”娴雅笑着跟皇帝并肩站着:“前两日在那个小船上,看着人家一家子就是过着那么散淡的日子,看得人心里发热。只是这辈子都没有这个福分了。”换做以前说什么也不会在皇帝身边说起这个,不过此时娴雅却敢在皇帝面前发发这种人所不能的牢骚,原因很简单。不是因为她是皇后,而是因为她已经渐次达到早先额娘跟她说的那句话:你不用是后宫最得宠的女人,你可以是皇帝最离不开的女人。

正文第七卷南巡见闻第六章别扭了

第七卷南巡见闻第六章别扭了

“哦,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念头的?”皇帝握紧她的手:“要是真想过的话,朕跟他换换去?只怕是朕能做他的事儿,朕的事儿了他做不了。”

娴雅咯咯直笑:“您那个差事,这世上除了您还真是没人能做得了。”一面说一面跟皇帝从船舱出来到了船头:“万岁爷,要是这会儿我掉进水里去可是怎么好?”

“想给龙王爷做媳妇还是做闺女去?”皇帝嘴里这么说,手却是把娴雅的手攒得紧紧:“不许往水边跑,哪有什么水性。真掉进去那还了得。”

“这不是跟您说笑着玩呢。”太阳渐次升了起来,两岸耕作的农夫也多起来。几个农夫看到运河里龙旗凤帜在风中招展,纷纷朝这边指指点点。不多时候便聚集了不少农妇和孩子,还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都在这里开始看热闹。

“瞧瞧,这都是看见朕跟你真是天下臣民的表率,只怕是还没见过这天下第一夫妻仿佛朕跟你这般和睦的。”皇帝看着冉冉升起的太阳:“朕可是说错了?瞧你那一脸的笑容,真倒是觉得和馨这一点最像你。狡黠,就是心里不痛快也不叫人瞧出来。”

“万岁爷这么说,我倒是不知道这天下第一夫妻是做给人看还是自己心里清楚?”娴雅转过脸看着皇帝:“有人说这夫妻其实就是咱们脚上穿的鞋,花样儿好不好是别人再说,可是舒服不舒服只有自己知道。外人都说好的鞋子未必就是自己穿得舒服,再说天家夫妻也不用拿这样子去给外人看。别人看的都是龙凤呈祥,只是跟万岁爷这么多年真的只有自己知道内中滋味。”

本来一直都在笑的皇帝,听完娴雅的话以后笑容嘎然而止:“你是说朕这么做是为了给人看,叫人看见朕对你好都是为了昭告世人,皇帝皇后是天下万民表率,不是出自真心?”

“难道皇上不是出自真心?”娴雅看着皇帝隐隐带着怒气的脸:“臣妾跟皇上多年相处,岂能不知皇上性情?又何必急着辩白?”

这句话已经是将皇帝真的触怒了,想要挽回已经是来不及:“朕是急着辩白,急着辩白这么多年对你都是为了给人看,说朕这个皇帝会做戏。已经做戏做的把朕和你都带到戏里面去了。”说完用力甩开娴雅的手,大步进了船舱。

“主子。”王福寿一直都藏在一边的小夹室里,先前看见帝后两人有说有笑的情形,几乎在旁边打瞌睡要睡死过去。昨晚忙着给帝后挪地方,一刻都不敢停。舒了口气还不知道东南西北,已经是听见帝后两人不知怎么一言不合就变了脸。尤其是皇帝的脸居然是比什么时候都要难看,不理任何人大步离去这也是从没有过的事情:“您跟万岁爷这是怎么了?就快到德州地界了,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

娴雅站在船舷边,一个人看着水里的倒影,一下子就变成了形单影只的人了。看来皇帝还真是触怒不得,这天上地下真的只是片刻工夫:“打今儿起,我挪出万岁爷的屋子。”

“主子,您这是何苦?到了外头益发是不能跟万岁爷闹别扭,这么些年您还不知道万岁爷的性子。过了这会儿只怕就好了,要是您跟万岁爷生分了。真要是叫别人钻了空子,岂不是弄巧成拙。”王福寿赔着小心,谁不知道皇后的性子脾气是最好的。有这样一个主子在上面,很多时候都会让人放心不少。皇帝的怒火只有皇后能够在第一时间平息,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实。

“没什么,不过是出来住两天。”娴雅笑笑一径往和婉的屋子去了,王福寿愣在当下。跟皇帝闹成这样还能若无其事的走开,除了皇后主子还真是没第二个人敢跟皇帝这样。

“额娘,您还说我们跟孩子似地。你跟皇父怎么也是别扭了,这么多年都没见您跟皇父红过脸。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一两句玩笑话何至于这样子。”和婉看母亲逗弄着摇篮中的女儿,很不理解母亲如何会这这时候跟皇父闹成这样。

御舟上下都知道帝后之间闹得分崩离析,尤其是皇帝已经是虎着脸两天了。谁到皇帝那边谁倒霉,永珑率先碰了老大一个钉子,正在那边跪地思过呢。犯不着父母别扭了,拿着儿子出气吧。原本想要去皇父那边看看风向,把永珑从那边赦回来的,只是看到母亲浑不在乎的样子反倒是没了主意:“额娘,您瞧六阿哥这时候还跪在皇父那儿聆听圣训呢。”

“该他跪着,谁叫他去碰钉子的。”娴雅亲亲小格格的脸颊:“这孩子睡着了还真是没人能够逗醒,睡得真好。”

“额娘,跪着的可是您亲儿子。”和婉跺脚:“您跟皇父这到底是卖的什么关子,不过是两句闲话。再说皇父也没说什么,难道您这么多年还不清楚?”

“婉儿,额娘只是想问问你皇父,额娘在他心里到底算个什么。是为了做给普天万民看着,帝后和睦还是夫妻间原就是这样子,吵吵闹闹或者是偶尔玩笑一番都是可以的。”娴雅叹了口气:“你这次不也是为着额驸说了过火的玩笑话才是伤了身子的,原来母女也是别扭到一处了。”

和婉‘啊’了一声,看不出额娘还有这么个心思在里面。跟皇父夫妻多年,居然还要问问是不是出自真心:“额娘,帝王家的真心好难得。以前我不懂,只是觉着王府的阿玛额娘吵吵闹闹一辈子,前一刻还是嬉笑自若后面兴许就是闹得不可开交,还真是不知道做什么要这样子。可是后来知道了,就因为皇家生活的无聊和太多的忌讳避讳在里面,哪怕是再好也有舌头牙齿打架的时候。王府的阿玛额娘就是这样子,您和皇父是另外一个样子的夫妻。很多时候明明心里装着彼此,只是忌讳避讳更多,所以有意作出不在乎的样子。”

娴雅默然不语,女儿看到的真是自己跟皇帝平素的情形吗?难道真的是太在乎了?最近一段日子,皇帝总是有意无意间提到从前的事情,甚至很多时候都会说起自己最不愿意去想的身后事,从皇帝的话里话外看得出来皇帝其实是在全心替自己打算的。甚至会让自己的后半生在儿子的竭力孝顺下尊贵和安详,哪怕是自己不想提起来不想听,他还是会在有意无意间说起这些话。

和婉给母亲端了一盏碧螺春:“额娘,在这次以前我不欢喜皇父。想起从前皇父那么对您,为了那些女人把您伤得那么深。还有从小皇父就对我就不如馨儿那么宠着,这些都是足够女儿对阿玛害怕和畏惧。只是额娘,有哪一位皇帝会为了自己的皇后和女儿,抛下万民所望只是因为您的不放心,就带着您,什么规矩礼仪都是顾不得。匆匆回了京城,看着女儿从昏睡中醒来?额娘,难道您看不出皇父的心?”

娴雅笑笑:“婉儿,额娘是当局者迷。可是沉迷在棋局中的人又何止是额娘一人,额娘要的不过是民间妇人们都有的东西。只是额娘不知足而已,巴望着自己做了皇后还有跟民间妇人一样的东西,就是额娘的男人心里只有额娘一个人。可是想想额娘还真是脑子不够使唤,自己是个皇后。皇后就不该奢求这些东西,只要是安安稳稳在宫里呆着,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好了。还能要什么皇帝心底只有你一个人,岂不是笑话?”

和婉这时候反倒是没了话可说,从小跟在母亲身边长大。只是觉得母亲无时无刻都是在竭力顺从皇父的心愿而行,不管是做什么也是这样。只要是对皇父有意,母亲一定会去做。没想到母亲心中会有这么多的念头,尤其是还能对自己说出这番让不少少年人都说不出的话来,真不是寻常人可以做到的。

“行了,你去你皇父哪儿走走。要是永珑还跪在那儿,想个辙给转圜一下。永珑不像永瑜,有什么就受着。过会儿不知道轻重,真的惹得你皇父发火了只怕还有麻烦在后头。”忽然间想起一件事:“明儿只怕就到了你皇祖母那儿了,把我从宫里带出来的东西预备好。闹别扭是闹别扭,要是怠慢了老太后的礼数才是最麻烦的事儿。”

和婉真是打心底里佩服母亲,谁有母亲这么多心眼子。平素绝对是看不出来,真是大事临头的时候就是皇父也未必有额娘想得周全:“额娘,您有这么多事儿要吩咐。女儿蠢笨得紧,哪有额娘设想周全。只怕女儿笨嘴拙舌出去,说出来的话全都变了味儿。不如额娘亲自出去吩咐,岂不是万万妥当?”

“你这丫头,蒙古五旗都知道你这王妃利害能干,到了额娘这儿就是什么都不会说不会干了?”娴雅忍不住戳戳女儿的额角:“都是做了额娘的人了,还是这么淘气。”

“全是额娘娇惯出来的。”和婉一面笑一面往外走,真要是把永珑在那儿跪得久了只怕额娘就该心疼了。

娴雅第一次主动和皇帝闹起了别扭,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开始在乎一些事情了,童鞋们给点鼓励吧?

正文第七卷南巡见闻第七章重逢

第七卷南巡见闻第七章重逢

“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福金安。”跟皇太后暌别有了月余,多年以来都没有跟皇皇太后分开过这么久。帝后两人到了皇太后所处的龙舟上,皇帝先是行了一跪三叩的大礼。娴雅也跟在皇帝后面行了三肃六叩的大礼。

“嗯,都起来吧。这么些时候不见你们两倒是念得慌,婉儿这丫头没什么事儿吧。听说出了事儿,我的心啊就是扑通扑通乱跳。”在宫外没有规矩礼数束缚,皇帝皇后不在身边所有事情都是老太太一人说了算,看起来皇太后面色红润甚至是比接连奔波的帝后两人都要好得多。

“格格好多了,这次来还带着她跟小格格一处来。想着皇额娘记挂着,就让格格来给皇额娘请安来了。”娴雅看了眼只要是看着自己一定会冷着脸的皇帝,在一旁笑着答话。

“真是个格格啊,我听说四阿哥边上的侧福晋也有喜了?”钮钴禄氏笑起来:“还真是应了你那句话,这一回去我就是太祖母了。”

“皇额娘正是福寿无疆呢。”娴雅笑着让宫女将一件明黄色的织锦褂子捧到皇太后面前:“永瑜的侧福晋倩儿没在皇祖母身边伺候,媳妇回宫以后将这件亲手做的褂子让媳妇给皇祖母送来。”

“嗯,还是个知礼的孩子。”皇太后也不说佟曦澜一句话,倒是让娴雅有些意外。依着皇太后的脾气,要是自家人有丝毫可以出彩的事情一定是会在别人面前炫耀的:“我穿上试试,这衣裳是比着什么时候的做的?瞧着花样和样子倒是新鲜的紧。”

“婉儿那些日子在宫里,她知道了就来求姑奶奶找个好的花样儿和皇祖母的衣服样子,自己做得了还不敢拿出来。是婉儿跟媳妇说了,媳妇问她才敢说的。还一个劲儿说自己手拙,怕不和皇祖母的意思。”娴雅帮着皇太后穿上,弘历在一旁悠闲地喝着茶,时不时挑起眉毛看看游刃有余的女人,居然敢跟自己闹别扭,真是反了她了。

“是个有心的,你叫她在宫里好生呆着,只要是能给永瑜添个大胖小子,比在我边上伺候还要好得多。”皇太后左顾右看着,身上这件褂子还真是合身。花样也是最喜欢的那种六合同春的花样子,有无数不到头的万福流云。

“好了,都下去歇着吧。看你们也是累了,晚膳的时候再来。这儿的膳食做得还不赖,等会儿你见了馨丫头就知道。这些日子脸都长圆了,比在宫里的时候颜色也是好多了。”皇太后看皇帝一脸闲适的样子:“皇帝啊,这些时候诚嫔在我边上伺候着,尽心尽力。少不得你见了赏点什么也算是奖励她一番孝心得了。”

“是,儿子知道了。”皇帝放下手里的茶盏:“皇额娘好生歇着,儿子告退了。”

“嗯,皇后也去歇着吧。”皇太后摆摆手,帝后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皇太后所在的船舱。

娴雅跟在皇帝身后出来,皇帝冷凝的脸色不用看那张脸,只要是看着皇帝的背影就知道了。这一下到了皇太后跟前,益发是不能叫人看出自己跟皇帝别扭了。就是自己心里在不如意,还是要去哄转皇帝的心思。

“万岁爷。”疾走了几步赶上去,却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

皇帝住了脚想要看看这个女人是不是真的回心转意,等了半晌也没有等到接下来要说什么话。看样子是不打算说什么了:“朕今儿还有事,你忙去吧。”

“是。”娴雅愣了愣,福了一福径自往后面走了。

“额娘。”和馨早就等候在那边,看到母亲过来一下跳出来:“额娘吉祥。”

“馨儿,你这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娴雅恍惚了一下,看着女儿喜不自胜的笑容:“好好的,就是没个样儿。见到姐姐了?”

“见到了,听姐姐说的时候可是把女儿吓坏了。额娘,是不是姐姐说的那样。早知道我就要跟额娘一道回去。”和馨开始全心依赖着母亲,不只是因为姐姐说的那样呢。什么时候都是母亲最疼爱自己的女儿,为了女儿母亲可以什么都不顾。这样想着,已经是把额头紧紧贴在母亲怀里。

“瞧瞧,都这么大人了。还跟你姐姐两人一样,都爱跟额娘撒娇。”娴雅最意外之喜就是乍一见女儿,居然是这样毫不避忌地撒娇。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女儿就不喜欢跟自己撒娇说笑了。嘴里如是说,手里却是把女儿抱得紧紧的:“等会儿被永玧看见,只怕要笑话你呢。”

“他才没工夫跟着笑我呢。”和馨抿抿小嘴:“这些日子前后都有他,可是忙得不亦乐乎。连皇祖母都说咱们小阿哥可是出息着呢。”

“怎么要他跟着跑前跑后,不是有拉旺多尔济总管着行在庶务的?”娴雅看着女儿娇腻动人的模样:“难不成不够出息,还不让我们五格格满意?”

“额娘,瞧您说的。”和馨扭捏了一下,抬起头看到母亲宠溺的笑容。顿时羞得双颊绯红:“都跟女儿开起这种玩笑来了。”

“额娘可不是跟你开玩笑,等回了宫就该张罗给你指婚了。”娴雅握紧女儿的手:“这也是多少年的老规矩,谁也不能说是不成对不对?”

“额娘,等馨儿也出阁了谁在宫里陪着您呢?虽然说是馨儿总是让额娘操心,给额娘添麻烦。以后没人给额娘惹祸,只怕额娘还不习惯呢。”和馨赖在母亲怀里,吸了吸鼻子。

“嗯,就是为了这个也该把你留在身边,省的额娘闲得慌。”娴雅没来由泛起一阵心酸,其实早就知道女儿一旦双双出阁以后,真正陪着自己的只有宫中漫漫长夜和那永不停歇的梆子声。

“额娘。”馨儿拖长了声音,已经是腻在母亲怀里笑得脸都红了。

“额娘吉祥。”和婉也从皇太后身边请安过来:“哟,馨儿你怎么钻到额娘怀里去了?这么大了还撒娇呢,羞不羞啊?”

“姐姐这么大了,不是也在跟额娘撒娇吗?”和馨不服气地嘟着嘴,和婉先自笑起来:“就属你会说话,自己撒娇还在说别人。”

“额娘,您回来瞧见四哥的嫡福晋没有?”和馨笑嘻嘻地抓起一枚榧子慢慢咬着,又香又脆的榧子仁只有京城里的最好。娴雅知道女儿喜欢这样的小食,这次来索性带了不少任由她吃着。

“没有见着她,怎么了?”娴雅拉着和婉在身边坐下:“以后可不许说是四哥的嫡福晋,那是你什么人?还不是你嫂嫂?”

“哦,嫂嫂。”和馨满不在乎地撇嘴:“她倒是不像是我嫂嫂呢。虽然是在皇祖母身边,连句奉承话都不会说,害得那个诚嫔蹬鼻子上脸的。我都不知道要是被四哥知道她这样子,还要她不要了。”

“听听,这嘴啊还是这么不省事。”和婉笑得咯咯,适时止住妹妹还要发的牢骚:“你这嘴啊多尔济知道不知道,若是知道了只怕日后也要怕得厉害。”

“姐姐就会打趣我,我倒是不知道姐丈素日是不是怕了姐姐。”和馨嘟起小嘴:“额娘,早先怎么不知道佟家的家教就是这样子。”

“行了,额娘知道了。等明儿额娘见了,瞧瞧再说。”娴雅心里早就存了事情在先,自打那天永珑在自己和皇帝面前说起这件事以后,已经是对佟曦澜有了很多不满在里面。

就算是从前富察氏再骄横,绝不敢对弘昼夫妇有丝毫怠慢。尤其是见了弘昼的面,哪怕是皇帝疑忌弘昼,她益发是要爱护着。这是满人家的老规矩,至于对于小姑子就更别提了。谁见过哪家的嫂子跟自家的小叔子小姑子为难地,若跟永瑜不是一母所生有了生分也还说得过去。可是一母所生的嫡亲姊妹兄弟,她都敢这样。对别人还不知道会是怎样?日后真有了什么大出息,又如何容得下别人。容不下永瑜的姊妹兄弟,诸多的妻妾子女只怕更加容不得了。这要是纵容了她,恐怕比富察氏会更甚一筹了。

“今晚上要跟额娘一处用膳呢。”和馨笑嘻嘻地拉着母亲的袖子:“可是好些日子没吃到好东西了。”

“才听见皇祖母说厨子手艺不错,难不成是不和你的胃口?”娴雅自忖没人敢克扣儿女的膳食。尤其是永珑永玧还是皇阿哥,而署理庶务的拉旺多尔济更是未来的额驸,有这几个人在这儿谁要是敢起了什么坏心眼的话,真是不用再说起别的什么事儿了。

“那些人是受了诚嫔的好处,只知道一味巴结皇祖母,在皇祖母面前露脸。我们都好些日子没跟皇祖母一处用膳了。”和馨很不高兴的样子:“额娘,我都不知道难道我们这些人还不如一个嫔妾要紧。”

“好了,等会儿叫人做咱们格格最喜欢吃的东西,多多的做了来。”娴雅笑起来:“这么大了还嚷着要吃,可是又成孩子了?”

被母亲摩挲着,和馨安安心心偎依在母亲怀里,和婉拿起母亲没做完的花样子一边跟母妹说话。

正文第七卷南巡见闻第八章流言

第七卷南巡见闻第八章流言

“奴才给主子请安。”已经是打过了二更的更鼓,娴雅穿了一领月白的褂子站在船头看着一弯新月平铺在湖面上,这可是在宫里看不到的奇景。王庆诚惶诚恐地过来打了个千儿,脸上带着极其恐慌的神情。

“又是犯了什么大过错,脸色跟什么似的?”娴雅背对着他。

“回主子的话,奴才有件事不知该不该跟主子回明。”王庆是皇帝身边多少年的贴身太监首领,很少会有这样诚惶诚恐的模样。除非是犯了大过错,皇帝明摆着要他的性命。

“说。”娴雅转过身:“你要是不想说,压根儿不会来回我。”

“万岁爷今儿带着王福寿到了济南城里最大的酒楼喝了花酒,奴才听说还招来了济南城最红的ji女伺候过万岁爷了。”王庆一面说一面磕头:“主子,万岁爷知道奴才靠不住没带奴才去。王福寿王总管也怕担了这个沉重,回来跟奴才商量着来回主子知道。”

娴雅的手蓦地冰凉起来,皇帝居然在酒楼里喝了花酒还招来了城中最红的ji女。这就是皇帝跟自己说了那么多话以后,做出来的事情。先前还说要自己对他安心,这就是自己的安心?

“行了,我知道了。到此为止,我不想再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件事。就是皇太后面前也不许露出来半个字,谁要是说出来了立马一棍子打死。”娴雅冷冰冰吐出几个字:“要是再有旁人知道,全是你跟王福寿说出去的。到时候你们要再想活命,先问问我答应不答应。”

“主子娘娘,奴才可不敢再说了。主子饶命。”王庆第一次看到娴雅眼中流露出这种神气,魂已经掉了一半:“奴才绝不敢再学老婆舌头,这事儿就是烂在肚子里也也不敢再露出去半个字。”

“下去吧。”阵阵河风袭来已经是寒有心起,很久都没有过腹背受敌的经历。真是担心自己还受得住受不住这样的事情,只是身份已经是不同了。那时候只是六宫中偏安一隅的妃子,如今已经变成了掌管六宫的皇后。可是真的又有什么不同,都不过是宫里的女人罢了。

“主子,夜深了。”莲子拿着一领披风出来:“您该歇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