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婉抿唇不语,只是专心啃着手里的杏仁,隔了很久还不见吃了多少。猛地抬起头看着母亲:“额娘,阿玛知道了?”

“是他跟我说的。”娴雅点点头:“婉儿,打小你就护着永瑜。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不忘了教给他东西,如今又是巴勒珠尔和拉旺多尔济一个姐丈一个妹婿,都会做他的左膀右臂。这样会把永瑜惯坏的,不止是他们两个。就是你皇父和暧昧两个人也都担心永瑜会出事,这样下去永瑜就总也不会长大。”

“额娘,您是要把永瑜跟这些人隔开,然后不管出了什么事儿都叫他自己去闯?”和婉激灵了一下,额娘最疼爱永瑜的。从小就捧在手里,后面的永珑和永玧都赶不上永瑜精贵。怎么现在说要丢开手就丢开手。

“婉儿,你皇玛法当年也是明面上的一个人得到了康熙爷的储位,那时候还有理亲王的两废太子在头里。永瑜是你皇父御笔亲书在正大光明匾后谲匣内的皇太子,更有你皇父跟额娘两个人给他顶着,难道他还不能一个人吗?”娴雅略略额前的头发:“只要你皇父一心向着永瑜,什么都是不碍的。我只担心要是这么多人护着他一个,会酿坏了他。”

“额娘,您虑得何尝不是。只是阿哥到底是皇父不曾公布于众的皇储,难保身边没有一两个心腹之人。倘或我们走了,而拉旺多尔济还不成气候的话。只怕永瑜被人陷害,这种事在咱们这种人家还少见吗?”和婉听母亲这一说,虽然知道是为了磨砺永瑜,只是永瑜到底不同于比人,受不得半点损伤。所以不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出事。

“这件事我还要再想想,不过是我一个人琢磨出来的。”娴雅起身走了几步:“婉儿,额娘走到这一步有多不容易只有你最清楚,额娘也没有任何事情瞒过你。所以这件事额娘只能跟你说,馨儿这些时候也懂事了。兴许是长大了,知道额娘这些年有太多的不容易,早要是这样子多好。额娘也能省心。”

“其实额娘不知道呢,我听阿玛说过。您生得这些个阿哥格格其实中宗族中最好的,虽然这话有些不知羞。只是您也知道,自打咱们太祖爷立国以来,多少黄带子阿哥倚仗自己的身份,在外什么事儿不做,就是皇父膝下这么多阿哥,也没有不惹是生非。唯独咱们家的三个阿哥,永瑜且不说,那是皇父自幼就养在身边的。永珑和永玧两个,除了小孩子常见的淘气以外,什么时候在外面闯过祸,什么时候又让您在皇父和皇祖母被埋怨过。不论是永琪还是三阿哥,哪一个不是精致的淘气。就连永瑆,虽说是大字儿写得好,可是有时在外做些放浪形骸的事情,皇父没有不知道的。只是不当面说罢了,可是咱们这几个阿哥什么时候被皇父说过一句重话。可见还是额娘教得好,管束得好。”

和婉不想把永瑜身边引以为援的几个人支走,虽说跟巴勒珠尔一直想远远到蒙古去,少去多少是非。可是这时候不能说这个,已经是唾手可得的结局不想就这样放弃。不是为了怎样的荣华富贵,已经是固伦公主和蒙古王妃的身份,还有什么样的尊贵比得上自己的位份?只是因为不甘心,不愿意母亲在宫中这么多年的等待之后,居然连个皇太后的身份都没有。况且母亲已经是皇后至尊了,这时候要是被永璋这样的阿哥夺去了储君之位,真个是功亏一篑,岂不是丢死人了?

再说额娘所说的拉旺多尔济,即便是跟和馨大婚以后也还需要很久的时间。额驸跟公主大婚是需要很多时间和筹备工序的,倘或早早就打发他出去,日后还会有无数麻烦在后面。何况拉旺多尔济是不是向着永瑜,还是个说不准的事情。这件事万万冒不得险,在皇家没有什么比太和殿宝座更重要的东西。哪怕是皇父一心要把宝座传给永瑜,可是外间不还有传说当年圣祖康熙爷是要把皇位传给十四阿哥,而不是自己的玛法。谁不知道玛法比那位同胞兄弟要强上千万倍。

“额娘吉祥,姐姐你也在这儿?”和馨仿佛是汉人家的美人儿一样,从外面蹦蹦跳跳进来:“方才还跟阿玛说呢,要是姐姐也在这儿的话,晚膳的时候就让人跟着咱们一处到城里的馆子里去用饭。御膳都吃腻了。”

“多大了,还记着到处串门。等会儿要是被拉旺多尔济看见,还不知道咱们家五格格这么爱玩呢。”和婉忍不住打趣道:“馨儿,怎么着真是觉着他好了?”

“在姐姐这儿自然是比不过额驸了。”和馨抿嘴一笑:“额娘,在您这儿也不得阿玛好了。”

“听听这张嘴,都有胆儿拿着阿玛额娘打趣起来。”娴雅笑着摸摸女儿的脸蛋:“这一早上都到哪儿去了,皇祖母才和我说没见你的。”

“我赖着要跟阿玛到城里去走走,船上闷坏了。”和馨好像是想起什么来:“额娘,我瞧见三阿哥跟他福晋两个到了皇祖母那儿。好好的,怎么让他们从京里到这儿来了。不是说过些时候咱们就要回京去的,阿玛还说要派给多尔济差事的。这都是要回京才能办的事,显见是不日就要回京去的。”

娴雅看了眼女儿:“除了三阿哥和阿哥福晋还有谁在你皇祖母那儿?”

“还有四哥的嫡福晋,佟佳氏。”和馨很不喜欢佟曦澜,这一点跟母亲和姐姐如出一辙。佟曦澜在父母没有到来之前,居然敢克扣自己跟兄弟的月银和穿戴,放到哪里都是说不通的,况且还是自己亲哥哥的嫡福晋,真以为攀上皇祖母这棵大树就能时时处处拔尖了。岂不知道树倒猢狲散,额娘也是皇后,不但不来巴结还有怠慢了额娘了去。也不知道是谁借她的胆子,就是这样不知道给自己积福。

“嗯,她今儿是要在皇祖母那儿伺候。”娴雅淡淡一笑:“婉儿你跟馨儿过去走走。好些时候不见永璋媳妇了,过会儿要是没事儿的话就叫她过来。我有话和他说。”

“是,女儿知道了。”和婉笑着答应了:“也不知道倩儿在宫里怎么样了,这么些时候不见她还不知道咱们四阿哥欺负人家没有。这可是有孕在身的,只怕阿玛额娘回宫的时候就能见到小阿哥了。”

“那有什么不好的。”娴雅赞赏地一笑:“等会儿在皇祖母面前帮额娘问问,你知道额娘虽说是他们的皇额娘,到底是自己母妃要亲近许多,见了嘉贵妃才说些体己话。我这儿说不上,只是你皇祖母那儿倒是松快多了。馨儿,可别冒失了,到底是你三嫂。”

“女儿记下了。”和馨也是隐约明白了母亲的用意,就是要当着佟曦澜的面前问起。只要是倩儿能够生下长子,佟曦澜这个嫡福晋也就是岌岌可危了。至于皇祖母那里,恐怕还是永瑜的子嗣重要得多。至于别的,恐怕还是比不上的。皇祖母虽说有时候有些偏心,只怕在皇嗣上面还是对四哥要好得多。

正文第七卷南巡见闻第十八章各怀心思

第七卷南巡见闻第十八章各怀心思

“奴才给皇额娘请安,额娘吉祥。”永璋的福晋喜塔腊氏不待人说,已经跟在佟曦澜的后面到了娴雅的寝室:“奴才伺候来迟,皇额娘恕罪。”

“这个天儿打从京里过来,只怕一路上还是有些寒气。你们一路上可是小心的?”娴雅对着这些阿哥们的福晋都是很淡然的那种嫡母样子:“你母妃在宫里可好?我看到宫里写来的折子,说是这些时候又是感染了时气,咳嗽加重不少。传了太医不曾?素日都是凌国康给她请脉,也就是凌国康才知道该开什么方子给她止住了。”

“是,奴才去宫里给母妃请安的时候,也是这么听母妃说的。母妃还说要奴才在皇额娘跟前多磕几个头,多承皇额娘时时照拂着母妃。”喜塔腊氏是个很会周旋说话的皇子福晋,这一点要比佟曦澜强得多。

也不知道是不是佟曦澜在家里的时候,格格太会做了。以至于在嫡亲婆婆面前都不愿拿出个做媳妇的样子来,磕头请安虽说不曾亏了礼数,只是跟大姑子小姑子不甚亲近,简直就是大错特错。

“你母妃总是这么客套。”娴雅笑笑:“坐下说话吧,宫里都还好?我倒是好些时候没有接到你们写来的折子和家信了,只是偶然听皇上说说而已。怎么,听说你们常到宫里坐坐。原就应该这样,他们兄弟间或是你们小妯娌之间虽说是天家富贵,也该跟普通人家一样多多走动。要不人家会说,皇家除了名分没有亲戚情分了。”

“是,奴才跟阿哥出京之前,到宫里给母妃辞行后就到四阿哥的重华宫坐了坐。侧福晋益发是富态了,太医都说是宜男之像。只怕就是个小阿哥在肚子里也难说,侧福晋还让奴才给皇额娘带来一件亲手做的袍子。说是这些时候没在皇额娘跟前伺候,心下不安得紧。等回宫了,一定要好生孝敬皇额娘。”

喜塔腊氏看佟曦澜一副不关痛痒的样子就知道,在皇后的面前佟曦澜这个儿媳妇是很没有面子的,要是些微有些面子也不会叫自己坐下,而她依旧是站在一旁立规矩。索性说出两句刺心的话来,看看皇后会不会护着佟曦澜。

可是皇后一副雍容华贵的笑容,叫人丝毫猜不透心里到底是不是对佟曦澜很不待见。看来唯有那个侧福晋才是佟曦澜心中隐藏的刺,因为只要郭络罗氏生下来阿哥,那么佟曦澜这个嫡福晋想要出头就是大梦一场。真是不知道佟曦澜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怎么会这么不入四阿哥永瑜和皇后母子的眼睛。

“倩儿这孩子总是这么说话,曦澜是你教她的?”娴雅扭过头看看一边侍立无言的佟曦澜:“我常说家和万事兴,你瞧瞧还真是这个道理。虽说是你跟着我在外面,宫里也亏得要倩儿守着。永瑜忙得不行,总是要有个可心的人能够事事周全,可见你的眼光还真是不错。能够把倩儿调教得这么好,真是不易。”

“奴才可不敢居功,都是皇额娘教得奴才们这样。”佟曦澜很见机又不**份地说道,别的事不会做,只是这场面话还是一定要会说,就算是心底恨郭络罗氏恨不得食皮寝肉,皇后面前总是要会说话行事,这是前两日皇太后刚刚教导过的。诚嫔就因为触怒了皇太后跟皇后,居然在夜里不慎失足落水而死。只是不知道这个失足落水是真是假,说不定是被人有意推进水里也未可知。

“瞧瞧,都是这样子会说话行事。”娴雅半真半假地笑道,没想到这会儿倒是灵光起来,还知道不在喜塔腊氏面前瞎说话。说不定是被那天诚嫔的事情敲了一记警钟,不过这样也好,最好不要在这时候弄出些什么不能见人的事情来。至少永瑜那边还是不会有什么大事的,巴勒珠尔和弘昼两个人足够了,皇帝又下旨让永璋两口子到了御舟,难道是已经有了什么法子?只是这话倒是一个字儿都不曾提起过,也不知道皇帝是不是真的想要办了永璋。想想应该不是的,永璜永璋跟和敬是皇帝在潜邸时的子女,这一点总是要顾虑旧情的。

“皇额娘,奴才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跟皇额娘回禀。”喜塔腊氏停顿了一下:“奴才临来的路上也瞧出了不对劲儿,不少人倚仗着是诚嫔主子的娘家亲戚,在外欺男霸女。这次又是这样子,奴才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跟阿哥商量了许久,觉得还是应该回禀皇额娘知道。”

“曦澜啊,这件事人你跟你三嫂说说,额娘有些乏了。出去走走。”娴雅淡淡一笑,也不叫宫女搀扶径自出了寝室。

佟曦澜看了眼坐着的喜塔腊氏,几乎是用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告诉她:“前儿晚上,诚嫔在御舟上不慎失足落水,太监和侍卫救护过迟,救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溺水而亡。皇父为此狠狠惩戒了当差的太监和侍卫们,就连诚嫔主子身边的宫女也是得了大不是。已经被发配到避暑山庄的辛者库为奴了。”

喜塔腊氏吃了一惊,原先以为皇后知道这件事要是大大在皇帝面前告了一状的话,只怕会触怒皇太后。那时候皇太后一旦发怒,只怕会由母亲的身上迁怒到永瑜身上,到时候难保永瑜的储君之位不动摇。可是谁知道就是这么凑巧,明明一个唾手可及的机会,就被人占了先机。诚嫔什么时候不好出事,一定要在这时候出事,机会就是自己跟永璋的一个大好机会,只是这个机会再也不会有了。

“怎么会这样?”喜塔腊氏很想要刨根问底,可是眼前的人却不是可以问话的人。即便是用于跟佟曦澜再不和,也是结发夫妻。至于外面无处不在的人,多半是皇后的心腹。至于皇后,更是永瑜的生母。

“三嫂是不信我的话,还是不信皇额娘的话和皇父的谕旨?”佟曦澜很适时的端起架子,就算是妯娌间也是皇子福晋,永璋只是贝勒身份又是庶妃所生,哪怕是兄长也敌不过永瑜的皇后嫡子身份,更是在幼年间就被皇父特旨封为亲王的唯一皇子。只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这样不被人看重,这么久了还不见皇后对自己有破颜一笑的时候,很多时候都是跟自己说些官话。至于大公主和五公主,两个大姑子小姑子,越发是自己招惹不起的人物。

“我怎么会不信你的话,只是觉得诚嫔主子太不小心。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小心,别是知道自己家人做错了事,担心皇父怪罪才会做出这种举动,只是没想到会出事罢了?”喜塔腊氏没想到佟曦澜片时之间就能把话锋扭转,不是说她跟诚嫔私下甚好的。怎么诚嫔死了她就能这样冷漠,难道这件事她是罪魁祸首?

“人有时候太得意就容易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三嫂,诚嫔原是皇父的嫔御。你我原是儿媳,有什么话自然是有皇祖母皇父跟皇额娘决断,你我参与其间岂不是太过僭越?”佟曦澜很淡然的神情,这也是喜塔腊氏没有想到的。谁也不知道佟曦澜究竟是个什么性子,这种时候说出这种简直是叫人意想不到的话,还真是叫人对她刮目相看。

“你这话才是正理,我不过是把一路上见到的事儿回禀皇额娘知道,皇额娘自然是有圣断的,皇父知道了也不会说我们这些做儿女的,在外间见到这些不知道回禀父母知道。”喜塔腊氏自己都觉着自己说出来的话几乎是经不起辩驳的。

佟曦澜也不说什么,只是上下打量了喜塔腊氏一番。如果换做是自己,就算是看到了也绝对不会多说半句。别人说无碍,在自己这里说出来就是句句都是错,何必去叫人不待见。再说皇帝那边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喜塔腊氏无非是说诚嫔死得蹊跷,只是谁知道是不是帝后的有意安排,就连皇太后都没在里面多说半句不高兴的话。这件事原就是说不得事实原委的事情,还不如有意装傻。

娴雅站在窗外,看着各怀心事的两个女人,不知道是不是身在皇家就会让这些人都变得这样。或许自己就是太不知道这些事情,所以在年少时候才会受尽人欺负,到了后来要不是自己一忍再忍,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那一道道难关。

佟曦澜或许不是真的一无是处,至少很多时候还知道要怎么说话行事。这就是喜塔腊氏比不了的,到底是大家出来的格格。就算是不招人喜欢,也不能这样放在一旁不管,永瑜身边的两个福晋总是要各有各的用处。所以这次回去,说什么都不能答应永瑜真的把倩儿扶正,这是永瑜在信中提过不止一次的事情。没有跟皇帝说过,如果说了万一准奏怎么办?岂不是要跟佟家真的结了怨,那就是失策了。

正文第七卷南巡见闻第十九章弘时的旧事

第七卷南巡见闻第十九章弘时的旧事

娴雅到了午膳从皇太后那边侍膳回来才算是看到皇帝,皇帝最近胃口很不错。娴雅也知道这是因为厨子手艺不错的缘故,只是早间两个女人在面前各怀心事的神情还是在眼前时不时掠过。

“今儿的豆腐做得还不赖,不像有些人明明是做斋菜,一定要叫个荤菜的名儿。”弘历喝了半盏雨前:“这个厨子应该是留在养心殿伺候,干脆留在御膳房好了。要是送到皇额娘那边去,只怕过不了多久就被人挤兑下来了。”

“皇上这么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舍不得一个厨子孝顺皇额娘呢。”娴雅笑笑:“早上的时候,三阿哥福晋来请安。说了不少宫里的事儿,只说是宫里一切都好,三阿哥跟她离京的时候进宫去看嘉妃,说是好了不少。”

“这是不知道永璋干的事儿,也是看着她身子不好才不叫永瑜把这件事告诉她。要不一口气上不来,只怕她的命都要去了半条。”皇帝很恼火的样子:“弘昼倒是想要据实奏来,还是永瑜替他遮掩着。就是这样子还是不能容忍,要是真的全都写出来,只怕就是罄竹难书了。朕真是不知道怎么养出这么个阿哥来。”

“阿哥其实挺好的,不过是渐渐大了不知道分辨什么事儿该做什么事儿不该做。才会让万岁爷生气,只要是万岁爷好生教导他走上正路,日后也就渐渐好了。”娴雅拿出一碟消食的榧子和槟榔:“万岁爷嚼了也好消消食,只要万岁爷说了阿哥总是会听的。”

“朕可没功夫跟他蘑菇,要是再不好生做人朕就仿着当年皇考教导弘时的样子,要么过继出去要么就关到宗人府去。总有个地方可以管管这种不争气的畜生。”皇帝那种神情,娴雅还是第一次见到。

弘时的故事从皇帝嘴里还是第一次听到,不过当年还是听说过的。弘时就因为起了夺嫡之心,被先帝知道。为了防着出了康熙爷晚年宫中的夺嫡故事,忍痛将膝下最年长的阿哥弘时过继给了八阿哥允祀,后来又革除了弘时的黄带子阿哥名分。从此就不是先帝亲子,不论是什么都不会再提起他。这么多年以后没想到皇帝会偶然提起他,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早年倒是听过额娘说起过三阿哥的事儿,怎么过去这么多年万岁爷还记得这么清楚?”娴雅故作无意地问道。

“他,要不是皇父圣明。只怕我跟弘昼早就成了弘时的刀下鬼了,那时候我们两个奉旨出京办差,结果弘时为了除掉我和弘时,居然来来去的路上各自安排了一票人马。只要是我们从那条路上走,只怕就是性命不保。”提起当年的事情,依旧是历历在目。皇帝把玩着手里的一串迦南珠手串:“当年的老怡亲王一直都是掌管着刑部,那些刑部探子跟着粘杆处的人一起没有什么是打听不出来的。就算是老怡亲王薨了以后,这些人还是在各处坐着各自的差事。这件事自然是有人禀报皇父知道,所以那次我跟弘昼安然无恙回到京里。皇考为了顾及骨肉亲情,这件事没有跟任何人说起一句。弘时不知收敛,又安排人在乾西五所预备谋刺被刑部的人逮了个正着。”

娴雅听到这话才知道为什么当年先帝在膝下皇嗣稀缺的情形下,一定要将弘时过继给八爷的原因了。只是这件事后人不知道,难免会对先帝又多了一条诟病:“皇上这么说,咱们三阿哥总不会糊涂到这步,随了他三大爷吧?”

“他要是活腻味了就这么做。”弘历很阴狠的面孔:“朕已经是晋封他为郡王了。要是一心要跟永瑜比,就是自不量力。不论是读书做人,永璋都不够格跟永瑜相比。就算是要晋封亲王,上面也还有个永璜顶着。永璜也只是郡王的爵位。怎么就轮到他了?”

“皇上也别着急上火,这都是我妇人之见。少不得皇上好生劝劝阿哥,打一顿骂一顿也就丢开了。阿哥到底是知书识字的,不会做出太糊涂的事儿来。”娴雅心下反倒是闪过一道阴影,不会是永璋也曾效仿弘时暗地安插了不少这种刺客之流的人物,想要暗地里刺杀永瑜吧。如果是这样的话,只怕还真是不能把永璋留在身边。只是身为皇后,这种话万万是不能说出口的。说到底永璋也是名义上的儿子,哪怕不好也不能让自己从嘴里说出一个他不好来。

“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就是有什么不好。你这个做额娘的也是能够容过去的,所以他们都是乐得亲近你。永璋还在我身边说,说你怎么怎么好,就连嘉妃在京里也是说你走到哪儿都还记得她。看样子你这个做额娘的倒是比朕这个做皇父的还叫他们心服口服。也好,这么一大家子人总要有个人做好有个人做歹。”皇帝剥了一个榧子放进嘴里嚼着:“明儿要是没什么要紧的,朕到孔庙祭拜以后只怕就要预备回京了。”

“万岁爷说起回京之事,我倒是有个事儿闷在心里。”娴雅给皇帝斟满茶:“馨儿和拉旺多尔济看着倒是和睦得紧,这么看来只怕是回了京少不得就要指婚了。”

“嗯,是有这么个打算。就连要给拉旺多尔济派什么差使朕都想好了,从前巴勒珠尔是跟着弘昼到了云南,那份差事到如今都被人所称道。说是巴勒珠尔如何如何出息,办差事没有叫人着急上火的事儿。朕倒是要看看这个拉旺多尔济是不是也能够叫人放心,不过看脾气的话只怕没有巴勒珠尔伶俐。不过为人倒是稳重可靠,正好跟馨儿那个跳荡不羁的样子相互补着。要不以后可就是没人会让着馨儿了。”皇帝一面说一面想起那天在外面遇到的事情,忍不住笑起来:“这个馨儿啊,还真是不叫人省心。上次居然在外面就跟拉旺多尔济掰扯上来,也不管旁边有没有人看着就是那样子不管不顾的。两人几乎要争执得面红脖子粗了,后来转瞬之间又好了。朕问永玧为什么,永玧说是和馨要吃冰糖葫芦,拉旺多尔济说她一日吃了好多,不许多吃。结果就变成这样子了。”

“馨儿那张嘴,寻常人还真是弹压不住。”娴雅忍不住摇头:“都不知道怎么会把这孩子酿成了这么个脾气。”

“奴才给主子请安。”帝后两人闲话家常的时候,宫女太监哪怕是再亲近不过的也不许在旁边站着。有些话夫妻间说起来没什么。传了出去,尤其是帝后之间的话传了出去就变了成口口相传的谕旨甚至是圣旨了。王庆在外面磕了个头:“京里四阿哥命人送来折子,送信的人说是喜报:四阿哥侧福晋生下小阿哥,求皇上取名儿。”

皇帝接过折子慢慢看着,娴雅却是忍不住在心里埋怨儿子这一下实在是太招摇了。不过是生了长子,也不用这样弄得人尽皆知、难道还怕人不知道帝后对于长子已经是另眼相看,分明有了储君的意思,这样子闹出来岂不是要坐实这个名声?

“弘昼糊涂。”皇帝气呼呼地把折子扔到地下,娴雅有些纳闷。明明是永瑜写来的折子,跟弘昼有什么关系。想要一探究竟,又不能去翻看折子。这是大清祖制,任是多么受宠的后妃都不能僭越去看臣子和皇子宗室写上来的奏本。若有违反是要祖宗家规惩治的。

“这,这五爷是怎么了?”娴雅还是忍不住问道:“不是说倩儿生了小阿哥了?”

“永瑜担心缅甸的战事被庶民百姓得知引起恐慌,朕又在外面。怕出了什么乱子。只好托词说是侧福晋诞下麟儿。”皇帝看她拾起折子:“这件事弘昼擅自做主,命兆惠跟傅恒带着人就去平叛。兆惠那个性子能够跟傅恒合得来?两个人不对榫都是好些年的事儿了,朕不过是看着两个人面上和气。所以也不深究,兆惠正当盛年,傅恒的身子却是一年不如一年。那年在云南受了瘴气一直没全好,这次又去只怕是有去无回。”

原来是为了这个,傅恒跟兆惠不对榫还要追究到容妃和卓氏的身上。那时候傅恒一直都说和卓氏是回疆派来的细作,而回疆的平叛是兆惠去的。这些话不止是传到了皇太后的耳朵里,也同样传到了兆惠的耳朵里。皇太后为此不待见容妃多少年,兆惠也为此跟傅恒结下了梁子。平心而论,傅恒所虑并非是空穴来风。只是这时候富察家早已不是当年的椒房贵戚,岂容他来去自由。至于兆惠却是朝中新贵,这一段公案皇帝偏向谁都不好。只能是两面制衡,谁知道弘昼偏生要去捅破这层窗户纸。

“弘昼要是哪天不给朕生点事也是不肯放心的,已经是定下的事儿。朕要是反对的话,只怕还真是不妥当。”皇帝却没有说他们真的错了,只是因为弘昼没有事前请旨就定下了,这才是皇帝最忌讳的事情:“看来,朕倒是要赶紧回京了。也罢了,明儿祭拜孔庙之后马上回京,不作停留。

正文第七卷南巡见闻第二十章福康安的差事

第七卷南巡见闻第二十章福康安的差事

永瑜从毓庆宫出来,坐上软轿一径往养心殿方向走。数十名太监前呼后拥着,这是每天必定要经过的一段路。因为最近这段时候监国理政,已经是把寝宫从重华宫搬出来,暂住在毓庆宫。这本来就是皇太子的居所,只是皇父一定要他住在当年的潜邸里,每逢这种时候永瑜都不会有半分意见。哪怕是心里再不愿意,也不会在普通人面前露出半分。

“五叔吉祥。”养心殿的院子里,弘昼正在一如既往打着太极拳,二十四式打完已经全身都是汗:“您每日都是来得早。”

“你也不晚,怎么着你皇父的谕旨下来了?”弘昼慢慢收功:“我倒是知道,只怕是在埋怨我不该派傅恒和兆惠一起去云南。”

“再没有人比五叔更了解皇父的,只是此次皇父也没有驳回五叔的折子。反说五叔这般处置再合适不过,大臣之间政见不同原是常有的事情。但是与朝廷大事上,绝对不可让私人恩怨冲撞了去。”永瑜皱着眉头:“五叔,我倒是有个念头。少不得要再派一个亲贵大臣跟着一处去,若是在边陲之地有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也可让亲贵大臣能够弹压住这两个文武大臣。傅恒固然是承恩公身份,只是已经是过去许久的事情。加上又跟兆惠之间的龃龌,我倒真是担心会出来什么不忍叫人听见的秽闻。”

“四阿哥,这句话你不说五叔也真是不好提起。既然是你说出来了,我也是可以推荐出两个人来。一个是你姐丈色布腾巴勒珠尔,另一个也是至亲骨肉:拉旺多尔济。这两个人都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不止是身份能够弹压得住。为人也是极其庄重仁厚中正的人选,只是你皇父心里属意于谁,倒是我不能料知的。”弘昼穿好袍褂,跟着永瑜一起进了养心殿东暖阁。

巴勒珠尔拿着一本折子跟在后面进来:“五叔吉祥,四阿哥吉祥。”

“吉祥,吉祥。”弘昼笑道:“你也是不得闲儿,这么早就过来了?”

“这是云南督抚呈上来的折子,边疆战事几乎是一日三变。若是在没有人去主持军务,只怕真是要起了大风波。”巴勒珠尔把手里的折子递给永瑜:“王爷看看,只是不知道朝廷派出去的军队什么时候能够到达。”

“才刚和五叔这么说起,说是他们两个去了还需要派一个亲贵大臣前去督军才好。”永瑜看了看折子:“这只怕是昨儿夜里六百里的加急军报,送到军机处值班军机章京手里的。幸而你去得早,先看到了。”

“我几乎是整宿都没有睡着,心心念念都是这件事。”巴勒珠尔在一旁的紫檀交椅上坐下,值守的太监端进来三杯新沏的碧螺春后请了跪安退下去。

“你没睡着,我也是想了整整一宿。”弘昼笑笑:“我看啊这个人选在皇上回京之前要及早定下来,等皇上回来一一回奏才算是了局。才刚还说,要派你或是拉旺多尔济跟着督军前去云南。不过想想你还是留在京里的好,拉旺多尔济跟着去反倒是叫他们不好打商量。”

巴勒珠尔听见这话反倒是不好插嘴,事情一旦关联到自己头上就不能再说相关的事情。永瑜笑笑:“拉旺多尔济才被指婚给了和馨,总是要一份功勋摆在那里。这也是历朝额驸所要有的尊荣,当年姐丈跟皇姐大婚之前不也是跟住五叔去了一趟云南的。这时候叫拉旺多尔济去一趟也不为过,只是不知皇父怎么安排。”

“还有件事,也是跟云南有关的。只是不知道这件事会让谁来办差,原是说叫你去的。”弘昼从袖子里拿出一份折子:“这是御史参奏云南前任总督李侍尧的贪墨折子,你皇父的这点性子跟你皇玛法最是相像。尤其憎恨官员贪墨,我想着要是你去办这份差事的话固然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只是你想,你一个皇阿哥就这么去的话,会叫人对这件事心生疑窦。看看派谁去合适,整好这时候跟拉旺多尔济一道去最好不过。”

“这个倒是要好好斟酌一下,因为委派的官员不只是要本身清正廉洁,就连人品也是要端正无为。否则断乎是办不好这份差事的。”巴勒珠尔想想前后因由:“这些年朝中上下倒是有不少新进的出息官员,这件事还真是要从长计议。”

“再说吧,都是一时找不到最好法子的事情。”弘昼皱眉:“四阿哥,你看这些事是不是该当要人去料理一二。不能说咱们这些人留在京里,什么事儿都办不成。等你皇甫回来我还没发子跟你皇父交代。”

“五叔,这件事我还真是要听您的。”永瑜从来都不会倚仗自己皇子的身份,在弘昼面前端起架子说话:“五叔,您方才说的事儿我倒想起一个再合适不过的人来。不过必须要是皇父派出的人是拉旺多尔济才行。”

“四阿哥,少你在五叔面前耍心眼。你要跟五叔说是福康安的话,五叔还真是要服了你。”弘昼看永瑜一脸若有所思地神情,外间盛传福康安是皇帝私生子的传说,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消停过。

何况这几年福康安的差使越来越多,可以说成是平步青云。如果不说福康安多么出息的话,皇帝给了福康安这么多机会,仅仅只是因为他出息还是为人谨慎小心,几次平叛都是战功卓著?

这一点就连弘昼也不得不生疑,当年还可以倚仗着自己年轻气盛,喝多了酒多说几句醉话当面质问皇帝有没有这种风流韵事。毕竟作为宗人府宗令的身份,如果真是皇家子嗣的话,哪怕是私生子也要记录在案。不能使黄带子阿哥,也不能姓爱新觉罗。不是还有一个觉罗禅在等着这些人的,可是皇帝的矢口否认叫人无所适从起来。所以这么多年弘昼一直都不愿在皇帝面前提起福康安这个名字,至于别的什么还真是不知道皇帝为何给了傅恒父子这么多的荣耀。倘或是因为当年富察氏身为皇后的缘故,夫妻两个最后近乎于反目成仇。这一点恩及后家说什么都是谈不上的。

“五叔真是圣明,我刚想了什么您就知道我想的是什么心思。父子两个到了军前,自然是要勋助一番。若是有个什么也好有个照应。”永瑜看上去就是一副循循君子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永瑜会有什么心思。

“少给你五叔灌米汤,永璋的事儿你皇父知道,怎么说?”弘昼喝退所有的执事太监,只留下两个极其谨慎的太监在外面守着:“我想只怕是皇父想到了当年你三大爷弘时的事情,这可不是件好玩的事儿。你心里倒是要弄清楚,这件事一旦宣扬出去的话真真是要把皇家的颜面丢得干干净净,我也是闹不清楚,永璋也不是糊涂脑子,怎么会生出这个主意,居然在宫里御膳房安排这种事。”

巴勒珠尔到了一旁拿起蓝笔批阅奏本,这样批写都只是作为夹片放在奏本里。等军机处大臣看完,按照夹片的批示留在奏本上,随之公诸于世,作为谕旨诏告天下。原本这些事也不需要巴勒珠尔亲自动笔,只是外面值守的军机大臣被弘昼遣走。巴勒珠尔又不愿意牵涉到这种宫闱秘事,尤其是像夺嫡之类的事情,巴勒珠尔总是离得越远越安心。

“我也没想到会闹出这种事情出来,尤其是三哥平时也不算是喜欢抛头露面的人,怎么会这么糊涂,居然在御膳房下药。要不是银牌变色,真的送到了后面去赏给嫔妃们,只怕真的要闹出丑事来。”永瑜面不改容:“这件事他是怎么办到的,我还在寻思。”

“行了,你也别急着寻思这个了。这几件事没有一件事不叫人心烦的,你还是好生管着这些事。这件事五叔来给你办,要是真有个什么的话,五叔也好查出来回禀你皇父知道。”弘昼嗅嗅鼻烟:“哟,已经是卯正二刻了。叫起吧。”

“嗯,叫起。”永瑜答应了一声,外面的太监听到传旨赶紧跑到外面的院子里:“众位军机大臣,内大臣觐见。和王爷四阿哥在养心殿西暖阁召见。”

“给王爷请安,王爷吉祥。”因为不是皇帝,皇帝的兄弟子嗣和女婿都在西暖阁,诸多大臣不过行了个常礼便纷纷侍立在一旁。

“奴才已将昨晚收到的六百里加急军报面呈额驸爷,等阿哥王爷示下。”值宿的军机大臣磕了个头,退到一旁。

“折子我刚才看完,这是非比寻常的事情。自然是要多加斟酌。先搁着吧。”弘昼寻梭一干众人:“等会儿内务府大臣留下,余下的都跪安吧。”

“嗻,臣等告退。”内务府首领磕了个头留在一旁,余下的大臣多数都是军机大臣和六部尚书等人。余下的大臣是不可能被准许进入养心殿暖阁的。

弘昼望着他:“那天出事的时候,是谁在宫里值班的?你把人给我交出来,要不皇上回宫以后责问起来我都无法回话。”

“王爷圣明,奴才真真是不知道是谁干的。唯独那天是奴才自己当差,绝不敢有人在这儿停留。偏巧那天是三阿哥进来过,这话奴才就不敢说了。”

正文第七卷南巡见闻第二十一章暗潮汹涌

第七卷南巡见闻第二十一章暗潮汹涌

弘昼的眉头拧成一团,当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永璋的时候,而且是无巧不巧的出了这些问题,未免让人怀疑起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另有幕后主使。永璋就算是欲令智昏,也不会留下这么多把柄给人去抓。

永瑜手里正在翻着内务府递上来的折子,指甲已经在雪白的贡宣上划下重重的痕迹。这种标记只有下面的官员能够心领神会,也就不会错办了差使。巴勒珠尔专心致志在看着那份跟缅甸两军对峙的奏本,紧皱的眉头比自己只怕越发紧。

永瑜会不会是幕后主使,永璋是唯一一个比他年长的皇阿哥。虽然前面还有个永璜,已经是病入膏肓,几乎就是个废人了。下面的几个,永琪算是有出息的,可是生母位份不高,加上自己也是个药罐子病秧子,没有哪一个能够跟永瑜相比。如果永璋也因为这个翻身落马,那么永瑜就是毫无疑问地皇储。

只是永瑜出身已经是高于所有人了,早就有听说正大光明匾后的名字非他莫属。又何必为了这件事自毁长城,若是别人想要栽赃给永瑜的话,永瑜犯不着为此推波助澜。这件事可谓是疑点重重,最要紧的是皇帝心里也有自己的一本账。皇帝一旦认定这件事是永璋做的话,那么永璋以后都不用再想有任何机会能够染指皇位了,这一招真是够损。

真是永瑜的话,只怕将来会出一个跟皇考一样的命世英主,况且皇家的骨肉之间真的是讲不得任何亲情。圣祖晚年出现的那些故事不是没经过见过,如果说皇帝膝下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只怕所有人都不是永瑜的对手。同母所生的兄弟三个加上两个姐妹,偏偏这两个姐妹所选的额驸又是蒙古世家王爷,这样的擎天保驾臣子和兄弟姐妹在身边,谁能说胜得过永瑜去?

如今的中宫皇后有多受皇帝宠爱信任,所有人都有一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而这个皇后正好是永瑜的生母,既是生母为皇后又是满洲上三旗的出身,永瑜根本就用不着做这些事情就可以名正言顺坐到储君的位子,永璋就算是最年长的阿哥也不会碍着永瑜的前程,实在是不值得。

“五叔,您都对着这本折子半个时辰了。”永瑜看着弘昼愣愣怔怔,有些怔忡的神态:“是不是哪儿不爽快,叫凌国康来给您看看。”

“我是一下子出了神,没事。”弘昼回过心神:“你方才跟我说的事,我还是要好好想想。这件事毕竟是你皇父最挂心的事情,况且两国交战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就能定夺输赢的。”

“这两天怎么没瞧见二哥,五叔您怎么又不叫他到宫里念书了?”永瑜虽然已经是皇子监国的身份,每天处理完军国大政依旧是要到毓庆宫读书,还有窗课和作诗写字的本子,给毓庆宫教授的师傅刘墉和纪晓岚看过,皇帝偶尔抽查一次。若是杠子多了,只怕少不得一通劈头盖脸的痛责。

“四阿哥,不是五叔端着架子说你。你成日家跟永璧两个胡闹,等哪天你皇父知道,真是要把你五叔作伐子,你就答应了?”弘昼鼓起腮帮子,好像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你也是要做阿玛的人,跟永璧两个都是这群兄弟子侄中早早封了亲王郡王的,总要有个样子拿出来。上次你们到前门外去闲逛,这件事要是被你皇父知道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五叔,您别这么说侄儿。我跟二哥可是没敢胡闹,只是在宫里呆的久了有些腻味。两个人才敢出去遛遛,也没作什么。就是吃了两块点心,接着就回了五叔家里。”永瑜笑眯眯地:“您看,侄儿可还是不敢做别的事儿。有什么也瞒不过皇父和您,刑部那些探子无处不在。就是借给侄儿两个胆子,也不敢胡作非为的。”

“真要是这样子才好。”弘昼可以沉下脸来训斥儿子,甚至心烦的时候也可以抽上一顿鞭子。但是永瑜不能,就算是明知道永瑜也参与其间,还是只能含笑说上几句。如果永瑜这时候就能如此隐藏自己的心绪,日后做了九五之尊的话,不止是他的皇父更难伺候。甚至要比当年喜怒不定的皇父更加叫人难以捉摸,皇家的子嗣总也免不了会走上这样一条路。

当初自己还有个十三叔来开导,而永瑜有什么。十三叔可以毫无芥蒂的说这些,是因为皇考信任他。可是皇帝对自己的芥蒂,有多深只有两个人知道而已。

“五叔,您看这么着可好?”巴勒珠尔一直都在纸上写写画画,对于叔侄两个的对话不过是零零碎碎听了一些。这种事总是要远着些好,最好是什么都不知道,才能是保得住自己的周全。哪怕和婉能够在所有人中间游刃有余的周旋,可是对于永瑜她还是顾忌的多。只是担心很多时候永瑜什么时候被人欺负了去,只是这个永瑜还真不是一般人可以看清的。

“写好了?”弘昼接过巴勒珠尔递上来的折片飞快看着,巴勒珠尔能够在这种时候静下心写出这么一片节略还真不是寻常人能够办到的。少年亲贵中,还真是只有巴勒珠尔这样一个能够叫人放心把手里的差使交给他去做:“你手脚真是快,下笔如神。以后啊,看样子要是提拔进了军机处也是掌印大臣的份儿,军机处领班。”

“五叔这么说,我可是担待不起。”巴勒珠尔笑起来,几个月没人唠叨颌下已经有了清幽幽的胡茬。等那个女人和小女儿回来的时候,只怕又要说自己是个没人管的野人了。

“听说皇上要给小格格取名儿,婉儿一直都说这个不好那个不好,我想别是等着回来叫你取名儿的。也是这么个小格格可真是来之不易。”提起和婉。弘昼心底才算是略微宽心。只有是和婉才是贴心,就算是有时候这丫头也会骄横跋扈。但是固伦公主总是要有固伦公主的气派,不能跟寻常人家的格格一样。什么都由着别人穿多,那还算是什么固伦公主。

“皇上要是真的取名儿,可是想不到的恩泽。”巴勒珠尔对这件事虽然有些不愿意,只是早就预知到女儿就算是夫妻两个的掌上明珠,只是日后的指婚之事还是由不得两人。她不只是自己的女儿,更是皇家的外孙女。除非能够跟自己和和婉一样,要不也是做不得主张的。

“奴才给和王爷请安,给四阿哥请安,给额驸请安。”王福寿从外面进来,在三人面前请了双安。

“王福寿,你怎么回来了?皇太后和皇上皇后这就回来了?”弘昼惊愕地看着他:“我看滚单,不是还在路上。只怕还没到直隶,沿着运河走哪有这么快的。”

“回王爷的话,万岁爷先遣奴才回宫。有一件极其要紧的事儿要回禀王爷知道,这是万岁爷的御笔亲书,请王爷看来。”王福寿恭恭敬敬从身边小太监手里接过明黄匣子,低着头捧给弘昼。

“臣弘昼恭请皇上圣安,吾皇万岁。”弘昼行过大礼,才敢接过黄匣子。只是看了几行,就知道皇帝为什么先行派遣身边最信任的王福寿回京了:“王福寿,马上传皇上口谕。着即宣召傅恒福康安父子进宫,有要事分派下去。不需多说下去,只用说是皇上口谕。余下的话一个字儿也不要提起来。”

“嗻,奴才遵王爷口谕。”谁都知道弘昼是出了名的荒唐王爷,可是谁又敢在弘昼面前胡来半句,偶尔有人跟皇帝阳奉阴违,但是这位王爷面前还是不做为妙。要是这位王爷做出来的话,谁也受不起。同样都是先帝子胤,还是宗人府宗令。在宗族中甚至是要高过皇帝不少。

“四阿哥,这是皇上亲笔谕旨。”弘昼看着王福寿退出去:“你想想这么处置可是妥当,既然是皇上认定了傅恒父子的话也就不能违逆圣旨。只是军中不能没有一个当朝亲贵坐镇,否则会出了大乱子。”

目光定格在巴勒珠尔身上,巴勒珠尔自己先就摇头:“五叔,您可是圣明的,我真不是这块料。若是叫我去办个什么差使,我还能勉为其难左左。做到这个监军的位子,不但不能在军中有所建树,真要是追究起来只怕是还是我的过错。”

“三儿,五叔可是看着你长大的。这话说的未免有失公允,况且朝中上下谁提起你不是要挑大拇哥。都说是婉儿的额驸是最出息的。”弘昼笑笑,看来巴勒珠尔是要有意避开这件事。至于拉旺多尔济只怕就是躲不过去了。

“依我看,这件事只怕还真是不易抉择。”永瑜看完皇帝的手书:“若是皇父选中谁去的话,上谕中必然会有明示。只是皇父只字未提,可见皇父也在观看谁才是最适合的人选。”永瑜迟疑了一下:“妄揣圣意总是不妥。”

本来还是有一肚子话要说的弘昼,被永瑜这句话简直是打消了所有的念头。闷闷坐在一边不好再说什么。

正文第七卷南巡见闻第二十二章交恶

第七卷南巡见闻第二十二章交恶

“奴才给王爷请安。”永瑜大步回了重华宫,外面值守的赵禄儿赶紧迎上来:“今儿敬事房的王总管打从万岁爷和主子娘娘跟前回宫,一路上是跟在福晋后面伺候着回来的。福晋方才已经回来,主子这会儿见是不见?”

“回来就叫她好生歇着,省得过会儿侧福晋见了她又要磕头请安。”永瑜很不屑地笑了笑:“方才凌国康来给侧福晋请安,说了什么?”

“回王爷的话,凌太医给福晋请过脉,说是福晋临盆之日就在这几日。奴才已经吩咐下去,叫那些水上妈妈和针线妈妈好生伺候着。又去养心殿叫人取来大楞蒸刀和易产石放在主子的寝宫里,萨满妈妈也请了来每日给主子念经呢。”赵禄儿打了个千儿:“一切都是遵照王爷的吩咐办的。”

“嗯。”永瑜慢腾腾往里走:“等会儿瞧瞧额驸从军机处退出来,就请额驸到重华宫来。今儿晚上叫人传一桌小菜,我跟额驸有事商量。”

“嗻,奴才遵旨。”赵禄儿看看左右:“主子,王总管有句话叫奴才回禀王爷知道。是皇后主子吩咐人带回来的。”

永瑜解下朝冠给了赵禄儿:“叫王福寿来见我,在翠云馆那边见。”

“嗻,奴才这就去。”赵禄儿打了个千儿往后面走。永瑜捏着下颌想着在养心殿那边发生的一干事情。好好的又让傅恒一家当了这么个差使,看样子皇父还是在顾忌富察家的名声,或者是说福康安真是皇父的私生子。

如果真是这样最起码的和王不会不知道,身为宗人府宗令不会不知道其中的奥妙。可是依照和王的心思,恐怕也是不愿傅恒父子当这份差事。所以才会一再说要某位亲贵跟随一同前去,巴勒珠尔一直都是一言不发。这个姐丈可是心里明明白白的,要是别人他不说话或者是说心里全不知道。但是姐丈不会这样,可见也是心里有了自己的一番计较。

“奴才给四阿哥请安,四阿哥吉祥。”王福寿已经跟赵禄儿一起到了重华宫院子里:“多时不见,阿哥气色越发好了。”

“吉祥,起来回话。”永瑜对父母身边的奴才总是笑容可掬的样子:“皇祖母身体康泰?皇父和皇额娘圣躬康泰?”

“圣恭安。”王福寿答应完又给永瑜请了个安:“奴才奉主子娘娘口谕,有两句话要嘱咐阿哥。”

“儿子恭听额娘训诲。”永瑜一脸恭敬地神色。

王福寿压低了声音:“主子娘娘嘱咐阿哥,要阿哥凡事多加仔细小心,还说福晋回京以后阿哥不要闹气。有些事等主子回京发落,只要侧福晋跟小阿哥安然无恙就好。”

“是,儿子谨遵额娘教诲。”永瑜答应了一声,马上意识到佟曦澜此时回来一定是有所动作的。只是王福寿是在宫里当差当老了的,如果他知道自己对佟曦澜生了疑必然会笑话自己没有旁人老道,到时候只怕适得其反:“谙达,辛苦了。小禄子,陪着谙达下去坐坐。”

“嗻,总管这边请。”赵禄儿是重华宫里面跟在永瑜身边最久的太监,自然是知道永瑜的性情。侧福晋临盆在即,嫡福晋回宫阿哥心生疑忌也是一定的事情。看上去风平浪静的重华宫,只要是嫡福晋不在就没事。一旦嫡福晋回来,所有人都会竖起全身的刺。所有人不得不小心谨慎从事,谁都知道侧福晋是阿哥的心头肉。尤其是帝后不在宫中,一切听凭阿哥做主的这段日子,已经是有人把这位侧福晋奉为东宫女主人了。只要这次生了阿哥,与皇嗣上面帝后也不会亏待了她。

“回主子的话,额驸马上就到。”外面负责传话的小太监进来给永瑜请了个双安:“叫奴才先来给阿哥回话,额驸手里还有些事儿只要是处置完了就过来。”

“嗯。”永瑜想起自己刚才的心事,反倒是没去翠云馆一径往佟曦澜的寝宫芝兰室走去。佟曦澜难道就是跟某些人有着莫名的关联,要不母亲决计不会这时候叫王福寿跟着她回来。若说别的事情,母亲说不准还会有所容忍,唯独有人想要暗害自己的话说什么都是容不下的。曾经是大姐说过的话,母亲护卫儿女的心比所有人都要强得多。

佟曦澜刚刚脱下汉服,让宫女伺候着换上了宫装。很就没有梳起两把头,也没有穿会花盆底,稳稳的走路就像从前在家时候一样。这时候突然换上,很是有些不习惯。

“主子才一回来的时候,奴才还以为是哪儿来的一位汉家美人儿。仔细一瞧才看出是主子来,主子这些日子在外头可算是容光焕发越发是好看了。”蝉儿一面给佟曦澜梳头,一面凑趣笑道。

“哪有你说的这么好,都是再给我宽心丸吃。”佟曦澜从镜中看到门外的倒影,一晃眼之间觉得自己是看错了。永瑜说什么都不会主动到芝兰室来,可是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镜中。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王爷?”虽然是有些疑心自己看错了,佟曦澜还是迎了过去:“王爷吉祥。”规规矩矩请了个跪安。

永瑜一脸没有起伏的神情,佟曦澜真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要他来对待自己。旁人家的夫妻都是小别胜新婚,只是在这里只怕是自己一辈子不回来都是好的。可是在外面从皇太后皇帝皇后开始,没有一个喜欢自己的。回到这冷冰冰的宫里,还是孤枕衾寒。他从来都不拿正眼多看自己一眼,早知道是这样又何必立自己为嫡福晋。这门婚事明明是他自己答允的,为何会是这般结局。

“吉祥,起来吧。”永瑜预备在一旁的锦墩上坐下,生性喜洁的他一眼看见炕桌上一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刚回来好好歇着,把你屋子里好好收拾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儿出了什么大事儿。弄得沸反盈天说出去好听?”

佟曦澜一头雾水,看他双眉紧皱的样子不知自己又是什么时候惹到这个喜怒不定的男人,对旁人永远都能是一脸笑容,就是在翠云馆也不过是个普通的男人,怎么一到了自己这里就变成这样子了?

“这是刚刚才打开的包裹,知道倩儿就要临盆了。在济南府的时候,看到有卖虎头鞋的。我也不会做这个,就给小阿哥买了一双回来,放在这儿刚预备过会儿倩儿送过去。”佟曦澜迟疑了一下,终于从包裹得极其严实的那一个包袱里拿出一双颜色鲜艳的虎头鞋出来放到永瑜面前:“大公主也给自家的小格格买了一双,将来这姑舅姐弟倒是一对儿一模一样的。”

“这个玩意儿宫里多得是,巴巴儿从外面带来,不知道宫里的规矩还是怎么着?难道是皇子公主就能够私自穿用外间的东西,被人知道你要命不要?”永瑜淡淡地将佟曦澜拿到手边的虎头鞋剔到一旁:“因为你是皇子福晋的身份,入宫的时候没人查过包袱。若是知道有这些个东西带进来,只怕就要私自携带这些物件进贡的罪名诏告天下了。”

“大公主也买了,我瞧着好才跟着买的。”佟曦澜虽然知道永瑜不喜欢自己,可是从他脸上看到嫌恶的神情还是第一次。从来都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婚姻在等着自己:“难道公主就不担心会被稽查?”

“倒是好一张利口”永瑜颇为玩味地笑起来:“大姐不管是做什么都有皇父跟皇额娘担待,你呢?谁给你担待?不要以为自己是皇子福晋就能这样子不知礼体上下,我不追究你的失礼,在这宫里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要是你这样子跟我说话的事儿传了出去,只怕五叔掌管的宗人府也要有说法了。”

“王爷不就是想要籍由一些事儿,办我一个大不敬的罪名?也好给侧福晋挪屋子,早知道如此我也就不会想要嫁进这冷冰冰的皇宫了。”佟曦澜丝毫没有考虑过这话说出口的后果,已经是不加考虑的脱口而出。

“我早知道你是不想嫁进这皇宫,只是这件事儿少不得要让你别扭一辈子。”永瑜冷森着脸:“我告诉你,你想要什么我偏不如了你的愿。你最好安分守己的待在自己这儿,要是犯了一丝儿错,旧年间皇父宫中可是有先例的。”

“这话王爷何不早说?早知是这么个结局,在御舟上我也该跟诚嫔主子一样落水而亡,也省得回来碍了王爷的眼睛。”佟曦澜看着空荡荡毫无生气的屋子,所有的宫女太监看到两人争执起来,谁也不敢在这儿呆着。

“想死很容易,只是这件事还是轮不到你。”永瑜看了她一眼:“我说的话你最好牢牢记住,要是有哪里出了岔子,我不会轻饶了你。”说完,大步出了芝兰室。

佟曦澜望着外面随着永瑜出去而飘荡的荔枝红软帘,泪水不听使唤地落下来。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是不情愿入宫的,当初就算是自己错看了人,也不曾继续错下去。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正文第七卷南巡见闻第二十三章商议

第七卷南巡见闻第二十三章商议

“回禀阿哥,额驸已经到了重华门了。”赵禄儿在书房外,这位爷又不知道在哪儿生了闲气。听说刚才一个眼错没跟着,阿哥一个人到了嫡福晋那边去。这可真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真是不知道阿哥到底是怎么了。明明对嫡福晋正眼都不看一眼,何苦又去找那个不痛快。

“请额驸进来,又不是外人哪有这么多规矩?”永瑜冷森着脸从里面出来,身上穿着件青玉色的长褂。赵禄儿从前在承乾宫当差的时候,见过皇帝也是喜欢这个颜色的袍褂,难怪很多人都说四阿哥跟皇帝年轻时候一样,只是脾气更加叫人琢磨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