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他们家?”永瑜皱着眉:“怎么走到哪里不是钮钴禄家就是富察家,真以为这时时处处都有人会护着他们不成?”

“去,把为首的给我提溜来。”巴勒珠尔想了想:“算了,我过去瞧瞧。”

“不必。”永瑜拦住他:“你过去就是太抬举这些东西了,叫人把凡是跟在一起的人都给我逮起来,一个都不要漏掉。我倒是要看看,有谁敢到我这儿来说情。”

“才刚出来,你要是逮了这么多人的话,底下的事情就不用再办了。”巴勒珠尔看着永瑜:“富察氏也有好多家,若是傅恒一家的话自然是不用留着,只是若不是的话也不能屈枉了谁?正是要往云南去的时候,总不能闹得太僵。”

“随你吧。”永瑜摆摆手,很多事情或许自己真是不如巴勒珠尔考虑得周全,有时候巴勒珠尔多半是为了大事着想,反显得自己意气用事得多了。

巴勒珠尔带着朗巴往人群围观的地方去,几个乾清门侍卫除了照例留在永瑜身边的两个,余下的几个都是跟着他过去。两个主子虽说都是武功不弱的人,有了丝毫损伤这些随侍的人一个都是逃不掉的。

“怎么回事?”巴勒珠尔一身藏青色的长袍,下颌蓄着微微的髭髯。哪怕不知道是皇亲贵胄的身份,也是丰神俊逸的俊朗汉子。加上与久在关内养尊处优的膏粱子弟大相径庭的蒙古血统,竟然让几个正在纠葛不休的人纷纷停住了手:“这么热闹,是有什么好事?”

“你是打哪儿冒出来的,我们是傅公爷家的人,这丫头是我们家的包衣奴才,打死也不与你们相干。”一个满脸横肉还带着酒气的黑衣人大摇大摆过来:“小子,少管我们旗人家的事情。再说我们傅公爷跟当今万岁爷既是郎舅至亲,又是儿女亲家。皇家的事儿少管少掺和,你也管不了。”

“我居然看不出来傅家的奴才都是你这样出息的。”巴勒珠尔掸掸一摆:“皇家的事儿,你又能够管多少?难道傅恒一家就不是当今皇上的臣子?就是你们傅公爷见了皇上也是要口称奴才的,你一个小小的看家护院就敢这样子狗仗人势在外欺男霸女,可见素日有人说傅家有不臣之心也不是一句假话。”

“你是什么东西,就敢这样子说我们公爷。”几个看上去就是膀阔腰圆的蒙古大汉围了上来,将巴勒珠尔围在中间。

巴勒珠尔微微一笑:“怎么,要跟我练练布库?”几个侍卫担心他出事都跟在左右,巴勒珠尔一摆手:“好久都没有找人练过手,正好这会儿跟人疏散疏散筋骨。要不就有些手生了。”一面说,已经把衣摆撩起来搭在腰带上。

“好大的口气,看爷们怎么收拾你”还不待他话说完,已经有人语出不逊地冲上来,伸手就往巴勒珠尔腰间抓去。巴勒珠尔一笑,脸色已经变了:“谁教你的,直拿人腰眼。这么下作的手段也敢说是蒙古布库。”说着就是一巴掌过去,接着一脚已经是直接踹在那人脸上。一个狗啃屎跌在地上,整个脸都被黄土盖住。

旁边的几个人看着稍稍退去了一些,有些胆寒。这是最厉害的蒙古摔跤手段,这个看上去斯斯文文的男人怎会会有这么高超的手段?尤其是出手的时候,快速而凌厉不让人有丝毫考虑如何还手。

“爷,奴才来收拾他们。”朗巴一个鹞子翻身进了场子,转手就将跃跃欲试的几个人踹在地上:“好没有眼色的奴才,也不看看眼前站的是谁。”话音未落,已经将几个人摔到了一起。

“你等着,我家公爷不会饶了你的。”还是那个穿着黑衣的彪形大汉,即便是摔倒在地上满脸是血。依旧是高声叫嚣着:“我们富察家可不是好惹的。”

“我倒是要看看有多不好惹。”巴勒珠尔掸掸一摆,目视身边的朗巴:“问清楚那个女子是什么个因由,如果真是富察家的包衣。写个折子来,到宗人府换了宗碟改一户人家。”

“大爷,我们家不是富察家包衣。我是内务府应选的秀女,被傅家的二公子福长安看中了。一定要把奴才纳为外室,奴才一家都是内务府正白旗包衣也不敢违拗了傅家的意思。就想着到外面来躲躲,哪知道还是被找到了。大爷,您行行好救救奴才一家吧。”

“正白旗?”巴勒珠尔捏着下颌,富察家又惹了事:皇帝亲自将永瑜划分为正白旗,早先的时候皇帝在即位之前也是正白旗。富察家处处都跟永瑜狭路相逢,谁也救不了他:“姓什么?”

“奴才家的老姓儿是萨克达氏。”跪在地上的女子虽然胆怯,说话的时候也是恭敬有礼一看就是旗下的少女:“阿玛在内务府的笔帖式。已经今年报了名儿,不日就要应选秀女。大爷,求求您救救奴才家。若是奴才就这么回去,只怕福大人家还是不会饶了奴才。奴才是应选秀女,若是就这么被傅家带走的话,日后万岁爷追究下来奴才一家全都没命了。”

“你起来。”巴勒珠尔想了想:“你先回去,我叫人跟着你回去自然会叫你一家无事。好生应选,别的事儿都不要多想了。”

“奴才谢大爷恩典。”萨克达氏请了个跪安起身,看到巴勒珠尔的时候愣怔了一下。瞬时间双颊绯红,扭捏着要走却又是看了巴勒珠尔良久才走。

正文第七卷南巡见闻第二十九章山雨欲来

第七卷南巡见闻第二十九章山雨欲来

巴勒珠尔看着富察家的几个小喽啰,富察家已经是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居然还敢在外面胡作非为,嚣张到这种程度真是闻所未闻。说什么都不相信,自己这样出来管这档子事情没人会怀疑到自己的身份,这就是异处之一。难道这些人真以为他们会有什么大本事不成?

“看到了,富察家要是再不吃点亏只怕就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以为都是皇父那样宠着他们家的,福康安尤其是骄横跋扈,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了。”永瑜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我看要是再不动手的话,只怕真是尾大不掉了。”

“富察家不可能再有翻身之日了。”巴勒珠尔笑笑:“就算是你不动手也自然会有人看不惯的,方才那个秀女是今年应选的秀女,这件事已经是大逆不道。富察家的奴才们胆敢欺辱应届秀女,除了是胆大包天以外,只怕就是真不知道什么事谋逆之罪了。”

“别怪我没事先跟你说,方才那个秀女要不是皇额娘选秀的话,早晚有一天要到你府里去。我皇姐就要回来了,要是知道这件事我看你的日子也不好过。”永瑜站在远处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大姐的性子你是最清楚不过的,上次为了一句玩笑话闹出那么大风波出来。额娘又是最疼她的,要是知道有人看上你了还指不定会做什么呢。”

“胡说什么,这种事离得我远远的。”巴勒珠尔浑不在意地看着永瑜:“太阳已经到了正午,还有好远的路要走。就算是马走得快,也是要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到的。今晚回去是不行了,总不能在这荒郊野外过夜吧。”

“要是到了通州以外,不在荒郊野外过夜要在哪里过夜?”永瑜看看周围跟着的乾清门侍卫:“总不能到通州的皇庄过夜吧。”

“兹要是去了皇庄,所有人都知道咱们离开了紫禁城。”巴勒珠尔看看朗巴:“朗巴,你叫几个人先到前头去看看,也不要骚扰地方。看哪里干净清净的,先跟人说好好让我们去歇上一宿。多给几两银子也没干系,只是要干净妥帖就行。”

“嗻,奴才这就去。”朗巴打了个千儿,带着两个妥贴的人骑上快马上路了。永瑜看着巴勒珠尔:“我倒是要好生看看这些直隶地方是不是就像人说的那么乱,如果京城周围都是这么乱的话,只怕八旗驻军就应该要重新布防了。”

“这可不是件小事,就算是皇父有这个念头,也不能轻易改变京郊驻防。你还是把这个心思埋在心里,有什么都不要露出来。要是传了出去,还不知道会有人说出什么话来。”巴勒珠尔听到永瑜这话,有些忧心忡忡。当然这个忧心忡忡只是对着永瑜而言,要是别人在巴勒珠尔面前说出这话,估计到不了明天脑袋就不用留着了。

“这话原只是对你才说,你也是看得清楚,这几年不只是想出了俭省的法子,就是我跟在五叔后面一同料理大事,也知道很多事儿和规矩是不改不行了。”永瑜跟巴勒珠尔一起往前走,后面的侍卫和小厮都离得远远的。

“阿哥,这些要改的地方难道皇父看不见?不聋不哑不做家翁,何况是一代君王。”巴勒珠尔止住了永瑜的话,虽然只有两个人能够听见彼此的言语,巴勒珠尔终归是不放心的。好像是旁边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人。

永瑜是个生长于妇人内侍之手的皇子,自然不会懂得外面世道艰险。皇宫里有无数宫闱权力倾轧,只是永瑜毕竟是皇阿哥,多少人即便是嫉恨他也只敢暗地里做些手段,明里还是要小心翼翼地,皇子手里的权柄不大,永瑜手里的权势却是要比那些皇子要大得多。可是这是在宫里才有的景象,出了紫禁城只要你不是皇帝,就不会有人知道你是皇子,甚至是未来的皇帝。

所以永瑜要是在外面说了什么话,哪怕是平时无碍的话,若是被不知轻重的人传将出去只怕自己跟永瑜都逃脱不了谋朝篡位的干系。哪有二十年的太子,这句话被说出来触怒皇帝直至被废掉皇太子之位的理亲王允礽到如今也不过是五十年不到的时间。

“主子,后面总是有人跟着。”巴勒珠尔身边的侍卫压低了声音:“已经是跟着好久了,自打刚刚处置了富察氏家人以后,就跟着不放了。”

“由他跟着,不要放他走开。”巴勒珠尔胸有成竹:“不论是走到哪儿都要看着这群人,也不要告诉四阿哥。”

“奴才知道。”侍卫往后面退了一箭之地,永瑜还在前面慢慢看着。巴勒珠尔笑着摇摇头,还真是个天潢贵胄。有人跟在后面都不知道,要是真有人起下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就凭借身边这几个同样是膏粱子弟的乾清门侍卫,真能平安回宫的话也真是奇闻一桩了。

“主子,朗巴回来了。一切都已经预备妥当,请主子放心。”侍卫去而复转,再次压低了声音说道:“五王爷有封手书叫人送来,只说是宫里一切安好。还有一件事也是要奴才只跟主子说:公主回京了。皇上皇后还有皇太后还要迁延些时日才得回京,公主先行回府请主子放心。”

“嗯。”巴勒珠尔笑笑,这时候回来肯定又是有什么心思。要不说什么也会跟着帝后一起回京的,这样说来宫里必然是会有大事出来。皇后不回来却让和婉先回来,除了要筹备和馨的大婚,恐怕还是担心宫里的事情和王福晋碍于身份不能多顾,而永瑜的福晋虽是儿媳妇又不是贴心的人,只好让和婉回来主持大局。

已经出阁的公主回来协助主持宫闱中事,还真是旷古第一奇事,真是不知道帝后究竟作何想法,将这一儿一女都放置在炉火上炙烤。当初所想的,要把和婉带离京城真不是一件错事。只是如今看来何其难也?

“行了,我知道了。”巴勒珠尔摆摆手:“好生跟着,没事不要惊动周围人也不要叫人知道我们的身份目的,不过是看看就走。”

“这地方倒是清静也干净。”到了巴勒珠尔叫人安排好的农家小院里,永瑜很有些新奇的样子:“看样子倒是比宫里宽敞的多了,怨不得皇父总是要到外间走走。果然是外间比宫里有趣得多。”

“这儿不过是山野之处,如果是到了江南又是一番风光了。”巴勒珠尔进来的时候已经是看好了,周围都是些树荫山林,很适合这些人晚间四处躲避,要是没了这番趣味的话,真不知道今晚是不是会变得这般有趣。

“你好像对这些事儿很是期待,我只是不知道你到底是在想些什么?难道非要闹出些故事来才能安心?”永瑜看巴勒珠尔很是揶揄的口气,好像他跟姐姐真是一对绝配。姐姐看上去也是个热闹活络的人,说话行事都是风风火火的:“要是你安心要闹事的话,我可不跟这一处掺和。”

“阿哥,今晚咱们就在这儿落脚。”巴勒珠尔刻意大声笑道:“叫人做点山野小菜,来一壶村野佳酿,只怕比宫中的佳肴美馔要好得多了。”

“这个可是个好主意。”永瑜很高兴,至少能够摆脱宫里那些规矩利益的束缚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尤其是还没有数不清的太监宫女和所有人跟在身后,伺候起居也着实叫人松快了一把。好容易脸上有了一丝轻松的笑容,扭头看向巴勒珠尔时却是叫人捉摸不透。

“怎么回事?”停了一停还是忍不住问道:“我不是绷着脸了,怎么你反倒是绷着脸了?”

“主子,晚膳已经预备妥当了。请主子和阿哥用膳。”贴身的小厮将从周围农家买来的各色食物摆上桌:“没什么好吃的,全是一点新鲜野意儿。”

“就是这个才好,要是换了别的我还不要了。”永瑜很高兴地坐下:“你们这些人都到外面松快一下,我跟额驸有事情要谈。”

“嗻,奴才告退。”几个人打了个千儿出去。

“外面可是热闹得很啊”永瑜望着巴勒珠尔:“难怪五叔和皇父对你办事都是赞不绝口。果然是心细如发,就连这点小事都能够设想的如此周到。还不叫我觉察出来,真是不易。”

“已经看出来了,就不算是心细如发。”巴勒珠尔一笑:“好了,先用膳,晚上还有热闹看呢。”

“山雨欲来风满楼?”永瑜看看桌上的肴馔,全是村野中最普通的食物就是那壶酒也是村中的烧刀子一类的烈酒。比之于皇宫中的佳酿更有酒的滋味:“我想你一定是想好怎么做了,要不也不会就叫人安排到这个地方住下。”

“不碍事,就是来了再多人也不碍事。”巴勒珠尔大笑:“今儿夜里咱们就唱出空城计给这些人瞧瞧。要不还真以为咱们什么都不知道,都不会。”

正文第七卷南巡见闻第三十章黑夜来临

第七卷南巡见闻第三十章黑夜来临

入夜之后,山村的夜晚居然会比皇宫里更加冷寂黑暗。皇宫里好歹还有巡夜的梆子声和巡夜太监的‘天下太平’声,山村里什么都没有。除了大风吹过的呼啸声,还会是不是时不时传来一阵阵不知是什么野兽传来的叫声,即便是男人也会觉得心里毛毛的,如果是女人只怕此时已经是毛骨悚然。

“我可是从没离开过皇宫半步的,从小到大都在那个黄圈圈里面打转。除了到圆明园去住上一段日子,就是在高耸的宫墙里面打转。”永瑜坐在晕黄的烛火下:“这么着在外面还是第一次,要不是亲身经历过,说什么都不信会有这样的情形。还是皇姐好,从前就跟皇父额娘到过江南,还险些被高恒的人给拐骗了去。我皇姐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被人拐走以后一点也不害怕,居然还是一个人把人家屋子里所有能摔能淬的东西全都给淬了,后来弄得那些人都怕了她。又把她乖乖送了回去。”、

巴勒珠尔还是第一次听到和婉小时候的事情:“她有这么厉害?我可是从来都没有听她说过,你要是不说我只怕永远都不会知道。”

“皇姐小时候可是有趣得很,在宫里就不说了。她是皇父膝下长女,除了大阿哥以后就是皇姐最大。小时候皇姐在和王府长大,后来到了五六岁的时候才回到额娘身边。除了额娘跟皇祖母以外,宫里没有人知道皇姐的身份。额娘最宠皇姐,什么都是依着她的。从前几个公主里面,前面还有个三公主因为是富察氏所出。自以为身份尊贵,常常不把皇姐放在眼里。可是我皇姐那个性子,哪里是肯吃亏的。结果每次都是和敬输,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人都是她输。”

“有些事情都是说不准的。”巴勒珠尔淡然一笑,如果人能够看到未来的话,不知道富察氏一家会不会后悔自己曾经做过的一切。兴许傅恒一家会想做了这么多不过是想要,得到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是皇权是不容人染指的,就算是椒房贵戚也是一样。

“主子。”外面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紧接着就看到一个黑影映在窗纸上。巴勒珠尔很快就认出这是朗巴的身影:“说。”

“主子,请您和阿哥把灯熄了。”朗巴低低说道:“人来了,您不熄灯这些人是不会过来的。”

巴勒珠尔笑笑,将两块丝绢浸湿后递给了永瑜:“捂住口鼻,千万不要出声。”

“来了?”永瑜愣怔了一下还是接过丝绢,虽然知道巴勒珠尔已经是准备妥当还是有些惴惴不安。毕竟是皇家膏粱子弟,看上去都是不可一世的样子,一旦离开皇权的庇佑总还是有些胆怯害怕,面上看去依旧是煌煌的皇子风范。

“嘘。”巴勒珠尔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旋即灭掉了灯火。除了从窗纸上映射进来的星光月色以外,没有任何光亮。没有任何灯亮的时候,总是人从内心泛起最深处恐惧的时刻。永瑜甚至都觉得自己的呼吸声会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不过一会儿就传来细细碎碎的说话声,巴勒珠尔手在身边四处晃悠了一下抓住永瑜的胳膊:“仔细周围。”刻意压低声音不愿叫人知道其实早已知道会有人过来。

“娘的,我就知道白天那两个人人不是好惹的,还要问那个小娘们是哪儿的。管你是秀女不是,兹要是大爷看上的就算是跑到天边也给老子抓了回来。谁不知道我们家四爷但凡是看上眼的还能脱了手去,凭你什么皇亲国戚也比不上我们家四爷风光。我们福四爷可是当今乾隆老爷子的阿哥,这事儿只是不能说出口而已。要不傅家是个阿哥,除了咱们四爷谁娶的不是爱新觉罗家格格,三爷娶的还是乾隆老爷子膝下的三公主呢。”不用看也能想象出唾沫横飞的情形,似乎还带着一脸的油光肆无忌惮地满嘴胡沁。

永瑜眉头在黑暗中也是皱得紧紧的,就是这句闲话不知道招惹出多少的是非。从皇宫中开始,每一个人只要是遇到一起都会说起这件毫无干系却能够叫人兴致盎然的事情。这件事不仅是有关于天子圣德。甚至是将生母都推向风口浪尖,有人说母亲为了固宠才将自己的姑舅表妹推荐给了皇父,也就是说皇父不仅是将母亲的颜面是若无物,甚至还让自己的天子圣德弃之如敝履。

需要知道那时候富察家早就不是从前的富察家了,自从先皇后富察氏被贬黜以后,傅恒就算是皇父依旧宠信的臣子,早已算不上椒房贵戚。甚至连到内廷中给皇父禀奏大事,也必须要有如巴勒珠尔这样的内廷御前大臣才得入内,这样的身份怎么能够算得上宠臣?

“该杀。”永瑜忍不住恶声道:“这样的东西留着做什么。”

“不急。”巴勒珠尔压低了声音:“在这儿他跑不了,不过是要留个活口。最近这儿的流民还有外间这些传说大多都是跟富察家有脱不了的干系,只要是抓住两个富察家的奴才还不足以查实究竟想做什么,只有是掌握了富察家的一干人究竟是想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才算是一桩大功劳。”

“想着里面那两个看上去不是善茬的男人都睡了,咱们进去瞧瞧。指不定这两个还是一对儿呢,谁不知道这些爷们儿成日闲着没事都是做了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的。”两个男人的污言秽语传入永瑜和巴勒珠尔的耳中,永瑜已经是有些按捺不住。从小到大还没有敢跟自己这么说话的。

“别忙,先把这香扔进去熏熏。万一没睡着,岂不是叫咱哥俩给堵在被窝里看一出活剧?”越说越邪乎,永瑜几乎想要将这两个粗汉好好教训一番再来治罪。窗纸被点燃的熏香个烧出了两个窟窿,幸好巴勒珠尔预先准备好的熏香堵住了口鼻。如若不然点燃的熏香真是要把人熏倒才算完。

巴勒珠尔在熏香被扔进来的一瞬间,便把熏香迅速用脚踩灭。而后凭借着月光捡起纳入袖中,外面见里面毫无动静,多少都是觉着这里面的人自然是已经熟睡便再无避讳,踹开大门进来。

巴勒珠尔跟永瑜两人退到门后,在外面火把的照耀下看到几个人全是身着黑衣,在夜色掩映下极难看出这些人的动静,要是自己跟永瑜事先不曾防备,只怕已经是做了刀下之鬼。倘或如此,岂不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几个黑衣人大摇大摆进来,手里提着明晃晃的大刀似乎想要在屋里找出什么动静,不过有些徒劳。屋子里空空如也,明明里面有过动静的,也不见这里有什么角门便门,难道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了影子。如果把这番话拿回去交差,只怕委派自己出来的人会把自己的脑袋削了去,谁不知道家里那么多人都不是好惹的。再说有些事也是不能直接说出来的,想到这里那几个个黑衣人有些找了慌,架着刀来回找人。巴勒珠尔跟永瑜就在咫尺之间的门后站着,倒是想要看看这几个人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妈拉个巴子,刚刚明明看见两个眉清目秀的男人在这儿的。一眨眼的功夫就是无影无踪了,总不会是变成个雀儿飞了吧?”为首的大汉忍不住骂道:“等会儿要是回去这么跟管家的说,只怕咱们都不用再想着下一次了。”话音未落,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一丛明晃晃的火光在屋外亮了起来。

朗巴带着人从后面赶来,这也是事先跟巴勒珠尔就说好的事情,只要门被人踹开就迅速赶来不要丝毫迟疑。

“什么人?”朗巴略带蒙古语调的汉话在深夜里听来格外刺耳,好像是刀剑在金属上划过的声响。

原本还觉得是体型彪悍的几个黑衣大汉遇到朗巴这样的蒙古汉子,顿时有些不够瞧了。尤其是朗巴身后还有七八个跟朗巴一样的汉子,越发是要把里面人的胆都吓破了。

朗巴昂首阔步的进来:“奴才给四阿哥额驸爷请安,正白旗镶白旗两旗军马集结完毕,听凭四阿哥吩咐.”

“这伙人通通给我绑起来。“永瑜从门后出来,即便是一身布衣还是遮掩不住本身的丰神:“妄图谋害皇子额驸,罪不容诛。主家富察氏辜负皇恩,纵容家下奴才。一并连罪交付宗人府议罪。”

“冤枉啊,我们什么时候谋害皇子了。”为首的汉子很是嚣张地看着从后面出来的永瑜:“你是皇子?单薄得跟个小鸡子似地。”

“放肆,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朗巴两个耳光不由分手刷在黑衣人脸上,鲜血顿时从黑衣人嘴角流了下来:“也叫你小子知道是怎么死的。”

“好了,还跟他蘑菇什么。去瞧瞧外面是什么人守在路口的车上,一并给我锁了送到京城交给和王爷。”永瑜压抑着怒气,带着帝王家固有的雍容缓缓说道。

正文第七卷南巡见闻第三十一章堆秀山顶

第七卷南巡见闻第三十一章堆秀山顶

“嗻,奴才知道。”朗巴微微一扭头,身后两个同样装束的蒙古大汉已经羁押跟黑衣大汉一样打扮的一干人往外走。

巴勒珠尔脸色反倒是阴沉下来:“朗巴,把这点儿熏香一点也别浪费了。”

“嗻。”朗巴打了个千儿,永瑜是皇子不能尊重。只是对于博尔济吉特氏尤其是巴勒珠尔这一系的王爷家却是要无怨无悔,哪怕是付出性命也是不能有半句怨言。当巴勒珠尔沉下脸的时候,朗巴垂首侍立一旁:“奴才听凭主子吩咐。”

“行了,下去吧。”巴勒珠尔转瞬之间已经思虑妥当究竟该做些什么,尤其是永瑜也是见到这些熏香或是别的什么东西,说到忿恨只怕身为皇子的永瑜对于富察氏一家的所作所为更为明显。

永瑜比之于巴勒珠尔少见的冷森显得安闲和煦许多:“不必跟他们一般见识,这件事我自然是要好生查实的。富察家的奴才都能这么出息,那真正的主子岂不是要把人都生吞活剥了。”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就连一个奴才都能拿出熏香这样下三滥的东西来,而且只是因为你我对他们有碍,就会想出这种法子。那若是普通的小民百姓又当如何?所以这些人敢要强占秀女,绝不是虚文。”巴勒珠尔压低了语气:“这件事要是能彻查下去,只怕就不是看到这么点事儿了。还会挖出更多叫人难以承受的东西。”

“最好是能够挖出他们谋反的证据。”永瑜这时候反倒是能够安定下心思:“我只是担心没有证据,只要是有了一丝一毫我就能要了他们的性命。”

巴勒珠尔把手往下面压了压,这里到底不是在城里。如果两个人些微言语不慎,或许还是会招来无尽的麻烦。实在是不想再看到什么不想看不想听的东西“咱们明儿一大早就回去,还不知道宫里知道咱们出来,会不会是翻天覆地了。”

“我倒是不觉得这儿呆不住,反倒是你呆着久了,就会觉察出这里有太多叫人不敢往下看往下想了。”永瑜先时遇到那些人和事的时候,还是会有太多叫人接受甚至是胆怯的心思。真正把前后贯通之后,又不是太叫人害怕了。能有什么大事,毕竟是天子脚下,再张狂跋扈的奴才都不能在这里放肆。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不能再看。”巴勒珠尔看着永瑜:“想想,今儿见到的这些东西还真是惊世骇俗了。不论是咱们日后所遇到了什么,都是不能把今儿的事情说出去。富察氏一家固然是非死不可,只是到底是谁给了他这么大胆子确实不能不想。”

永瑜还真是没想到巴勒珠尔会说出这番话来,不论是皇亲国戚还是王公大臣,不查则以一旦查出来都是叫人触目惊心的东西。前些时候不是听说御史衙门又在谁谁谁府里看到违禁品了,这可不是小事情。只是些微能够过去的都是高抬手叫他们有惊无险的过去了,皇父难道真不知道下面官署有所贪墨?刑部衙门所派出的探子连自己都不敢隐瞒,那在皇父手里越发是不敢隐瞒的,既然是知道这些事情,皇父委实不办是为了什么?

“雍正圣训上说,贪腐乃是亡国之兆。所以玛法在位十三年,朝中无一贪官。当今有无贪官皇父是最清楚不过的。”永瑜叹了口气:“有些事儿委实不是你我能够明白的,如果皇父真能知道这些事情倒不是一件坏事。”

“还是那天咱们说的话,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巴勒珠尔显然是不想多谈这件事,或者是说心里已经对这件事满是厌恶。

永瑜跟巴勒珠尔回到宫中的时候,重华宫里几乎是闹得沸反盈天。侧福晋郭络罗倩儿只是觉得腰间酸软,浑身无力。紧接着一阵接一阵疼痛的呻吟从寝宫里传出来,本来是佟曦澜扶着宫女的肩到了御花园散步的人,也被紧随而来的太监给追了回来。

“传太医,巴巴儿地找我回来。我又不是能够救命的仙丹,你找我回来做什么?”佟曦澜瞪着太监:“当差当糊涂了,要是她出了事儿还是我的不是。”

“主子,嘉贵妃已经过去了。您要是不回去瞧瞧的话只怕是传到阿哥耳朵里,也不甚好听。”小婵可不敢生事,况且侧福晋腹中的孩子不论男女都是永瑜的第一个儿女,不论以后如何都应该是身份尊贵无比。

“既然是嘉贵妃都去了,我还过去做什么?才不去找那个没趣儿。”佟曦澜益发是不想搭理人:“咱们到堆秀山上面坐坐,这儿登高望远真是个好去处。”

“主子,主子。”眼看着佟曦澜没有丝毫顾忌地往上走,小婵只好一步紧跟一步地跟在佟曦澜身后在堆秀山的盘山小路往上走:“主子,您想想这些时候阿哥总是到您这边来。若是哪天阿哥心底一高兴,岂不是什么都好了。侧福晋再好,也是个侧福晋。赶不上您的尊贵和体面,在咱们重华宫您是阿哥以外最尊贵的主子,是不是?”

“你不懂。”佟曦澜看看左右只有小婵一个人,堆秀山登高望远也就不担心会有人跟在自己后面偷听说话:“你以为他来了就不走了?还是以为他对我会跟对郭络罗氏一样,如果说我刚进宫的时候还会想想,有朝一日也能够跟别人一样体面尊贵,有多得数不清的宠爱,就像皇额娘一样呢。可是呆的日子多了,才知道压根就不可能。”

“主子,您这话说得奴婢越发是不明白了。”小婵将手帕子铺在堆秀山顶亭子的石栏上:“主子,这儿到也干净,您先坐坐。”

“有什么明白不明白的,日后你要能够出宫去,一定要把眼睛长准了。谁好谁不好,不是看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我就是没长准一双眼睛,看人看差了。总是觉得自己小时候瞧见的人好,以为就会是一辈子的好。所以自己做错了事儿说错了话,这一生就这么完了。”佟曦澜掸掸衣袂:“要不是我说错了话,看错了人,才不会落得今日这般下场。岂能容得下郭络罗氏到了今日这般嚣张。”

“主子,您要是在阿哥面前说错了什么,能跟阿哥说说,也算是扭过来岂不是好?您也别老是这么绷着,阿哥不是那种不念旧的人。您跟阿哥是结发夫妻,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先前的富察氏皇后做了那么多事儿,不就是因为跟万岁爷是结发夫妻,后来也只是在浣衣局跌进水缸里给淹死了。”小婵倒是一门忠心耿耿为了佟曦澜打算:“富察家一门可是还托着先头富察皇后的福分呢。”

“胡说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给我们家人做什么事儿呢。”佟曦澜啐了一口:“我们家可是从康熙爷时候开始,就是上三旗的身份,而且我们家有孝康章皇后和孝懿仁皇后,还有寿康宫的悫惠皇贵妃呢。用不着我去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大富大贵没见过也不会去眼馋肚饱这些玩意儿。”

“主子,您说的这些奴才是不懂。可是主子,将来咱们阿哥总是要当家做主的。您要是得不着主子的宠爱,这以后的深宫岁月可是怎么过呢?”小婵很是担忧地看着佟曦澜:“宫里若是没有儿女没有宠爱,是谁也不会拿正眼看您一样的。难道在宫里呆了这么久,您还看不透这个?”

佟曦澜脸颊抽搐了一下,只是自己说什么都不肯去承认这件事跟自己有关。哪怕是明知道自己的结局不会比那些冷宫中苦捱岁月的失宠妃嫔好到哪儿去,也明知道只要是郭络罗氏生下一男半女,自己的后半生也就早已注定。所以说什么也要离得远远的,那是自己的宿命冤家,不能就这样给人留下一个笑柄。

“这些东西就该说是老六宫的岁月吧,我想我离这儿也不远了。”佟曦澜抬起头看着小婵:“小婵,在我能够当家做主的时候你就出宫去。好歹我还能帮你挑挑,我想皇额娘这个颜面还是会施舍给我的。不管怎么说,我总是四阿哥福晋。皇额娘宠爱四阿哥,也不好当面给我没脸。”

“主子,您若是肯在四阿哥跟前说两句软话,只怕就不会有这么多别扭了。”小婵几乎想要用东西撬开佟曦澜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是有什么,让她始终不肯低下高贵的头颅:“主子,很多事儿都是您自己得要想开的事儿。哪怕是四阿哥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何必呢。”

“一辈子他都不会对我好,我知道。”佟曦澜停顿了一会儿:“我跟他们家所有人都是有了宿怨在里头,不信你就等着瞧好了。”

“主子,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啊。阿哥不会这么做的,大公主跟五公主也是好主子。您跟她们又是骨肉至亲,怎么会做那些事儿呢。”小婵听到佟曦澜的话,吓得魂不附体。不知道接下来等着佟曦澜和自己的会是怎么一个结果。

正文第七卷南巡见闻第三十二章候产

第七卷南巡见闻第三十二章候产

“大公主,奴才可算是见到真神了。”重华宫的大总管瞧着佟曦澜在堆秀山上说什么也不肯下来,虽然嘉贵妃来看过也是不能拿大主意的。毕竟只是宫里的庶妃,谁敢说要不要保得住皇子福晋腹中的孩子,而这位侧福晋恰好又是遇到了当年圣祖爷后宫的赫舍里皇后所遇到的难产,这可是谁也不能当家的时候,要是出了点事儿自己还要不要脑袋了。

“福晋呢?”和婉不过是循例进宫来瞧瞧,已经有人传话回来永瑜和巴勒珠尔已经到了正阳门了,不过是一时半会就要回宫了。

“福晋带着人到堆秀山上坐着,奴才求了好几次也不见福晋回来。您瞧瞧。侧福晋这都是折腾了四五个时辰了,还没见动静。嘉贵妃说什么都不敢当这个家,指望着您来拿主意呢。”大太监跪在和婉面前:“您瞧瞧这,这可是怎么怎么好呢?”

“我进去瞧瞧。”和婉也来不及多想,就算是这时候埋怨或是说佟曦澜不是都已经是多余了:“叫凌国康来,什么叫看到真神了?这时候不去想着保着侧福晋和小阿哥没事儿,还想那么多不着斤两的东西做什么。”

话音未落,和婉已经是扶着宫女的肩进了翠云馆。倩儿的呻吟声已经是显得有气无力,不过是看样子真是有些不得劲儿。几个小宫女都是来来回回的,见到和婉的时候不知道该行礼还是该做别的什么。只知道听从老嬷嬷的指挥,前后忙碌着却不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事情发生。

“老臣给婉公主请安,公主公主吉祥。”凌国康早就在重华宫外守着,因为重华宫没有当家的人,就算是太医也不敢进了宫眷的内室。赶巧看到大公主来了,想了想这位四阿哥的侧福晋算是捡回了一条性命。

“吉祥吉祥。”和婉微笑着在一边坐下:“我知道您是个极稳妥的人,不过是因为这重华宫没人您也就不好进来。这时候我在这儿,有什么事儿您跟我说都成。就是侧福晋或是小阿哥有什么不是也是我能想到的,只要是您尽了心,不说是四阿哥就是皇父和皇额娘回来也不会说您半句不是。”

“有婉公主这句话,老臣若是再不能尽心尽力也真是该死了。”凌国康没想到经历了她自己分娩以后的大事以后,精神反倒是比先前越发好了。而且这话说出来简直就是郭络罗氏的救命仙丹,只要能够有人不怪罪也就能够叫人放开手去做:“老臣这就进去。”

“忙您的去,这儿有我。”和婉点点头,目视凌国康进了内室。

“去把你们福晋给我找回来,就说我在重华宫等着呢。”和婉看着重华宫的掌事宫女:“余下的话什么都不必说了。”

“皇姐吉祥。”和婉语音未落,佟曦澜已经是扶着宫女的肩款款进来:“连累皇姐操心,是我的不是。”请了个蹲安,和婉原是不打算理她。看她行了礼自己反倒是坐不住,起身还了半礼:“我过来瞧瞧,说是倩儿就是这一两日。总是不放心。”

“不过是出去了半日,就被人传扬的了不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重华宫里的人有多容不下谁似地,谁不知道这侧福晋就是生下一儿半女也要叫我一声额娘,姐姐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佟曦澜捋了捋氅衣在和婉对面坐下:“今儿王爷就要回来,等会儿姐姐就在这儿跟姐丈一起用过晚膳再回府去,在外头这么些日子都是姐姐照看着我。还不知道怎么跟姐姐道谢呢。”

“这我可是不敢当,一家子人说什么照看不照看呢。”和婉对于佟曦澜这种阴阳怪气的语气也是见怪不怪了,如果是以前只怕早就按捺不住跟她掰扯没完了。只是佟曦澜在额娘身边好些时候,额娘也是见过佟曦澜的言行举止,额娘都没有说过一句她的不是。自己又何必去做个恶人,如今唯一希翼的是倩儿太太平平生下一个阿哥就足够了:“你身子弱,堆秀山说着是敞亮,只怕你身子受不住。”

“还是姐姐疼我。”佟曦澜没想到和婉就驴下坡,这么少见地跟自己说着听上去极其亲密的家常闲话:“凌太医还真是只有姐姐的面子,才能在这儿守着。要是别人还真是请不动。”

“可别这么说,只要是你发了话只怕是比我的颜面还要大了去了。我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儿,你可是额娘之下当家做主的人。瞧我们这姐妹兄弟行里面,永瑜可是唯一的亲王。你又是亲王嫡福晋,这岂不是比我要体面的多?”和婉一脸虚应的笑容,佟曦澜这样子看上去果然是叫人心里不痛快,但是皇宫里原本就是这样子。不可能叫人对谁都是毫无防范的,况且佟曦澜只怕日后也是要跟额娘她们一样的。每每想到这里,和婉也就是在努力平复自己心底的不痛快。

“姐姐这话若是被阿哥听见,只怕会说我不知道惜福还在这儿显摆身份来着。”佟曦澜淡淡地一笑:“只是我并没有这个心,也不知道旁人会怎么想我。”

和婉抿嘴笑起来,这才是说到了根结上。有什么好担心的,最担心的不过是永瑜怎么想她而已。相比之下永瑜倒真是一条路走到黑了,说什么都不肯违逆了当年佟曦澜的一句闲话。时过境迁,依旧不肯去原谅当初的一切。

“话说到这儿,我也知道你心里是怎么个缘故了。用于不过是牛心左性,过些时候也就好了。”和婉有时候也会想这些事情,尤其是在御舟上看到的点点滴滴好像烙印在心里。佟曦澜就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事说错了话,所要付出的代价只怕是她说什么都想不到的。如果知道是这样的话,当初还会跟自己毫无避忌地说出那番话?

如此前思后想一番反倒错的是自己,毕竟是自己自以为是非要插手去管这档子事情。最后造就了一对怨偶。怨偶,在宫中并不缺少。可是到了永瑜和佟曦澜这样的,还真是一般无二。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对还是错:“先看着倩儿好好生下孩子,有什么咱们以后再说。“

佟曦澜同样报之淡淡一笑:“姐姐,倘或此时里面的人是我,你还会这么说么?或者是我压根就不应该在这儿杵着,让你这样子为难?“

“这是怎么说的,自打你跟永瑜大婚以后就是有不少事儿,我也没工夫跟你说些什么。其实有什么事儿,都是误会太深才有的。有什么闷在心里,说不出来自然是有了隔阂。你想想要是此时在里面的人是你,别说我就是额娘也会在外面守着。额娘是手里事儿太多,要不怎么不叫旁人去跟三阿哥福晋说那些话,显见也是知道你懂事懂规矩的。”和婉看佟曦澜的样子,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佟曦澜如果一生都这样就算是她有不对,只是错得太多的人未尝不是自己。

佟曦澜微微叹了口气:“姐姐这话倒是叫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总是我自己不懂事才给姐姐和阿哥惹了这么多的不快。只是姐姐,我纵然是有千日的不好总还有一日的好处,但凡是能念着我这一日的好,也要替我描补描补。”

和婉越听这话越觉得古怪,忍不住伸手去拉住佟曦澜的手:“这么说做什么,人谁无过?只要是以后都好了就没事了,适才你自己也说了,倩儿生下的一男半女总是要叫你一声额娘。就是为着这一声额娘,也不许有不该有的想头。”

“若是额驸有旁人生下的儿女叫姐姐一声额娘,姐姐愿意么?”佟曦澜看向和婉的眼神仿佛当初第一次见到时的无邪:“就算是一万句额娘,抵得上姐姐生的阿哥格格一半?”

“会有的,你跟永瑜还是少年夫妻。”和婉心里没来由的酸楚起来,不是自己多事的话。永瑜和她同样会是一对珠联璧合的少年夫妻,只怕也就没了倩儿这么多的故事。

“姐姐,今儿这话权当我一句都没说过。”佟曦澜淡然地眉头微微蹙了蹙:“有没有的总会叫人知道,我想他会有的。只是不是我而已。”

语音刚落,内寝殿里传出一声响亮的孩啼。两人都是一惊,接着就是嬷嬷们仿佛是受了大惊吓一样从里面出来,只是脸上全都带着喜气盈腮的笑容:“奴才们给福晋公主贺喜,侧福晋生了个又白又胖的小阿哥。母子平安。”

“今儿统统有赏。”不等和婉发话,佟曦澜已经是率先笑起来:“速速叫人到宫门口守着,只要是阿哥回来就给阿哥贺喜。说是咱们家侧福晋给阿哥添了个小阿哥,这可是要所有人都知道的喜事。”

“嗻,奴才这就去。”总管太监先时还看着佟曦澜不理不睬的样子,很有些不懂事的情形。怎么只是跟婉公主说了一会儿话,就是这样识大体了。

“等等,先叫人去和王府通禀一声。这可还是要上宗碟的,谁要是再说咱们重华宫没有阿哥,真是活打了嘴了。”佟曦澜很有嫡福晋尊贵的形容,和婉也算是看懂了。正是永璋夫妇在外生事,说是重华宫妻妾都有,却没有一儿半女。这话永瑜不知道,佟曦澜却是清清楚楚的。这样做未尝不是为了堵住那些人的嘴。

“还不去给和王爷报信儿去”和婉看着有些痴傻的总管太监:“倘或误了事儿,谁担待?”

“嗻。”首领太监飞快地跑开了去。

正文第七卷南巡见闻第三十三章殷殷相劝

第七卷南巡见闻第三十三章殷殷相劝

和婉仿佛是在一瞬之间就懂了佟曦澜的心思,宫中女人活着的意义很多时候都是为了自己前面的那个男人。或者还有那个人心底时时在追逐着的东西,比如说太和殿的宝座。虽然这个对于永瑜来说不算是很难得的存在,可是一旦有人加入到追逐中去的话,就显得很要紧了。

正在思虑间,老嬷嬷们已经抱着刚出生的婴儿从寝殿里出来:“福晋和公主瞧瞧,这就是小阿哥。”

佟曦澜虽说是嫡福晋,到底是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的。只是看着软软的婴儿被包裹在襁褓里,一双眼睛似睁非睁,额头上的头发乌黑一片。也看不出来像是谁,不过这样的孩子还真是第一次见。

“来,我抱抱。”和婉伸出手接了过来:“哟,生得倒是跟永瑜一个样儿。要是额娘见了一准会这么说,从前额娘就说过永瑜出生的时候也是头发生得极好。这个小家伙也是这样子。”

“姐姐说的我不通,不过这孩子还是不错,眼睛都睁开了。”佟曦澜到了和婉身边:“不知道他能看见什么?”

“小孩子还不知道这么多事儿呢,我家里那两个阿哥小时候也是这样子。打小就是淘气的不行,只要是你不依着那就是有得瞧,哭起来可以说是没接没完。没有不怕他们的,如今是两个阿哥不哭了,又加上一个格格。还好格格不爱哭,要不我也是没辙。”和婉抱了一会儿孩子,转手把孩子交给早已选好的正黄旗的乳嬷嬷:“好生当差,王爷福晋都不会亏待了你。小阿哥壮壮实实长大,日后自然是有你的好处。”

“奴婢谨遵公主吩咐。”嬷嬷很小心地请了安,手里抱着孩子请安就不是那么边式。和婉也不计较,反倒是有些记挂着倩儿:“等会儿进去见了侧福晋,好生伺候着。我跟你们附近都不能进血房,要什么使的用的尽管出来说。宫里的一时半会没有的,就去外头要、嘉贵主儿自然是不会委屈了你们。”

“奴才们记下了。”掌事的宫女太监赶紧答应了。

佟曦澜眼睁睁看着乳母抱着孩子进了内室,眼神里满是羡慕,好像是那个孩子已经是带走了她所有的牵挂一样。

“别这样子,以后在你跟前的机会只怕比要在倩儿身边要多得多。”和婉很难得硬下心,尤其是看着佟曦澜对孩子那种难以割舍的神气,尤其是做了母亲的人才会明白:孩子是自己上掉下来的肉,不论是发生了什么都不能割舍掉那份牵挂。

“姐姐说笑了,到底是倩儿的阿哥。王爷待倩儿好,说什么都不会让孩子在我身边呆着。再说我一个没经过没见过的,也是带不好孩子。没得耽误了他。”佟曦澜笑笑:“已经叫人预备了几样可口的小菜,姐姐就在宫里用过再回去?”

“行,我在这儿多坐会儿。”和婉点点头:“永瑜叫人传话回来,只怕是到了掌灯的时候也该回来了。到时候你见了他,也别老是拧着。有些事儿过去了就不提了,说得多了没事也变成有事。”

“我没想提,只是说什么王爷都忘不掉以前的事儿。”佟曦澜陪着和婉往后面走,翠云馆是倩儿的寝殿。而芝兰室只有佟曦澜一个人住着,虽然宽敞也显得冷清。说话的时候就没有在前面的时候那么多忌讳。

佟曦澜在宫里这么久难得能有个说话的人,平日都是宫女太监们在身旁伺候着。加上上上下下生就了一双势利眼睛,即便是嫡福晋因为不得宠也不会有人太过高的看重你,除了一个小婵算得上是能够说上几句心里话的人,佟曦澜闷着的时候比什么时候都多。

“我知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永瑜打小就是这个脾气,你但凡是遇到他不高兴的时候也别搭理他。过了就好了,若是一定要跟他扭着的话,还没人能这样子。”和婉也知道是为了什么,永瑜心里是有着别扭心思。

当初也是永瑜自己看中的佟曦澜,佟曦澜的容貌不是倩儿能够比得上的,加上佟家的家教和佟曦澜自己从小读书识字,这一辈的皇子福晋想要赶上还真是不容易,可是偏偏就有一个钮钴禄家的德枢,不止是佟曦澜就是和馨曾经也是这样子,好在一切都没发生过,德枢已经说什么都不会再有那样的恩遇了。

“有些事儿已经是有了也就不能再想着变了,都只能说是日后再看各自的造化。只是皇姐,我真是不想在这儿住下去了。”佟曦澜低低说道:“我只想要过清净日子,可是在宫里说什么都不会有。我知道姐姐说什么,皇额娘都会准许的。想求姐姐替我在皇额娘面前求个恩典,让我走了吧。我不要做什么皇子嫡福晋了,我真是挑不起这个担子也没有这个福分。”

“怎么能说这种傻话,你是明媒正娶的皇子福晋。说句不好听的,日后自然还有大福分在等着你。别人想都想不来的事儿,你居然不要了。”和婉也是压低了声音:“这种糊涂心思我听到也就罢了,别叫第二个人听见。你想想自己说错的话,为了一句话到如今还是不能解脱,若是这话被听见了永瑜会怎么想?别再给自己找来不痛快,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