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在这儿还是不痛快,我很想问问皇额娘,怎么能够在宫里过上这么多年?皇额娘的委屈难道就没有?”佟曦澜眼圈都是红的,进宫伊始就有人跟自己说过不能哭不能坏了规矩。哪怕是心里再多委屈都不会说出去半句,和婉是知道前前后后所有故事的,在她面前就算是说出来也不再担心她会去说给永瑜听:“皇姐福分好,下嫁给额驸。额驸什么时候都是依着顺着黄杰的,也不会让皇姐心里不痛快。只是我没有这个福分,就连我的大婚之夜也是倩儿让给我的。我什么没有,难道不给我我还不能不要么?”

“这话,我怎么跟你说?”和婉叹了口气,母亲受的委屈自己是不能跟佟曦澜说的。因为永瑜不喜欢这件事被人知道,就是姐弟两个偶尔私下里说起也是不许叫人听见。佟曦澜问出的话不是自己能够说的,就算是说也不能对着她说。停顿了一会儿:“额娘的如意不如意,我一句话说不清楚。只能是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自然会有好的一天。”

“这一天要等到什么时候,还是等我死了以后都没有出头的一天。”佟曦澜看着和婉:“我知道是我的不对,叫他对我都没有一句好话一点好颜色。可是姐姐,我并没有做任何对他不好的事儿。阿哥说我苛待五公主和六阿哥,我还有这么大的体面不成?”

和婉愣怔了一下,这话倒是听母亲提起过。不过等到自己去问和馨的时候,就有些支支吾吾了。可见就算是佟曦澜有什么做错的地方,多半还是被和馨夸大其词。只是这话传到永瑜耳朵里多少也就有了不同。

“明知道有些事儿不妥当,话也是不该说。早知道如此,就不能做。”和婉想了想:“我倒不是说你什么,有些话搁在自己心里比说出来好。这件事既然你跟我说了,我少不得会给你在永瑜面前去说。只是别指望会有多好,永瑜的脾气你多少还是知道一些。只是巴望着你们俩以后慢慢好起来,别再针尖对麦芒了。”

“姐姐,若是向往我不曾做过错事说过错话,还会有倩儿吗?”佟曦澜眼圈泛红:“是他的错还是我的错?”

“都没错,没有谁都是一帆风顺的。再说人有时候多了些磨难才会知道珍惜,懂得惜福。”和婉拉着佟曦澜的手:“往事不可追,你又何必为这早已过去的事儿折磨自己?我想你也是听说过的,皇额娘早先时候受的委屈也不少。只是谁想到会有如今?我是额娘的女儿,你是额娘的儿媳妇。若说亲近,我比你亲近得多。若说日后跟额娘在一处的日子,只怕你比我多。有的时候不要跟额娘生分了,额娘的性子你总会明白。只要你对额娘是真心孝顺,额娘自然会对你跟对我们一样亲近。不许再说傻话也不许有了不该有的想头,人心里惟有自己这道坎儿是过不去的。”

“姐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不会负了你的心思,日后多在额娘身边孝顺。也不会再给额娘添堵,姐姐放心。”佟曦澜低头默然了一会儿:“姐姐待我的好,一辈子我也忘不了。”

“别这么说,都是一家子骨肉。有什么一辈子忘得掉忘不掉的,以后只怕我还有事儿要你帮忙的。到时候可是不许不搭理我的。”和婉携着她的手:“过会儿永瑜回来了,先说高兴的事儿。别的什么就别说了,今儿不管是在什么时候都是个喜事儿。你想想,他要是欢喜了岂不是大家都欢喜了?”

“是,姐姐说的是。”佟曦澜低垂着眼帘,点头答应下自己心里百般不愿意的事情。或许和婉真是为了自己好,以前的事情真的会一笔抹去吗?

正文第七卷南巡见闻第三十四章新婚不如小别

第七卷南巡见闻第三十四章新婚不如小别

“我自打在重华宫看见你,你就是绷着一张脸。这么久不见,还没消气?”巴勒珠尔没想到才回到宫中,就看到和婉也在重华宫里。不过也是可以想到的,永瑜的侧福晋临盆在即。偏偏是嫡福晋又跟侧福晋不睦,要是再没有一个能够当家做主的人在这儿坐镇,只怕真是要天下大乱。

“谁有工夫跟你生气。”和婉从自己的銮驾中出来,扶着宫女的肩稳稳走着。巴勒珠尔下了马,很久夫妻俩都没有单独相处过。算起来上次见面说话还是在和婉生女儿之前,后来出来的事情颇让人应接不暇:“我是在想些事儿,你们都下去吧。”摆摆手喝退宫女太监,总算是回到自己的家。

已经是月上中天,不过身边的人也是回来了。这一次还真是大婚之后,这么多年最长久的一次分别。有人说是小别胜新婚,不知道两人这一次算不算。摈弃掉身边跟着的宫女太监,和婉脚下还是踩着花盆底宫鞋,头上顶着点翠的钿子一副公主的打扮。

“我知道你在寻摸什么。”巴勒珠尔立住脚:“左不过是重华宫里的事儿,你就少操点心成不成?”

“额娘跟皇父近些时候还不会回来,朝中的事儿多半还是要你们斟酌着办。”和婉看着面前的男人:“这是皇父叮嘱我回京一定要做的事儿,毕竟是有事儿要你们商量着办。五叔的折子皇父都看了,在外头只是不想回来。”

“有些事儿只怕不是一本两本折子能够说清楚,要不是我跟永瑜在外头谨慎小心。只怕是这会儿就会做了刀下鬼了。”巴勒珠尔掠了掠和婉额前垂下的流苏:“先前还只是觉得皇太后太过纵容钮钴禄家,所以才会有些不法之事。如今看来还是想的太简单,单单是富察家的奴才就能够蹬鼻子上脸的,这是谁能够说了算的事儿?”

和婉微微叹了口气:“我们能不说这些吗?我已经很累了,为了倩儿临盆的事情我跟佟佳氏已经说了好多。要是再说这些话,我觉得我还是住在宫里的好。至少不用是见到了你还要说这些。”

“我们还有什么说的?”巴勒珠尔想起那件事,心底已经是有了不少隔阂在里面。明面上谁也没有说过他一句话,甚至连帝后都不曾有一句重话。只是巴勒珠尔没有想到的是,和婉会如此不信任自己。哪怕是一句顽话都要让自己担惊受怕那么久,最后落得的也是帝后疼爱女儿,将女儿带走。这些时候难道还没有看够?

“是我做错了什么?”和婉盯着他的眼睛:“还是你觉着我们到底还是应该跟所有的皇家夫妻一样才算是好?”

“至少我没想到你会如此不信任我,就连我一句顽话你都要当真。结果闹出这么大的事端来,虽然是皇父额娘没有半句责备在里面。我依旧是不能原谅我自己:害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到头来两个人居然是无话可说。”巴勒珠尔看着和婉:“难道这么多年夫妻,你还是信不过我?”

和婉眼圈渐次红了,跟着父母在外很久。巴勒珠尔每次送来的奏本信札中没有提到过自己半个字,甚至没有一星半点跟自己有关的事情。额娘悄悄跟人说,是不是小夫妻闹别扭起来,可是这话额娘并没有当面问过自己半句。可见额娘还是知道的,就连自己没有想到的额娘也是想到了。

“我哪有信不过你,是你自己说话堵人心。”和婉忍不住低声埋怨道:“我不过是白说了一句,你就有那么多话说。还是字字句句说到人心里去,你叫我心底怎么想?若是真要有了那心思也不是你的错儿,哪知道偏偏就是在我将要临盆的时候才说出来。”

巴勒珠尔被她半是埋怨半是娇嗔的语气说得无言以对,有谁知道这些时候自己有多想她。很多事都不能放到外面说起来的,尤其是帝皇家的故事越发是不能告诉外人的。要是旁人知道帝后长女跟额驸之间有了龃龌,只怕生嫌隙还来不及,有谁会往里面尽力拉拢的:“好了,是我的不是,以后再不胡乱说话了。有什么第一个就告诉你,在咱们家里以后也不说外面这么多的事儿。成不成?”

一面说,已经是伸手去抚摸和婉有些清瘦的脸颊:“瞧瞧脸都瘦尖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三餐不继来着。这可是皇家的固伦公主呢。”

“什么公主不公主的。”和婉拉下他的手:“这可是在外头,被人瞧见算什么?你方才说什么刀下鬼,又是出了什么纰漏?”

“说了不在家里说这些的。你也别问了,明日进去自然就知道了。既然是回家来了,就不说这些不痛快的事情。咱们格格呢?”既然是回了王府,巴勒珠尔也就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了。将和婉拉到身边,夫妻两个才算是走到一处:“两个阿哥一直都跟我念叨,额娘什么时候回来。昨儿五叔一定要把两个小的带到王府去,想不答应都不成。”

“格格如今正是贪吃贪睡的时候,哪能带着到处走。跟乳娘在自己屋子里睡了。”和婉笑起来:“额娘先不要我带回来,后来我刚要动身格格就哭个不住,看这情形只怕是我走了就不答应。索性还是叫我带回来了。”

“取名了?”巴勒珠尔想起永瑜那天说的事情,说是皇帝要给外孙女儿取名儿结果是和婉自己不答应才算是作罢。

“没有,等着你取的。”和婉跟在他身后进了寝殿:“这么些日子没见,也没见你出息一点。瞧瞧下巴上胡子拉碴的,就忙得这样?”一面说一面抬手给他整着衣襟,巴勒珠尔一把抓住她的手:“什么时辰了,还要你拉扯个什么?”说着就把和婉拉到怀里坐下:“方才是在外头,你不许人碰你。这会儿碰得了?”

“有句话我可是要问问你,你先听我说。”和婉拉下他的手:“你说说,上次你说的那些话究竟是真是假。还是你真想这么做,只是没有由头。我倒是想起来了,你一个劲儿的埋怨我。想你说的头头是道,也必然是在心底盘算好久才有的事儿。是不是?”

“胡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会有这种心思。有你这一个难缠的就够人麻烦了,再来一个我能吃得消?”巴勒珠尔笑着解下她沉重的点翠钿子:“咱们家容不下第二张卧榻,就算是再大的王府也不要那个。什么银安殿什么的,越发是没地儿搁这些。”

“那你说那些话。”和婉嗔道:“我当时就想着死了也罢了,眼不见心不烦多好。”

“还不是为了堵堵你的嘴,你想想这么多年你多少次跟我提这个我都是一句不说。知道的说是我不好这个,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给你这个公主多少堵心的事儿,才让你把这件事时时刻刻挂在心里。”巴勒珠尔忍不住在她馨香的脖项间磨蹭起来:“好了,这会儿没外人也不会有人在这儿伺候着,只有咱们两个人。说什么都是可以的,是不是?”

不老实的手在和婉身上游走,两人都是极其整齐的朝服打扮。一个蒙古世袭亲王,一个尊贵的固伦公主。居然是变得跟世间的俗世男女一般,和婉的呼吸声渐次加重。兴许只要是巴勒珠尔再做些什么,和婉就顾不得什么尊贵体面了。

“主子。”外面的宫女一下子进来,和婉双颊涨红,巴勒珠尔半是恼怒地瞪着外面的人:“什么事儿,说”

“回主子的话,四阿哥遣人来送信儿。说是来了六百里加急的折子,若是主子这时候有工夫就立马叫人送来。”宫女不敢抬头,里面两个主子都是一脸愠怒。一准是自己来的不是时候,若是再多待一会儿只怕会惹恼主子了。

“拿来。”巴勒珠尔看了眼同样恼怒的和婉:“先去换身衣裳,大衣服穿得累赘得紧。我一会儿就来。”

“多加件衣裳,仔细着了风寒。”和婉忍不住叮嘱道,看样子又是一夜好忙的。六百里加急的军报?又是出了什么大事了,让两个人都是不得安生。方才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永瑜一脸阴云。多半是为了刚才巴勒珠尔说了一半的话,什么叫做刀下鬼?什么又是跟富察家还有钮钴禄家扯不断的关系。难道到了这时候还有什么人敢于捋老虎胡子不成?如果真是这样,只怕永瑜也不会手下容情的。这是皇父那天私下说的话,永瑜的性子只怕是跟先帝雍正爷一个模子。容不得半点沙子在眼睛里,要真是如此的话只怕又是一场大风波在等着人的。

只是这话是皇父金口御言,除了自己跟母亲并无第三人获知。或者是说从那时候开始皇父已经有了传位之心,只是很多时候不能多说。当初圣祖晚年的莫大祸事就是因此而起,绝不容许再来一次。

正文第七卷南巡见闻第三十五章言传身教

第七卷南巡见闻第三十五章言传身教

“奴才给额驸爷请安,额驸吉祥。”巴勒珠尔一肚子闷气坐在书房里,不多时候就看见随侍永瑜身边的内总管颜色不成颜色的跪在当下:“奴才奉阿哥之命,将才收六百里加急奏本送来。”

“阿哥还有什么吩咐?”巴勒珠尔一看上着锁的匣口,便知道这件事不简单。再看看上面贴着的火漆封口,是云南布政司衙门的印记。不假思索从腰间解下一串钥匙,预备打开又看到总管太监站在旁边:“时辰不早你早些回宫,明儿一早我回复阿哥就是。”

“嗻,奴才告退。”总管太监打了个千儿又请了跪安退出去。

巴勒珠尔这才打开折子上的小锁,这里的钥匙只有几个人有。若是别人私自打开,是要以死罪论处的。加上太监本就是无风三尺浪的艰险小人,益发是不能让他们窥视到密札中一字半句。

“糊涂东西。”草草看完,巴勒珠尔脸色就不好。那这折子几乎要骂人,背着手在在书房里面来回踱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既然是富察氏想要云南一展身手,大可以叫他们去了。又不是宗室子弟,尤其是福康安走到哪儿都有人把他当做是皇帝亲子一样看待,这也是永瑜最忌讳的事情。那么就让这个假皇子到外头走走,不好的话就叫他不用回京了。

“怎么了?”和婉换了件家常的青玉色褂子,穿着平底绣花鞋从后面出来:“又是谁触犯了大忌讳,惹得你生这么大气?”

“还不是为了云南那边的事儿,先时不是说叫傅恒福康安父子两个过去的。到今天还没有决断,偏生又来了六百里加急的折子。”巴勒珠尔转过身看着家常打扮的和婉:“这里面到底是个什么典故,我居然是不知道了。难道说什么事儿一沾染上钮钴禄家和富察家就是什么都不成了?”

“有什么一沾染他们家就是成不成的道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都是我爱新觉罗家的臣子,难道还能换个天去?”和婉大不以为然:“富察家要是还以为有谁会替他们家说话,就是大错特错了。如今的世袭承恩公皇额娘的乌拉那拉家,富察氏不过是因为当初的恩典才能保得住。要是因为先头富察氏的作为,早就该送到宗人府治罪了。什么恩遇不恩遇的,至于钮钴禄氏那是皇祖母拦在头里。诚嫔是怎么回事,只怕还没有人知道。要是传扬出去,我看他们家的脸往哪儿搁。”

“行了,到底是嫡亲的姐弟说话的口气都是一个样儿。”巴勒珠尔笑着把折子放进抽斗:“明儿我见了他就这么跟他说,就说是你的主意。”一面说一面亲手把门关上:“这会儿可是没人了,就只有咱们两个。再不会有人冲进来了,就是有什么也给我滚出去。”

“瞧你这猴急的毛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改。”和婉忍不住打落他的手:“说说,这是多久没人在我们额驸爷跟前伺候了?弄得就跟个孩子似地。”

“那就问问你多久没在爷身边伺候了。”巴勒珠尔扯掉自己外罩的袍褂,身上的珊瑚朝珠一下子没取下来索性被扯断了,咕嘟嘟滚了满满一地。转瞬之间,和婉已经被抱在怀里:“今儿要是不能泄了爷的火气,明儿就罚你把这串珊瑚珠子给我一粒粒串起来,还不许少了一个。”

“瞅你那点出息,就一串珊瑚珠子还值得这样?”和婉吃吃笑着,手却是紧紧环住巴勒珠尔的脖子:“要是你见了别人,也是这样子的话我肯定是不会饶了你的。”

“我想除了你,没有人敢这么说自己的额驸,你是唯一的公主。是我的妻,这就足够了。”巴勒珠尔浓浓吻住和婉的朱唇,很久都没有一亲芳泽了。这时候才会知道只有重新得到你曾经要失去的东西,有多宝贵。

永瑜被和婉叨叨一阵之后,一直心里都是很不忿的。不知道佟曦澜这个女人又在大姐面前说过什么,居然会让大姐向着她说话。大姐跟和馨两个人都不是很喜欢她的人,居然能够让大姐全部站到这边来。

“王爷,这是小阿哥。”合欢很小心地从翠云馆倩儿身边把孩子抱了过来:“嬷嬷刚才喂过奶,这会儿睡着了。”

永瑜不过是扭着头看了看合欢怀里的孩子,这个孩子怎么生得这么像佟曦澜?都说儿子会像生母,可是除了从儿子脸上看到自己的轮廓以外,还有一丝佟曦澜的影子。佟曦澜从知道倩儿怀孕以后,基本上就没见过倩儿。怎么这孩子会生得这么像她?

“福晋看过阿哥?”永瑜往下面整了整儿子的襁褓:“还是跟着公主一起看的?”

“福晋只是就着公主怀里看过阿哥以后,等公主走了福晋就回了芝兰室。”合欢抱好孩子:“公主跟福晋两人在芝兰室说过很久的话,福晋还跟公主留了饭。奴婢到了宫里这么久,还没见过福晋跟人说了这么久的话,公主跟额驸一起走的时候,福晋只是跟公主道别后就回了芝兰室。”

“去跟侧福晋说说,以后阿哥就养在福晋那边。”永瑜沉吟半晌:“告诉侧福晋,阿哥算是嫡福晋生的。跟她没有关系。”

“是。”合欢没想到永瑜会有这种吩咐出来,答应了一声却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到倩儿面前回话。

倩儿刚才看到这孩子的时候,都是那种恋恋不舍。如果是听到永瑜的吩咐,不知道会是怎样。至少永瑜是把自己所有的眷爱都给了倩儿这个侧福晋的,为什么还要把好不容易才有的阿哥交给了嫡福晋抚养。难道阿哥是要让侧福晋恨上他一辈子,难道阿哥不知道就算是这孩子真的交给了嫡福晋,福晋也不会感激涕零。这孩子不管怎么说,都不是嫡福晋生的。福晋那个脾气,是不会容下这孩子的。

“给阿哥请安。”合欢还没出门,佟曦澜已经是扶着小婵的肩头到了永瑜的书房门口:“阿哥吉祥。”

“嗯,你来了。”永瑜挥手让外面的宫女太监退了下去,佟曦澜站在门口请了个万福:“进来说话。”

“是,我是来跟阿哥讨个恩典的,只是不知道阿哥会不会给我这个恩典。”佟曦澜没有穿繁缛花色的宫装,很简单素雅的宫装让人眼前一亮。

“你要什么?我已经吩咐下去,叫人把阿哥送到你那边去。”永瑜看着一脸淡漠的佟曦澜:“这已经是很大的恩典了,换了任何一个人都做不到。就是皇父也做不到。”

“我不要阿哥。”佟曦澜在永瑜面前是唯一可以面对面坐下的人,她不用去在乎永瑜对自己的态度甚至不用去想自己做了什么会受到永瑜怎样的冷遇。这话是和婉悄悄告诉她的,嫡妻元妃的身份不是任何一个侧室福晋能够比得上的:“我要我自己的孩子,哪怕只是一个格格。哪怕永远都没有自己的阿哥格格,我也不要别人生的被阿哥送到我身边来。镀上一层嫡福晋身边抚养成人的阿哥格格,明面上阿哥是要给我荣宠,其实内里怎样也只有阿哥最清楚。”

永瑜还没有从别人嘴里听到过这种话,佟曦澜是第一个。这种态度跟皇姐和婉的性格很相似,和婉从小就被五叔夫妇和额娘捧在掌心里长大,哪怕皇父最初不喜欢皇姐,因为额娘的格外荣宠,让皇姐从小就不像和敬和嘉那样畏畏缩缩,只要是她喜欢的,说什么都不会轻易放手,更不用说是为了谁留下一丝可以留恋的东西。

偏偏皇姐遇到了一个跟她气味相投的色布腾巴勒珠尔。两个人的琴瑟和谐就是自己也不得不为之侧目,这样的皇室夫妇还是太祖太宗历朝历代的第一对儿。

“你要你自己的阿哥?”永瑜在砚池里蘸了蘸墨,手里还有两本折子没有看完:“谁会给你你自己的阿哥?”

“自然是王爷您。”佟曦澜再跟和婉谈这些事情之前,觉着这种话是说什么都说不出口来的话。

至少在她看来跟人说起这种话很叫人不耻,可是和婉告诉她:不管怎么说永瑜都是你的夫婿,如果这话你不去跟他说给别人说得再多都没用处。永瑜可以不宠你心里没有你,只是原配嫡妻的存在不是任何一个宠妾可以取代的,不要想着退却。只有一步步往前走,因为你身后不曾有过一条退路存在。

永瑜手里的笔尖颤抖了一下,笔尖滴下两滴漆黑的墨汁,还好是落在砚池里。要不明早奏本发下去,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传闻出来。

佟曦澜缓步上来,开始替他研墨。永瑜愣怔了一下,这个女人最好不要学得跟和婉一样。有一个这样的姐姐很不错,但是嫡福晋是这样的话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和婉那种性格只有巴勒珠尔才受得了,还能够甘之若饴的告诉所有人。可是自己真的不行。绝对不能有一个女人凌驾在自己之上,这是皇父和南书房的师傅们从小交给自己的东西。

正文第七卷南巡见闻第三十六章各怀心思

第七卷南巡见闻第三十六章各怀心思

“上次看你临摹董其昌的字还是有模有样的,谁教你的?”永瑜看她研墨的样子,很有些南书房师傅们教导过样子。

“从前刘统勋刘大人在家里给哥哥兄弟们教习的时候,父亲命我做男装打扮一起学着。就那么可有可无的学了好些时候,只是写出来的字儿还是见不得人,也就不好意思说是刘大人教过的。没的给刘大人丢脸。”佟曦澜看着永瑜写的大字:“阿哥写的倒是跟董先生的大字很有风骨了,以前见过雍正爷的字儿。阿哥的字儿倒是很像呢。”

“不敢说跟玛法写的多像,玛法和圣祖的字儿很像,这倒是真的。”永瑜笑笑:跟倩儿在一起的时候,自己说话她就是陪着笑,或者会夸赞自己写字写得好写得棒。只是跟佟曦澜站在一处的时候,自己没有多少可以值得炫耀的,只是觉得多了一个可以分享的人,这在兄弟姐妹之间,好像还没有哪一个能够做到。除了永璧,永璧跟自己是除了和婉以外,最亲密的兄弟。哪怕只是堂兄弟,都要比一母所出的永珑永玧都要亲近。

“阿哥的字儿像皇父的不多。”佟曦澜微微笑着,顺手给永瑜到了一盏菊花蜜水:“听人说宗人府给小阿哥取名儿,皇父已经是排好了字派了。阿哥不如给小阿哥取个小名儿?”

“我倒是没想过。”永瑜搁下笔喝了一口蜜水:“索性等皇父回来取名就好了,也不急在一时。从前我们小的时候,还有是到留头以后才有了大名儿的。”

“还以为早早就想好了名儿的,没想到还有这么个规矩。”佟曦澜在这种事情上面倒真是不大通,不像是那些早早进宫学规矩的秀女们,知道怎么去巴结主子的一嗔一笑。只是谨守着嫡福晋的身份规矩,说话行事固然是有规矩可循,只是在为人处事上就不如那些人圆滑了。这也就是她跟妯娌间不怎么说得上话的原因之一,这件事永瑜听人说过。

一向都不在这种事情上面留心的人,突然听到她说的话,倒是觉得她总在想一些不是她这个身份该有的心思:“宫里的事儿跟民间不同,若不是咱们的大阿哥,也犯不着等皇父回京取名。宗人府自然会在早早选好的字里面,遵循着生辰八字来命名。不止是爱新觉罗家的阿哥格格,就是皇姐的格格阿哥也是如此。不过有的人,说什么都是排不上的。”

“这样啊,那福康安呢?”佟曦澜不知道是怎么了,居然又提起永瑜最不想听到的人名来。

没有一个人能够像福康安父子一样让永瑜打从心眼里厌恶,尤其是只要想到这个人还有可能是皇父的私生子,就更加叫人打心眼里厌恶。因为这件事会把额娘推到一个很叫人鄙夷的位子,要知道从小到大最疼爱自己的人始终是额娘。

能说是佟曦澜没有丝毫眼力价,所以才会在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碰到自己的底线,从给儿子取名到说起福康安,如果真是一事不知也不可能把事情都说得这么仔细。每一句都是叫人无法回避的事实,想来姐姐断不至于把什么话都跟她说。姐姐为人是清楚的,就算是对人再好也不把什么事都告诉别人了去,再说这个人还是她。

“好好的,提他做什么。一个外人,一个连宗室红带子都算不上的纨绔子弟。”永瑜冷淡地一笑:“这个人你不会也认识?”

“倒是不认识,只是听人说过富察氏一家骄横得紧。那日还带着人我们家去,明面上说是给父亲拜寿,其实就是去炫耀去了。打从进门开始,前前后后换了不知道多少套衣裳。什么拜寿的,饮酒的,行路的。就像是我父亲说的,女孩儿家出门未见得会带这么多衣裳头面,偏生是个外四路的亲戚。”佟曦澜没有去看永瑜的神情:“这个还只是听父亲说起的,因为我们女孩儿家从不去管这些事儿。”

永瑜暗自吁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为了谁。是自己还是佟曦澜,或者是说两者都有,如果自己身边再出一个不知道深浅的人,只怕就是难得做人了:“听你这么一说,倒像是比戏文还要热闹。你父亲好好的寿诞,请了这种人去倒是有些煞风景。”

“未去之前谁知道是个什么德行,恰好今年是父亲的整寿只是不知道阿哥到时候去不去?”佟曦澜一面说一面抬起头看着永瑜:“只是担心阿哥会觉得去了,有悖皇阿哥的体面。”

“你倒是会胡思乱想。”永瑜笑起来:“你父亲是我的岳父,怎么能说是有悖皇阿哥的体面。从前圣祖的时候,外家有事圣祖事无巨细都是要过问一番的。难道做子孙的不能克绍箕裘,也不能在礼法上过错这么多吧?”

“是我多心了。”佟曦澜抿嘴一笑:“原说伺候着阿哥多写几个字儿的,是我多嘴多舌,害得阿哥不能静下心来写字。白白浪费这许多墨水。”

“几时变得这么小气起来。”永瑜也是一笑:“今儿皇姐进宫,你跟皇姐说了些什么?我瞧着她出宫的时候,还有些话像是要跟你说没的功夫说的情形?”

“向往都是我不好,说话做事没有分寸。给额娘惹了不少事,也让阿哥丢了颜面。姐姐教给我的规矩礼节后,我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佟曦澜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脸颊上泛起一阵羞红:“直到今天若是还不知道改过,真真是不能做这皇子福晋了。”

永瑜片刻之间也不能分辨佟曦澜说话的真假,只是觉得自从自己认识佟曦澜以后就有无数新奇而诡辩的事情纷至沓来。就算是她今天说的全是真的,也未见得是出自真心。不清楚佟曦澜,对和婉的为人却是十分清楚地。佟曦澜所说的一切,明日至多后日就能在和婉面前问得清楚明白。

照理说,自己有了儿子这件事虽不算是大事,但也绝非是小事。只是看五叔弘昼的样子,就知道这件事还不是能够叫人得意忘形的时候。不免想起回来的时候,巴勒珠尔跟自己说的那番话,要自己谨慎小心些。尤其是在富察氏一族的事情上,千万不能逞一时血气之勇。富察氏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固然是傅恒要谨慎小心些。但是福隆安福长安还有福康安兄弟三人,就能看出这一家人贼心不死的劲头来。

所以这时候不仅不能去追究佟曦澜说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假,哪怕全是假的也要信任她是真的。不管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总是要让自己身边这么多的人和事在自己最为艰难的时候走过去。这是从昨晚遇到所有事情开始,一直都是萦绕心头的事情。之所以富察氏一家敢于这样子无视所有人,甚至是要凌驾于自己之上,必然是有人在里面帮着他们一家子。

和敬不过是个空顶了公主名头的活死人,若是有什么事被她知道了未必会向着自己,但是也未必会向着富察氏一家。只是这件事说什么都不敢包票,因为和敬的生母必定是富察氏一族。再说她如今又是富察氏一族的儿媳,所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是明眼人都能看懂的,哪怕是和敬不想为了别人也该为自己打算。

那么还有什么人会向着富察家?皇父远在直隶以外,就算是有这份心思,也不会把手肘往外面拐。这就是没剩下什么人了,五叔对于富察氏一家的厌恶不言而喻。所以只有自己定下心,才能让自己稳稳立于不败之地。

佟曦澜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手自不觉地触碰到了永瑜的手一下。顿时脸颊就绯红一片,已经是大半年的夫妻,共度良宵的时刻数都能数的过来。和婉说的话句句都在心头萦绕,若是在这深宫里没有一个自己可以依靠的人,不论是自己的男人还是儿子,都将是这个女人莫大的悲哀。那么自己索性就扔下从前所学的规矩礼数不要了,厚着脸皮做一回妖冶妇人又如何。他不是外人,是自己的结发夫君,即便他不欢喜自己,也不能说把自己就这样撵了出去。

“臊得这样?”各怀心事的男女在这一刻眼锋交汇,永瑜抬起佟曦澜的下颌:“连看看我都不敢?”

“不敢,只怕阿哥笑话我不知礼体上下。”佟曦澜伸出青葱玉指,轻轻去解开永瑜衣衫上的襟扣:“连羞耻都不顾了。”

“我来教教你,什么叫做连羞耻都不顾了。”永瑜把她压倒在书案旁的软几上,几下就解开了佟曦澜那件家常袍子上的纽绊,不过是一瞬间的工夫。所有的衣裙全都滑落在地,露出散发着珍珠般柔泽的肌肤,不得不感慨倩儿实在是不如佟曦澜这般肌骨莹润,叫人不忍释手。

永瑜熟稔地在佟曦澜的每一寸肌肤上或轻或重的啃啮过,不愿放过每一个一亲芳泽的机会。或许对于他来说,这种机会只要愿意有绝对不会少了去。只是面对佟曦澜这样一个看不透的女人来说,付出的往往会比自己得到的要多得多。

正文第七卷南巡见闻第三十七章小夫妻老夫妻

第七卷南巡见闻第三十七章小夫妻老夫妻

佟曦澜没想到永瑜会毫不顾忌地把自己压倒在书案旁,外面是人来人外的回廊。如果有人在外面的话,听见里面肆无忌惮的动静只怕会耻笑自己不堪到了何种程度。

永瑜实在是一个能够挑起人心底欲望的高手,佟曦澜从不知道自己会放肆到这种程度,忽高忽低的吟哦声就这样从嘴里溢出来。玉藕般的手臂环住永瑜的脖项,永瑜在她体内不知疲惫地冲刺着。似乎是要如他所说,给佟曦澜一个孩子。可是当佟曦澜跟他双双到达巅峰的时候,佟曦澜却是不愿松开自己的手。因为这个男人会是自己日后多少年的依靠,而且他正值青春年少,只要自己能够跟他白头偕老的话,就会有几十年的岁月来跟自己一起度过。

只要是自己松开手,他就会走以后甚至都不会回来,把自己的夫君推到别人身边去,就像皇额娘一样,眼看着自己的夫婿与人夜夜*宵,不过是为了博得一个贤德的名儿。最后苦倚着孤灯熏笼,还有滴不到头的铜壶滴漏,那是怎样一副可怖的情形。难道自己的青春韶华就要被埋没在这样的岁月里。

曾经听人说过皇额娘在旧年间遇到过的事情,自忖自己没有皇额娘那样的心性,绝对是不能波澜不惊地过后宫中沉闷阴冷的岁月,额娘还有个和婉可以期盼,也还有个皇太后能够替她说话。自己这儿却是什么都没有,要是在没有永瑜的宠爱,眼看着郭络罗氏这么一个侧福晋在旁边,焉能不担心害怕?有朝一日出了第二个皇额娘,自己这个半红不黑的嫡福晋就永远都不能有一席之地了。

“还不睡?”书房里面有一张卧榻,是佟曦澜绝对没有想到的。永瑜将她打横抱进怀里抱到了榻上,侧过脸才看到佟曦澜一双眼睛盯着帐顶:“还不足兴?”

“不是。”佟曦澜脸颊猛地一红,转过身看着永瑜:“走了困了。”忽然是想到永瑜方才说的话,双颊顿时羞得跟亵衣一样鲜红。

“走了困了?”永瑜搂着她的肩:“平素早早就睡了,睡得沉?”

“睡得沉不沉的,阿哥哪里知道。”佟曦澜压低了声音,只是不想这句话被永瑜听见。即便是心里明明是浸了一谈老醋在那儿,也不能露出自己心底的酸意。骄妒是皇室中最忌讳的事情,何况永瑜身边只有自己跟郭络罗氏两个人,就连通房丫头都没有。如果露出心底的事儿,永瑜肯定是说自己不知深浅,甚至会说自己不知道规矩礼体,叫人看不起。

“今儿不是知道了。”永瑜虽然是王爷也比佟曦澜大了几岁,只是在宫里各色规矩教导下不得不端起皇子和亲王的架子,之所以倩儿投了脾气,就是因为倩儿跟和馨的性子差不多。多数时候都是能够玩笑到一处,也就不用担心会有人说自己还是小孩儿心性。

至于佟曦澜面前,少不得要端起架子来。她是嫡福晋,是自己的结发。时时处处都是要叫人看着身份在内,稍有不妥会给自己做下多少祸事。先时说下这番话,只当做是倩儿睡在枕边。平时两个人是说笑惯了,什么话都是没有忌讳可言。

“知道了还不是一样。”佟曦澜还以为永瑜会说自己一两句不好听的话,所以一直都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里面。永瑜的话脱口而出,佟曦澜高高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不是我睡不沉就是倩儿睡不沉,总会有的。”

“嗯,以后人多了谁也睡不沉了。”永瑜也不点破这件事,即便是不好女色也是一样。在皇室里,三妻四妾绝对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再说自己也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要是连这个事儿都受不得还说别的什么话。

“要是人多了的话,我就到景祺阁去住。眼不见心不烦,从前额娘不是也到园子里头住了好些时候的。皇父不也是答应了额娘的。”有时候佟曦澜还真是想跟皇额娘说说心里话,可是皇额娘在别人面前总是笑容可掬的样子,只是对着儿媳妇的时候就换了个人似的。

“你倒是会比方,什么都跟额娘比。”永瑜双手枕在脑后:“额娘是皇后,从跟皇父大婚开始,嫡福晋也好后来的皇后也好,都应该是额娘而不是心怀叵测的富察氏。里面有太多的机缘巧合,到了今儿不说这些旧事就罢了。你到额娘面前最好不要说这些话,不说别的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是不是我做得不够好,所以皇父还有额娘都不待见我。就连阿哥也是如此?”佟曦澜从小就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就是大婚被指婚的人也是首屈一指的皇后长子,这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谁会想到大婚以后会受到如此冷遇,甚至跟自己夫婿同床共枕都成了奢望:“还是我真的错得太多,所以才会有此报应?”

“事儿都过去了,还提它做什么。”永瑜翻身抱住她:“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半点都无法挽回。自己日后做事小心谨慎,在皇父跟额娘面前说话行事总要有个分寸。”

“是,我知道了。”佟曦澜没想到永瑜滚烫的手就在自己身上肆无忌惮地来回游走着,紧接着就是一阵阵令人炫目的战栗。大婚半年都不知道什么叫男女夫妇之爱的佟曦澜,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应对永瑜这样的纠缠不休。只是一个劲儿的往后躲,可是在这方寸之间哪里躲得过永瑜无所不在的手,只能是气喘吁吁夹杂着一阵阵娇软的呻吟:“阿哥,饶了我吧。”

“你不是已经走了困头了,干脆是睡不着的。”永瑜笑着将她的手压在枕下:“这可不是讨饶的时候,不是说要跟倩儿一眼生个阿哥。我不这么着,你能有了阿哥?”

只是片刻之后,卧榻上就传出一阵阵软腻的呻吟声和浓重的喘息声。

弘历坐在御舟的寝殿里,娴雅倚在窗下看着外面不断后退的风景。手里摇着一柄轻罗小扇,虽然还不到摇扇的时候,但是在江南地界依旧是要比京城燥热不少。

“瞧瞧,就热得这样?”弘历一身轻便的宁绸长褂,挨着娴雅坐下:“我叫拉旺多尔济跟永珑一起到了云南,总该是这两天就有了回奏的。馨儿还是一肚子不愿意,以为朕这个做阿玛怎么不知道体谅她。难道不知道,拉旺多尔济只有多多的功勋在哪儿才是配得上公主的。”许久不在宫里,皇帝说话都是没了那么多官称忌讳。反倒是带着一丝丝抱怨在里面,而抱怨的人偏生就是一直都宠爱莫名的五公主。

“我知道,所以皇上才会一直都不回京去。把京里的事儿都交给儿子女婿,实在是没人能办妥就叫五叔帮着料理。”娴雅给皇帝反手端了一盏酸梅汤:“外头的事儿就交给小女婿和小儿子,可是省力省心。”

“早晚都是要交给他们的,尤其是永瑜。明明是能够办好事情的,就是不用心还要拉扯上一个巴勒珠尔。也亏得是婉儿这丫头不跟他计较,朕就想着要是换了别人只怕和婉早就要跟巴勒珠尔一起出了京城,到蒙古五旗逍遥自在去了。”

“难道只是准许您这做阿玛的在外巡游,这做女儿女婿的就不能回到自己的封地散心?”娴雅看皇帝似乎是嫌弃船舱里头气闷,有了出去疏散疏散的心思。干脆放下手里的团扇,跟着皇帝一起除了船舱。运河两岸的垂柳已经是绿的逼人眼了,江南的山温水软还真是京城的燕北之地无法比拟的。

“永瑜的侧福晋生了个阿哥,你一直都不说要朕取名儿的事儿。为什么?”弘历饶有兴致地看着娴雅:“常说要永瑜开枝散叶才好,这是怎么个说法?”

“要看看那位嫡福晋是怎么对这件事儿,婉儿写来的信上说。好像是有了悔改之心,永瑜要她把阿哥养在身边都不要,只说是想要自己的阿哥。”娴雅抿嘴一笑:“如果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也是一件好事,至少重华宫能够太太平平的。”

“朕倒是记得当年有个人也跟朕说要抚养自己的阿哥公主,是不是?”弘历把玩着娴雅圆润的耳坠:“还真是一样的婆媳。”

“那不一样哦。”娴雅被他口里呼出的热气吹得脖项发红:“那时候我有婉儿,皇上那时候不是也不欢喜我么。这四福晋可不是这样的,她心里有着别的事儿。若是不能改这个毛病,就不能叫人放心。要想抬举倩儿,如今真是好机会。只是皇上,少年夫妻不能太伤心了。日后后悔的时候是挽不回来的。”

“你这话儿,我信。”弘历点点头:“当初就是伤你的心伤的太深了,到如今都没能唤回来。总是朕自己把事儿做差了,要不也不会到这般地步。”

“皇上怎么说没有唤回来?”娴雅抿嘴一笑:“我还不知道皇上的心在不在我身上呢。”

正文第七卷南巡见闻第三十八章以退为进

第七卷南巡见闻第三十八章以退为进

“这话说得可是没良心,到这时候还说朕的心思不在你身上。你倒是去看看还有谁让朕动了心思的?”弘历摸着她的云鬓:“这些时候朕倒是想了很多,如果就此把所有事情都交给永瑜是不是都会好起来?”

“怎么好好的想起说这个来了?”娴雅看皇帝双目炯炯的神情:“难道是皇上觉得永瑜已经能够承担起这个重任么?”

“朕登基的时候比他大不了几岁,那时候皇考驾崩朕仓促继位,有多少闲言碎语是人难以抗衡的。如今朕交给他一个承平江山,有什么不好?”弘历在船头的小几上坐下,微风袭来很是惬意:“在外面这么久,朕倒是真不喜欢紫禁城那个冷森的地方,还是这山温水软的地方好。”

“皇上今儿说的话叫人越发不知道是真是假了。”娴雅坐在皇帝身边,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心里却是一点都不安闲。皇帝是个始终都把所有的关碍挂在心里的人,绝不会轻易让大权旁落。何况是君临天下多少年,垂拱而治。况且皇帝就算是真有要禅位的心思,也绝不会对自己说出来。

“难道朕说的话,你真是一句都不觉得是真的?”弘历转过脸看着娴雅:“朕跟你是多少年的夫妻,朕去骗别人也会瞒着你不成?永瑜不止是你的儿子也是朕的阿哥,论起来这么多阿哥里头,只有他一个是最出息的。旁人断乎是比不上的。”

“到底是小了些,再说又不知道事儿。不论是什么差使总是要让皇上在上边看着,要是叫他一个人去做只怕皇上心里也是不放心的。”娴雅嘴里如是说着,心底却是在为儿子捏了一把冷汗。谁都知道皇帝心思深沉,哪怕自己跟他做了这许多年夫妻都不知道他心底究竟是有多少叫人猜不透的念头。

“难道朕将大事交给他就是撩开手不管了?”皇帝显然是对娴雅的话有些不以为然,再说这件事也只是在心里盘算着,如果真是要拿出去说的话只怕还不能拿上台面。或者说至少要真的权衡一切利弊之后才能成形,永瑜虽则出色到底是稚嫩了些,作为一个皇帝不是仅凭着是不是疼爱一个儿子,而是要将大清江山一肩挑起的后嗣之君。永瑜固然是美玉资质,只是在治国的事情上太多较真绝不是一件好事。倘或是明知道此人于己不利就不用的话,日后所受损失必然要比该人纳贿要多得多。

“奴才给皇上请安,万岁爷吉祥,给娘娘请安,主子吉祥。”王福寿上前打了个千儿:“京里哟折子来,是额驸命人用六百里加急送来的折子。”

“拿来。”弘历有时候对永瑜不甚放心,对于巴勒珠尔却是近乎一百二十个放心。这个女婿办事很是叫人安心,就算是有时候看上去做事很带着一股邪气,就像弘昼喜欢在王府里闹得乌烟瘴气一样,只是做事的时候所顾虑的地方绝对是比永瑜周全不少,换做任何时候偶也该对他放心。

“糊涂透顶。”皇帝看到的折子是昆明递呈进京的折子,巴勒珠尔把自己的批折还有原折一同送来,就是要自己知道富察氏一族究竟是在做什么。皇帝手里拿着一张很薄的贡宣,不带看完已经是手指气得发抖起来:“留着做什么,给朕打嘴现世还是要说朕是瞎了眼睛,把这么个亲戚还留在世上?”

“怎么了?”娴雅很久都没见过皇帝破口大骂的情形,也不知道是谁又捅翻了马蜂窝。试探着看向皇帝,压低了声音问道。

“福康安,傅恒,父子两个还真是出息。”皇帝已经是平息了怒火:“马上着人传令进京,就说朕的口谕:嘉贵妃金氏和四福晋佟佳氏一同在钦安殿主持今年的秀女大选,不得有丝毫泄露。每一个进宫应选秀女必须有内务府验明正身以后方得进宫,若有丝差池不得瞒报。”

“这时候选秀?”娴雅益发是不明白皇帝究竟在想些什么:“选进宫去做什么?重华宫还不要那么多秀女充数,又不是三年一次的大选。妃嫔福晋们也用不着那么多。”

“朕就是要看看,朕说的话还算不算数。不是有人富察家就是大爷吗?明知道是朕的儿子和女婿还不知道死活,要不是巴勒珠尔机灵只怕永瑜跟他在外面都是要吃亏了。到时候朕还真是要好好感谢这么些个好亲戚。”皇帝说话时候仿佛是连珠串似地:“给弘昼一封特旨,富察家的当年秀女一样选秀入宫。一定要留下,就是生得跟无盐嫘祖一样也给朕留着。”

“这又是怎么了?”娴雅有些忍不住,不过早就知道自己即便是皇后也不能擅自翻看皇帝手边的奏本,试探着看着皇帝的脸色:“万岁爷有话就说,若是有什么不妥的能跟我说就说,不能跟我说去给后面值宿的大人们说。。万岁爷有事可别闷在心里,有脾气就发出来。要是真气出个好歹,可是怎么好?”

“你先看看。”皇帝把手里的信递给她:“这不是军国大事,算得上是一桩家事。而且是满文,你也看得懂。”

娴雅接过信笺看了半晌,几乎要把信纸掉在地上。忍了好久还是抓住信笺:“只是说,要不是巴勒珠尔知道前后的干系,真就要出事了?”

“就是这话。幸而是巴勒珠尔机灵,凭着永瑜的血气之勇只怕就要出事。朕不管那个应选秀女说的是真是假,真要是这样子只怕富察家就该死。所以朕才要富察氏的秀女亦应入选,倒是看看他们家还敢来不敢。”弘历的脸始终阴沉着:“告诉金氏,但凡是富察家的女孩子看也不用看,全都留下。留下以后全都给朕打发到辛者库去,当初富察氏不是在哪儿跌进水缸里的。今儿朕还是要看看富察家的女孩子都在那儿困着也挺好,都是很不错的去处。”

“这又是何必,真到了那儿日后三公主在富察家怎么做人?”娴雅不想宫里再出几个富察氏的秀女,那好像是一根刺扎在心里想要拔出来很累。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好好的管他们做什么?”皇帝虎着脸:“叫永瑜下一道谕旨,让他把和敬接进宫来,不许再留在富察家。要是他的胳膊肘再往外拐的话,以后说什么都不要进宫了。权当是朕没有这个女儿了。”

“是,我这就将改了矜印内用小信叫人快速传回去。”娴雅想了想:“主子方才也说了,到底是家里的事儿,不能做这么大的动静。如果是被人知道了,只当是小题大作了。传出去也不好听,这样子可使得?”

“但凭与你,这些事儿朕不管。你还跟永瑜的媳妇要说清楚,要是再不知道好歹还跟从前一样,把自己的身份不当一回事儿的话。这个嫡福晋的身份也不用留着了,朕可是不管是不是圣祖外家的女孩子。皇子嫡福晋还没有这样子没出息的。”弘历似乎有很多事都是无法对人说的,每每到了这种龙庭震怒的时候才会看出皇帝实在是忍耐的太多,才会有许多话都会在这种感受说出来。

“皇上这么说,我可真是担待不起。”娴雅有点摸不着头脑,皇帝的脸色始终是阴沉着,看不出一丝霁和之色。就是自己在他身边呆着看着,也不知道皇帝为什么突然间雷霆震怒。就算是巴勒珠尔写来的信里面有太多富察家的不法之事,可是从前遇到的事情比今日更甚,也不见皇帝对此有什么说法,怎么这次就是不能忍了?

“你是皇后,有什么担待不起的。有件事朕一直要问你,你们那拉家可是有什么出息的人才,永瑜真是要人帮手的时候。你看看,只有一个巴勒珠尔,外加一个尚未成才的拉旺多尔济。就是永珑跟老五家的永璧也不算什么出挑的,这样子真是不行。总是要人帮帮他才行。”皇帝片刻间又恢复到先前循循君子的模样,说话之间带着丝丝笑意:“朕可是舍不得让自己的儿子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左膀右臂,任人唯亲任人唯贤都是不错。”

“我在宫里如何知道家中的事情,这一项又是跟着万岁爷在宫外益发是不知道京里究竟有些什么动静。再说我们家那些孩子,总是认得几个字不做睁眼的瞎子罢了。”

娴雅想起皇帝方才震怒的模样就有些心寒,哪怕是家中有再多出息的子侄也不会在皇帝面前露出半个字:离开皇家越远就是莫大的福气,难道世袭承恩公的爵位和俸禄还不够荣华富贵?或者是自己的这个皇后还不够他们安富尊荣?只要是平安无事,支一份按月发放的八旗银米就是最大的前程,为了那拉家为了自己也要如此。

富察家跟高家就是最好的例子,从那时候到如今一步步看在眼里。自然是不会让家下人去做把自己放在炉火上炙烤的傻事。

正文第七卷南巡见闻第三十九章都是心头肉

第七卷南巡见闻第三十九章都是心头肉

“主子吉祥。”王福寿到了娴雅身旁,请了个双安:“主子有何吩咐,奴才回宫之后尽数禀奏阿哥和公主知道。”

“也没什么大事,把这个教给婉儿。”娴雅指着手边的匣子:“里面是上次她回去的时候,我嘱咐她去做的事儿。叫她看看,可是俱都妥当了。”

“是,奴才记下了。”王福寿低垂着头:“万岁爷说是要奴才在宫里伺候着嘉贵妃和四福晋选秀女的事儿,主子可还是有什么特别要交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