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叫你去帮着主持,我就放心多了。嘉贵妃那儿自然是大规矩不会错的,我倒是想着四福晋年轻,有的时候压不住事儿。要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你多提提她。再不济的时候去跟婉儿说,只怕婉儿说的话她还会听。再去重华宫瞧瞧,倩儿是承乾宫出去的人。你要是见了她,替我多看着。小孩子年纪轻,不知道什么大事儿的。错了规矩可是了不得的事情,轻则被人笑话。重了可就是给自己找了无尽麻烦了。”娴雅实在是不便将自己满腹心事跟人说起,京中的一儿一女是最出息也是最叫人放心不下的。

“奴才谨记着主子的吩咐。”王福寿垂首预备退出娴雅的寝宫,娴雅一下止住他:“这儿有五十两银子,一路上给自己买双鞋。”

“奴才谢主子恩典。”王福寿不是第一次在娴雅面前得到赏赐,每次娴雅所给的赏赐必然是万人所不及的。皇帝命自己回宫去,宫中当家做主的恰好是皇后所生的四阿哥。这内中的隐情若是看不透就是傻子一个,也就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

娴雅起身看着窗外风光依旧景象,没有哪一次的选秀带给自己的不安要比这次来得多。哪怕只是皇帝的选秀都不用担心,这几年早就已经习惯了外面的云升云灭。皇帝不管身边多了再多的女人也是不必担心,他自然会回来。不是知道皇帝一定会这么做,只是他会累会知道哪个人不会给他惹麻烦。

可是这一次却不是,好像会有很多事情发生。自己居然不能到了当下去看看,皇帝有意要让自己远离着京中的一双儿女,正是知道如果自己在京里必然会教着永瑜如何规避,如何将自己身上的事情推脱干净。

只是盼望着永瑜自己能够知道如何进退适宜,才能在皇帝这一次看察他是否真有人君之福,不得不说皇帝真的是盼望着永瑜能够接下这一盘江山,可是永瑜如果真对富察家下了狠手,皇帝未必能够容得下。

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君尚在就将先君宠臣尽数杀戮,还讲什么仰体亲心,就算是皇帝嘴上不说,甚至是要夸赞他有魄力。可是心里会对永瑜怎样看待?这也是说什么都不要这时候回京的缘由。至于说怎样处置富察家,从皇帝那天接到巴勒珠尔奏折时候的情形就知道了,富察家非死不可。只是盼望着傅恒福康安死在皇帝手里或是在云南就那样死了,只要不是折在永瑜和巴勒珠尔手里就行。

“额娘吉祥。”和馨刚到了母亲身后,就看见母亲有些郁郁寡欢的样子:“额娘,您昨儿不是说身子有些不爽,要多睡会儿的。还以为女儿来了,您必然是还歇着的。”

“睡不着了,也没什么不舒服。”娴雅拉着女儿的手到一边坐下:“这两天闷闷不乐的,做什么?又是谁惹得我们五格格不高兴了?”

“没有,只是想着前些时候的事儿有些不痛快。”和馨想了想:“额娘,要不干脆也让我先回去吧。成天跟在皇父和您身边,天天都被盯着好没意思。”

“瞧你这话说得,活像是阿玛额娘委屈了你似的。你要回宫去,谁护送你回去?永珑跟拉旺多尔济都去了云南那边,永玧这么小自己都还是个孩子。谁放心你一人回去,再说跟着阿玛额娘的,就属你这么一个格格。谁不是把你当做个活宝贝捧在手心里,在外头呆着反是不如宫里有去得多了?”娴雅牵着女儿的手:“馨儿,眼看你也到了指婚的年纪了。额娘怎么就觉得才是一眨眼的功夫,你就是这么大了。好像还是当年跟着永珑一起出世的格格似的,还抱在手里跟个粉团儿似的。结果再回头一看,就是跟额娘差不多高了。”

“额娘。”和馨娇软地笑着:“瞧您,就会在这种时候打趣女儿,说是女儿不如姐姐懂事。姐姐都是三个孩子的额娘了。女儿可是额娘身边的小格格呢。”

“永玧都没你这么爱撒娇,每次亏他还是姐姐前姐姐后的跟在你身边叫你来着。”娴雅笑得眉眼弯弯:“等你真的出阁了,哪怕就是跟着你姐姐一样回宫小住,都是不能跟现在一样撒娇了。”

“额娘,我想要回去了。”和馨拽住娴雅的衣袖:“额娘,我知道一定又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皇父今儿一早就把几个跟随的军机处大臣召到了大书房,嘀嘀咕咕好久都没见人出来。我想肯定是出了大缘故了,额娘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这些事你不知道就是最好,额娘自来可是告诉你的,你是女孩儿是格格。你的哥哥兄弟都是皇阿哥,没有什么事儿的时候都是尊贵的天潢贵胄。一旦有事就是出将入相的身份,你偏生不是个阿哥,只能说是做一个女孩儿的身份。格格也好公主也好,都是这样子就最好,不许再去瞎打听。”娴雅转瞬之间已经是有了盘算,身边只剩下这个和馨能够去提点一下永瑜。只是皇帝会不会答应小女儿回去?

“额娘,我从小就是被您这些话说得长大的。要是不知道的都能写个本儿照着念了,女儿不过是随口白问了一句。额娘也忒仔细了。”和馨笑道:“额娘,赶明儿我可是不跟您说这话。自己去跟着我皇父说,指不定皇父就是准了女儿所请。断乎不会有这么多事儿叮嘱女儿。”

“你自己去跟你皇父说,权当是额娘什么都不知道罢了。”娴雅也是笑起来:“总是额娘说不过你就成了,你才是额娘命里的天魔星。”

“等会儿女儿就去跟皇父说去,皇父必然要给女儿这个莫大的恩典。”和馨笑得不行的样子:“额娘,要是皇父许了女儿回去的话。额娘预备赏女儿一些什么?”

“等你回宫的时候,额娘必然是有好东西给你的。”娴雅很想告诉和馨一旦皇帝准许她回京,必然就有好些事情要交给她去办,其间很多有大关碍的事情也是要她做的。可是这话居然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和馨如果知道母亲为了哥哥的事情这样利用她,会不会再次怨恨起这个做额娘的。

只是儿女都是母亲的心头肉,况且永瑜的身份跟他们都是不一样的,不能让永瑜因为看不惯傅恒父子的所作所为而把自己给折了进去,这是说什么都不能答应的。和婉早就是说好跟永瑜一起的,巴勒珠尔更是早早就被定了性的。唯独剩下一个和馨,平日又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自然是不会有人在意和馨的回宫和举止了。

“依着额娘这么说,倒像是女儿只要是去跟皇父一说,皇父再无不准的理儿?”和馨似乎是看出母亲不便说出口的事情,而且这件事必然跟回京有莫大的关联。小丫头到底是长大了,也知道在看上去水波不兴的皇宫里有太多不为人知的隐秘:“额娘,可是您有什么话不好去跟皇父说,才是要女儿到皇父面前去说这番话的?”

“馨儿,若额娘真是这么想你怎么处?”娴雅摸着女儿的头发:“一定是说额娘不向着你,是么?”

“额娘,您心里所挂记着的不过是四哥和姐姐。为了他们额娘什么都肯做,如果是女儿真可以去做什么,女儿一定是会做的。只是额娘,难道女儿就一定能做好么?”和馨一番从前那种刁蛮无理的样子,或许是真的长大了知道该怎样为人处世才是对的。

“馨儿,额娘不能跟你说这些。先要了看看你皇父是不是准许你回宫才行,若是可以回去额娘就能跟你细说,若是不许说了也是白搭。”娴雅下了极大的决心,这次不管是说什么都要赌上一赌。不止是为了永瑜也是为了自己,自己的将来就在永瑜身上。

“额娘这句话女儿记下了,只要是皇父召见完大人们女儿就去给皇父求恩典去。”和馨点点头,额娘很少有的郑重其事的口吻必然是有很事关重大的事情,看来也有自己能够替额娘去分忧了:“额娘放心,女儿知道在皇父面前该要说些什么。什么事儿不该说也是心里知道的,额娘放心就是。”

“馨儿,记住额娘的一句话。不管皇父问你什么,你尽管说是自己定要回宫去就行了。”娴雅依旧是忍不住叮嘱道:“这极为要紧,断乎不能错了一点。”

“额娘放心。”和馨点点头。

正文第七卷南巡见闻第四十章和馨回宫

第七卷南巡见闻第四十章和馨回宫

永瑜没想到从皇父御舟中发回来的批本会是两件这样无关紧要的事情,选秀女还叫贵妃金氏和佟曦澜一起主持,这件事怎么看起来就是透着莫名的邪性,真是不知道皇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奴才给四阿哥请安,四阿哥吉祥。”王福寿到了永瑜的书案前:“奴才王福寿见过四阿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皇父跟皇额娘圣躬康泰?皇祖母一向可好?”看到父母身边伺候的大总管,永瑜收敛起脾气,跟平时在父母身边一样。恭敬中带着皇子特有的矜持。

“奴才回阿哥的话,皇上和主子娘娘一向都好,皇太后也是好得很。只是叮嘱奴才好生伺候四阿哥,叫奴才暂不必往南边去了。那边也是有人伺候着,奴才留在京里伺候好阿哥就是好的。”王福寿打了个千儿起身:“主子可有什么要吩咐奴才的?”

“一路上舟车劳顿,你先下去。等有事的时候我自然会传你上来。”永瑜笑笑,自己这儿暂时不用父母身边的人伺候,再说也犯不着再给自己找一双眼睛盯着。有了一个就足够了,犯不着再来一个人。

“奴才告退。”王福寿有时觉得这个从小看到大的阿哥主子甚至比皇帝都要难得伺候。皇帝不过是天威难测,可是这位少主子就是喜怒不定的。片时之间或者就是转怒为喜,甚至是雷霆震怒也是少见,叫人看见都不知道他心里就是在想些什么。

永瑜看着这封皇父亲自书写的信笺,下面还矜盖着皇父长春居士的随身小印。可见是有大用意的,只是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是隐藏着什么样的缘故。想要找人去把巴勒珠尔传进来问问究竟,看看外面已经是到了掌灯时分,想想究竟是不妥还是忍住了。

“奴才给四阿哥请安,四阿哥吉祥。”刚刚消停下来,又是一个请安的声音。这个人看上去很是陌生的样子,声音也没听过。

“起来。”永瑜摆摆手,看到那人清俊的形容忍不住笑起来:“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好好的女孩儿家偏要淘气才好?”

“还不是要看看四哥是不是能够认出我来。”和馨一身侍卫的打扮,打了个千儿复又请了个跪安:“四哥吉祥。”

“吉祥吉祥,怎么这么个打扮?我才看见王福寿回来,你怎么不是跟他一路回来的?”永瑜从位子上下来,拉起胞妹:“总不会是你一个人怎么回来的?皇父和额娘也放心你一个女孩儿家就这么在外面抛头露面?”

“哥,我刚回来一口水也没喝。嗓子眼里都开始往外冒烟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您这儿是升堂问案呢。”和馨没好气地在一边坐下,端起管他是不是御用的茶喝了一口:“这是什么茶啊,一点也不好喝。”

“行了行了,这就叫人给你做好吃的来。”永瑜对这一姐一妹都是很亲近,和馨更是跟他年纪相差不远,兄妹自小就在一起长大,说什么都是没有规矩上下的:“我也还没吃,咱们一起传膳。”

“哥,不叫您的福晋我的嫂子一起吃?”和馨调皮地一笑:“额娘可是时时刻刻惦记着四阿哥来着,还担心旁人都是伺候不好你,叫我回来好好替额娘看看,四哥在宫里好不好。”

“先去换件衣裳,看着就别扭。”永瑜皱眉看着和馨一身男装打扮,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跟个侍卫纠葛不清,这叫自己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好好的女孩儿偏要穿成个男人样子,要是拉旺多尔济看见你这样子,只怕还不知道你平日就是这样还是偶一为之。”

“管他呢,我还是我们家的格格呢。”和馨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打扮,知道自己是拗不过四哥的脾气。一下转到旁边的侧殿,早有宫女们在那边伺候着给她换回了公主的打扮:“四哥,你瞧这样子总行了吧。”

“这不是挺好的。”永瑜看她回复了宫装的装束,只是没有穿花盆底的宫鞋:“这么些时候不见还真是长高了不少,不穿宫鞋都只是矮我一个头儿了。要是再过些时候,只怕就跟我差不多了。额娘这些日子身子好?我听大姐说,额娘身子也比先前在宫里好得多了。”

“额娘在外头不怄气自然是要好些,皇祖母也没那么多事儿了。”和馨毫不避忌地在永瑜对面坐下:“哥,有什么好吃的?我在外头什么也吃不下,一心想着回来看看御膳房的手艺长进些没有。跟着阿玛额娘吃了不少好东西呢。”

“你这嘴就跟到了胡桃车子似的。”永瑜喝了一口太监们捧上来的雪鸡汤:“这些时候都是吃的关外进贡的东西,哪里比得了你们在外面吃的江南特产。”

“我兴许是好久没吃宫里的东西,觉得还不错。”和馨回来的日子很巧,正赶上坤宁宫祭祀吃福肉的日子,热气腾腾的白水煮肉一端上来就夹了一口咬上去:“我从来都不觉得福肉好吃,今儿这肉好香。”

“好东西吃得腻了你就该换换口味了。”永瑜从来就喜欢吃福肉,每次只要有就是吃得津津有味:“这福肉什么时候都是好吃的。”

“哥,额娘叫我跟你说一句话。福肉好吃,只是这傅家还是不动为上。”和馨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不必跟他针尖对麦芒,罪孽深重自然是会有人收拾了他的。要是你动手的话,所有的罪孽就都是在你一人身上,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什么?”永瑜看着和馨:“额娘叫你跟我说这个?”

“要不你以为我回来做什么?”和馨吃得腮帮子鼓鼓的:“我跟额娘使了多少水磨工夫,额娘都没有一句答应的话,一定要我去跟皇父说,我哪知道是为了什么。等我在皇父面前说了多少好话,才算是妥帖答应我回来,额娘才跟我说起这个。叫你千万仔细小心,这些事儿沾染上一件都不是好玩的。”

永瑜停下碗箸看着和馨,这句话确实是额娘的口吻。而且也就是额娘平时跟自己说话的样子,一定是额娘知道了什么事情,千万个不放心却不能说出来一句。只好叫妹妹撒娇,甚至是不着痕迹的回来叮嘱自己一句:“额娘还说了什么?”

“额娘叫你自己小心,不该你管你过问的事情,最好是一句都不要问,装聋作哑最好不过。有些事儿自然有人料理,哪怕是皇父也不会坐视不顾。”和馨吃完了自己的一份福肉:“四哥,我们几个都没有你跟姐姐这么好的福气呢。这么大了额娘还是不放手,什么事儿都是额娘出头替你料理了。放做是别人的话,额娘才不会碍着规矩叫我这样子回来呢。”

“胡说什么。”永瑜瞪了和馨一眼:“额娘还不够疼你?只差是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你了,你瞧瞧从小到大你给额娘招惹了多少祸事。额娘可曾说过你一句半句的?”

“哥,是不是富察家真的给自己做祸了?额娘第一次叫我跟你说这些话,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其实富察家早就该一败涂地,都是皇父护着他们家。我都不知道他们家有什么好的,阿玛做什么要护着。”和馨放了筷子,看着宫女端了一碗素馅儿饺子放在面前:“我不吃饽饽,已经撑坏了。”

“他们家该死不该死,自然是有大清律例来定夺的。咱们说的什么都不算。”永瑜自然是还没想到规避一回,只是觉得母亲有些杞人忧天:“不过额娘说的总是有理,容我好好想想该怎么做。”

“不止是你,还有额驸呢。额娘说你们就是管得太多了。什么时候都喜欢把自己推到前面去,这件事岂不是犯了大忌讳的。”和馨用过漱口茶:“哥我就告诉你一件事,这是皇父身边王庆说的。那日接到额驸送去的信笺,皇父几乎是大发雷霆。说是不管怎样也要富察家的秀女被选上,哪怕是打发到辛者库也要他们家的女孩子选上。倒是要看看他们家能生出个什么样的女孩子来。”

“到时候再说吧。”永瑜也是一样漱过口:“你回来了住到哪儿去?”

“承乾宫啊。”和馨笑起来:“难不成我还能住到别处去,明儿姐姐见了我又要抱怨我了。说我不该私自回来的。哥,我跟您说的话就当做我什么都什么都没说过。要是被别人知道,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呢。”

“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永瑜叹了口气,这件事被母亲知道就会增添无限的烦恼。如果母亲叫和馨带话的事情被皇父知道,会给母亲带来何等麻烦还真是叫人不敢往下想,真是母子连心。

“哥,我还是先到您的重华宫去走走。见见四嫂呗,总不能说我回来了连四嫂都不知道,要不等会儿该说我不懂规矩了,这可是正主儿。”和馨肆无忌惮地说笑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常有的事情,尤其是像永瑜这样从小就被教导的规规矩矩的皇阿哥里面,能够有一个这样特立独行的妹子还真是难得。

“嗯,你去吧。过会儿我看完折子就过来。”永瑜点点头:“等我回去你再回宫。”

正文第七卷南巡见闻第四十一章姑嫂之间

第七卷南巡见闻第四十一章姑嫂之间

“回福晋的话,五公主来了。”小婵刚出去就撞上一身公主打扮的和馨大摇大摆从养心殿方向过来,看样子是已经见过四阿哥了。都知道四阿哥和大公主五公主之间手足情深,甚至皇后所出的几位阿哥也是极其亲密的,不知道这五公主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五公主?”佟曦澜刚从倩儿住的翠云馆出来,就如永瑜私下说的倩儿所生的大阿哥不知怎么是跟自己极其相似,有时候想想是不是自己的心思太多,所以才会对这件事极其忌讳。这两天竭力想要弥补永瑜心中有的那道裂痕,总是觉得到底是缺少了些什么,偏生说什么都是想不起来还要怎么做。

此时听说是和馨来了,心里少不得多了一丝忐忑不安。谁都知道永瑜同母所出的姐妹中,和婉比和馨要好说话得多。而且和婉又是出阁的公主,加上又是年长的大姑子,更能有所依托,也就才敢把心底的话说给和婉知道。可是和馨为人刁钻不说,就是性情古怪刁蛮也是人所共知的,皇帝皇后两人更是对这个女儿爱若掌上明珠。面对着和馨,佟曦澜本来就有些惴惴不安地心情越发是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四嫂吉祥。”和馨笑嘻嘻地进来请了个万福,佟曦澜见状赶紧过来还了半礼:“公主吉祥,这时候到重华宫来用过晚膳不曾?”

“吃过了,跟四哥一处吃的。”和馨笑得眉眼弯弯,看上去就是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只是谁都知道这位公主满处都是心眼子,谁也不敢怠慢了她去。尤其是自己这个做嫂子的,已经是错在了前面,哪怕是永瑜跟和婉面前都是说过这话的,只是要自己在当面去跟和馨说当日自己真不是有心的,可是这话说出去的人不信,听了的人更加不会信。

“饽饽房送来的小面饽饽,还是热的。公主吃两个?”佟曦澜一面说一面将一碟看上去黄澄澄弥漫着诱人香气的饽饽点心亲手送到和馨手边:“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没人事先招呼一声。要不我就去接你了。”

“怎么敢劳动四嫂,我们小孩子家家的一会儿就回来了。”和馨端起手边的珠兰茶喝了一口:“额娘一时回不来,又是不放心宫里。知道四嫂是个极妥帖的人,还是怕有什么事儿四嫂一时想不到的,所以叫我也回来。”

“额娘在外头还记挂着宫里,真是做媳妇的不孝。”佟曦澜很怕听和馨说话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和馨说话不像是和婉那样多少还是会去想这话旁人听了是什么心思,只是觉得这话要是不说出去,自己闷在心里该有多难受。而佟曦澜自己又是个在家里被所有人捧到天上去的大格格,跟和馨在帝后面前是一样的。遇到和馨这样一个小姑子,也真是够人受的。

“这话嫂嫂等额娘回来,说给额娘听。额娘必然是欢喜的,我只是将额娘要说的话说上一遍,有什么好听不好听的嫂嫂别见怪就是了。”和馨掸掸衣摆:“承乾宫好些日子没人住了,也不知道收拾出来没有。我先过去瞧瞧去。”

“我已经叫人去收拾了,公主索性多坐一会儿。这会儿我们侧福晋身边的大阿哥只怕是已经醒了,叫嬷嬷们抱过来给公主瞧瞧?”佟曦澜被和馨两句不冷不热的话给刺了一下,心里很是不服气。只是一心想着要弥缝和馨对自己的不满,更是要让永瑜对自己不再跟从前一样,少不得说话的时候收敛起自己从来就有的骄矜,甚至是带着刻意讨好的意味在里面。

“是么?我倒是没听见四哥说这个,只怕是倩儿身边的嬷嬷们带着阿哥早就歇下了。明儿再见也不迟。”和馨并不是对永瑜的长子有什么好感,就算是做了姑姑也不是大不了的事情。在皇家里想要一男半女并不是什么难事,尤其是像四哥这样的皇阿哥,身边除了嫡福晋以外还可以有好几个侧福晋庶福晋的,有了阿哥格格也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情。

“想是阿哥事儿多了,浑忘了也是有的。”佟曦澜扭过脸嘱咐了小婵几句,小婵福了一福下去。

和馨坐在原处慢慢喝着自己手里的茶水,这个四嫂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怎么不像是在皇祖母身边的时候,什么时候都是把自己看得不知道多要紧,就是跟额娘说话也是一样的桀骜不驯,弄的额娘见了她就心生不悦。要知道额娘是个脾气性子极好的人,宫中上下谁不说皇后脾气温和。能够惹得额娘发火的人,除了自己偶一淘气之外,只有这佟曦澜有这个本事。

不过须臾的功夫,生得体面白净的嬷嬷就抱着还未满月的小阿哥从翠云馆过来:“福晋吉祥,公主吉祥。”

“起来吧。”和馨只是瞟了一眼乳娘怀里的孩子,侧过脸看着佟曦澜。心里泛起一丝疑窦,怎么跟佟曦澜这么像?明明是倩儿生的,只是看这眉眼就是跟佟曦澜才像是母子。尤其是那眼睛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真是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哟,阿哥生得好像四嫂,怎么都不像是侧福晋生的?”

“公主也是这么说,四阿哥见了也是这么说。都说是小阿哥投了福晋的缘法,要不哪有这么像的。”嬷嬷很机警地笑道:“大公主瞧见了才说是阿哥投了福晋的缘法,这也是小阿哥的福泽不是。”

“来,给姑姑瞧瞧。”和馨闻言倒是笑起来:“我这可是第一次做姑姑呢,也不知道什么能够赏什么不能够赏,这是我回来之前皇祖母给的一块甜瓜玉佩,就给他了。”说着就从纽绊上解下一块透着油润光泽的玉佩挂在襁褓上:“可别说是姑姑小气,等以后有了好东西再给你。”

“我倒是替小阿哥谢姑姑赏了。”佟曦澜心里清楚,满人家规矩大。姑奶奶可是比自己这个做嫡母的面子要大得多,况且和馨也是个会说话的。明显的,拿出一块玉佩说是自己给的,接着又是皇太后赏下来的,好不好就算是看在皇太后的面子上,也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只是就算是不好,谁又敢说和馨这个做姑姑的给的东西不好来着。里外里全是和馨的理儿占了全。

“四嫂这个谢我可是说什么都担待不起的。”和馨前思后想了半晌,倒是想清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不管怎样自己都不能跟佟曦澜这个做嫂子的过不去。

且不说目下,他不过是个皇子嫡福晋。就是日后自己出阁以后也是一样,自己虽然是和硕公主。听皇父的口气,等到自己下嫁的时候就会跟姐姐一样,晋封为固伦公主。这是中宫所出的公主才有的恩典,总有一天父母会老去,将来当家做主的就是四哥还有佟曦澜。自己想要后半辈子体体面面的做固伦公主,将来的拉旺多尔济想要仕途平顺,势必就要跟着资格还有佟曦澜身后。就好像是姐姐还有巴勒珠尔,不都是时时处处都在维护着四哥么。可以说是为了四哥想更是为了自己的将来着想。

当年五叔不就是因为跟皇父之间有了太多的龃龌,所以好多年都是给自己惹了一大堆的麻烦。是后来因为大姐的缘故才逐渐好了起来,自己跟永珑永玧千万不能犯了这个忌讳。五叔跟皇父还不是一母所生的同胞手足,可是自己这才是占尽了天时地利断乎不能是自毁长城。

想到这里一向都是最爱撒娇出头的和馨,反倒是自己吓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要是早早就知道这些事儿,说什么都不会在额娘面前说佟曦澜的不是。只是这件事已经到了这时候,就应该相出一条完全的法子来保全自己。

先前只是觉得倩儿温厚可人,又是不多言多语的性格,所以额娘还有姐姐都是很喜欢她的。看目前的情形却不是这样子,四哥对佟曦澜并没有彻底翻脸,那么就算是日后倩儿得宠又给四哥生下了长子,可她依旧只是个侧福晋,日后就算是要正位中宫也必然要佟曦澜天年不永才行,否则四哥说什么都不会做出废黜中宫的事情来。

这可不是当年富察氏做天怒人怨的事情可比的,有额娘在自然也不会发生当初皇父宫中那些匪夷所思的怪事来。因此自己说什么都不能做出跟从前一样的傻事来。

心里转了许多稀奇古怪的念头,和馨已经是换了一副心肠。倩儿固然是不错,日后也有他的大富大贵,到底是比不上这位嫡福晋正位中宫的尊贵大。自己哪怕是四哥的亲妹妹,也是要看这位中宫皇后的脸色过日子的,为什么要给自己以后找来着许多的不痛快?

“咱们嫡亲的姑嫂要是有这么多礼数可讲,被额娘知道反倒是要说我没有规矩,不止是在阿玛额娘面前撒娇,就连在四哥四嫂这儿也不知道进退了。”和馨转过心神,已经是跟先时两副模样,不止是佟曦澜就是和馨自己也觉得奇怪起来。

正文第七卷南巡见闻第四十二章瘴气

第七卷南巡见闻第四十二章瘴气

娴雅跟在皇帝身后各是一袭汉人装束打扮,弃舟上岸在田野小径间闲适散步。皇帝这两天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娴雅还有些疑心:和馨在皇帝面前撒娇,说是要回北京去。本来说什么都不要答应的,实在是拗不过和馨撒娇耍赖的脾气,到底还是答应了。只是不知道皇帝心里对这件事到底是怎么看的,要知道和馨回京之后最得益的就是永瑜,皇帝明知道自己向着永瑜护着永瑜,要是疑心自己这一点,对自己倒是没什么关碍,可是到了永瑜身上就会出大纰漏了。

“看样子今年的收成不错,你瞧这稻穗儿都是满满的。”弘历拿着一串长势不错的谷穗儿给娴雅看:“风调雨顺又不闹虫子,还真是难得。”

“就是这么着才好,前些日子不是还听皇上说起京里来的折子上说,咱们直隶哪一处也是这样子的收成。这可是说什么都难得好事,就是皇上常说的只要是百姓吃饱了,就是天下太平了。”娴雅就着皇帝的手看着饱满的谷穗:“这些时候在江南住得惯了,怪道皇上常说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可见这江南还真是好去处。”

“要不圣祖也不会六下江南了。”弘历背着手慢慢往前踱步,看上去极其悠闲。只有紧跟在皇帝身边的几个人,就是娴雅也能够看出来:皇帝其实是有着满腹心事的。而且这个心事绝对是不能跟旁人说出来的,娴雅看出点点苗头因为碍于后妃不得干政也只好一字不提。

“圣祖六下江南,也不曾有皇上这样子体恤民情,什么都是自己个儿到百姓的田里看的这么清楚仔细。”娴雅跟着柔声说笑:“我倒是听说一件事,只是不知道万岁爷想听不想听。”

“嗯,你说。”皇帝扭头看着她:“几时学得这么吞吞吐吐,难道朕这儿还有什么是你不能说的?帝后同体,又是多少年夫妻你还要这么多的劳什子规矩做什么?”

“这话是婉儿千万上写来信上说的,说是那天五格格回了宫,在重华宫看到永瑜的大阿哥,一个劲儿问阿哥叫什么名儿。还说是第一次做姑姑,定要送点什么给小阿哥。后来就把皇祖母赏给的那个甜瓜玉佩给了小阿哥,还说小阿哥生得不像生母反倒是像极了嫡母,可是奇事不是?”娴雅微微笑着:“小阿哥还不曾取名儿,万岁爷何不趁着这会儿有空给阿哥取个好名儿才是。”

“永绵奕载奉慈娱,这是朕上次想好的字派。照着这么排行的话,就该是绵字辈。前面还有绵恩,偏生下一个字儿又是心字边。这个朕可是要好生想想,到底是永瑜的大阿哥。这个身份不同以往,不能轻易叫宗人府给取了名儿。”皇帝背着手唠唠叨叨:“婉儿他们家的小格格可是有名儿了,俗话说是嫁出去的女儿,可真是一丝不错。你看朕要说给小格格取名儿,就是一个劲儿的不愿意,明面上是在跟朕说要郭罗玛法给外孙女儿取名儿,内里却是巴望着巴勒珠尔给小格格取个名儿的,可见还是巴勒珠尔亲近得很。”

“皇上这么说,莫不是再跟女婿见外?”娴雅抿嘴笑道:“做父母的难道不是巴望着儿女们都是和和睦睦的,早就说这是家和万事兴的事儿。婉儿又是个懂事的,早先跟着咱们离京的时候小两口还是有了争持的,这会儿只要是没事的话,不就是取个名儿吗。日后还愁没了取名儿的时候,只要是他们好好的就全在里面了。”

“我倒是想要瞧瞧你争风吃醋的样子,结果从没见过一次。朕就是有些纳闷,你这个水晶心肝玻璃人难道就不知道生气不成?还是觉着这么些事儿压根就不值得你生气,才会事事顺从朕的意思?”皇帝跟娴雅走得很慢,只是这样依旧是将身后那些人甩开远远的:“这么多年的夫妻,朕也不止跟你说过一次,只是还是从未见过你为了朕生一次气,除了上次在济南的时候。那是你为了朕的名誉才去闹将了一次,此外说什么你都不会动气。怎么就是这么知道进退忍让?”

娴雅闻言有些发怔,皇帝这话是很早就说过的,只是对于自己来说生气不生气真的算不得什么大事。只要皇帝心中有你,哪怕不去跟人争风吃醋,或者是做出一些有违妇道的事情,他都会有你。若是没有你,做得多便是错的多,何苦给自己找不痛快。皇宫中的女人最忌讳的就是不能容人,难道自己看得还不够多?富察氏就是血淋淋的例子,自己亲身经历过就不愿再有人跟自己一样经受过那种说不出口的难受。

“倒不是不会,而是皇上从没有让我不安过。至少在我这儿看来,皇上待我是不错的。”娴雅微微一笑:“我不是不知足不知道惜福的人,已经是皇后了。阿哥格格又这么出息,还有什么比得过我去?成天跟在皇上身边,我比谁见皇上见得都要多。还有什么好拈酸吃醋?”

“你这话说出来,朕还真是无话可说。看起来是朕不知道轻重缓急。”弘历笑笑:“有件事你心里有个底儿,永珑他们在云南那边遇到了瘴气。说是傅恒富康安父子两个已经是躺下了,朕不知道永珑他们如今怎么样了。一式两份的折子不止朕这儿有,永瑜手里也有一模一样的一份。永珑永玧外加拉旺多尔济,三个人都不知道怎么样了。”

娴雅本来心底就对这件事不甚满意,尤其是两个儿子加上一个准女婿都到了云南边障,那边可都是瘴气弥漫的,要是真有个什么自己可是怎么过?和馨回到京里知道了这件事,还能了得?

“这事儿宫里只怕就是瞒不过去,五格格那个脾气只怕又是不能依了永瑜。”娴雅微微皱着眉头,和馨跟拉旺多尔济已经是未定名的夫妻。为了和馨的婚事,从她那么小就开始操心。接连两次的不顺,已经让人觉得很是对不住和馨。如果这次拉旺多尔济稍微有些什么的话,真是不知怎么跟女儿交代。

“不论和馨是在朕和你身边还是在京里,这件事都是她必须要面对的。从前婉儿是从这条路上一步步走过来的,朕身边的几个格格都是一样的。从婉儿开始,和嘉和敬加上馨儿,都是有些不顺,只是后来倒是都还不错。我知道为着从前婉儿的事情,你明面上待和敬还是不错。只是着心底是说什么都过不去的,朕不过是念着她是朕在潜邸所有儿女中最苦命的,又是朕的女儿,少不得只能是劝你多顺顺气。至于拉旺多尔济的事儿,不止是朕就是永瑜和巴勒珠尔也不会坐视不顾。永珑和永玧你是应该放心,朕也应该放心的。虽然是远在云南军中,皇阿哥的身份就不会吃亏。”

皇帝虽然是在竭力安慰她,娴雅已经是听不清楚皇帝究竟是在说什么。因为除了和馨的额驸,还有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在军中。傅恒父子就是死伤一千遍一万遍也跟自己没有分毫的关系,且不论有没有富察氏的事情在里面,哪怕今日自己不是皇后仅仅只是皇帝后宫中的妃嫔又如何,绝不会的答应有人伤害到自己的儿女。

虽然当自己作为一个妃嫔的时候没有能力去保护好自己的儿女,但是至少可以让他们远离宫闱中的倾轧和各式各样的权力争斗,只要儿子们做个太太平平的皇阿哥,女儿只要是金尊玉贵的公主,管他什么和硕公主固伦公主都不算是什么,只要是能够享尽属于他们的荣华富贵就好了。什么帝位什么权力都是不相干的,可是偏偏没有这个福分。

做了皇后,两个女儿都是固伦公主。永瑜还在孩提间就被封为亲王,并赏食亲王双俸。至于剩下的永珑永玧晋封王位也不过是因为年纪尚幼,等到一天天大了哪怕是皇帝不封日后永瑜做了皇帝加封一母所生的兄弟自不待言。这是谁想得到的福分,有哪个皇后生下的儿女能够这样大的福分。偏偏自己有了,既然有了就让他们太太平平安富尊荣才好,怎么又有这些事情?

难道一个和婉还不够自己操心着急的,一个永瑜也不够自己牵肠挂肚的?偏生还要多出两个阿哥叫自己时时担心受了瘴气,还有一个未过门的额驸也身列其中?嫁入皇家已是不幸,生在皇家甚至是比嫁入皇家更加不幸。真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欠了谁的,会有这样无穷无尽的事情在等着自己。

“娴雅。”弘历看她怔怔的,一下拉住她的手:“你听朕说,这件事还不曾有最后的定数。就算是云南布政司送来的奏本里也只是说傅恒福康安父子身染瘴气,如果永珑他们也有的话自然是不敢瞒报的。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谁敢拿自己前程脑袋开玩笑。”

“皇上,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觉得脑袋昏昏沉沉,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我真是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以后的事儿。不止是和馨还有我自己。从一开始我就在为这些事情劳心费神,永珑永玧都还小也是我身上掉下去的肉,舍了谁我都是不忍心的。至于拉旺多尔济,馨儿未来的额驸,馨儿打小儿我已经欠了她不少,若是不能给她一段好的婚姻给她,我真是不配做一个额娘了。”

正文第七卷南巡见闻第四十三章说到嗣位

第七卷南巡见闻第四十三章说到嗣位

接二连三得到的消息都是暧昧不明,不止是皇帝就连娴雅都觉得云南布政司是在有意推为这件事。因为每次送来的折子都是在说皇子们平安无事,拉旺多尔济也是无事的。只是这件事谁也不能相信,尤其是折子里的那种语气都像是在有意安慰帝后那种焦灼的心情。

“去看看还有新来的折子不曾。”皇帝坐在紫檀交椅上,隔着窗户就能听到外面的孱孱水声。在御舟上呆的久了,已经渐渐习惯这种闲适的生活了。好像就算是此时回了北京城,进了紫禁城都不如这里舒坦。心里想过很久,好像回京之后还是住在圆明园里面要舒坦得多,尤其是万方安和还是最接近福海的地方,更是先帝闲暇时最喜欢居住留恋的地方。

“奴才已经给主子从大人们那边取来了。”王庆了个千儿,退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皇后到了门外:“奴才回万岁爷的话,主子娘娘在外面。可是请主子这会儿进来?”

“嗯。”皇帝点点头,手里翻看的几本折子都是跟京城或是跟云南那边的事情有关。知道这两天她一直都是在为这件事魂牵梦绕,甚至是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在那天把这件事说给她知道,这几天害得她寝食不安。

“皇上吉祥。”娴雅请了个安:“若是皇上折子没看完,我还是先出去了。不敢让皇上分心。”

“没事儿,你先坐坐。”皇帝手里的笔指指旁边的位子:“朕还有事要和你说,这件事与你看来或许是件好事,至少不像前些日子那样叫人心里难受。”

娴雅听到这话越发是坐立不安起来:“皇上这么说益发是叫人心里没底,有什么皇上还是早些说给我知道,这么着叫我都不知道把自己的手往哪儿搁了。”

“今儿朕接到永瑜写来的折子,五丫头在宫里知道这件事倒不像你这做额娘的这样子心里没底。只是说拉旺多尔济多福多寿,永珑永玧有阿玛额娘福荫庇佑必然是没有大碍的,也叫额娘好生休养。在宫里每日都是劳心着急的身子,在外间就该好生养着,若是有什么事儿还有那么多的人看着,断乎不会是出了大事的。”皇帝把永瑜写来的信给娴雅,这是作为儿子写给父母的家信,没有那么多的国事掺杂在里面,加上又是满文写信,所以才会递给娴雅看。

娴雅拿着信看了半晌,手里的薛涛笺落在皇帝的书案上:“万岁爷,馨儿跟婉儿可是不一样,婉儿有什么一定会跟咱们说也不会瞒着永瑜去,就是五爷府里的永璧都能跟大姐说上话,可是馨儿是跟着永珑一起长大的,孪生的兄妹自然又是不一样的。明知道出了什么事儿,说什么都不会跟咱们说。要是一下子泛起傻来了,只怕这会儿改容易装就一个人偷偷溜出宫去了。”

“你这么一说朕倒是想起来了,忘记嘱咐叫巴勒珠尔多安排些巡夜的禁卫军,还真是要防着和馨这个傻丫头真做出些什么事儿来。”皇帝听到这话也是心里一凛:“还说真是你这个做额娘的知道自己生的几个是什么回子事儿,要是朕还真以为馨儿能够这样子懂事,是一件莫大好事。”

“但愿是我想得多了,馨儿如果没有做出啥时来固然是好事。,不过要真是做了什么的话,皇上也别怪她。只是怪我从来把她宠得太厉害,什么事儿都是依着她。所以才让她天不怕地不怕起来,这事儿不能赖在她身上。”娴雅几乎是有些语无伦次,这几个孩子没有一个不叫人操心的。

尤其是和馨,从小就是被所有人捧在手里长大的。和婉因为那时候渐次长大,加上又是亲王之女的名头顶在头上,哪怕明知道是皇帝的长女还是要略微收敛一下。至于和馨就不一样了,不止是自己做贵妃以后所生的女儿,除开和敬就是她的出身最好,更兼着她跟永珑是龙凤胎,就是皇帝跟皇太后都还说是天降祥瑞,谁还不把和馨捧在手掌心里。

加上和馨又是在皇太后身边长大,老太太宠爱孙女儿自然无事不依,这就是铸成了和馨谁也不怕的性格。想到什么就一定要做,最后都是自己想不到的事儿她敢想敢做,从不去考虑别人怎么想。至于公主不公主的,对于和馨这个丫头还真不算是什么大事。如果说这时候拉旺多尔济和永珑永玧在云南出了什么事儿的话,只怕和馨就敢什么都不顾往那边去。换做是和婉,说什么都会找人商议商议。

“要不这么着吧,给永瑜写个条陈。就说是若是馨儿说什么依着她就是,哪怕是要往云南去,甭管怎么着都依着她去,。馨儿那个脾气劝是劝不住的,不若依着她反倒是省了事儿。”娴雅已经是找不出什么话来说给皇帝听,女儿是自己生的。她的心思她的脾气没有一个人能够比自己更了解她。

“看看再说。”皇帝反倒是一点也不急,还真是做额娘的,对于几个儿女真是了若指掌。和馨一点不假地往云南去了,不仅是没有惊动永瑜就连主管宫内禁军的巴勒珠尔都几乎被瞒了过去。幸亏是在出城的时候遇到了弘昼身边的近身侍卫,因为常跟着弘昼在宫中走动,加上嫡亲的堂姐妹常常走动,和馨跟和琌两个也是常来常往的,所以认识和馨。在德胜门把和馨跟她带着个几个侍卫给拦截下来,直接送到了和王府。

弘昼也是跟娴雅想的差不多,知道拦得住一时拦不住一世,怕和馨一个人气鼓鼓的回宫以后再生出什么稀奇古怪的心思来,这可就不是弘昼能够担待得住的事儿来。索性写了本六百里加急的折子,把事情说清楚以后命永璧带着她一起往云南去了。

“万岁爷,这可是看不得的事儿。要是依着馨儿这丫头的脾气,只怕是等不得。”娴雅看皇帝有些心不在焉的心事,知道皇帝必然还是有打算的,不过是自己到底是后妃。不得干政的祖训到底是不敢忘了。

“朕心里有谱儿,你放心。”皇帝抬起头,她虽然是皇后操心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没有人能够知道她心里究竟是在为多少事情操心,就像是那天说她的话,一世跟在自己后面。事事给自己大典妥帖,却是没有什么想到她自己身上的:“娴雅,朕倒是真想到一件事。你看这件事若是使得,朕就跟你这么办,也不叫人再说闲话了。”

“皇上,您说吧。”娴雅已经是心乱如麻,不止是担心那几个在云南的人更是对和馨一百二十个不放心:“说什么我都听着。”

“等咱们这些事儿都妥当了,朕就真的什么事儿都撩开手,什么都不管了。只要是永瑜能够全力挑起这份担子,朕就把这份祖宗基业教给他去。你看永瑜这些时候从北京发来的折子还有各地督抚给朕写来的折子,没有一件事叫人觉得不够妥当的。再说永瑜处置这些事儿倒是比朕这个做皇帝的还要雷厉风行,少年人自然是有他的血气方刚,朕到底是老了。什么事儿都在瞻前顾后,虽然是还稳妥,可是祖宗传下来的江山社稷到底是要交给一个叫朕放心的人。”

皇帝起身到了娴雅身边,拉着她坐下:“朕这一生做皇帝,没有对不起别人,唯独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不管是你做侧福晋做皇贵妃还是做皇后,操心最多的人始终是你。只有你不管是发生了什么都会至始至终站在朕身边。所以等朕把手里的事儿交给永瑜以后,朕就陪着你。什么事儿都依着你,当做是朕愧对你的补偿。”

娴雅顿时愣住了,这话怎么会在这当口说出来。正是一肚子心事无处排遣的时候,加上又是担心女儿儿子的安危,皇帝说这话到底是为了宽自己的心,还是为了别的什么真是叫人难辨真假:“这话是打哪儿说起呢,万岁爷这么说倒像是我不懂事来着。倘或是懂事的,就不会让皇上生出这个心来。由古至今哪有皇上这样春秋正盛的天子,要把手里的江山社稷教给子孙的。”

“朕不瞒你,永瑜的大阿哥出生之前朕还真是担心将来的事儿,只是担心开枝散叶乃是宗祠大事。只是这东西早晚要交出去,又不是给了别人,是朕和你的长子。他又是朕这么多阿哥中最出息的一个,怎么会不放心?”皇帝握紧她的手:“朕知道该怎么做,断不会叫人为难,尤其是你。朕不能再伤你的心,放心娴雅。”

娴雅看着弘历炯炯的双目,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脑中纠结成团。可以说是这番话是自己这么多年听得最叫人无所适从的一番话,就算是再大的风雨都能一步步走过来。可是皇帝如此说了,算是什么?什么叫放心,从何而来的放心?

正文第七卷南巡见闻第四十四章计议回京

第七卷南巡见闻第四十四章计议回京

“万岁爷,京里来的折子。”王庆努力压低了声音钻进帝后的寝宫,不是在紫禁城也不是在圆明园。虽说是大规矩松了,做奴才的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谁知道这位爷什么时候变了脾气,那可不是任何一个人能够承受的。

弘历跻着鞋从绣帏后面出来,娴雅接连着几天都没有睡好。好容易折腾了一个时辰才算是让她安然睡去,自己也在昏昏欲睡的时候就被这个该死的奴才给惊醒了:“怎么着?”

“回万岁爷的话,京里和王爷有折子送来。”王庆抬起头就看见皇帝不悦的神情,心里咯噔一下,看来又是在一个很不适合的时机进来,真要是把皇帝老子给惹火了只怕自己又成了炮灰。

最近这两天皇后脸色连带着皇帝老爷子脸上也没有笑意,弄得身边这几个宫女太监,只要是贴身的人,谁见了都是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平时有什么还有皇后帮着说一两句好话,若是连带着皇后脸色都不好的话,还是自求多福来得好。

“嗯。”皇帝穿着云白色的宁绸小褂坐在紫檀交椅上,一只手搔搔后颈一手接过王庆弓着腰递过来的折子。弘昼最近倒是出息的很,写折子比以前要要用心的多。皇帝接过折子只是须臾之间便看了大半,还是跟和馨的事儿有关。

方才娴雅还问过这件事,谁都说自己的这个女人宽宏大度又是气度雍容,绝对是正位中宫的皇后不二人选。就连上次蒙古王公进京谒见也说皇后温厚惠下,能够教养出像和婉这样公主的皇后,必然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所能做到的。

她若说别的倒还罢了,只是这份宽厚就不是一般女人能够做到的。哪怕是自己这个身为帝王,有时候还会有些说不出口的毛病,她都能一一容忍。甚至会想出很多替自己弥补过错或是当皇太后有所怨言的时候,她都会尽力遮掩,哪怕是她心里不痛快也绝对不会把这份不快转嫁到别人头上,有这样一个皇后还有什么需要强求的?

“叫外面值宿的大臣拟旨,就说传朕的口谕。三日后回京。”皇帝合上折子起身,原本说宫里的事情交给永瑜和巴勒珠尔还有弘昼三人绝对是可以放心的,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会出这么多的故事,尤其是娴雅担心和馨会做出什么石破天惊的事情,结果还真是做了出来。看样子是自己这个做父亲的绝没有她那个做母亲的了解儿女来的深刻,只有她才会从只言片语中知道女儿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到这种时候也才觉得这个女人在自己身后活得有多么艰难。

“嗻,奴才告退。”王庆打了个千儿退出去。

弘历拿着折子撩起一侧绣帏进了内寝,娴雅已经睁开了眼睛双目炯炯盯着帐顶。弘历脱了鞋在她身边睡下:“怎么就醒了?”

“听见皇上在外面说话,一会儿也就醒了。”娴雅转过身看着他:“京里五爷来信了,怎么说?还是馨儿这丫头终于是不惹事了,能够在宫里安安稳稳呆着。”

“劝了几句没法子,干脆让永璧带着一群上三旗的侍卫跟着一起往云南去了。”眼看就要回宫,到时候什么事儿都是瞒不住的,不如这时候慢慢的跟她透露出一两句,也省得回宫以后为了这些事劳神伤心。和馨这个丫头只盼着这次没事,然后就早些把她嫁出去。不管是外藩还什么都比留在自己身边省事,只好也能够让自己跟娴雅两个人多多省心。

娴雅没说话,只是往里面翻了个身。似乎皇帝这话不用说也知道会是这样子,为和馨操的心已经够多了。尤其是当和婉出阁以后,很多心思都是在为着和馨着想。没想到还真是这样子,和馨自来就是这么个脾气,只要是想到的,就一定会去做。不会考虑自己做的事情是不是合乎皇家规矩,或者是说所做的事情能不能让父母满意。只要她自己高兴就比什么重要,这就是他们的小女儿。

“万岁爷,咱们还是早些回京去。要不馨儿会把宫里整个都给翻过来,且不说五爷能不能说动她。就是宫里的永瑜还有巴勒珠尔只怕也都是舍不得说她半句的。”娴雅良久方才缓缓说出这几个字:“她到底是咱们的女儿,只要是馨儿能够过得舒坦就依着她好了。这么大了,就算是公主也有她自己不情愿的事儿。”

“还有什么不是依着她的,和婉都没有这样子顺着依着的。”弘历给她掖紧被子:“你瞧瞧,这些日子你都瘦多了。朕知道,要是回了宫你也是歇不了心,不知道是朕这个皇帝做得累还是你这个做皇后的心里累。朕就是想要你知道,回去以后有些事儿能够撩开手就撩开手,不要什么都是给自己招惹上身。”

“皇上的话我记下了,只是自己心里总是存不住这些心事。所以也就歇不下来。”娴雅转过脸看着皇帝的时候已经是换了一副神情,只是皇帝看得明白这是为了让让自己安心,要不是因为这个,这么多的心事压在身上说什么也是轻松不起来:“等回了京,只怕还要看着这次的选秀,先前皇上不是说要让富察家的女孩子先选上去的。若是让嘉妃和四福晋一起的话,虽说不会出纰漏,只怕掂量下来还是叫人不放心。所以还是我先回去看着,兴许还能好些。”

“选秀女这件事说什么朕都不要你插手,你打量着朕不知道你的脾气,什么时候都是巴望着朕高兴,若是有什么不好的你就自己戴了个炭篓子。什么都是你的,跟朕没有干系是不是?”皇帝抚摸着她细腻的肩头:“你的心思朕心里清楚得很,自打你到了朕身边开始就是这么个脾气了。这么多年你都替人盘算着,能不能有一天替自己想想?富察氏一家的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朕自然是有朕的法子。不是有人说福康安是朕跟瓜尔佳氏的儿子吗,还说傅恒头上顶了个绿帽子。朕为了安慰他,所以在富察氏出事以后富察家说什么都没有跌落半分,反倒是越来越繁茂没有丝毫的损伤。朕可以让他一步登天也可以叫他们家永世不得翻身,朕是皇帝。”

“皇上说的这些跟我都没有关系,汉人不是都说出嫁从夫的。打从我第一次在额娘的永寿宫见到皇上开始,什么事儿都应该先替皇上想。这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不是别人说的大难临头各自飞。”娴雅偎依在皇帝的怀里,心乱如麻。只有做了母亲的人才知道一旦知道自己的儿女出事以后是怎样无法自抑,即便自己是皇后也不能掩盖住自己是母亲的现实。只有为了儿女才会舍得做任何事情:“万岁爷,我知道有很多事情都是没法子。尤其是咱们这几个阿哥格格,越发是跟旁人生养的阿哥格格不一样。我知道这是皇上宠我,对我们母子母女好,只有万岁爷才会对我们好。”

“这是什么话,在民间说起来你们是朕的妻儿。朕不为着你们着想,为了谁去想?”皇帝把她揽在怀里从后面紧紧抱住她:“娴雅,不要再去考验朕的心思。朕不是从前的弘历。朕能够分辨得出什么是朕不能舍弃的东西。”

“万岁爷,那就遂了和馨的心思。如果她觉得拉旺多尔济好,就愿意在外头好就是什么都好了。我真是不想再逼着她做她不愿意的事情,永瑜是这样子。为了这是因为他的身份跟旁人不一样,所以不管是他情愿还是不情愿,都要过跟您一样的帝王家生活。不管是佟曦澜还是郭络罗氏,都是一样的命。如果不知道惜福养身,不知道在宫里怎么生存只怕就是过不下去。这也是没法子是不是?咱们有两个女儿,就别让他们为难了。”娴雅停顿了一下:“皇上,如果不是帝皇家的女人是无法了解到属于这些人的心思的。不是有人说不幸生在帝王家吗,其实他们不知道嫁入帝王家也是一种不幸。这不是荣华富贵或者是金尊玉贵能够弥补的,万岁爷咱们只有这两个女儿,婉儿是为着她自己喜欢,也就让馨儿自己喜欢成吗?”

“还要怎么不向着她?”皇帝的下巴抵在娴雅的头顶上:“朕已经是说什么都顺着她了,她只要是愿意就是什么都可以的。你看就是和婉也不敢跟她一样,在朕跟前一撒娇说是要回京就回京,说是要出京就出京。不说是格格公主,就是哪一个阿哥王爷也不能像她这样子随性。”

“她离京了,是么?”娴雅终于是听到皇帝嘴里说出的一句真话:“我就知道这丫头绝不会安安分分待在宫里等着信儿,这丫头只要是想做什么就一定要做到。”

“你是在套朕的话,说了这么多就是要知道你的宝贝女儿是不是还在经历好生呆着。朕还真是听进去了,也罢了。说什么朕都是欠了你的,别人可是不许有这么样子做人做事儿的。”

“皇上,还是早些回宫去吧。为了这件事儿,我已经是三天都没能睡好了。”娴雅低低说道:“不是皇上欠了我的,是欠了这些儿女的。不止是和馨,难道余下几个就不叫人操心了。就是和婉最大也是叫人不放心的。”

正文第七卷南巡见闻第四十五章散兵游勇

第七卷南巡见闻第四十五章散兵游勇

与来时不同,帝后本想还是选择水路回京:御舟宽敞舒适又是安全平稳,唯一的一点不好就是太多缓慢,一昼一夜不过是数十里。两人心中俱都是挂记着宫中的各项事宜,尤其是皇后恨不得即刻就能回京,最后还是准许大队人马跟着皇太后乘龙舟回京,剩下的替身侍卫和近身宫女内侍服侍帝后快马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