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马还是不好骑吧?”弘历看着脸带倦容的娴雅,做了两天马车娴雅忽然说要换做男装打扮,跟着皇帝一起策马疾驰:“看看这脸色都不好。”

“还好,哪有满蒙女子不会骑马的。”娴雅笑笑:“从前跟随太祖太宗的时候,海西四部的那拉家就都是能征善战的,总不至于进关才百年就把祖宗旧制扔到脑后去了。”

“这么说的话,看来咱们家的两个公主可都是遵循祖宗旧制的女孩子。那天朕可是听人说,咱们满人的旗下大妞可都是大脚丫片子,如今这衣饰头发都是满汉一样。唯独这脚底下一看就知道谁是谁了。”皇帝难得有这样闲适的笑容,虽然是嘴上不说心底对京中的事情到底还是放心不下,要不也不会准许娴雅的皇后之尊跟着一路骑马疾驰。

“就是胆儿太大才惹出这么多事儿来。”娴雅无奈地摇头:“若说是管教无方,臣妾当属天下最是管教儿女无方的额娘,万岁爷要是怪罪的话臣妾甘愿受罚。”

“养不教父之过,你是一定要把事儿挑出来说?”皇帝喝完手里的清茶,一路之上连驿站都不愿打搅,更不用说是到行宫馆驿休息,只是口渴肚饿的时候才到路边随便一家馆子吃上一点算是应急。

说话的时候,王庆已经端着一碟热气腾腾的包子上来:“主子,这是这儿的特产,说是黄鱼羊肉馅儿的包子。”

“这岂不是腥膻的了不得,哪有拿着羊肉黄鱼做馅儿的?”娴雅看着做工不算粗糙的包子:“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羊肉黄鱼馅儿?”皇帝夹起一个包子吃了一口:“了不得,这可是咱们常用的炉鸭要鲜美得多,去问问掌柜的这是什么讲究?”

“回主子的话,奴才端来的时候已经是问过了。掌柜的说鱼羊为鲜,这也是几个人想出来的新鲜法子,最后一试还真是不赖。这才敢试着做出来给人吃,奴才拿包子的时候问得极仔细,请主子安心。”王庆打了个千儿。

“尝尝,还真是不错。这回倒是不会上当,没那么多腥的膻的计较。”皇帝给娴雅夹了一个包子:“这东西不能带走,若是吃了冷的就真是腥膻难闻了。”

娴雅尝试着吃了一口,还真是比在宫里和江南吃过的精致点心成了两个味道。不过吃了羊肉就知道真的是又回到了北地燕寒之地,江南是很少用羊肉做馅儿的。只有到了塞北才能有此等口福:“你们也去弄些吃吃,省得将来在背后说皇上皇后小气,一路赶着回去就连你们吃什么都管不着。万岁爷跟我可是都没有这么小气的。”

“奴才不敢。”王庆打了个千儿:“奴才谢主子赏赐。”说完倒退着出去,虽然是一路赶着回京,据算是帝后此时不计较规矩礼节,大规矩总是不能错的。若是有一丝半点不到,将来怪罪下来也没人能够担得起这个沉重。

皇帝反倒是津津有味吃了两个包子,娴雅不过是略微吃了半个就吃不进去。只是慢慢抿着茶,满腹心事即便是不说出来也能看出心神不宁的样子。

“万岁爷,方才一路上总是有人跟着看过来。看样子不像是那些侍卫领班,不知道是什么人。”娴雅良久抬起头:“只恐是我多心,只是看着就是蹊跷事儿。”

“这事儿朕也是看在眼里的,已经叫人彻查去了。不止是你心里犯嘀咕,朕也是一直都不敢松了眼睛。”弘历点点头,看看外边已经是到了正午的太阳:“看这样子只怕就到直隶了,只要是到了通县就什么都不用愁了。弘昼那边已经是派了人出京,只等咱们回去。”

“原来不是我多心多疑。”娴雅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外面忽然人声嘈杂。仿佛是一瞬之间来了一队游勇散兵似地,闹嚷嚷地都有些弹压不住。

“什么事儿?”皇帝手里的筷子重重搁在桌案上,虽然是穷乡僻壤的地方但是看上去还不是叫人不安心的去处。

“回主子的话,外面不知打哪儿来了一队人马,吵嚷着要向奴才们借点银子钱花花。奴才们不给,就是不答应,一定要跟奴才们掰扯。”如意和莲子两个大宫女已经是吓得魂不附体,从小就是八旗世家的女孩子,也没有被人这样子欺负过,进来的时候颜色不是颜色。说话都有些不利索:“王庆在外面有些弹压不住。”

“一直跟着的御前侍卫都做什么去了?”皇帝脸色有些不好看,帝后若是在外遭劫尤其是距离京城不远的地方出了事,这可不是皇帝颜面尽失的小事,甚至还是京畿治安多有值得人诟病的事了。看样子巴勒珠尔说的加强京城驻防不是一句空话,真是有很多拿不上台面却是不得不办的事情。

“回主子的话,因为主子事先交代过不许在外面招摇惹事。几个侍卫都没敢跟他们动手,一直都是在好生说话。这会儿看样子是说不下去了,叫奴婢们进来跟主子讨个口谕。”如意哆哆嗦嗦地说道。

“这话糊涂到什么地步了,这时候还讲什么规矩不规矩,真要是出了事讲什么规矩都没用了。”娴雅忍不住说道:“你们也不是第一天跟在万岁爷身边,难道不知道君辱臣死的话?要脑袋不要?”

如意跟莲子还是第一次看到皇后勃然大怒的情形,尤其是当着皇帝的面说话一点都不含糊。让人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回奏这句话,只能是两个人互看了一眼跪在当下:“奴婢们糊涂,主子饶了奴才这次。”

“什么饶不饶的,出去叫那群侍卫们使出浑身的本事,撂下一个是一个。只要是最后能赢回这一局自然是有重赏。”娴雅本能地站在皇帝面前,或者是说没有比她更清楚,一旦是出了什么事儿,尤其是这样子微服简从在外的时候,说什么都不能让皇帝出事。有人来寻衅滋事是要任何人都挡在皇帝前面的,哪怕自己只是在外人看来微不足道的弱质女流也是一样。

“瞧你这话说的,天子脚下还能叫朕和你出了事?”弘历把娴雅拉到身边坐下,若说有时候还不够了解娴雅的心思,只是这个女人很多时候都有些劳心太多,甚至是把不关她的事都要揽在身上。或者是说从富察氏失德以后,就是她在掌管着后宫所有的事情。所以不论是大事小情都要她亲自过问,就让她变成了不管是什么都要亲历亲为的性子:“难道是说有什么还要你挡在朕的前头?你是朕的皇后,就是真有什么事儿,也该是朕替你张罗着一切。要不朕还能说是一国之君?”

话音未毕已经缓步往外走,娴雅见状大惊失色:“万岁爷,这可是不妥。这样子出去,有丝毫的闪失谁来担待?”

“怕什么。”弘历笑着往外走,走了几步再次转过脸望着呆若木鸡的两个宫女:“仔细看着你们主子,不许她往外走。只要是她有什么,朕可是为你们试问。”

“嗻。”两个宫女不敢怠慢,帝后两人此时异口同声都要让彼此留在这里,那么是谁也是闲不住的,如果真是有什么闪失或是纰漏的话,就是方才皇后的那句话:君辱臣死,那么这些做奴才的说什么也不能在这儿留着。

“皇上,还是让我跟您一起出去。要不谁也不安心。”娴雅迟疑了一下,说什么自己都是不会安心在里面呆着的。如果是外面真有什么事,也应该是咱们站在一处。如若不是这样,您叫我在里面怎么坐得住?况且也不过是一群散兵游勇,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几钱银子。拿了钱谁还会跟人过不去,得了好处自然是会走的。这一点万岁爷就不用担了心了。“

皇帝看了娴雅一眼:“朕和你出去,自然是你说的好处。可是真要是出了事,帝后双双出事可不是谁能够担待得起的。”

“皇上早就想好了,咱们有永瑜。”娴雅仿佛是早就想好了似地:“他不会让皇上失望,因为他是皇上身边最出息的阿哥。”

“好,朕依了你。”皇帝笑起来,这时候才会觉得这个女人一直都是皇父早就安排好要跟着自己一起经历风雨,面对帝国所要面临所有事情。也只有她才是最懂得朕心的女人,因为他从不会在平常的时候显露出半分的心思计较,只有面对一切艰险的时候才算是知道她在想什么。

正文第七卷南巡见闻第四十六章弘昼接驾

第七卷南巡见闻第四十六章弘昼接驾

“主子。”帝后两人刚到了外面,一阵震耳欲聋的声响就从不远处传来。放眼望去,不少人都是聚集在一起,其中不乏跟随身边的上三旗侍卫。王庆没想到如意和莲子两个不仅是没有把帝后两人留在后面,反倒是把两尊真神从后面带到了前面。

“怎么回事?”皇帝脸色平和,身边的皇后也是一脸和煦。王庆看这情形算是明白了一点,帝后两人一定是想好的。要是不能把这件事能够处置好,只怕帝后两人都不能从这里脱身,到时候耽误了回京的时辰可不是好玩的事儿。

“这一群都是当地的百姓,因为今年的灾荒吃不饱,几乎要卖儿鬻女了。求主子赏赐些散碎银子,也好度日。”王庆压低了声音,要是在主子面前说出外头的百姓有了流民的心思,谁知道这位主子也会不会翻脸。

“这点事也不至于叫人变了脸色,你们这些人我素日是知道的。一旦是离了人的眼睛,到了底下人面前就是作威作福。”娴雅可不想这时候皇帝在这儿翻脸,想了想从腰间的绣花荷包里掏出两锭马蹄金:“先去安抚了百姓,不许为难他们。等回了京里,自然会有人来处置这件事。”

“嗻。”王庆看着娴雅还是有些迟疑,至少皇后从来都不过问这些事情。此时吩咐的事情颇有些僭越的意思在里面,再说皇上也没有发话。如果是把皇帝招惹火了,谁都别想越过去。

“皇后说的话你没听见。脑袋不想要了?”皇帝脸色有些冷森,好像是王庆有意违逆了他的意思。

“奴才不敢,主子息怒。”那边的乾清门侍卫还在跟百姓们纠葛不休,要是皇帝老子等会儿真是发脾气了皇后又不帮着说话的话,就真是命了。

“还好只是要钱。”娴雅吁了口气,看着皇帝:“这会儿回去可真是要万岁爷早些把这件事儿给办了,不能说是让这些百姓白白遭了灾。圣明天子总是君无戏言的。”

“朕可是没说说话不作数的,总是要等朕回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永瑜虽然年轻,总该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断乎不会是为了这么点小事就把祖宗基业丢到了脑后,况且还有巴勒珠尔这么个谨慎小心的和弘昼那个办老了差事的皇叔,要是真办错了差事,朕非罚他不可。”皇帝脸色沉稳,似乎是胜券在握。

“臣弘昼接驾来迟,皇上皇后恕罪。”一转身却看见弘昼一身便服打扮,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皇帝身后,手蜷缩在马蹄袖里面。脸上还是带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似乎这么多年弘昼都是这样一副神情。

娴雅微笑着还了半礼,好像这样的礼仪交往也是很多年了。从当年在永寿宫第一次看到弘历弘昼兄弟的时候就是这样,不过那时候他跟弘历一样都是先帝膝下的皇阿哥,而自己也不过是区区一个秀女。那时候可曾想到在若干年后,真的是说什么都是一家人的叔嫂。

“你怎么来了?”皇帝对于自己的兄弟还有亲生的儿子几乎都是没有笑脸,除了永瑜永珑小时候能够在皇父怀里体验到少有的父爱之外,几乎没有见过什么和煦的颜色。至于对着弘昼,皇帝更是冷着一张脸,没有任何人见过这皇家的兄弟两个在什么时候有过极具亲情的相处。

“臣弟知道皇上跟皇后主子回京,多少日子都没跟皇上皇后请安,特来接驾。”一面说一面又请了个安:“皇上吉祥,皇后吉祥。”

“嗯,你总是等着什么事儿都了结了才慢慢悠悠过来,朕要真有个什么的话只怕早就晚了。”皇帝眼瞧弘昼也是一身轻装打扮:“大清祖制亲王不得出京,你倒是把祖宗规矩都扔到脑后去了。”

“微臣此时可不是亲王,全是因为惦念着皇上实在是不能放心在京里坐着。原是怕皇上说微臣忘了祖宗规矩,只好这么蝎蝎螫螫的来了。皇上体谅微臣一番心意自然是不会怪罪微臣了。”弘昼看皇帝那副神情毫不在意,似乎这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自己原是先帝御笔亲封的和硕亲王,就算皇帝对自己再多不满也是没办法。

“你总是有朕驳不倒的道理。”皇帝微微一笑,显然是不想跟弘昼为这件事刚回京就翻脸,兄弟之间曾经有过的猜测或者说是疑心,这么多年都是显得微不足道。至少红后还是在谨守着一个臣下之道,知道什么时候该要避讳什么时候该要退让。

“微臣不敢,皇上前面的车马已经是预备停当。这就该请皇上皇后上路,早些回京为上。”弘昼脸上永远是带着一股叫人捉摸不透的笑意,皇帝或许是看惯了。娴雅也从安安那里多少知道一些弘昼这样古怪的脾气出自哪里,甚至会有人说和亲王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皇太后宠着,娴雅反倒是看出一些蹊跷:将来永瑜做了新帝,是不是永珑和永玧也需要这样子才能算是独善其身?

“五叔,这些日子五福晋好?”娴雅跟在皇帝身边往外走,一直都是不敢远离的如意和莲子外加那几个太监和一队乾清门侍卫都离得有些远,到底是从和婉嘴里听说安安身子大不如前的话语,这么多年彼此的扶持才能够有了今天。如果当初没有安安和弘昼的暗中帮助,说什么都走不到今天。

“多蒙主子惦记着,这些时候四阿哥和大公主常常叫人往微臣府里送了不少名贵的药材,就是凌国康也常常去请脉,已经是好多了。知道皇上和主子娘娘回京,说什么都要臣来接着皇上和主子娘娘回京,主子也知道她的脾气。但凡是说个什么你就一定要搬到,要是一丝一毫的迟疑或是晚了一时半刻可就是不依了,陈也是拿她没法子。”弘昼一点也不忌讳在皇帝面前说起娴雅跟安安之间的亲密,或者说是曾经忌讳过这件事,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也就是没必要再忌讳下去。

妯娌之间如此和睦在皇家不多见,在民间更是少见。多少人都会说兄弟和家族兴,自己跟皇帝不和或者说是面和心不和,这都不需要计较。这一次只要是兄弟之间联手度过这一难关的话,说什么都要在皇帝面前讨来一个恩典,早先有八大铁帽子王。先帝年间十三叔,老怡亲王因为忠心耿耿,保定皇父坐稳了江山。故而被皇父特旨封为新的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爷。

自己跟皇帝兄弟手足这么多年,有对有错总不能说连一个铁帽子王爷都不赏给自己吧。况且先帝膝下只有皇帝跟自己兄弟两人还在,就是看着这兄弟情分,皇帝也不应该置自己这个亲兄弟于不顾。

“五叔这么说,我倒是过意不去。五福晋病了这么久我都没能过去瞧瞧,刚好了些要是挣扎进宫来见我招惹了什么不好,岂不是叫人心里过意不去。”娴雅看着皇帝微微一笑:“万岁爷,等咱们回宫去了能让我去五爷府瞧瞧五奶奶?”

“嗯,只要是宫里太平无事你就去瞧瞧她,你们妯娌之间也是好多日子不见了。”皇帝对娴雅始终是带着一丝笑意,再弘昼看来这也是一桩奇事。不过那拉氏受宠也已经是公开的宫闱秘事了,皇帝居然不避讳旁人在侧,对着皇后如此还真是少见。难免想起当年在圆明园和皇宫里看到先帝和嫡母孝敬皇后相处时候的情形,皇帝是不是真的预备跟先帝一样,把这个只是一心为了他着想的皇后,真的放到心坎里?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只能说是那拉氏这么多年的隐忍并没有白费,皇帝终于在这时候看到了她的不易。只是对于那拉氏来说这件事不见得是一件好事,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子以母贵的神话,不知道皇帝对她好或者是说是这种迟来的恩宠,是真的要对她好还是因为永瑜的身份,不得不抬举这个皇子生母的缘故。若是后者的话。只能说是太不值得。包括当年为了皇帝的名声,苦苦隐瞒和婉的身世也成了要挟皇帝的证据之一。

“王爷,万岁爷和主子娘娘已经上车了。您不是也该跟着一道回去?”王庆看和王有些怔怔的,见惯了这位爷愣愣傻傻的样子,不是有句话叫做楞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估计这位王爷就是那种不要命的那种,要不有时候明知道在皇帝面前会出事,还是会毫不犹豫逆着皇帝的脾气说话做事。

“嗯。”弘昼点头,走路的时候还是那种要紧不慢的步子,慢慢悠悠上了自己的鞍车。似乎刚才自己琢磨的事情压根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王庆看他这样子反倒是有些着急,要是待会儿那位爷看不到和王只怕又是心里不痛快。谁不知道这些时候就是因为皇后心里不痛快,皇帝是一肚子的邪火没处发泄,真要是到王爷身上说不定就会发泄出来。

正文第七卷南巡见闻第四十七章林林总总

第七卷南巡见闻第四十七章林林总总

弘历跟娴雅两人坐在一乘马车里,本来是要分开坐车。因为一路上遭遇到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尤其是遇到一些叫人无法预料的事情,所以说什么都不会在这时候坐各自的銮舆。况且还没有回京,也就不用担心会有什么礼制上的不合适。至少还能让老百姓知道,为天下之父母的帝后两人是何等和睦。

“弘昼来这儿,面上是为了接咱们回京城,其实是护驾来了。”皇帝靠坐在后面的软枕上:“只怕是除了纰漏了,真要是不仔细恐怕真的出了事。弘昼他们已经是料到这件事,所以商量很久才会叫人出来。从前朕到真是没想到永瑜他们能够这么细心。”

“恐怕不只是这样,到底还是五爷放心不下皇上才是真的。”娴雅给皇帝倒了杯清茶,回到这种地方才算是有了帝后的尊贵,哪怕是最细枝末节的地方都是透露出皇家的尊贵。就好像刚才给皇帝倒了一杯茶,也不是普通贵胄所能见识到的:“您瞧,这茶叶都是一旗一枪的。在水里都是这么舒展,咱们在江南那么久都没见过这么好的茶。五叔知道皇上的脾气,能够时时处处打点着让皇上安心放心,也是难得。”

弘历笑笑,抿了口茶顺手拈起一块芝麻饽饽递给娴雅:“这么久都在外面,只怕是宫里的味道都忘掉了。看看这饽饽难免就会想起从前承乾宫的饽饽,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是承乾宫小厨房的东西好吃。不过是现在你都跟着朕一块吃御膳房了,想要吃承乾宫的东西还真是难得了。”

“万岁爷若是想吃的话,等咱们回去了就让那边小厨房跟着一块儿做。不止是皇上就是皇额娘也是跟我念叨过,承乾宫那么多的点心还是真好吃。这可是御膳房找不到的美味儿,别说是万岁爷,就是我都想尝尝。”娴雅笑着咬了一口,几乎是想到没想就吐了出来:“这还不如咱们早间吃的那个黄鱼羊肉馅儿的包子,御膳房的厨子真该出来跟外头这些人学学了。”

“既然是咱们管家婆都说这话了,看来还真是要好生管管这件事了。”皇帝喝了口茶,正要说话马车却是戛然而止:“什么事儿?”

“万岁爷,额驸给您请安。”王庆在外间打了个千儿:“这是额驸呈上来的折子。”

“拿来。”弘历从车帷里伸出手,王庆赶紧递了过来。娴雅坐在皇帝身边,心底本来就很浓重的不安这时候已经是提到了嗓子眼。从想要回京的第一天就知道,这一路上必然是会有太多的不安和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

弘历微微皱着眉看着手里的折子,一目十行地看完:“叫巴勒珠尔过来回话。”

“奴才色布腾巴勒珠尔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万岁。”巴勒珠尔隔着轿帘请安,甚至可以听到朝靴响亮和朝褂还有朝珠碰撞的声音。

“嗯,起来吧。”皇帝到了前面伸手撩起车帷:“怎么回事,这么点时候都是忍不住了?一定要让朕还没回京就看到这些东西?”

“回皇上的话,奴才和四阿哥再三斟酌,唯有此时禀明皇上知道,也才能让皇上进城之后不至于太过动怒,京城里如今幸而是九门提督被奴才兼领着才不至于出了大事,皇上准许奴才给的手令和敕令,这次都用上了。”巴勒珠尔磕了个头:“皇上恕罪,奴才未奉宣召而来,惊了圣驾。”

“这事儿都不说了,京城里的事儿朕也知道了一二。你甭管是做了什么,真都不会怪罪你。一些事情你跟永瑜都是要瞒着朕,瞒不瞒得过去要看你们的本事。怎么去解决掉这个事儿那也要看你们各自的造化,朕如今是没法子管得了你们了。”皇帝看完折子,接连着弘昼和巴勒珠尔到了这边,可见京城里出的事情不小。要不说什么也不会让一个亲王加上一个蒙古亲王,又是固伦额驸。说什么都不会是小事。

“奴才已经料理好一切,皇上銮舆可以继续上路。只怕午后就可到了通州,奴才已经是叫人预备下皇上的夏初,请皇上放心。”巴勒珠尔打了个千儿:“儿臣给皇父额娘请安,皇父吉祥额娘吉祥。”

先前是臣子给君王见礼,说的都是朝廷大事。说完了这些是就应该是女婿给岳父岳母见礼,尤其是自从小女儿出生以后他们就离开京城,回京的时候小女儿都快是到一周岁了。一晃眼之间就是一年的光景,谁也不知道在这一年之中究竟是发生了多少件事。

“嗯,起来吧。”皇帝摆摆手:“婉儿跟小格格这些时候可好,你额娘甚是挂念她们。”

“回皇父的话,婉儿就在前面的下处等着皇父和额娘。已经给皇父和额娘预备下晚膳,请皇父和额娘跟着儿臣前去。”巴勒珠尔笑起来:“只怕是皇父额娘说儿臣和婉儿预备得不仔细。”

“还好婉儿记着朕和她额娘今儿回来,行了什么都不说了。先过去,省得她等得急了。你们额娘在车上也是挂记着她,要是再不去就该埋怨朕了。”弘历难得一笑,至少在女婿面前皇帝还是和蔼可亲的,就是在儿子面前都很少有这么轻松的面容。

弘昼骑着马在后面,巴勒珠尔打了个千儿退到后面。跟弘昼并驾齐驱,皇帝皇后坐着的华丽马车继续前行。弘昼压低了嗓子:“三儿,云南那边来信儿了没有?我打从昨儿出来就不知道这些事,永瑜怎么说?”

“二阿哥有信来,说是永珑永玧都不曾染上瘴气。说来也是奇怪,染上瘴气的就是傅恒福康安父子两个人,谁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不管使用了什么药都不管用,永珑不是带了卧龙丹去,叫人给他们灌了下去也没见好。不是有句话叫做入境须问俗吗,永珑叫人去问了过来,才知道是因为父子两个喝了被孔雀屎沾染了水,才是中了毒。说是这就是传说中的鹤顶红,还就死只有这父子两个喝了水。至于跟他们一起去的拉旺多尔济没有喝茶的习惯,只是习惯喝**。所以谁都没事,只有这父子两人出了事。”

巴勒珠尔看着前面的马车:“只是不知道皇上知道这件事会做何等想法,皇上一直都没有放弃掉富察氏一族。这件事传出去,皇上会不会迁怒于旁人?”

弘昼笑起来:“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却闯进来。这件事就不是我们能够事先预料到的,况且富察氏一族真要是死在两军前线,也总比老死在床第间要好得多。最好是别回来,如果回来只怕不止是皇上,就是永瑜也未必能够饶得了他们。京城里那么多事,还有你们在通州遇到的事儿。永瑜好面子,会轻易饶过他们?”

“五叔也知道了?”巴勒珠尔没好意思地笑起来:“四阿哥跟我们出去之前就是没想到直隶境内居然会有这种事儿。要是从前知道这件事,说什么要把富察氏一家给办了。这么丢人的事情,还真是没法说出来。”

“富察氏一家在效仿当年高氏一族的旧事,甚至还想模仿先帝朝的年家。只是富察氏一族能够跟年家比?”弘昼不无轻蔑:“当初年羹尧可是有平定罗卜藏丹津的功劳,那可是先帝朝最大的功臣,富察家就算是傅恒也比不了。当年皇上有句话问过傅恒,不知道傅恒还会不会记得:高恒有事你替他说情,若是傅恒出事呢?当时傅恒磕头如捣蒜,那时候当家的还是富察氏的皇后。如今的皇后可是那拉氏,还是曾经被富察氏一族踩在脚下的人,不知道傅恒的脑子是不是被驴子踢了,才会想到如今这么多拙劣的计量。居然要跟你和永瑜较真。”

巴勒珠尔固然是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至少还是听说过富察家的一些奇闻异事。尤其是富察家对于自己的位子没有正确的定位,丝毫没有想过自己所作所为会引起多大的灾难。富察氏自作孽不可活,这是和婉永瑜姐弟两个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起先他没有想到内中还有什么隐情。至少不会有人去说他们家究竟是做了什么,但是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是让人无法容忍了。

“五叔,您说皇父会怎样发落富察家?”巴勒珠尔很意外的看着弘昼:“您不会不知道这件事皇父会怎么发落他们家吧?”

“这件事真不好说。”弘昼勒住了马嚼子:“皇上要是真的顾念起当年马齐保定皇上登基的话,最后发落的时候都会手下留情。若是真要办他们家的话,也还有个和敬挡在里头。到底是亲戚。”

“五叔不知道的是,永瑜已经叫人把和敬公主接回宫了。不许她跟福隆安见面,也就是想要把富察家一网打尽了。”巴勒珠尔慢悠悠地说出这句话,似乎这件事弘昼真是多虑了。

正文第七卷南巡见闻第四十八章不告而娶

第七卷南巡见闻第四十八章不告而娶

弘昼拍拍巴勒珠尔的肩:“好小子,真有你的。不知道是该说你有出息,还是应该说永瑜和你都让我这个老头子觉得自己真是老了。很多时候都让我觉得你们俩走到前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五叔夸奖了,儿臣可是不敢受。“巴勒珠尔在马上请了个安,算是跟弘昼见礼。

“三儿,有件事我跟你先说一声。待会儿告诉婉儿,在皇上皇后面前有些事儿千万别提。只要是跟五公主有干系的事情,一句话都别说。”弘昼摸着下颌修剪极其整齐精致的胡须:“皇后虽说是面上不说,心里实在是把这件事挂记了不知道多少遍。婉儿在她额娘面前自然是无话不说的,有时候都没有丝毫忌讳可言,到底是不好。”

“是,您说的我记下了。”巴勒珠尔点点头,这件事倒真是没想到。要不是弘昼这时候提起来还真是忘了,不知道婉儿见了皇后是不是真的就什么都忘了。只是记得要把这些时间皇后不在宫里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全都说一遍。

“你出宫的时候,永瑜说了什么?”弘昼用手在额前搭起凉棚看看天上已到正午的太阳:“今儿应该是永瑜的大阿哥满一百日的时候,皇上皇后都没提。是真的忘了还是有意不去提这件事?到底是永瑜的大阿哥,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都应该是好生做做的。”

弘昼说的事情巴勒珠尔还真是没有想到过,至少在此之前不止是自己跟和婉都不曾想过这件事,就连永瑜对这件事都是只字未提。

可见对于孩子的出身,永瑜说是不在乎,甚至是对皇子的生母宠爱有加。只是到了这种最为体现尊贵的时候,居然是一字不提。不知道是真的遗忘掉,还有有意要给皇子生母一个告诫,不论是什么时候都不能忘记掉自己的身份,哪怕是有了再多的恩宠也是一样。这又是应验了和婉的一句话,没想到真正领悟到这个的不是别人而是和婉,一个受尽了父母宠爱的公主。

“四阿哥还真是没跟人说过,早间出门的时候婉儿也没有跟我说起过。”巴勒珠尔如实相告,至少对于和婉和巴勒珠尔来说这件事虽然是不大却也不小。到底是永瑜的长子,说什么都应该去问问,谁知道会是这么个情形。还真是叫人看不明白,永瑜从前并不是这么个性子,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

“永瑜到底是长大了,在宫里长大的人不管是男是女都是这样子。哪怕就是一个小小的和馨,你能说寻常人的心思或者是在宫外跟她般长般大旗下大妞的心思能够比得上她?不说和馨,婉儿的脾气是你我都知道的。外头的那么些姑奶奶们虽然精明利害,却不是谁都敢跟和婉相比的。和婉是咱们家最出挑的姑奶奶,要不说什么也不会将宫里大大小小的事儿交给已经出阁的固伦公主,这也是多少年都没有过的事儿。”弘昼缓缓往前策马,巴勒珠尔与他相隔不过是一个马头。

每逢别人提到和婉的时候,巴勒珠尔多半都是专注的倾听,甚至都不会多说一句话。只有他知道自己要白首偕老的女人绝对是一个值得信任,甚至是自己要相守一生不离不弃的女人。所以不管别人怎么说,哪怕是和婉好或者是不好,这都不重要。因为她是和婉,是自己的女人。没有人可以改变得了她在自己岿然不动的地位。

“我常说要是人人都像婉儿这样可就好了,她虽然是时时处处都是跟她额娘心思一样,不过总还是要做些跟皇后心思不同的事情,所以这就是婉儿最可贵的地方。”弘昼看看天空又看看身边的人:“三儿,能娶到婉儿是一件很让人值得庆幸的事情。皇帝膝下这么多的公主,宗室里面这么多的格格,实在是没有一个人能够比得上她。”

“是,我知道。”巴勒珠尔点头:“打从刚成婚的时候,就知道了。她在蒙古的时候,才只是第一次去就让所有人对她刮目相看。那时候我就知道,娶到的这个公主不简单。”说这话的时候,巴勒珠尔脸上带着一丝含蓄地笑容,好像还是会想到青涩的和婉第一次面对那么多蒙古王公时候的雍容气度和人所不及的皇家风范。

“时候差不多了,看样子前面也是安排好了。我只是担心过会儿婉儿这丫头见了她额娘,什么事都是顺着嘴说。你还不知道,只要是婉儿说的什么皇后都会听进去。”弘昼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这次见了面,尤其是回了宫里瞧着这一锅粥可是怎么了得。你又不是不知道,皇后对于这种事虽然是面上不说,心底总是有她自己的主意。永瑜那儿说什么她都是放不下,皇后这么些年也是比谁都操心操的多。”

巴勒珠尔没想到弘昼会对皇后有如此评价,皇家的亲戚关系尤其是亲王和皇后是君臣叔嫂,这在小民百姓家自然是打不断的亲戚,甚至是极其亲密的亲戚。可是皇家,说什么都不许又不该有的事情在,尤其是皇帝尚在。不管是皇后还是弘昼都不会为此去折腾什么不该有的事儿。

“瞧瞧,那儿是谁迎了出来?”弘昼手里的马鞭指着不远处:“婉儿到底是在客栈里坐不住,要不说什么都不会带着人迎了出来。你先过去瞧瞧,别真的惹出什么事儿来。”

“是,我这就去。”巴勒珠尔夹紧了马肚子,抽了两下。没想到有一天固伦额驸加上蒙古亲王的世袭爵位反倒是充作了帝后面前的一份顶马职分,不过总是为了一团和气,也不能让帝后才一回京就生气惹出不少麻烦来。

“咦,你怎么来了?”和婉一身极平常的旗下妇人打扮,虽然是迎接圣驾这圣驾恰好又是自己许久都没见的父母,只是不便在旁人面前透露出来。迎面而来的居然是巴勒珠尔:“不是说你在宫里没出来的,阿玛早早就来了。”

“我先问你件事,五叔才说今儿是四阿哥家小阿哥的百日,你知道不知道?”巴勒珠尔把和婉拉到一边:“五叔才一跟我说,我还是吃了一惊。不是五叔说,我还真是不知道。”

和婉立住脚看着巴勒珠尔:“这件事我知道,早先早上我到宫里去的时候佟曦澜跟我说过。我跟她说要她不提的,这几天大家都是忙得不行,哪有这个功夫来折腾这件事。要是这时候说出来,说不定在皇父面前碰了个大钉子回去。额娘知道了自然是不会少了两个福晋和孩子的赏赐。”

“是你捣的鬼?”巴勒珠尔有些匪夷所思地看着和婉:“怎么好端端的想起跟人说这个,弄得五叔还说永瑜到这时候居然糊涂起来,这件事也不跟人提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永瑜自己看不起这个庶出的儿子。”

“永瑜怎么好说,我去宫里还见他抱着阿哥呢。常说是抱孙不抱儿,偏偏永瑜就是翻了过来。只是前些时候非说要把孩子给佟曦澜抚育,我想想也是。都是为了孩子日后在嫡母跟前得宠,岂不是两全其美四角俱全。”和婉白了巴勒珠尔一眼:“你呀,你就是喜欢瞎操心。我知道你是跟着管闲事儿,这件事又岂是你我能过问的?”

“好好好,总是我瞎操心行了吧。”巴勒珠尔被和婉排揎了一顿,反倒是堆了满脸的笑容:“无数还要我跟你说,你待会儿见了额娘可别什么话都说。五公主那档子事儿还没了结,若是这会儿问起来,刚回来就惹得不高兴岂不是咱们的过错?”

“这件事我彻头彻尾的想过,总不能瞒着。馨儿自己做的事儿总是要自己担起来的,这么大个人了还是这样子没成算的。有什么不等着阿玛额娘回来说,偏要一意孤行。这会儿可是把额娘的脸全都给丢得干干净净了。”和婉脸上满是不悦,似乎还有不少难言之隐说不出来:“我就说拉旺多尔济也是个糊涂的,放着好好的额驸不做。非要跑回去做什么小王爷,馨儿也就跟着去了。这跟不告而娶有什么两样?”

“你就会是张着嘴说人家,当时自己一定要着我去的时候,那是怎么个样儿你忘了?这时候就知道说你妹妹了,说到底要不是多尔济跟她对了脾气。和馨那个性子还会跟着人走了?”巴勒珠尔在路旁站着:“等会儿来了,你就别提了。云南那档子事儿还没有消停,这儿再出来和馨的事儿,只怕还有不少事儿叫人心烦的。记下了?”

“是,奴才知道了。”和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额驸爷您就放心忙您的去,等会儿我要是交不了差事的话,只怕别说是您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呢。”

巴勒珠尔被和婉呕得笑起来:“我真是拿你没法子,才跟五叔说你是多好多好的。这会儿就变成这样子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谁这么贫嘴贫舌的。谁知道居然是赫赫有名的固伦公主。”

“谁跟你嬉皮笑脸的。”和婉昵了他一眼,转身就过去张罗了。

正文第七卷南巡见闻第四十九章卧龙丹

第七卷南巡见闻第四十九章卧龙丹

“额娘吉祥。”和婉在外面迎着父亲行过大礼,看着宫女们扶着母亲到里面坐下。也不管是在外面,当面就肃了三肃:“女儿给额娘请安。”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疏了?”很久没见女儿,娴雅忍不住笑道:“到底是回京的好,看看脸色都比先前跟着我的时候好多了。”

“额娘气色也好。”和婉亲手捧来滚热的手巾把子给娴雅擦拭掉脸上的汗水:“我倒是担心额娘跟着皇父这么急着回来,身子只怕受不住。还炖了一锅燕窝鸡汤给您带了来,额娘要是要不觉得腻味不如先垫垫肚子,这要是等着到园子里还有半日的路程。”

“我倒是不饿,就是有点渴了。”娴雅坐在一旁的软几上:“这一路上虽说是没有那么多的御膳,和你阿玛的胃口反倒是好了很多。早上还在外头吃了什么黄鱼羊肉馅儿的包子,说是图一个什么鲜字,倒也不赖。”

和婉已经是让宫女端来一盏新做好的酸梅汤过来:“额娘,喝点酸梅汤解解渴。”

“嗯。这个倒是不错。”娴雅接过来几乎是一饮而尽:“还不错,只怕是你府里的厨子做的。跟咱们承乾宫的手艺一样,你皇父还说承乾宫的手艺比御膳房的手艺出息。我还想着要让承乾宫的小厨房以后到养心殿伺候的好。”

“额娘到底是想着周到。”和婉笑着在母亲身边坐下:“额娘,阿玛倒是什么都跟您商量了。以前我跟永瑜打小就在额娘身边,还真是没见过这样的阿玛。”

“难道你跟巴勒珠尔夫妻间不是有话就拿出来商议的?”娴雅还是跟从前一样掠了掠女儿的头发:“这么久没回来,只怕回宫以后有些事儿都不记得了。”

“额娘,还不是依照着您在宫里的旧制办的。嘉贵主儿身子倒是比从前好了很多,永璋阿哥的事儿也没让嘉贵主儿知道。要是知道了只怕会添病。”和婉笑着又给母亲续了一盏酸梅汤:“这两天咱们家四福晋就跟着嘉贵主儿一起忙活着要选秀的事儿,我打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四福晋和嘉贵主儿都在说没能来给额娘请安,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嗯,嘉妃这几年身子不好多多是被三阿哥带累了,只是也没法子。母子连心,总不能坐视不顾。”娴雅第二盏酸梅汤依旧还是抿了两口:“今儿回来只怕能够赶上给永瑜的小阿哥做百日添盆,早间你阿玛还说这么久都没见过。”

“咱们四阿哥可是知道阿玛额娘一路辛苦,断乎是不敢来给阿玛额娘添乱。今儿连给小阿哥做百日的事情都没交内务府伺候。”和婉没想到母亲会跟自己提起这件事,联想到方才巴勒珠尔跟自己说的那些话,一个小孩子的百日都被父母挂在心上,不知道是真的看重这个孩子,孩子的福命如此还是为了让永瑜这个皇嗣显得益发的尊贵和显耀。

“那怎么行,这可是永瑜的大阿哥。岂能草率?”娴雅宠溺地看着女儿:“小格格呢?取名儿没有?”

“叫嫣儿。”和婉笑起来:“只怕阿玛听见了还要说早知道自己取名来得好,如今这个小丫头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谁说什么都是睁着大眼睛看着,哭起来简直就是没接没完。谁都拿她没法子。”

“这样才好。”娴雅脸色渐次沉稳下来:“馨儿呢,怎么这么久还没从云南回京么?不是说五爷的永璧跟着一起去的,永珑永玧都跟着快要回来了。馨儿的事儿却是只字未提,这丫头做什么去了?”

“额娘,这件事儿您若是知道了千万别动气。馨儿不管是怎么做到底都是您的小女儿,说什么也是皇父的女儿。”和婉迟疑了一下,没想到母亲会当面问起这件事。其实不用母亲说或是明白的询问也应该会想到,额娘虽然好说话,性情宽容。但是精明能干也是人所共知的。

“说。”娴雅看着女儿:“不管馨儿做了什么,我都要知道。就算是丢人或者是做什么,我也得知道。她是我女儿,不管是做错了什么都是我这个做额娘的没做好。”

“馨儿在军中瞧见拉旺多尔济没事儿,只是担心拉旺多尔济以后再出事,恰好那边还有拉旺多尔济蒙古旗的亲兵。多尔济一心想要回蒙古去,馨儿就给我和永瑜写了一封信。说清楚种种情愫,接着就跟拉旺多尔济一起回了蒙古。”和婉有些言语晦涩,平时伶俐可喜的她这时候说话反倒是让人觉得这件事让她分外为难一般。

“只是这个?”娴雅抬起头看着女儿:“难道是说仅仅因为这个就让她不跟着哥哥兄弟一起回宫了,还是觉着回京以后我们这做阿玛额娘的会不许他们在一处?早早就订了亲的人,难道父母就这么不够通情达理?”

“额娘,只有失去后才懂得珍惜。从前我也不懂,甚至觉得这些东西触手可及就不用珍惜。只是额娘,巴勒珠尔告诉我在我人事不知的时候,他只是想我若是有事他也不用活着了。额娘,馨儿要不是眼睁睁地看着拉旺多尔济好端端在军中,而是跟富察家的父子一样的话,只怕馨儿也会做出一样的事儿。”

和婉这才算是明白了妹妹为什么会选择那样一条路,哪怕是刚接到这封信的时候,跟母亲当下的心是一样。妹妹这么做可算是把帝皇家的颜面丢掉了脑后,只是当自己真的说出来的时候,才觉得什么叫做感同身受。尤其是妹妹这种不管不顾的心思,绝对不是自己或是宫中这么多的公主格格敢做的事情。

“我说的不是这个,馨儿在云南还做了什么你知道么?”娴雅反问道:“就算是额娘再恨富察家,绝对是不会做出这种事。卧龙丹是谁带去的?那种瘴气最不能受的就是卧龙丹,偏偏兆惠将军都没出事,你知道兆惠的瘴气要比富察家父子重得多。而富察家父子病症已经是渐次好了,怎么突然又冒出了一包来历不明的卧龙丹?”

“额娘,这事儿不是馨儿干的。”和婉脸上泛起一丝惊慌,但是很快平静下来:“是我干的,我…”

“行了,这话不要说了。”娴雅厉声打断了女儿的话:“我不管究竟是你们谁做的,因为这里面不止是有你有馨儿,只怕还有更多的人吧?永瑜永玧永珑加上拉旺多尔济,巴勒珠尔甚至还有和亲王跟兆惠将军,是不是?”

“额娘,我…”和婉心虚地看着母亲:“你都知道了,皇父必然也知道了。我们愿意做任何事儿来换取皇父息怒,只是富察家父子不死,我们不甘心。您也知道上次为了永璋的事儿,您有多恼火。可是是谁在背后挑唆的永璋,不就是福康安吗。还有和敬也是帮凶之一,这次永瑜把和敬先时接到宫里安置好,已经是以怨报德,怎么还能说是我们做了这么多事儿?”

“你阿玛提都没提这件事,傅恒福康安父子只是因为感染瘴气不治身亡。额娘真是没想到你们会有这么大的胆子,那可是两个朝廷重臣。这么多年额娘不是不恨他们家,只是真不想把你们给牵扯到这里面去。你想想你们姊妹几个,都是额娘的心头肉。就算是有什么也应该是让额娘来做。要是让你们有了什么。额娘怎么办?”娴雅叹了口气:“婉儿,你一直都是额娘最贴心的女儿,额娘不想你出事。”

“额娘,当初做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好了。若是皇父怪罪下来,就一定是女儿做的,跟所有人都没有关系。”和婉坚定异常:“女儿不会让任何人受到伤害,不止是弟弟妹妹就是额娘也还是一样。婉儿宁愿自己出事,也不会让额娘出事。”

“好了,不提这件事了。你皇父若是要说什么,有额娘给你担着。也给你们所有人担着,担不住的时候再说吧。”娴雅起身慢慢走着:“馨儿的事儿,是她自己糊涂。就算是有什么,也该等我这做额娘的回去。难道我会不依着她?”

“额娘,馨儿要是知道说什么都不会做了。不是吗?”和婉抿嘴一笑,看样子已经是雨过天晴。只要是额娘能允许这件事,富察家父子就是死上十次都不值紧要,尤其是这对父子也是死有余辜。当初兄妹几个定下这件事的时候就想好该怎么处置了,早晚会被父母知道,即便是知道了也不会为此自己这么多的儿女都治罪,至少没有人会觉得富察氏父子比自己的儿女还要要紧。

“这话我还在想着怎么去给你阿玛说,他要是知道是为了这个的话,还不要气坏了。”娴雅沉吟半晌:“回宫以后谁也不许提起卧龙丹的事情,就是兆惠将军那儿也不要再说。”

“是,女儿知道了。”和婉赶紧答应。

正文第七卷南巡见闻第五十章回宫

第七卷南巡见闻第五十章回宫

娴雅走在承乾宫的廊下,所有的太监宫女都知道帝后回宫的消息。无不聚集在乾清门外等候帝后銮驾回宫,娴雅却趁着这个空当,已经带着自己的贴身宫女莲子回到了承乾宫。

“主子,您先歇会儿。奴才这就给去传嘉贵主儿过来。”莲子回宫之前就听娴雅吩咐过,悄悄地回宫,不要惊动任何人。不管乾清门外闹腾成什么样都不要理他,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不急,嘉妃只怕在坤宁门外等着。要是你去找她,还不被人知道我已经先回来了。等会儿万岁爷那儿又是不好交代了。”娴雅深知皇帝会准许自己不去受礼就先回内宫,是很需要一点耐心的:“我想知道这些时候宫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你去把王福寿给我找来。只有她这些时候都是在宫里的,不止是这边的事儿他知道的清清楚楚,就是重华宫甚至宫外有什么事儿,他都是知道的。”

“奴婢这就去。”莲子福了一福,赶紧去敬事房找王福寿。

娴雅已经由着承乾宫的大小宫女伺候着换了衣服鞋履,当大宫女拿出花盆底宫鞋的时候,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先收着吧,我还是穿平底的凤鞋来得好。”

实在是年岁渐次大了,加上在宫外很久都没有试过穿上花盆底是什么滋味,猛然间要把这双从前看着再自然不过,甚至是带着皇后尊贵的珠履穿在脚上,甚至是摇曳生姿的走来走去,不会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主子,您喝杯茶润润嗓子。”承乾宫的掌事宫女拿着端着托盘过来:“这是今年进贡的新茶,昨儿四阿哥叫人送来的。说是放着,主子回来就捧给主子尝尝。”

“他倒是会盘算,这两天瞧着还有谁往承乾宫来的。”娴雅接过茶喝了一口,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就连自己喜欢什么茶都时刻挂在心上。

“四阿哥侧福晋过来了一次,说是这两天瞧着节气不好,担心主子这边的褥子受了湿气。就让奴婢们想着把主子的褥子和衣裳拿出来晾晾,别叫主子回来什么都是凉的。”

“难为她想着。”娴雅抿嘴一笑,如果说佟曦澜和倩儿谁更要贴心一些,只怕还是倩儿自来在自己身边长大,说话行事都是跟佟曦澜不一样。

“五公主在宫里住着的时候,四福晋来看五公主也来过几次。”宫女把娴雅喜欢的几样点心和零食放到手边:“五公主走的时候,吩咐奴婢们一定要时时想着主子欢喜吃些什么。别忘了叫人做好了,放在宫里。”

“馨儿走了多久?”娴雅在室内来回走动,打量着宫里的陈设。很久不回来都有些不认识这些东西,就算是在宫里也是在体顺堂住着。所以这承乾宫一直都是女儿住着,只是盼着馨儿虽然说是不告而婚的走开,也有些恨铁不成钢。可是到底是自己挂念的女儿,只是想着她能够平平安安一世就好。

“回主子的话,五公主走的时候是和王府的二阿哥跟着一起走的。”宫女答话的时候不知道主子说些什么,只是想到自己说些什么能让主子知道自己当差是极其谨慎小心的。

“嗯,我知道了。”娴雅坐在一旁的锦墩上:“等会儿叫人给和王福晋送一匣子点心过去,跟福晋说,等我忙过这两天就去她府里看她去。不许劳心费神的,有什么事儿都交给我。我回来了,自然是不会委屈了她。”

“是,奴婢这就去跟外头的首领太监们说。”宫女福了一福,自然是叫人在外头取了一匣子的点心送到和王府。

娴雅摩挲着手边的珐琅彩匣子,如果和馨真的是等自己回来的话。是不是自己这个做额娘的让女儿不够放心,还是这宫里的规矩将女儿束缚得太深,所以才会让女儿真的想要一走了之。

“奴才王福寿给皇后主子请安,奴才少见主子。主子千岁千千岁。”娴雅发愣的一瞬间,王福寿已经到了宫里:“奴才给主子请安。”

“起来吧。”娴雅摆摆手:“这么些日子不在宫里,大大小小的事儿都是你在支应着。你做的事儿我都知道,哪怕是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自然是少不了你们的体面。”

“奴才不敢居功,一切事儿都是依照着主子在宫里的旧制,不敢有丝毫的变动。就是四福晋和侧福晋也是平日里不敢有丝毫怠懈,早晚都会吩咐奴才们小心伺候着。宫里若是有什么,嘉贵主儿也是循例而行。奴才不过是遵旨而行,主子放心就是。”王福寿打了个千儿:“只是奴才有件事要跟主子回,是前些时候主子娘家的姑奶奶。说是有件事要跟主子求个恩典,奴才打量着这位姑奶奶且不说是主子的娘家人,平日也是傅六爷的嫡福晋。就引领着到了重华宫去见四福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