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娘,您真要穿着这个衣裳?”和婉一身轻便的氅衣跟在娴雅身后,到了日常起居的天地一家春:“这可是洋人的衣裳,我可是听说容妃也有一套。皇父让她穿着不过是图了个新奇意味,额娘穿了出去被人知道可就是御史都要上折子参劾了。”

“哦,这样啊?”娴雅笑笑,一件金色的缎面长裙放在炕上。上面还缀着精致的流苏和明珠,就连裙摆也跟平日那些繁缛的旗装不一样。宽大的裙摆用东西撑得就像一朵盛开的莲花一样,腰肢部位瘦的细细,至于上面那个地方蒙着一层比下面裙摆处要轻薄上许多的轻纱,好像是亵衣的样子。难道西洋的妇人都是这样穿?看着西洋进贡来那些洋画册上面的美人们,也好像都是穿着这种衣裳。

这要是穿了出去,被人看见岂不是没有丝毫羞耻了?“外头的洋女人都是这样子穿衣裳?”跟着和婉一起进来的妇人,是晋呈这件洋装的内务府粤海关总督的夫人。虽然是第一次见到皇后,还是很熟稔地请了个安。

“奴才回皇后主子的话,每日在广州见到的那些洋人婆子都是这样子穿着在大街上走来走去。先时也是有人说他们这样子穿得有伤风化,只是她们大多身形丰壮高大,若是穿咱们的旗装都找不到合适的。”给娴雅请了个安:“这是依着主子的身形,让西洋裁缝特意赶制的。上面的衣料也是最好的西洋料子,奴才送进宫的时候已经找人问过。英吉利的王后也是这么穿的,跟皇后主子一起送来的就是英吉利国王那套一模一样的衣裳,也给万岁爷送去了。”

“穿得这么单薄,只怕被人笑话。”娴雅还是有些微微蹙眉:“尤其是这个上面,瞧瞧这可是用了衣料的?再有,穿上这个可是不能梳两把头了。这头发可是怎么折腾?”

和婉扑哧一声笑出来:“额娘,您敢情是忘了。早先不是有幅画儿,是先帝爷穿着洋人的衣裳叫郎世宁画的。先帝爷不是带着一个洋人的头套来着,要不额娘也叫人送一个进来。把咱们自己的头发藏起来,不就得了?”什么时候,母亲居然这么有童心起来。还想着做西洋人的打扮,穿洋人的裙子梳洋人的头发,这要是被皇父知道了只怕了不得。

“还真是叫公主说对了,奴才正是想着主子素日都是梳着两把头带着钿子的,做不成洋人那种卷卷头发的。所以奴才叫人找来西洋的女子问了个清楚,一定要给主子找来两个最好看的假头发,也已经带了进来。”总督夫人笑着拿出一个紫檀匣子:“奴才只怕不好,还叫人买了最好的西洋脂粉带了来。这里面有一个匣子,是奴才孝敬大公主的西洋香水儿。公主别嫌不庄重,这可是最时鲜的味儿。”

和婉对西洋的东西不甚了了,不过西洋的香水。尤其是法兰西的香水可以说是她最喜欢的,还好不止是大公主的身份,就连和王府都知道她有这个喜好。所以但凡是西洋人送给弘昼的洋物件,只要是香水多半都是给她了。

“既然是人家一份盛情,你就接着。”娴雅笑起来:“先给我试着梳梳这个洋婆子的头发,我瞧着合适不合适。这件衣裳先放着,我要是梳头好了再说穿裙子的事儿。对了穿这个裙子可是怎么穿鞋?总不能还是咱们的花盆底吧?”

“奴才预备了两双西洋的鞋子。”总督夫人进宫之前听说皇后要试着洋人装束的事儿,很是吃了一惊。不过已经言明要瞒着人,这是帝后双双允准的事情,也就不好多问。只是要预备下最好的东西进宫就行了:“西洋人的鞋子跟咱们的花盆底不一样,咱们的花盆底在脚中央,可是这西洋鞋子的高底儿在后面。主子穿惯了花盆底,再来穿这个倒是不觉着累。奴才在家里也试着穿过。”

一面说一面叫宫女放下外面的织锦帘子,借着西洋玻璃船里透出来的璀璨阳光开始给娴雅梳头。先时取下她头上的满翠钿子,接着又松开燕尾和两把头。用刨花水和玫瑰露通头以后开始将一头青丝尽数绾在头上,两边的鬓发也是一起收起梳拢来。

接着就是给娴雅匀脸,为了当好这份差事。特地叫人从英吉利人手里买来最好的西洋脂粉,给皇后匀脸。就连打底的粉底都不是平素用的那种鹅蛋粉,而是西洋人常用的水粉。抹在脸上又光又匀,片刻就干。

“这是什么?”娴雅看她拿着一支红红香香的油脂在嘴唇上涂抹,等她涂好了上嘴唇好奇地问道。

“这叫口红,洋婆子不用咱们抿嘴唇的红纸抹嘴唇,就是用这个。比咱们的好看,也比咱们的方便。只是有一点,若是断了只怕不好再有。”总督夫人笑吟吟地:“奴才瞧着主子用了这个以后,颜色越发是好了。公主看看呢?”

和婉一直站在旁边打量着,这位总督夫人给母亲用的东西都是西洋女人用的脂粉头油。若是以后女眷们都用这个的话,只怕又是叫人有话说。可是母亲用了这个以后还真是比从前好看多了,真真是丰容盛鬓,看起来与自己真是年纪不相上下。本来母亲就不显年纪,谁都说母亲不像是做了祖母的人。

“我倒是瞧这不赖,额娘自己瞧瞧只怕会认不出自己来呢。”和婉拿着一副手镜放到娴雅手边:“怪道总说画上的西洋美人好看呢,咱们这儿不是也有一位了。”

“哟,这是个什么怪样儿。”娴雅在手镜里瞥了一眼,几乎认不出自己。只是不好当着人夸赞自己的这幅妆容实在是比平日死板的两把头要好看多了,谁不知道皇宫里的装束是祖宗定制。自己身为六宫之首,越发是要谨守祖宗成例不能有丝毫变动。这次是因为皇帝想要看看西洋人的打扮究竟若何,才算是开了回眼界。权当作是好玩就好了。

“额娘也觉得不赖吧?”和婉看出母亲的心思,这话原是随便问问要是真有什么不是还有个皇帝老子在后面撑着么。先前还在想额娘怎么会有童心大发的举动,后来看到粤海关总督都加入其间,还能给人弄来这么多东西。可见是皇父早就想好了要怎么做的,要是没有皇父的允准,母亲自然是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做这件授人以柄的事情。

“主子且别急着评论好与不好,等会儿奴才伺候主子穿了那件衣裳一起来就知道好看不好看了。”总督夫人还是个快人快语的旗下妇人,给娴雅梳妆的时候笑个不住:“主子这么一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新入宫的主位呢。怎么瞧着也不像是阿哥格格们都这么大的皇后主子了,越发是越过所有人去了。”

“被你这么一说我都不好出去给人瞧了,等会儿被人说上几句都叫人怎么脸上怎么挂得住。”娴雅笑起来。

“额娘这么出去,一准儿是没人能认出来是您的。”和婉看样子干脆来帮着一起给母亲梳妆,尤其是亲手将那件女装拿到送到母亲身后。

总督夫人看到皇后瞧见裙子的时候,很有些难堪的神色。想着估计是为了那条裙子前襟的地方甚是轻薄的缘故:“主子,不打紧的。奴才给您预备了一件内衬的小衣,穿在里面别人也看不出来。主子这么清瘦,只要是穿上了一定是极好看的。”

娴雅半信半疑,妆容若是不好还能重来。可是这条裙子要是穿在身上,只怕不能轻易脱下来。而且皇帝已经知道有人来给自己打扮,过不了多久就会来看自己的打扮。到时候被看到不该看的打扮,只怕就不好了。

“额娘,女儿伺候您穿裙子。”和婉笑吟吟过来:“您瞧,这么种颜色还是咱们自己的旗装都没有的颜色。额娘穿上一定是好看的,额娘放心就是。”她心里清楚,母亲不愿意让总督夫人伺候更衣,所以还在犹疑着。如果这会儿弄的额娘不高兴的话,只怕就不好了。

“好吧。”娴雅点点头,和婉将裙子拿到里间后,就出来向总督夫人问过一遍该要如何穿上。总督夫人笑着将办法说了一遍,和婉抿嘴一笑点头进去了。

不过是一炷香的工夫,娴雅已经是穿好洋衣出来。本来及用鲨鱼骨束得很紧的腰身在娴雅身上居然还多了寸余,总督夫人拿着早就准备好的缎带过去。略嫌单薄的前襟处也用一件同色的小衣遮掩住。

“主子,您换上这双鞋就能瞧瞧了。”总督夫人在看到一身洋装打扮的皇后以后,终于知道什么西洋美人在皇后面前都要自惭形秽了。明眸皓齿,绝对是外人比不了的。

娴雅还是迟疑了一下,腿上穿的是跟着这条裙子一起送来的长袜。试探着把脚伸进了西洋女人的鞋子里面,有些趔趄的起身。

紧跟在后面出来的和婉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愣住了: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就是自己的母亲的话,一定会以为是哪位西洋美人走错了地方。

正文第八卷情归何处第四章女装

第八卷情归何处第四章女装

“大公主看什么呢?”总督夫人看和婉愣怔着,有些目定口呆的样子:“这就认不出主子娘娘了?”

“要不是知道这是额娘,还真是认不出来了。”和婉好奇地摸着母亲的裙摆,柔软而挺拔的质感跟自己身上穿的织锦缎旗装氅衣,越发是多了几分女子的柔美。难怪平时看到那些西洋画册里的洋婆子们都是那样子标致。

“奴才还有一套专为公主预备的衣裳,公主可要试试?”总督夫人打量着大公主的身形,若是穿起来的样儿只怕比皇后也不差,甚至会要更加好看。

“别别别,可千万不能弄这模样。要不会被人笑话的。”和婉不迭摆手,母亲这么打扮肯定是皇父准许的。要是自己也弄成这样子,被巴勒珠尔知道了岂不是给自己招惹不该招惹的事儿。虽然知道这件事自己就算做了,在别人看来不过是玩笑一场。可是巴勒珠尔不答应的话,就算是公主也是为**子。断乎不能做出不该做的事儿来。

“别跟她说这个,婉儿打小儿就不是这个脾气。”娴雅很适时地止住了总督夫人:“你要是跟她说这些话,她一定会走得远远的。”

和婉抿嘴笑起来:“额娘,您这样儿要是被我皇父瞧见,只怕也是认不出来了。”正在说话的时候,外面已经传来一阵阵脚步声和咳嗽声。听这咳嗽声就知道,是皇帝身边的负责开路的太监们,咳嗽声就是提醒周围不相干的人回避。

总督夫人虽然不是久在内廷,入宫之前已经被丈夫和负责带班的内务府总管教导过,命妇在没有皇帝皇后事先准许的情况下,是不能擅自觐见的:“奴才告退。”

“嗯,婉儿送她出去。叫人把前儿进贡的妆花蟒缎送她两匹,跟广州那边的粤绣可是不一样的。”娴雅笑起来:“总不能让你白忙活这么久,日后传了出去还说我们这做主子的不知道体恤人。叫你巴巴儿跑了这么远,还要学这么多洋人的东西跟进宫觐见的各种礼节,真真是繁琐死人。倒真是难为你了。”

“主子这么说,奴才可是担不起。”总督夫人磕了个头:“奴才也不知道是打哪儿修来的福分,能够进宫见识这么一趟,还能亲手给主子梳妆打扮,往日这都是亲王福晋主子们的福分,这回奴才也能沾染了主子的福分,奴才回去以后可是要给万岁爷和主子立个长生牌位,保佑主子和万岁爷千秋万代。”

“可就是这么会说话,婉儿好生叫人送她出去。”娴雅点点头:“今儿回了城里,只怕明儿就有人送她出京去,可别耽误了。”

“奴才告退,主子万福万寿。”几个宫女跟在后面送她出去。

娴雅在西洋大玻璃镜子前面兀自打量着,和婉跟在后面笑个不住:“额娘也是认不出自己了?这要是不知道的人瞧见了额娘,还当做是真的洋人呢。”

“什么洋人?”话还没说完,外面已经传来熟悉的说笑声。母女两个还是听说话的人是谁,娴雅还想跟平时一样出去接着请安,没想到皇帝已经大步进来。而娴雅脚底下不是平时穿惯的船底鞋和花盆底,西洋女人的鞋子在脚底下到底是不舒服。趔趄着往外走,还是身边的宫女扶住了她。

“哟,这是谁啊?”皇帝第一眼看到娴雅也是愣了好久,跟在身边多年的宫女太监看到皇后这样子都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尤其是大宫女如意简直是不知道该怎么请安说话,直直请了跪安还不知道要怎么说话:“奴才,奴才给主子请安。”

娴雅和婉儿都笑起来,娴雅给皇帝请了个安因为脚底不稳,良久才算是站住了:“万岁爷吉祥。”

“皇阿玛吉祥。”和婉请了个蹲安:“想来阿玛也是认不出来了,这可不就是您说的要瞧的西洋美人么?”

“这是你额娘?”皇帝定着神看了娴雅足有一盏茶的功夫:“不是朕看错了?”

“还能错得了?”和婉扶着母亲站定:“您瞧瞧,要是说话一张嘴您就知道是我额娘不是了,别人在您跟前可是能够这样子说话的。还不是您要让额娘做西洋美人的打扮。额娘可是穿着西洋美人的鞋子,还有身上的裙子和头发,也都是叫人拾掇了一个下午才弄好的。”

皇帝看着娴雅笑起来:“还真是没看出来,朕的正宫皇后被人这么一大半还真是个西洋美人,尤其是这眉眼还真是跟画上的西洋美人一样,尤其是一笑一颦就是一模一样的。不止是朕,只怕但凡是见过的都会这么说。”

“这不是万岁爷说要见见西洋美人的,才刚让粤海关的总督福晋给我打扮的。”娴雅说话的时候,才算是让宫女太监们明白过来,这还真的是皇后那拉氏:“我倒没什么,就是婉儿见了都不认识。”

“嗯,这才是算是全副的西洋人打扮。朕那儿也有人送来了一套西洋人的衣服,说是英吉利国王的朝服。看你这样儿,朕还是想要给自己捯饬一下。要是朕也是做了西洋人的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英吉利的国王和皇后到了咱们大清来了,那可是有得热闹瞧了。”皇帝一面说一面笑,反复打量着娴雅。

“这头发是怎么收拾的?”皇帝前后打量了一番:“你知道的,没有国丧不得剪发。可是不能坏了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万岁爷可是怎么想到会去剪发。”娴雅笑起来:“这可是婉儿提醒的,先时是说两把头和燕尾儿没得法子。想着当年先帝爷的西洋画里不是也有一张,就是用西洋人的卷发做成的头套儿戴在上面。一瞧还真合适,就让人给我把头发卸了下来梳在上头。”娴雅比划了一下:“您瞧,这色儿还真是那种西洋人的色儿。也真是难为他们想到的,还给我带了来。”

“嗯,倒真是西洋人的那种色儿。”皇帝点点头:“还是婉儿想得周到,能想到当初先帝爷用洋人头套的法子。”

皇帝对于宫眷的装束是很在意的,能够让娴雅效仿西洋女子的装束不止是为了一时好奇,更有一件事就是有人说自己是个闭关自守的皇帝,西洋人一次次想要进宫觐见,却又不遵循大清国礼制,谒见皇帝不预备行三跪九叩大礼,不管是放在什么时候不允许的。简直将天朝大国视若无物,这次跟娴雅两人穿着洋人的衣服,就是为了叫人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闭关自守的皇帝。

“赶明儿叫人也给朕这么打扮着。”皇帝打量着娴雅的打扮:“方才朕叫人去看过,和卓氏的打扮虽说也不赖到底还是赶不上你的好看。这么着吧,朕这会儿就叫人去把那个做番菜的厨子召进宫来,跟朕和你做一顿番菜,看看是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番菜?”和婉看着父亲:“阿玛,什么叫做番菜?”

“就是永瑜前两日跟朕叨叨不住的洋饭。一定要跟朕说怎么怎么好吃,还说洋人吃饭不用碗筷,只用什么刀叉。这可是一件新奇事儿,朕也想试试。”皇帝看着女儿:“朕听说你们在蒙古的时候,那些蒙古亲王用膳的时候还是用手和匕首。看来还是蒙古的世袭王爷们跟洋人用饭时候一个样儿。”

“阿玛,早先自打咱们世祖爷进关以后就是用的牙箸,这时候一下子又用什么刀叉的,可是跟书上说的茹毛饮血差不多呢。”和婉笑起来:“我们在蒙古的时候,倒是看到过蒙古的王爷们用匕首割肉吃的样儿,但是一手托着肉一手拿着匕首吃。总不能说阿玛额娘都是用手托着肉,拿着匕首割肉吃吧?”

“瞧瞧,这都是咱们大公主呢,也没见识过这个洋饭是什么样儿。要是叫人知道了,可不是成了大笑话了。”皇帝指着和婉笑起来:“等明儿朕跟你额娘见识过什么是洋饭以后,让你们也见识见识。以后可不许说出这种笑话来。”

“女儿这会儿可真是闹了大笑话了,都被阿玛说成是不知道这么多事儿了。看来以后还是要跟人多学学才行,要不真是要丢了人才是难看的。”和婉也是忍不住笑起来:“要不还是让女儿先试试,等觉着好了才能让阿玛和额娘去试试。总不能说是女儿都觉着不好,就去让阿玛额娘先用过了。”

“这个朕倒是没想叫你们先用,你干脆跟着朕和你额娘一起用过再说,洋人吃的东西跟咱们倒是没什么大不一样,多是牛肉。这个咱们吃得到不多,也是可以尝尝的。”皇帝坐在娴雅常坐的地方:“朕倒是想看看明儿到了大水法那边,照着西洋人说的那个法子。咱们在那儿看看,什么叫做在外头用膳。这么多年不是在养心殿,就是别的园子里。还真是没在那些什么喷水池的游廊上用过午膳。”

“是,奴才知道。”王庆听出皇帝这是在吩咐自己,打了个千儿算是答应了。

正文第八卷情归何处第五章咖啡和巧克力

第八卷情归何处第五章咖啡和巧克力

“是,奴才知道。”王庆听出皇帝这是在吩咐自己,打了个千儿算是答应了。

娴雅想要避开所有人的注视,至少在别人看来帝后这样的打扮不止是为之侧目,也是为大清祖制所不容的。若是有人时候当做一桩新鲜事说到了皇太后耳中,只怕又是一桩**烦。皇太后不好当面说自己儿子的不是,埋怨自己这个儿媳妇实在是不用吹灰之力的。

试想正位后宫将近二十年的皇后,这时候居然被皇太后说自己体制不明,到时候在宫眷儿女面前如何自处,又将要如何正位六宫管束别人?

“这么蝎蝎螫螫的做什么?”皇帝看着一身洋婆子打扮的娴雅,忍不住握紧她的手:“就这么害怕被人瞧见?朕不也是一身英吉利皇帝的打扮,这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英吉利的国王和王后到了咱们大清的园子里来了。”

“难道英吉利的国王和王后成日就是这么穿的?”娴雅穿惯了花盆底的宫鞋,倒不觉得这洋人的高底鞋有什么难处。不过只是觉得这条裙子很有意思。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把女人的腰束得那么紧,还有前襟那个地方就不怕被人瞧见,真不知道洋人的女子是不是就这样在所有人面前走来走去,难道不知男女大防和男女之间授受不亲的大规矩?

“据说是每日穿得比这个还要少,不过朕倒是没见过。只是听人说过,这种衣服也是只有是英吉利的国王和王后才能穿用。平常人是不许穿用这样高档的丝绸。这次马戈尔尼到我大清,面呈英吉利国王的国书还有不少从英吉利带来的新玩意儿。这个是朕特意叫人给你留着的。”皇帝从太监手里接过一支精致的纯金制成的小千里镜儿:“你瞧瞧,这里头看的东西可是远着呢。”

娴雅拿过来左右翻着一瞧,那边的人影儿忽大忽小。不过远处的景象一下就看得清清楚楚,好像是顷刻间就到了眼前:“这个是什么?”

“叫做千里镜,是洋鬼子看远处地方用的东西。咱们大清的子民想看远处的地方,就只能是站得高高的往远处看。还是西洋人会想法子,前些时候看见郎世宁的时候朕问过他。能不能有好法子,让造办处跟着一起学。也能做出自己要的东西就行了。”弘历拉着娴雅的手慢慢往前走,经过繁花似锦的回廊到了大水法:“这大水法就是郎世宁照着法兰西那个什么枫丹白露宫外面的大水法给朕修起来的。当初郎世宁跟朕说要把这个十二属相的喷水兽头换成美人儿的,朕说大清国可是没有这样的先例,人来人往的园子里怎么谁能放着这么多的美人儿?所以就会换成了这十二个兽头。”

“我就说怎么好端端的会在这儿放上这个。”娴雅抿嘴笑起来:“咱们这样子站在这儿,要是被人看见也会当做是到了枫丹白露宫了。”说起皇帝说出的这些东西,娴雅觉得甚是拗口。不过还是觉得那个名字极其好听,虽然不如杏花春馆什么的但也是极有意境的:“那边的天狗逐鹿,也是有意思。这么些日子不来,园子里添了这么多景致。还真是想不到会添了这么多的好东西。”

“你还说这个,朕还有个好去处没告诉你。”弘历指着远处:“自打朕跟你从南边回来以后,朕就是想着把苏州狮子园和三潭映月也给搬了来。”

“那儿就是新开出来的?”娴雅看着皇帝手指的地方:“那边是什么去处,怎么能有了这么好的念头?”

“都是朕一个人想出来的,原先是想和你商量一下的。哪知道这些日子在宫里,你跟朕一样忙的了不得。朕都是没工夫跟你说,就要他们先跟着做了。好不好的做完了再说吧。”皇帝很是安适地笑道:“有时候想着跟你像从前一样,说说笑笑都是得不出空儿来。”

“这会儿不是有空了?”娴雅任凭皇上拉着她的手,也不避讳有人在后面跟着。或者是说即便是后面有人又如何,帝后之间这样的奇装异服,被人瞧在眼里还算是有皇帝撑腰:“原本不生疏的,这会儿被皇上说得仿佛是我跟皇上都生得不知道谁是谁了。”

“倒不是朕和你生疏了,而是朕和你夫妻间有时候说话都不是像普通人家的夫妻一样,哪怕是要商量些什么,都有一群人跟着。所以朕跟你不是真的生疏,而是隔得远了也没法子。有时候明明是两口子挨在一起,说话做事也要防着人听了去。”皇帝无可奈何地一笑:“也只有你明白朕的苦衷,要是普通人家两口子真有什么大事儿,只要是两口子商量商量就能过去。可是朕跟你想要商量都是找不出空闲商量。”

“万岁爷,都是这么多年了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再说在宫里也跟外头不一样,宫里的家事就是国事,这国事就是家事。什么事儿都是一样的,只要是咱们把心放稳就什么都好。”娴雅嫌裙角有些累赘,一只手提起裙角一手任由皇帝握着:“万岁爷,这么多年都习惯了。”

“要是有一天朕跟你就穿着这样的衣裳,到了英吉利和法兰西的话,你觉得会是怎样的?”皇帝携着娴雅的手到了大水法边坐下:“那天郎世宁就是这样子问朕的,问朕和皇后会不会去法兰西和英吉利,这可是多少年都没听到过的新鲜话儿。”

娴雅看着皇帝穿着英吉利的衣裳:“要是万岁爷把英吉利和法兰西都纳为我大清的国土,我愿意陪着皇上到我大清的每一寸土地去走走看看,只是若不是我大清的土地,那就是蛮夷之地。万岁爷万金之躯岂能去那种地方?”

“朕不过是说说而已,这也是那天郎世宁问朕的一句话。朕还没来得及想那么久远,那天说这话的时候永瑜也在朕跟前,说这话的时候朕和永瑜都笑得不行。郎世宁哪里懂这个,只是看朕和永瑜笑得好,只好跟着笑了。”皇帝靠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已经用无数的宫女和太监照着西洋厨师的吩咐鱼贯而来,手里各自捧着无数的琳琅满目的洋点心和洋饭放到皇帝皇后面前。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都是放在帝后手边,更有不少从未见过的餐具也是第一次见到。

“这个是什么?”娴雅指着一碟稀稀黄黄的东西:“这个能吃吗?该怎么吃?”

“回主子的话,这个东西叫做稀黄油,是用来涂抹这个面包的。”旁边跟着西洋厨子学了半天,跟着学了不少叽里咕噜洋话的小太监很快接下了话茬:“这个就是面包,洋大人说必须要用稀黄油加上绵白糖涂抹在面包上,一定得是才能好吃。”

“是么?”娴雅看着小太监抹了一片面包,不想从他手里结果那一片放进嘴里,自己反倒是拿起一片面包涂抹稀黄油,有依照着太监说的抹了不少绵白糖在上面。两面看了一下,咬了一口。这样的味道跟自己平时吃的点心大不一样,尤其是那种说不出口的腻味就是跟平时那种有了不少馅儿的点心也不是那样适口,只是接连咬了两口还是觉得不错的。

“好吃吗?”皇帝让王庆等几个太监帮着切开自己要的那块牛扒:“朕看你眉头都是皱着的,不会是挺难吃吧?”

“还不错呢。”娴雅知道皇帝很多时候都提防着有太监宫女对自己暗下毒手,所以每每吃食都是最亲近的人经手才能放心,或者经过自己的手里的东西才能使安心进口。笑着给皇帝同样拿起一块面包抹了稀黄油和绵白糖:“万岁爷也尝尝看,我这些日子吃素。瞧见这么大块的肉就觉得腻味得慌,不过这个东西刚入口的时候觉得有些腻腻的,吃了两口反倒是不赖。”

“噢?”皇帝从娴雅手里接过抹了稀黄油和绵白糖的面包,跟娴雅刚开始一样试着咬了一口。皱着眉吃了两口,眉头渐渐松开:“这个倒是油腻腻的,跟咱们这儿小面饽饽一比还真是差不离也是好过些。”

“就只有这个干口的东西,没有什么能够润润嗓子的?”娴雅看着满桌的盆盆罐罐,就没有一个像是自己吃的那些素菜:“这个黑漆漆跟中药汤子一样的东西又是什么?”

“回皇后主子的话,这个叫做嘎啡。”小太监迟疑了一下,怎么把这个放到皇后面前来了。皇后不会真的想要试试吧,这要是吃在嘴里可还是苦涩得发酸的东西。

“嘎啡?”娴雅跟皇帝同时都是愣了一下:“这个是吃的?”

“还有蔻蔻糖。”小太监端出一碟同色的糖果样东西:“放在嘎啡里可以减掉酸苦味儿,主子可以尝尝这个。”

娴雅伸着修长的指甲拈起一块糖试探着放进嘴里,入口的时候有些苦涩难当,但是到了后面觉得甘甜无比,尤其是那种莫名的香味越发是叫人难以克制想要接着吃下去的欲望。忍不住又拿起一块放进嘴里,接连吃了三块把皇帝弄糊涂了:“好吃不过三块,这是什么规矩?”

娴雅愣了一下,这才知道自己有些失礼:“是我疏忽了,不过这个东西倒真是不赖。万岁爷尝尝看。”

正文第八卷情归何处第六章心烦

第八卷情归何处第六章心烦

皇帝很久都没有看见过娴雅能有这么好的胃口,竟然会忘掉在宫里经受了这么多年的老规矩,忘掉了吃东西不过三匙的祖宗规矩。如果是在宫里遇到这种事,除非是御厨的手艺极其高超,或者是进贡的膳食比之于平日吃的海路山珍要好上千万倍以外,是不会出现这种事情的。

迟疑着接过娴雅递过来的蔻蔻糖,顺手放进嘴里。对于吃惯了皇宫中各色饽饽点心等膳食和干果蜜饯的皇帝来说,带着丝丝苦涩进口之后又是香甜莫名的糖果,还真是第一次吃到。这种味道以前从没有吃到过,吃进嘴里才知道以前吃到的各色零食已经是大为逊色。

当下皇帝也顾不得什么规矩,居然是自己就拿起来一个放进嘴里吃起来:“这东西倒是香甜得紧,比起咱们的那些蜜饯干果还真是好吃多了。”

“可不是,以前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娴雅抿嘴笑起来:“馨儿最喜欢吃这些小玩意儿,给她多预备点儿。”

“只要她还记得回来,这些东西都给她留着。”皇帝打量着她又打量着自己:“要是这丫头在宫里的话,看见朕跟你这样一幅打扮,第一个坐不住的就是她。一准儿会撺掇着要给自己换了这身衣服,才不会像婉儿那样:这也顾忌着那也不答应。只要是朕和你都答应了,什么额驸不额驸的,都算不得什么大事。”

娴雅知道,这话早晚都会传到他耳朵里去。在皇帝看来,虽说是嫁出去的女儿,到底是自己的固伦公主尊贵非常。可是事事听凭着自己的额驸的喜好,出嫁从夫也犯不着这样子。

“瞧皇上说的,不是出嫁从夫吗。婉儿打小就不跟馨儿一样,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她自来不喜欢。就算是不为巴勒珠尔,她也不会穿这样的衣裳。”刚开始穿着这样的鞋子和衣服甚是不习惯,不过多少穿了一会儿以后,反倒是觉得比旗装和两把头要舒坦得多。

“嗯,你养的这几个阿哥格格除了这个馨儿,朕都是不觉得像了朕。”皇帝最喜欢和馨的就是这么一点,和馨娇纵加上脾气要硬的多,就是比和婉还用永瑜几个贴心。

“偏生这个馨儿就不叫人省心,都是这样子皇上不还是惦记着她?”娴雅看小太监给自己到了一杯黑漆漆的东西,端起来问了半天只是觉得一股奇香扑鼻。但是真要喝上一口的时候,居然担心这里面会有什么不能进口的东西:“这个是什么?”

“回主子的话,这个就是嘎啡。”小太监迟疑了一下,从旁边拿出来一盏牛奶和不少绵白糖:“若是加进去这个,就不会跟中药汤子一样难喝。那个洋厨子就是这样跟奴才说的,要奴才照实话跟主子回。”

“这个是个什么讲究呢?”娴雅看着小太监有些手忙脚乱的往里面加东西,只要是把牛奶加进去以后,原本黑漆漆的中药汤子就变成了一种黑不黑会不会的颜色。那种奇异的香味很是诱人,看了眼皇帝,一样是跟自己充满了好奇。

这时候好奇心已经是越过了心里所有的害怕和胆怯,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起先还是皱着眉头,那种苦到心里的酸涩叫人不能忍受,没想到紧随而来的甘香和甜美,是所有的玫瑰露果子露比不了的。那种神秘的味道居然是最上等的贡茶也要有意思。

皇帝看娴雅很高兴而且很喜欢的样子:“味儿怎么样?”

“这个挺有意思的,只是担心皇上不喜欢。”娴雅看着小太监给皇帝也同样弄了一杯嘎啡:“万岁爷先喝一口,要是觉得味儿不欢喜的话,就别试了。”

皇帝端起来试着嗅了一下,一种枯涩的苦味扑鼻而来:“洋鬼子就是名堂多,这样子的中药汤子也只有他们会当做宝贝一样供着。”

想要喝进口只是闻到这股味道,就说什么都喝不进去了:“撤了吧,朕还是受不了这股气味儿。看你这样子,怎么会对洋人的东西都是喜欢的。就连这身衣服对你来说,都是再合适不过。要不是知道你是朕的皇后,都要觉着你是洋婆子了。

“我要是洋婆子的话,那可就不知道皇上是什么了?”娴雅笑起来,宫里的嫔妃得宠的并不少。虽然说皇后地位尊贵皇帝始终另眼相待,只是除了皇后以外还是没人敢跟皇帝当面说笑话,更没有人敢拿皇帝来说笑。这件事倒是真的只有皇后能做出来。

“朕还是我大清之主,不过这个大清之主能够跟个洋婆子做夫妻的话,还真是一件稀奇事。”皇帝说这话的时候,笑得很是得意。似乎是志得意满到了不堪的地步,或者是说皇帝心里还是想着,要是有一天真的做成了这件口中不合时宜的事情,真的是一件雄迈古今的大事。

“嗯。”娴雅对皇帝的秉性是十分清楚地,尤其是皇帝那种笑容看在眼里,也能猜到皇帝没说出的话是什么意思。若是这有这么一天,皇帝是不会介意后宫中有所谓洋婆子的西洋女子充斥宫闱承欢的,至少这对皇帝来说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哪怕有伤风化在皇帝看来并非是做不得的事情。

“怎么了?”娴雅想到这里已经是心里多了无数的不痛快,原本穿得很合身的衣服也变得膈应起来。不舒服地扭来扭去,只是想要找地方早些脱去了这身叫人浑身不痛快的衣服。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洋人的衣裳穿得久了,还是不如咱们自己的衣服痛快。”娴雅刻意将自己的不舒服露出来,就是想让皇帝知道就算是自己喜欢这样的东西,这也只是蛮夷之物,算不得天朝上国的尊贵之物。

“今儿可是不许换回来。”皇帝笑起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女人变得爱吃醋了。甚至会因为自己的一句闲话都会变了脸,只要是自己说出来的他都会从心里过一遍。方才那句洋婆子的笑话听到耳朵里,还不定心里想了些什么该有不该有的心思。多半又是以为自己有了要娶一个洋婆子的心思,真是这样的话大清血脉岂不是被混淆了?这样的话,百年之后岂有面目去面对大清的列祖列宗?:“你今儿就穿着这身衣裳,方才朕和你从杏花春馆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被郎世宁带着那群洋学生跟着画下来了。”

娴雅听完皇帝的话,左右看顾了一番。果然是不远处就有几个高鼻深目的西洋人在朝着这边写写画画,尤其是为首的那个原本是金色头发的意大利人,此时的头发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灰白发皇,就像是老旧的古书猛然间被人从书橱里拿出一样。

恍惚间记得皇帝初登基的时候,也曾经传过郎世宁进来伺候过画画,那时候还是富察氏做皇后的时候,皇帝甚是眷宠高芸嫣,那时候高芸嫣还只是贵妃的身份,比自己娴妃的身份高出去不少。居然还允许高氏穿用皇贵妃的服色,居然是明黄的朝服朝褂,上面还镶嵌着一圈海龙皮。除了朝服边没有镶嵌着珍珠以外,什么都跟富察氏一模一样,这要是别人的话,只怕了不得了。可是富察氏能够容忍高芸嫣到了这一步,还真是不容易。原本以为自己到了这一步会忍不下,没想到真到了这一天自己还是能够忍下来。

做到这一步不知道是幸运亦或是不幸,毕竟每个女人心里都是期盼着自己的夫婿能够只爱自己一个人,一辈子都是这样。没有一个女人能够容忍自己的男人在跟自己做夫妻的时候,心里装着的是另外一个甚至是无数个女人。

富察氏当年做的事情叫人恨得牙齿痒痒,她死不足惜。能够掌管后宫那么多年还做了那么多的坏事,可是自己一个人静下心的时候,才会知道他做的那些事很多时候都是出于本能,在宫里如果一个人尤其是处在风口浪尖上的皇后,不能保全自己保全自己的儿女,只能是做出很多叫人所不齿的事情。

只是自己做了皇后以后,有时候也会生出这样那样的心思,只是真要自己做什么却是做不出来。至少想着自己曾经被富察氏跟高芸嫣那样刁难过以后,深深知道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可能受得了这种委屈,况且这种委屈只有自己一个人受过就足够了,不用再让别人跟自己一样被委屈着,这样会让暗无天日的后宫生活更加难捱。只是自己如此替人考虑,还是会有人说自己这个皇后不像个皇后,面软心活什么人都已可以去欺负糊弄。真是人心难测,非要自己也跟富察氏一样难得伺候就好了。

“今儿晚上在杏花春馆用膳,咱们都不回天地一家春去了。”皇帝搭在他的肩上:“好些日子朕跟你都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居然连安安稳稳吃顿饭都不行。这些洋玩意儿当作零嘴吃吃还可以,真要是填饱肚子,还得是咱们自己的东西才好。”皇帝很多时候都不愿叫人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些什么,可是在娴雅面前想要掩饰实在是不容易。

正文第八卷情归何处第七章不省事的儿子

第八卷情归何处第七章不省事的儿子

“奴才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吉祥。奴才给皇后主子请安,主子吉祥。”王福寿从旁边过来,忍着笑给帝后请安。帝后两人的打扮实再是太怪异了,皇后主子怎么还是古怪的黄色卷发,而且还是穿着西洋女人的裙子。皇上也是的,这帝后两个人都是穿着西洋人的衣服,这要是被人看见还不笑掉了大牙。

“什么事儿,慌慌张张过来?”皇帝看了眼憋着笑容,实在可怜的王福寿:“你要是想要笑的话,就给朕在那边笑完了再过来朕跟皇后穿着这身衣服叫西洋人给朕画像。”

“奴才回主子的话,和亲王从城里过来。说是有要紧事要跟主子回。”王福寿听到这话,急忙收敛住笑意,等下落个君前失仪的话就不是这一句话两句话能够说得清楚的,说不定还有一顿板子在等着自己。

“叫他来,皇后是他嫂子也不是外人。”皇帝看了眼娴雅:“咱们也不用去换衣裳,就在这儿等他过来。去看看和王福晋是不是也跟着来了,若是来了就让她进来跟皇后说说话。”

“嗻,奴才这就去。“王福寿请了个双安,倒退着出去。

“这样子见五爷是不是太不庄重了?”娴雅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又看看皇帝的打扮:“五爷是个爱玩闹的,倒是不要紧。若是被别人看见了,还不知道是不是会被那些御史中丞们会写折子参人呢。”

“这是在园子里,朕跟你不管是穿什么衣裳还是做了什么事儿都是在宫里的,谁也不能多说一句。就算是有人上了折子参本的话,朕自然是有折子回他的话。”皇帝显然是大不以为然的神情,帝后两人不管是做什么举动都是在宫里的事情,况且皇帝贵为天子,谁也不能说皇帝一句不是,皇帝做了什么都是对的。

“皇…皇上…”弘昼带着自己的贴身太监在王福寿引领下到了帝后呆着的大水法前面,哪知道看到的人让他一向活络的嘴巴变得不听使唤起来:“弘昼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给皇后请安,皇后吉祥。”

“行了,起来吧。”弘历摆摆手:“坐这儿吧,这儿只有朕跟皇后两个人。”

“五爷吉祥。”娴雅笑着还了半礼,弘昼看看皇帝又看看皇后,一下子笑起来:“要不是事先知道,奴才这会儿可是认不出皇上跟皇后了。”

“别说是你,就是朕看到皇后的时候也没认出来。”听到这话皇帝忍不住笑起来:“还当做是郎世宁带进宫的那些西洋画里的美人下来了,弘昼你到这儿来有什么要紧事儿要跟朕说。”

弘昼迟疑了一下,看看皇帝身边只有皇后一个人和不远处的宫女太监,就连自己身边跟随伺候的人也是离得远远的:“有件事奴才不能不跟万岁爷和皇后主子回,三阿哥自打万岁爷和娘娘到园子里之后,进宫去给嘉贵主儿请安,就自顾自带着嘉贵主儿出宫到了他自己的王府。奴才今儿到军机处去遛遛。一进去就听见敬事房大总管跟内务府总管在嘀咕这件事,说是怎么来给您回禀这件事,看见我进去了。着急忙慌地就跟我说了。”

“朕还硬朗得很,这会儿就想着把他母妃接到自己王府去住。还怕朕这个做阿玛的,委屈了他额娘。有这么出息的话,早干什么事去了?这会儿再接出去岂不是太晚了?”皇帝原本还是隐藏着笑意的脸变得异常难看,尤其是隐藏的怒气看起来分外可怕:“去,把永瑜跟朕叫来。你是宗人府宗令,宗族里所有的事儿都是应该跟你给管着。早些时候有些事朕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永瑜奉朕的口谕掌管着两黄旗事务,永璋即刻起削了宗籍,直接打发到下五旗的镶蓝旗去。”

弘昼愣了一下,皇帝削去皇阿哥宗籍这还是第一次。就是先帝那么坏的脾气,三阿哥弘时犯了那么大的忌讳也没有说过要削去皇子宗籍,一旦是削去了宗籍,日后就等于是被赶出了爱新觉罗的黄带子,或许若干年后就连宗族身份都没了。

“嗻,奴才这就去办。”换在早年弘昼说不定会当面跟皇帝说,这样处置永璋有所不公。毕竟是皇帝的子嗣,加上母子亲情说什么都是割不断的,就是自己的生母偌大年纪,到了年节之时也会想着法子把母亲接到自己王府去走走,舒散舒散在宫里呆了一年的筋骨。

“阿哥到底是还小,很多事儿顾虑的不是那么周全。万岁爷就看在孩子还小,什么事儿心里都没个成算的份儿上,饶了他这次?”娴雅不待弘昼开口,已经自顾自说起来:“永璋也是个糊涂孩子,怎么才刚这时候就急着把他额娘接回王府去,不是年不是节,就连他额娘的千秋也没到。敢情儿是这会儿儿子想额娘了?”

弘昼被娴雅这番有意说给皇帝听的话给招得笑起来:“主子说话倒是有趣,这要是皇上或是微臣相见额娘的时候,只要是进了慈宁宫就能见到皇太后和母妃。若是几个阿哥想见皇额娘的时候,也只是从重华宫到了养心殿就成了,偏偏是三阿哥想要见嘉贵主儿只怕没这么便宜了。这会儿想起来了,就顾不得什么规矩礼数,一定是要到宫里把自己的额娘接到王府里才算是安心。”

“哼,朕倒是没看出他有这份孝心。一定要朕给谁治罪的话,朕看来是不是要给自己儿子下道坎儿才行”皇帝看样子是动了大气的,虽然不是平常的常服褂,而且还是一幅西洋人的打扮。但是那张盛怒的脸,看上去居然是比平时更加难看。

“阿哥孝顺不孝顺,在皇上面前既是父子也是君臣。就像是五爷到了万岁爷跟前,不止是君臣更是手足至亲,什么事儿都是要在君臣大礼下面才能成事。再说咱们家又是抱孙不抱儿的规矩,阿哥就是想要跟万岁爷说什么,碍着这个君臣大礼也是什么都不能说了。总不能说跟公主格格似的,要是这样的话万岁爷只怕更不欢喜了。”娴雅吩咐人给皇帝和弘昼端了两盏茶:“西洋人的嘎啡万岁爷喝不惯,先时就不欢悦。这会儿换了咱们自己的茶,只怕就好了。”

“听听皇后这张嘴,不说阿哥的不是。反倒是派了朕一通的不是,只说是朕这个做阿玛的不知道事儿,所以才会出了这种事儿。”皇帝啼笑皆非地喝了一口茶,一旁的弘昼忍着笑喝了口茶。在皇帝面前,看来只有皇后那拉氏是最有体面的。要是别人的话,说出这番话指不定会被皇帝怎样一顿申饬,皇后说出来皇帝不仅不生气,反而是一脸的笑意。

“谁敢说万岁爷的不是,只能是说咱们家阿哥胆子小。有事儿不敢当面跟万岁爷回,明明是一番好意,就因为不敢让万岁爷知道,做出来就让万岁爷生气。万岁爷,到底是自己的阿哥。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这可是咱们自己的儿子。要是把他推出去了,日后发生什么事儿到时候想起来今天,那可是没有后悔药吃的。”娴雅不是不明白这件事是永璋有意跟皇帝闹气,嘉妃也是糊涂。不说是绕着走还非要往里头掺和,也不想想最后吃亏的到底是谁。还不是自己的儿子出了事儿自己心疼。

“听听,朕要是真把他怎么了。别说是亲生的娘,就是这嫡母都说是朕的不是。”皇帝看着弘昼:“你是宗人府宗令,出了这种事你说怎么着”

“主子都这么说了,弘昼要是再说要严惩的话,只怕是阿玛额娘都不是心狠的,就是这个做叔叔的不知道体谅阿玛额娘的心,还要是要跟自己的侄儿过不去,岂不是弘昼为人太不应该了。”弘昼赔着一脸的笑:“倒不如让三阿哥把嘉贵主儿送回宫里去,再让三阿哥到宗人府去住段日子。好好学学规矩。”

“罚他一年的俸禄,到宗人府的大院子里头给朕关上一年。”皇帝咬着牙:“这已经是法外施恩,朕活得好好的就把他额娘往王府里接去,明知道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只有是先朝的太妃才能在年节千秋到儿子的王府去住上一两天。这除了是咒朕还能有别的什么?”

“皇上真是恨铁不成钢,做阿玛的都是这样。就是咱们阿哥还小而已。”娴雅听到皇帝这样子处置总算是放了心,要是皇帝不当着自己面前发落永璋也是犯不着去说这番话,总之也是没法子。谁叫自己顶了个皇后的名头,明知道嘉妃母子最不喜欢的人是谁,还是要自己来顶了个名头,替他们说好话。这个好话说了出去总算是给自己留了个好名声,可是领情不领情的,也就只有是看看那母子两个是不是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件好事。

“还小?”皇帝挑起眉头:“朕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先帝已经是把天下交到朕手里了。朕可是说了句什么该说不该说的话了?”

“就因为这个,您才是万岁爷啊。”娴雅笑着推推皇帝:“这天底下可着谁能去跟万岁爷相比的,就是有人也没有这个造化。”

“被你这么说,朕还真是不该发这顿脾气。”皇帝僵硬的脸部线条总算是柔和下来,看着弘昼:“罢了,就照着先前朕的话去办。别忘了好生申饬这个奴才一顿,朕可是当作没这个儿子的。”

“嗻。”弘昼打了个千儿,垂着马蹄袖退了出去。

正文第八卷情归何处第八章安安的叮咛

第八卷情归何处第八章安安的叮咛

帝后在圆明园住着,所有日常扈从的人都在园子周围的府邸里住着。弘昼换下夏朝服,穿了件极凉快的褂子进了自己跟安安素日起居的寝宫,安安歪在窗下的贵妃榻上,手里摇着团扇,闭着眼睛假寐。小宫女跪在榻旁拿着美人捶轻轻给她捶腿。

“王爷吉祥。”小宫女看到弘昼进来刚要行礼,被弘昼止住。示意不要吵醒了假寐的安安,安安还是睁开了眼睛:“王爷回来了。”

“醒了,我还打量着不要吵醒了你。”弘昼挨着安安坐下:“今儿好些,看你脸色比前两天好多了。”

“嗯,今儿是要好些。皇后叫人送来的酸梅糕还真是开胃,我中午都是多吃了半碗燕窝粥。”安安目示宫女给弘昼去拿解暑的酸梅汤:“进园子了?这么热的天也不知道找个凉快些地方坐坐,到处走也不怕受了暑气。”

“你以为我不想找个地方歪着,偏生宫里出了点事儿。永璋这个不省事的糊涂东西,不是年又不是节的,偏生就把他额娘接回了王府。这件事还能瞒得过人?幸而是我到军机处拿东西,几个人见我以后就是唧唧咕咕的说了一大通话。我只好是按下葫芦浮起瓢,不能隐瞒不报。总是要到园子里说一句。”话说到这里,弘昼忽然稀奇古怪的笑起来:“你知道我今儿在园子里看到什么了?”

“什么,把你笑得这样子。”安安看他的形容:“别是皇上要赐给你侧福晋,把你乐得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去?”

“胡说什么呢。”弘昼推了她一把:“我在园子里看见皇帝皇后两个,居然都是穿着西洋人的衣裳。尤其是皇后还是全副的洋婆子打扮,就连头发都是西洋人的卷头发。看得我谁都不认识了,要不是知道面前是帝后两个人,只怕就要出丑了。”

“真是玩心不小。”安安抿嘴笑起来:“要不咱们也玩玩这个,早上婉儿来看我也是这么说的。说是她额娘还要她也这么打扮,她担心巴勒珠尔不高兴就没这么做。我倒是想着你回来,跟你说一声。如果你答应的话,反正这些日子闲着也是闲着。总是要找些事儿来消磨时间,成天都是忙活着你们朝中的大事,我也没瞧见你忙出个什么名头来。”

“你知道今天这件事要不是皇后在旁边说情的话,只怕永璋就是被踢出了宗室里头了。不止是皇位不是他的,就连着宗室的名分都没有他的份儿。皇上是安心不要这个儿子了,皇后倒是不想这件事落在自己身上。谁叫她整好这会儿坐在皇上边上,不说上一两句总是不行的。”弘昼还算是看得清楚明白:“我看这么多年以来,她吃的亏也不少了。还是这么个好脾气,要是换了个人的话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叫人说不出口的话来。比如说,要是先头的富察氏,只怕嘉妃母子连性命都没有了。”

“她一辈子都是这么个好脾气,哪怕是自己吃点亏也还是没什么的。”安安跟着叹了口气:“只是有些人心里不知足,非要是给她过不去。你又不是不知道,打从我认识她那天开始,她从来只是要给别人痛快了就好。皇上有时候就是看着她好欺负,所以很多事儿都是叫她为难。”

“这话能够胡说的。”弘昼一下遮住安安的嘴巴:“我跟你说,这不是在咱们自己府里。你说了什么都是无碍的,这儿距离园子里这么近。说不定等会儿就有人来,皇上还说叫你有空的时候进去陪陪皇后的。”

“启禀王爷,四阿哥到了。”安安刚要说话,去拿酸梅汤的小宫女已经是端着一盏冰镇酸梅汤过来给弘昼一饮而尽以后,紧接着说道。

“我说什么。”弘昼把碗递给宫女:“到哪儿了,只有四阿哥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