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雅低垂着眼帘没说话,这件事她心里盘算过无数遍,就算不是金氏做的,也跟永璋又是撇不清的关系,金氏唯一要保护的就是这个儿子,余下的几个儿子都比不上永璋在金氏和皇帝心目中的地位。永璋毕竟是皇帝到如今除了和敬公主以外,唯一一个出生在潜邸的儿子。所以即便是皇帝对永璋的所做作为恨之入骨,很多时候还是在维护这个儿子。

“既然是心里没事儿,怎么在端起参汤那一刻手跟脸都变了颜色?”娴雅悠闲地靠在引枕上:“我还是那句话,你在我跟前说了实话我还是可以瞒着皇上,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都是这句话,绝没有半句诳语。”

“主子,若说是我做了什么总有个缘由。您想想,舒妃进宫这么多年不过是刚进宫的时候,报过一个喜讯儿,结果还没有保住。这么多年才算是有了这一个,我还用得着跟他去见怪?”金氏被娴雅伸出的手扶起来:“主子,就算是没有了永璋我还有余下的两个阿哥要管。不会为了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搭上自己和孩子的性命。”

“你说的何尝不是头头是道,只是我也不会忘了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再生下过一儿半女。偏生这时候三阿哥闯了大祸,而我跟舒妃两个人接连着有喜,任是谁心里都会犯嘀咕。我想就算真是你做了什么,也是事出有因。只是嘉主儿,有句话我不能不告诉你。这件事要是你不说,我也会有法子问出来。到时候问出来了,别说是你的贵妃这个主位,就是你跟膝下两个阿哥的位份都够呛了。这时候就算是想要保着你也不行了。”娴雅慢慢摘下手上的指套:“有什么不痛快的,你也不用瞒着我。”

“主子,你一直都说是我干的。谁能说是我干的?”金氏立在下首,看了眼娴雅漫不经心的样子,嘴角微微颤抖了一下:“奴才可是两个贵妃之一,就连纯妃都不曾被主子请来说话,奴才就越发是不会了。”

“还不预备说实话?”娴雅修剪得极其精致的手指重重扣在紫檀炕几上,刺耳的声音顿时让金氏的心颤抖了一下:“一定要我把人给叫来跟你当面对质?”

“主子。”莲子在外头听到情形不对,一下从廊下过来:“奴婢在。”

“谁叫你进来的,外面候着。”娴雅瞪了她一眼:“叫王福寿过来回话,钟粹宫和延禧宫的掌案太监还有宫女一个都不许走。”

“主子。”金氏说话的时候声音微微颤抖起来:“奴才跟主子回话,何必去叫那么多奴才过来听着?奴才宫里的掌案太监还有延禧宫的掌案太监都是远得很,也不会知道这么件事的。”

“他们不知道你必然是知道的,有什么还要我继续问吗?”娴雅抬眼瞟了她一眼:“只怕你一个人还做不了这么件事,愉妃跟你一处做了什么?”

“主子都知道了。”金氏飞快地看了皇后一眼:“既然是主子都知道了,何苦又来问奴才。奴才实在是不愿把这件事儿再往前面乱想了,这件事儿奴才错在前头,只是奴才一个人还真是如同主子说的那样,奴才做不成这么大的事儿。愉妃跟奴才两个实在是看不惯舒妃素日那副行径,仗着主子不在宫里,万岁爷待她又比我跟愉妃两人要好得多。这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去。”金氏的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滚。

“说下去。”娴雅脸色不变,只是看着眼圈通红的金氏。

“奴才跟愉妃两个人素日如何主子是知道,愉妃那张嘴是爱胡说,但是人倒是不坏。可是这个舒妃倚仗着自己在宫里的体面,而愉妃跟前的五阿哥早早就没了,奴才身边的阿哥也不争气,就是这个不能端出来说的话,被舒妃每天挂在嘴边。奴才个愉妃两个不能不懂事儿,把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拿来让主子心烦,又不能是让舒妃继续这么嚣张下去。就想着怎么让她难过一次。恰好这时候奴才宫里的掌案太监告诉奴才,舒妃有了喜。”金氏忽然停住了,用手背擦去眼泪:“主子,奴才为了这个舒妃已经是让人恨得牙齿痒痒了。只是主子,奴才不想害人的。”

正文第八卷情归何处第四十四章真相

第八卷情归何处第四十四章真相

“你跟愉妃两个怎么就用了人参了?”娴雅还真是没想到宫里还会有两个妃子居然会联手去对付另外一个妃子。而且这两个人都有些斗不过这个入宫比她们晚得多得多的小丫头,居然就敢在皇宫里贸然上演这样的闹剧。

“想着那些时候,奴才宫里还有不少旧年间放着的人参。舒妃虽说是先前有过一次,只是到底是不知道宫里的规矩,有喜的妃嫔没有太医的方子是不能擅自使用人参的,不管是谁都是一样。哪怕是主子您,就算是怀着阿哥也是一样不得滥用人参。”金氏看着娴雅的神情,心底多了一丝暖意,皇后的脸色比之于先前要平和得多,如果真要是把自己怎样的话,绝不会这样对自己。

“你们就把人参送到了延禧宫?”娴雅捏着下颌,如果这么做的话不吝于往老虎嘴里探头。毕竟就算是舒妃不知道其中的关碍,延禧宫的嬷嬷们还有掌案太监总是制动宫里的规矩,也不会让什么哦度不说就让这件事平白无故的发生了。

“奴才跟愉妃想了很久,这件事儿可不能就这么做。毕竟舒妃不傻,若是来请脉的太医略略多说一句的话,日后传到万岁爷和主子的耳朵里,奴才跟愉妃哪怕是没有这个心思也会被人说成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嘉妃看了眼娴雅:“主子,当初您在富察氏和高氏两个人的欺负之下,能够挺过来,奴才实在是佩服得紧。要是换做奴才的话,只怕早就跟他们破釜沉舟了。”

“这件事早就过去了,我也不想再提。”娴雅摆手,嘉妃在这时候提起这件事绝对是想把自己拉下水。传见嘉妃是皇帝知道的事情,上次她跟永璋母子两个在自己这儿说的话不就是被皇帝听了去,谁知道皇帝今天会不会有这个雅兴也来这么一次?如果也来这一次的话,自己还真是满身是嘴都说不清楚,到时候皇帝不去追究嘉妃的所作所为,而是来跟自己掰扯当年的事情,只怕自己也没法子说得清楚:“当年那么多人那么多事儿,谁也不能说自己做没做错,不过是自己做了什么能够问心无愧就好了。”

“主子自然是可以问心无愧,毕竟主子是哪个受委屈受得比任何人都要多的人。可是奴才跟愉妃两个都做不到,舒妃对奴才两个人做的事儿。奴才两个人一辈子都忘不掉。她说愉妃好容易有了个哥儿,谁知道还是个药罐子。吃了那么多好东西,不过是跟泼在沙滩上一样。结果是养到了那么大,还白白封了个亲王,谁知道还是没保住。”嘉妃忍不住开始抽噎:“主子,说什么奴才都是贵妃,除了主子*里奴才总是位份很高的,可是她就敢这么说奴才和愉妃,所倚仗的不就是她肚子里那个未出世的龙子?只是谁知道这个龙子生得出来生不出来,就是为了这个奴才也是容不得她。”

娴雅苦涩地一笑,舒妃就凭着自己腹中未出世的孩子居然在宫里这样子倚妖做媚,如果真是生了个阿哥还不欺到自己头上来?不过还好,先欺负了金氏和愉妃,甚至没想到平时最不会安分守己的两个人对她起了杀心:“这么说,参汤是钟粹宫做好的?”

“奴才跟愉妃两个人轮流陪着她喝,只要是她看到奴才和愉妃两个人都一起喝,心下自然是不会起疑心的,奴才不在乎将来万岁跟主子知道了会有什么处罚,就算是将奴才打发到景祺阁去,奴才也不觉得委屈,奴才做的事儿奴才绝不埋怨别人。”嘉妃站在娴雅旁边,泪水还是在眼圈里荡漾。其实她的委屈要是今天不说出的话,皇帝和皇后恐怕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娴雅看了她一眼,从衣襟上解下手帕子递给她:“把眼泪擦擦,我也没为难你。有什么说什么,这件事舒妃错在前头,只是你也有不对。既然是她做了这种坏规矩的事儿,你不好当面说她,也该叫我知道。”

“主子知道了,想着她有了身孕主子也不好难为她。”嘉妃忍不住哭出声:“再说奴才身边的永璋又出了这么档子事,说什么都是让主子颜面上过不去,奴才为了这么个儿子已经是灰头土脸,哪里还能到主子面前来说旁人的不是。”

“好了,事儿都过去了。舒妃这件事你就不用犯嘀咕了,回去跟愉妃说,就说是我说的,叫她管好自己那张嘴,不要什么话都往外头说,这件事我能压得下去是你们的福分,压不下去的话你们自己个儿收拾东西到景祺阁去,我这儿什么都管不了。倘或有什么事儿是从她那张嘴里说出去的话,你们可别怨我事先没跟你们说清楚。”娴雅盯着她的眼睛:“你好好在钟粹宫给我呆着,不许再出来惹祸。有什么事儿我自然是会叫人给你传话,你要是自己不知道惜福的话,别怪我事先没告诉你。”

嘉妃愣愣看着娴雅,一下没站稳就势跪倒在地:“主子,您这么说是不跟奴才见怪了?还是奴才这档子事儿当做没发生过?”

“这话我自己都不知道将要如何处置,这件事儿万岁爷少不得会来问我,等会儿我见了万岁爷再说。”娴雅摆摆手:“你回去好生歇着,不许再想旁的事儿。阿哥大了,翅膀硬了谁也管不了。在宫里能够管好自己就是一件很难得的事儿,你也就别想多了。”

“是,奴才记下主子的吩咐。”金氏半蹲在娴雅面前,给她磕了个头。

“罢了,你先回去吧。”娴雅摆摆手:“我这会儿也乏了,这些日子精神短的很。跟你说了这么多话,平日里一天都说不了这么多。”

“奴才告退。”金氏请了个跪安,这才退了出去。

娴雅坐在炕上,抿了一口温润的参汤,金氏跟愉妃两个还真是把舒妃給治得够呛了,先时还以为是两人妒忌舒妃有喜,所以做了这么不体面的事情,没想到居然是舒妃给自己铺了这么一条路。要是跟皇帝实话实说的话,各打五十大板算是最好的结果,可是自己不想嘉妃跟愉妃两个有事,固然是因为两个人上了年纪,再要是为了这件事失掉一辈子的体面,怎么过得去。更有一条不便被人知道的,这是一个向人示好的绝好机会。

为了永璋的事儿,嘉妃对自己多少有些怨怼。而愉妃也是刚刚失去了儿子不久,自己身边还有三个阿哥,这两个人是同命相怜,若是自己能够在这时候跟他们示好的话,以后就不会有人把这个过错算在自己跟儿子们身上。

而舒妃还年轻,若是真给她一个机会的话,只怕爬到高处以后,又得了皇帝的宠爱怜爱,将来会发生什么,就不是自己能够掌握得了的。不如这时候顺水推舟,把所有事情都推到舒妃自己身上,让她自己吞下这个苦果。

至于嘉妃跟愉妃两个绝对不会在知道自己怎么发落她以后,根本就不会再把这件事翻出来。到时候就是坐实了舒妃自己不懂事,担心腹中这个阿哥养不住,所以才会是叫太医日日预备参汤,甚至还要让嘉妃和愉妃两个人陪着她一起喝,这可是人人都见到都知道的事情。

舒妃会是个什么结果就不是别人能够知道的,自己也不愿妄自揣测皇帝会怎么发落她。只是有一点是可以绝对放心的,皇帝若是知道这件事是她自己胡作非为的话,绝不会还有两分好的心思。皇帝盼望着有个小格格小阿哥在膝下承欢,也是很久以来的心思。皇帝待舒妃也是不赖,可是这样子不知道自己尊重自己的话,不知道保全自己,那么皇帝必然是不会保全了她。

“谁在外头?”娴雅自行穿了鞋子下炕,套上了护甲在炕桌上扣了两下。

“主子,奴才在外头伺候。”莲子轻轻推开寝宫的门,福了一福:“主子有什么要吩咐奴才的?”

“陪我出去走走,在屋子里坐得久了有些闷得慌。”娴雅任由她给自己披上一件明黄色的氅衣:“这些时候皇太后可是会回来?”

“奴才听说,皇太后在碧云寺住得有些腻味。说是成日家都是暮鼓晨钟的没意思,只怕是咱们公主大婚之前就会回宫。主子可是这么想的?”莲子看皇后脸色祥和,绝对是有件事要说:“主子,皇太后回来还是住在长春仙馆,您就别操心了。”

“我哪是操心这个,而是想着这些日子没见着皇太后心里怪想念的。尤其是我自己的额娘去了以后,益发是想着这么多年幸而是皇太后就像是额娘一样宠着我,疼着我。拿我当做自己的女孩子看待,谁要是不能好生孝顺自己的额娘真是罪过。”

娴雅隐隐看见不远处闪过的明黄色身影,皇帝来了。这正是自己所期待的,只要是皇帝来就能继续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了。

正文第八卷情归何处第四十五章东珠

第八卷情归何处第四十五章东珠

“万岁爷吉祥。”娴雅还没回过心神,莲子看到皇帝过来赶紧请了个蹲安。

“嗯。”皇帝摆摆手,娴雅赶紧福了一福:“万岁爷吉祥。”

“金氏走了?”皇帝似乎想起什么事情:“你一个人在这儿,难道是方才跟你说了什么?”

“是。”娴雅看看莲子和皇帝身后的太监宫女们,几个人都见状已经明白,纷纷请过安以后往皇帝身边退了出去。

“走,朕跟你往前头走走。”皇帝携着娴雅的手慢慢往前走:“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别闷在心里。身子刚好些,要是为这件事有个什么只怕还没人担得起这个沉重。”

“有件事不知道怎么跟万岁爷回,倒不是担心自己身子受不得。只是觉得皇上为这件事动了大气不值当,才不晓得要怎么说”娴雅刻意迟疑了一下,或沉或浮亦或是这以后在宫里究竟是位居人上,还是一辈子都仿佛在景祺阁那种不是冷宫的冷宫,只是单凭自己接下来的这几句话就足够了。

“你说,朕要的就是你的实话。”弘历携着她的手慢慢往不远处的福海旁边,柔软的柳枝在萧瑟的寒风中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昨儿太医跟延禧宫的掌案太监,不是都说嘉妃跟着愉妃两个常常延禧宫走的。我特意找了人细细问了,也让嘉妃来问了话。没想到问出来的事儿还真是叫人大吃一惊,这件事虽然是嘉妃跟愉妃两个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的人,糊涂的了不得。明知道舒妃年轻不懂事,哪怕是先头小产过一次,好容易这回有了就要好生护卫着。就是见天要人拿着人参来养着,嘉妃跟愉妃两个知道这件事,只是又不能说她。到底是万岁爷的龙子要紧,偏偏就是这两个一片好心的人闹得如今这样。”娴雅缓缓地却是字字清晰地说道。

“舒妃自己要喝人参汤?”皇帝看着娴雅:“金氏跟愉妃两个在宫里住了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宫里的规矩,没有朕的允准和太医的方子是不得滥用的?”

“所以才说这两个人糊涂得紧,一面要护着舒妃肚子里没出世的阿哥,一面又要担待着要是舒妃稍有不慎的话,两个年纪大的主子也要有个担待。”娴雅看了皇帝一眼:“就算是愉妃不知道轻重缓急,嘉妃也应该知道。愉妃当初有了五阿哥的时候,到底是年纪轻不知道别的事儿。嘉妃可是生育了好几个阿哥的人,难道也不知道,单单就是为了这个也不能这样子。那有个袖手旁观的。”

皇帝手指缠住旁边的一枝柳枝,居然是用力一扯就扯了下来:“糊涂东西。”

娴雅看出皇帝心底的恼火,这个糊涂东西不知道是说了嘉妃和愉妃两个,还是说的舒妃。不过还是不要插嘴来得好,谁知道皇帝究竟是在埋怨谁,况且舒妃刚刚小产了一次,如果皇帝一心维护她的话,只怕自己会碰了一鼻子灰。

“嘉妃跟愉妃两个人糊涂得紧,知道她有了身孕有事做这么多不和规矩的事情,说什么都要劝阻她,这下子好了,参汤喝了不少,结果阿哥也没有保住。”皇帝扔掉手里已经成了好几段的柳枝:“叫太医好生看着,不许再出岔子。好好的,一个阿哥就这么没了。你是为了事儿呕的气,其中还有永璋的份儿。朕看在嘉妃是为了将功折罪的份上,愉妃也是想要好好当差,朕就不问她的罪过,若是以后还这么糊涂的话,朕绝对饶不了她。”

“是,过会儿我就去看看舒妃去。只怕自己还是不知情,窝在自己个儿的宫里委屈得了不得。”娴雅淡然一笑,要的就是这个结果。皇帝只要是不跟嘉妃和愉妃为难,说明舒妃在皇帝心里不过了了。要是没有相隔了这么多年的怀孕,就算是一宫主位的妃子也不过是个吃着妃子月例的女人。

“看她做什么,叫她自己好生养着。自己不知道的事儿,也不知道找个人问问。好好的一个阿哥,就是为着她不懂事,看看…”皇帝话没有说完,里面充满了惋惜。不过这个惋惜里面还有说不出的恼怒,只是因为舒妃的不懂事,害得好不容易才有的小阿哥就这么没了。

“皇阿玛吉祥,额娘吉祥。”刚刚还在说话,不防和馨微微腆着肚子从杏花春馆过来。

“这么大月份了,还在到处走?”娴雅笑起来:“才听人说,今儿拉旺多尔济要进宫来进酒桌。格格,过两日就该出阁了。额娘这回可是要真的把你交出去了。”

“我出阁了还是要住在宫里的。”和馨抿嘴笑道:“皇父,您不是说要是个阿哥的话就让我带到蒙古去,若是个格格就留在您跟额娘身边。这件事可是有的?”

“君无戏言,你四哥打小就知道这句话。你都这么大了,还在问皇父,是不是把你宠坏了?”皇帝笑着对娴雅道:“早知道是这样的话,从小就要把她也送到阿哥所去。这么多的阿哥公主,唯独和馨就是被朕和皇太后宠着,再加上你这个额娘处处护着。今儿才知道,这么宠着就是印着了今天。”

“谁叫我是皇父跟额娘身边最小的女儿。”和馨拽住母亲的衣袖,笑嘻嘻地还跟从前在母亲身边吵着要吃各色零嘴一样:“要是没有永玧,我就是皇父跟额娘最小的格格。”

“你瞧瞧,自从你回来以后。佳佳都说太太天天都是围着姨姨转,都不管她了。真不知道谁是格格谁是公主了。”娴雅笑着朝皇帝说道:“佳佳从前不是跟着我到处走,就算是婉儿进宫都不要额娘,只是知道要太太。”

“朕才刚再说,这些时候都没见到佳佳。”弘历也喜欢那个小外孙女:“佳佳倒是跟这个姨姨最像,娇纵得不行。”

“婉儿说了,这要是日后被阿玛额娘娇纵得不行,就不管了。只要是留在宫里好了,要不然接回去以后只怕跟两个哥哥一样,吵吵嚷嚷着要骑马了。”娴雅看着和馨:“你记得不记得,从小你在承乾宫的时候,你大姐和四哥都会说满语和蒙语,你那时候还小得很,能够说的满语还少得很,你姐姐就说你不会说满语和蒙语,你说你不嫁个蒙古人,不要学蒙语。现在的蒙语只怕比谁都要说得好了。”

和馨微微扭捏了一下,双颊红红的看着皇帝:“皇父,要是以后我都住在蒙古的话,您跟额娘要去看我的。”

“皇父说什么都舍不得把你扔在蒙古,拉旺多尔济虽说是蒙古都统,皇父也不要他待在那边。永瑜身边需要人帮衬着,巴勒珠尔还有拉旺多尔济都不错。虽然是永珑永玧也渐次长大了,朕不想皇子在一起。”弘历说这话的时候有一丝犹豫,似乎帝王心术还是不能用在儿女亲情上。尤其是面前站着的是跟随自己很多年的妻子和女儿,而且这个女人还是口中所说的儿子们的生母。

“圣祖晚年殷鉴不远,朕身边这几个阿哥不管是有出息还是没出息,都不能再出岔子。”皇帝看着和馨:“格格,你说阿玛这话对是不对?”

“阿玛圣明,女儿跟额娘一样不敢妄参朝政,况且皇父口中的阿哥们,不是女儿的哥哥就是兄弟,不论是向着谁都不行。只有跟额娘在一处,额娘是所有阿哥们的嫡母,女儿就是姐妹们。”和馨抿嘴一笑,捋了捋衣襟上带着一串碧玺十八子。

“嗯,这个水色不赖。”娴雅一眼瞥见女儿戴着的红碧玺:“这个佛头翡翠也错,这些时候想要看到这么好的东西倒是不多。额娘先时还在想着,这些日子还真是要给你弄些这样的东西戴着。人说有孕在身的人,都是要戴着这些东西。能够定神定心,你又是个不省心不省事的,这可是怎么好?”

“前些时候不是关外有进贡的东珠手钏到了园子里,朕还没工夫叫人拿出来,你看着要是好的话,就给五丫头拿一串给她。头等东珠五丫头不能用,看看二等里头有没有好的。等她大婚的时候,朝珠除了常用的蜜蜡和珊瑚以外,给她一串二等东珠的。省得以后又说是对她不及对和婉好了。”皇帝说话的时候刻意看了眼立在一旁的母女两个。

“东珠还是不要给五丫头了,万岁爷要是看着什么好,赏她玩就是了。”娴雅笑笑:“虽说是万岁爷宠女儿,只是东珠到底不是她一个公主所能僭用的。旁人知道的还好,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都忘了规矩,连这点事儿都不知道。”

“阿玛,您就算是疼女儿也不能给我用这个东珠呢。虽说是二等的,也是东珠。”和馨马上意识到这是母亲在竭力维护自己,要是自己不赶紧推辞的话,日后会对自己跟拉旺多尔济闯下多大的祸事,东珠是除了帝后跟皇太后能够用以外,谁也不许擅用的贡品。哪怕自己是刚晋封的固伦公主,跟姐姐一样特旨晋封的固伦公主也不能例外。

正文第八卷情归何处第四十六章民间亲情

第八卷情归何处第四十六章民间亲情

弘历笑起来:“你们母女两个也太小心了,一个是皇后一个是固伦公主,在朕跟前都是这样子小心翼翼。要是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朕这个做丈夫做父亲的,是在有意试探你们。”

“皇父自然是不会有意试探,是从心里给女儿的体面。”和馨领悟到母亲没有说出来的话,精明能干的她绝不会在这件事上犯糊涂。如今自己不再是一个人,后面有拉旺多尔济跟未出世的孩子:“没有哪个公主有东珠朝珠,就是姐姐也没有。我可不想人说五公主没规矩,依仗着皇父额娘宠爱,有点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你还知道天高地厚呢?”皇帝笑起来:“从你懂事开始,做过多少叫人看上去都是没有天高地厚的事情。你下嫁以后,谁说拉旺多尔济一样护着你。只是到底是做了人家的媳妇,有什么就不跟在宫里一样了。自己要知道什么事儿该做,什么事儿不该做。不要叫人说阿玛额娘没教好你这个公主。”

“是,和馨谨记皇父教诲。”渐渐长大以后,和馨也跟同胞兄姐一样不再叫皇阿玛,多数时候都是叫皇父,皇帝有时候都觉得不习惯。和馨是从小就在自己身边长大,谁都知道和馨是帝后身边最得宠的公主,只要是进贡来的好东西都是她先挑,别人能够拿到手里的东西多半都是她挑剩下的。

“格格,皇父说的话你都记下了?”娴雅抚摸着女儿隆起的腹部:“皇父跟额娘能够像今儿这样跟你说话的日子可是屈指可数,以后就是进宫来了也要有固伦公主的样子。拉旺多尔济可是蒙古世家,多尔济的祖母是圣祖朝的纯悫公主,还有额驸策楞可都是出了名的妥当的人。前面也是咱们爱新觉罗家的公主,你这个公主去了可不能没规矩。”

“额娘,您这话都说了好多遍了。”和馨忍不住嘟起嘴:“我不过是在宫里,阿玛额娘面前撒娇,要是阿玛跟额娘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多尔济,我可是真不知道规矩礼数。”

帝后两个人都忍不住笑起来,弘历更是笑得脸都红了:“这个傻丫头,遇到丁点事儿就急了。这不行,以后有什么可不兴这样。”

“是。”和馨这才知道是父母在跟自己开玩笑,正预备说什么一下看到皇父身边的大总管王庆匆匆跑来:“奴才给万岁爷,主子娘娘请安。”

“嗯。”皇帝板起脸:“怎么了?”

“奴才有事跟万岁爷回。”王庆看了眼皇帝,娴雅会意:“万岁爷,我带着馨儿到后面走走。”

“等会儿叫馨儿到咱们那儿用晚膳,朕还有话跟她说。”皇帝点点头,娴雅带着女儿离开了福海边。

“额娘。”和馨跟着母亲到了天地一家春的寝宫,帝后寝宫绝对是整个圆明园里面最精致华丽的地方。

“坐下说话,这儿又没外人。你在额娘跟前益发是没有那么多礼数可讲。”娴雅拉着女儿进了寝宫里面的暖阁,和馨看着母亲忙进忙出的样子,眼角忽然湿了。

“来,这是叫人新做好的,你最喜欢吃的零嘴。”娴雅拿出掐丝珐琅的食盒,这些事都不用宫女插手来做,显然接下来要说的话也不想让外人听见。

“额娘,还是您这儿的糖莲子最好吃。”和馨接连吃了好几个,满嘴都是甜腻的糖渣:“我在大姐那儿吃的东西,就是金橘好吃。姐姐喜欢吃酸得了不得的东西,您这儿不管是酸的还是甜的都有。”

“额娘这儿什么都有,你姐姐喜欢吃酸掉牙的东西,你就喜欢这些甜的了不得的东西。为了让你们两个在额娘这儿总能吃到自己喜欢的零食,就是你哥哥兄弟们在额娘这儿也都有自己爱吃的东西。”娴雅笑笑:“等你们都大了,额娘就老了。以后啊,又有了佳佳和你的格格在额娘面前。”

“额娘,我知道您喜欢酸酸甜甜的零嘴,我跟姐姐就是两个极端。”和馨听母亲说这些,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额娘,有件事儿我想问问您。担心您又要生气,还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是不是要问额娘,前些时候你四哥那儿的事?”娴雅牵着女儿的手在炕上坐下:“那件事,额娘只要是一想起来就觉得对不住你四哥,要是额娘当初不是执意要让你四哥跟她成亲的话,也就不会有后来这么多叫人难受的事情。这些时候你四哥脸色都是阴沉着,额娘看着心里难受。”

“其实这又不是额娘的不是,四哥看上了佟曦澜,是早就有了事儿。只是佟曦澜自己没这个福气,从当初的什么德枢到后来的三阿哥,在四哥身上她从来没用过心。”和馨停顿了一会儿:“额娘您知道吗,当初倩儿生了阿哥以后,四哥曾经想过要把阿哥养在佟曦澜身边,这是全心为了佟曦澜着想。可是佟曦澜不仅不感激四哥一片好心,还跟四哥说不要抚养别人的孩子,一定要自己生个孩子。四哥什么都没说,阿哥自然也没有养在她身边。四哥没有不为她着想,是她自己把四哥早就丢开了。”

娴雅听到女儿说出的话,一句佟曦澜要抚养自己的孩子,顿时想到了自己当初在皇帝身边说的话。那时候自己也想要自己的孩子,明知道和婉就是自己的女儿,还是不能说出来。后来就接连永瑜他们,不知道佟曦澜说这话是为了什么。只是还是可以看出来那时候佟曦澜是想要跟永瑜好好过日子的,既然是想要好好过日子,怎么又要在后头跟永璋纠葛不清?

“我倒是听说佟曦澜跟姐姐好得很,当时倩儿生了阿哥以后,我去重华宫看四哥。四哥让我看看阿哥,我看四哥看佟曦澜的眼神,想着要是佟曦澜辜负了四哥真是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和馨看了母亲一眼:“额娘,四哥那个性子跟皇父是不一样的。能够让四哥一忍再忍,最后还在您跟前跟她求情,做了这么多佟曦澜都没有跟四哥好好过日子,这算不算佟曦澜最失策的一件事?”

娴雅半晌不语,只是定神看了女儿一眼。转过脸叹了口气:“人心不可测,佟家出了两位皇后一位皇贵妃,不可不说是佟家的荣光。佟曦澜进宫也是想要再给早已败落的娘家添加一份荣耀,这份荣耀对于她来说简直是唾手可得。可是她还是没有做到自己想要做到的那一步。”

“额娘,在这皇宫里您住了这么多年,是不是早已习惯了宫里的日子?我从蒙古回来,说什么都是过不惯宫里的日子了。皇宫里处处都是礼数和规矩,还好我有阿玛跟额娘宠着,倒也不觉得什么。可是佟曦澜就过不惯宫里的日子,她不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也不知道谁对她真的好,而谁是想要一时之快而置他于不顾,所以她辜负了四哥也不能再有任何自己想要的荣耀的机会。”和馨好像在瞬间长大了很多,尤其是从蒙古回来以后,娴雅就觉得这个女儿跟从前绝对是不一样了。

“馨儿,额娘有时候都不觉得你不是从前额娘身边那个娇生惯养的格格了。”娴雅微微一笑,和馨从小就被皇帝跟皇太后捧在掌心里。宫中的规矩和礼仪对别人来说绝对是如临大敌,就是和婉这样熟读各种规矩的公主有时候都是要小心翼翼。只是和馨却是大不一样,不仅不好好学规矩,而且有时候还会做出很多出人意表的事情。

唯独有一点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就是哪怕不学规矩不懂礼仪,和馨也没有给帝后两人丢过脸,甚至让很多不知内情的人觉得这个娇惯的五公主,绝对是懂规矩的。

“额娘,以前我跟您一样,都觉得很多事儿就是照着咱们宫里的规矩,这就是应该做的事情。可是额娘,外面不是像咱们这样过日子的。就是王府里也不是这样,所以姐姐才想要去蒙古住些日子。我想若是在外头,只怕四哥跟佟曦澜就不会这样了。毕竟两个人从没有好好说过话,有哪个夫妻不是天天吵闹呢?可就是这样吵闹也没关系,吵闹完了就好了。”和馨有些喜不自胜的样子,毕竟自己也会有这样的生活,而且不是太远。就算是固伦公主跟额驸也是一样,出了皇宫就是平常人了。

“是么?”这样的生活对于娴雅从来就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民间的夫妻是可以吵架的,只是在宫里就不行了。”

“可不是,从小我就看着额娘跟阿玛的相处,觉得也就应该是这样。”和馨抿嘴一笑,母亲很早就是选秀入宫的上三旗秀女,或许这一辈子就是应该这样过下去。

“额娘跟你不一样,你是皇家的女儿,额娘是皇家的媳妇儿。还是你皇玛法选定的皇子侧福晋,从十三岁开始就跟着你阿玛了。那时候额娘好小,什么都不懂。只是知道自己要遵循皇家的规矩,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就行了。”娴雅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去羡慕女儿说的那种可望不可即的生活了,好像这种事不该是自己这个作为皇宫中女人应该想得事情。

正文第八卷情归何处第四十七章兄妹情深

第八卷情归何处第四十七章兄妹情深

“公主吉祥。”永瑜身边的贴身太监给和馨打了个千儿:“奴才给公主请安,阿哥吩咐奴才给公主请安,若是公主有空儿的话,阿哥在杏花春馆外候着公主。”

“嗯。”和馨刚刚昼寝起来,要是别的公主遇着大婚下嫁这样的事儿,一定是忙着火上房一样了。可是自己没有那么多事情,也不用担心未来的额驸是不是会对自己不好。拉旺多尔济要不是那么好,说什么都不会一心要跟他白首偕老了。

伺候和馨起居的宫女拿过一件淡红色的袍子给和馨披上:“格格,您这是?”

“出去走走,别跟着了。小禄子,前面带路。”和馨步履稳稳的跟在小禄子后面,几个宫女没敢跟得太紧,只是小心翼翼地紧随其后。皇后早就有过吩咐,五公主有孕在身,时时刻刻身边都不许离了人。

“四哥吉祥。”刚到了外头的藤萝架下面,永瑜一身天青色的常服褂子外罩着同色的巴图鲁背心,看上去就是一个天潢贵胄的王爷。尤其是帽檐上的红宝石帽正越发是显得他眉清目秀,这个比自己年长了不到三岁的哥哥原来这么帅气。

“吉祥吉祥。”永瑜挥退了身边的宫女太监:“你就这么着伶伶俐俐的出来,要是招了风我可是担当不起这个罪责。只怕额娘也要埋怨我好久。”

“我又不是美人灯,风吹吹就坏了。”和馨笑着在早就预备好的亭子里坐下:“四哥,您急着找我过来,有什么要紧事儿?”

“过两天就要大婚了,怎么还是跟个孩子似的。”永瑜在她对面坐下:“这上面都是你喜欢吃的,不过是我那儿的小厨房依葫芦画瓢做的,不如额娘那儿的好。要是不好吃也只好凑合了。”

“四哥这么说的话,我还真是要试试。”和馨笑着拿起一枚金牙叉叉起一块杏仁酥放进嘴里,咀嚼了记下抿嘴一笑:“还真是不错呢,跟姐姐家的厨子像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

“就你这张嘴吃得出来,我都不知道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徒弟。上次要不是大姐说出来,我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永瑜笑着端起一碗核桃酪给她:“我就说你是从小被额娘宠坏了,我吃了也不少都不知道有什么讲究。”

“四哥是要跟在皇父后头办差事的人,哪能天天跟我们一样光知道吃零嘴呢。”和馨眉毛一挑:“四哥,您成日家这么忙,哪有空来跟我吃零嘴说闲话?有什么事儿要嘱咐我,就直说吧。”

“嗯,这些事儿都是瞒不过你去。”永瑜也不瞒她,自己用牙叉叉起一枚金丝蜜梨慢慢咀嚼着:“馨儿,有件事四哥只能跟你说。大姐那儿我也是可以信得过的,只是这件事有些不合规矩,大姐又不能离京,我想着你要跟多尔济回蒙古一趟,一路上要是有空的话,帮我去找个人。”

“佟曦澜?”和馨吃了一粒贵妃杨梅:“是不是啊,四哥?”

“我就说这世上的事儿,没有能够瞒得过你的。”永瑜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转瞬即逝:“我跟额娘求过恩典,皇父知道了把我一顿好说。其实她有今天全是我害的,要不是我冷落了她也不会出后面那么多事儿了。”

和馨也不用牙叉了,只是用手再次拈起一粒杨梅慢慢吃。好容易吐出一枚杨梅核,当的一声掉在金漱盂里头:“四哥,你对她的心思,她知道吗?如果不知道的话,你做的这么多事情她压根就不会心存感激,甚至还会觉得这些事不是你做的。而是别人做的。”

“永璋会那么做吗?事情出来以后,永璋想得全都是怎么保全他自己,哪里还能想到别人如何。”永瑜气得把手里的茶盅重重搁在石几上:“他做的事情没有一件事是拿得出手的。”

和馨眼皮也不抬,只是慢慢吃着东西。没想到,重华宫小厨房的手艺还真是跟额娘宫里的厨子手艺能够不分伯仲。永瑜脸上的神情没有一点逃过了她的眼睛,四哥居然还是个情种,只是这个所谓的女人却是佟曦澜。佟曦澜的所作所为真是不值得四哥这么对她。

“哥,她值得你这么对她么?”和馨放下手里的吃食:“自打你跟她大婚以后,出了多少事儿。我跟六哥他们一起跟着阿玛额娘出宫南巡,她在御舟上克扣阿哥公主的膳食,这要是放在历朝历代都是死罪一条,额娘为了你一句都没有追究。可是佟曦澜没有丝毫的收敛,总是把额娘的宽容和四哥的宠爱当做是理所当然,紧接着又是做了这么件叫人说不出口的事儿,哥难道你还要护着她?”

“馨儿,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永瑜迟疑了一下,核心说的是事情不是不知道。但是知道佟曦澜被皇父处置的消息,依旧是心存不忍。额娘说自己是软弱可欺,可是不是这样的。别人犯了事儿都能轻易处置,可是佟曦澜不行。

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所做的一切事情就是为了让她能有一条活路。跟她不做夫妻,至少不用死就是最要紧的事情。皇父跟额娘那儿说什么都没用,皇父甚至说她已经死了。可是很多人都看见过浣衣局打发她出去的囚车,既然是如此就只能让和馨帮忙找她,不是要救她回来,只是给她些银钱让她安度余生也是好的。

“四哥我只能说是尽力而为,至于找得到找不到我就真是没法子了。”和馨叹了口气:“哥,你对她这样子,把倩儿置于何地?”

“他们两个人是不一样的。”永瑜喝了口茶,看着和馨眼波流动的眸子:“以前我老是觉得你还小,看来真是不小了。”

“我都要出阁了,还小得了吗?”和馨乜斜着眼看向永瑜:“四哥,若是一切都能重新来一次的话,你还会选佟曦澜做嫡福晋吗?”

“不会。”永瑜冷然道:“早知道是这样的情形,我不会选她做嫡福晋。不一定要她跟我齐心,至少心里不能有太多的疙疙瘩瘩。谁也没见过大婚才多少日子就闹别扭的皇子和福晋,为了这件事不止是让额娘心烦,就是皇父心里也不好受。我颜面受损不值紧要,让皇父跟额娘心烦,就是做儿子最大的不孝。”

“既然是这样,四哥做什么还要给她在皇父和额娘跟前求情,又是要我巴巴的出去找她?”和馨还真是闹不懂四哥的脑子里究竟是在想什么:“既然是不会娶她又何必跟这样子待她?”

“馨儿,要我不是皇子只是个平平常常的农夫,我自然是能娶了她,然后用一辈子把她的心扭回到我身上。可惜我不是,我是皇子是额娘所有的希望。不能因为我在乎或是不在乎一个女人就把她宠上了天。这是天底下最不智的事情,爱之欲之生,恶之欲之死?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不是皇父跟额娘的阿哥。”永瑜弹了弹手中的茶盏:“咱们生在皇家,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样,做事不合规矩的。”

和馨看着永瑜淡然的神情,忽然眼角湿湿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时候以来每每只要是跟在母亲或者是兄弟姐妹间相处的话,常常会有泪水不由自主涌上眼角的举动。真是没出息,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因此而笑话自己。

“四哥,你今儿跟我说的话我一个字儿都不会说出去。不管是谁面前都不会。”和馨想了想:“我帮你去找佟曦澜,找到了我什么都不说,只是叫人给一笔钱让她这一辈子安安稳稳过下去。别的都不用叫她知道。”

永瑜重重点头:“真是这样的话,四哥真不知该怎么谢你。”

“哥,我想我就是找到了那个要让我这一辈都跟他纠葛不清的人了,要不我也不会不顾规矩,做这么多叫皇父和额娘头疼的事情来。哥,是不是我也做错了?”和馨看着永瑜:“大姐呢?”

“这是福分,四哥没有这个福分。就是有我也不要,我要不起这个。”永瑜看着在寒风中颤抖不已的枝条:“皇父跟额娘也或者是最像天家夫妇的人,也只有想皇父和额娘这样掩饰住心中所有的情愫才算是爱新觉罗家的人。”

和馨吐吐舌头:“这话也只有四哥才会是文绉绉的说出来,要是换了别人的话,我才不信呢。”

“馨儿,有时候我觉得咱们生在皇家真是一件大不幸,不过幸好我们有额娘。”永瑜想起这些时候母亲常常叫人传自己到宫里的事情来,不会有哪个母亲会全心替自己打算到这个地步:“额娘做的事情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所以这么多年皇父对额娘能始终恩宠不衰。只是我遇不上这样一个人罢了。”

和馨这才明白,四哥跟倩儿固然是恩爱异常,只是这样的恩爱跟他心底所要的那个人是不一样的,要不也不会再佟曦澜错了这么多以后,四哥还是会全心的维护她,甚至是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时候,还是一样要对她好。

正文第八卷情归何处第四十八章同胞骨肉

第八卷情归何处第四十八章同胞骨肉

“姐,你今儿怎么有空进来?”和馨跟永瑜一面说笑一面出了凉亭,和婉扶着宫女的肩站在杏花春馆门口,笑吟吟地看着两人。

“还不是想来看看你,哪知道刚进来就听见人说四阿哥跟格格在亭子里说话喝茶,我想着等等就回来了。哪知道等了这么久。”和婉看着永瑜:“今儿难得阿哥过来,我等会儿就叫人去把永珑永玧两个也叫了来,咱们就在杏花春馆聚聚,要是过两日等馨儿出宫了,只怕就找不着这么好的机会了。”

“要是想要聚聚就不在宫里也不在园子里,索性到了姐姐府上去,岂不是更自在?”永瑜笑着跟姐妹两个往前走。

“姐,佳佳呢?额娘可是时时都惦念着她,还说佳佳比咱们这些做女儿都可疼。”和馨跟兄姐在殿内坐下,看着人把熏笼烧得暖融融的:“姐,佳佳回家以后住得惯住不惯?”

“快别说这话,跟着我回家以后就开始叨叨,说是家里没有太太跟玛法这儿好。我家里能跟园子里还有宫里比么?”和婉忍不住抱怨:“这还算是好的,只说哥哥没有舅舅家的弟弟好呢,都不跟她玩。两个臭小子最近刚学会骑马,怎么会乐意待在家里。还不是跟着他阿玛去了外头遛马,我想见见都不容易。”

“这话倒是的,佳佳跟在额娘后头不管是往哪儿走,小丫头总是跟着。”永瑜笑道:“皇父从前可是不跟我们这些做儿女的说笑,最了不得的就是馨儿。只是这个佳佳就是了不得了,皇父好几次带着她去看着大臣们请安诏对,膝下的阿哥公主没有一个是这么着过来的。”

“好像不止我的佳佳,就是你们家的大阿哥都是在额娘身边养着。倩儿见了我还说呢,这么久都没见过儿子,要是再这么下去不知道还能认得出认不出这个儿子。”和婉笑起来:“那么大个肚子,只怕是比馨儿大了好多。说不准又是个阿哥的,这下可就是额娘那儿热闹了,只怕皇父还要说这可是比自己的阿哥公主还要多得多。”

“姐,你还少说了一个。要是这一个是个格格,只怕也要送到宫里来。”和馨不知什么时候又要人拿了两大锦盒的零食上来,自己掀开其中一个盒子拿出两个蜜饯玫瑰咬着。嘴里还在含糊不清的说话,和婉实在是忍不住了,笑得把嘴里喝的一口茶给喷了出来:“听听,自己知羞不知羞,这可是当着我跟你四哥的面说了笑了都不妨事,要是被人听见一定会笑话你的。说是五公主简直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还说不知道天高地厚呢,那天皇父也这么说我。”和馨满不在乎地吃了一嘴的零食,转脸看着和婉:“额娘听见也没说我什么,怎么别人听见就要说我的不是了?”

“因为你是公主,在外人看来宫里的阿哥公主就是应该跟外头人不一样。”和婉叹了口气,这些年早已习惯了外人眼光中好像是天外来客一样的金枝玉叶,只是没人会懂得其实皇家也是有亲情的,甚至这种亲情比外头人看得还要重,重到没人能够理解。

“阿哥公主也是人,难道皇父跟额娘就不是了?”和馨擦擦嘴角:“这话要是被人听见就说是我大不敬了,姐姐和四哥都是要替我兜着点。“

“替你兜着的事儿还少了?”永瑜笑起来:“我可是要跟拉旺多尔济嘱咐一声,若是日后受了你的欺负就到皇父跟前告御状去,我们这儿可是坐视不顾的。谁还敢说你的不是?”

“四哥这话明摆着就是说我呢,我什么时候欺负人了?”和馨不服气地瞥了兄姐两人一眼:“难道姐姐欺负额驸还少了?不过是我们不说罢了,要是说出去的话恐怕还有人笑话姐姐呢。”

“听听这张嘴,可是什么时候都不肯吃亏的。”和婉笑得脸都红了,看了眼永瑜:“你跟我说的事儿可是真的?”

“难道我还敢隐瞒姐姐不成?”永瑜点头:“这件事说起来可大可小,尤其是关乎到家里人的名声,那几个阿哥又是一家子的弟兄,若是被皇父知道的话,恐怕就会龙颜震怒。谁来收场?为了永璋的事儿,额娘已经是好话说了一大车才算是面上的风平浪静,我不想再叫额娘为难。这么多年一直都是额娘在后面看着,宫里的事情多半都是额娘在担待着。”

和婉摆摆手:“很多事儿咱们知道,外头人不知道。再说我们都是额娘生的,时时处处向着额娘也是人之常情。可是很多人都觉得皇额娘恩宠太过,会让很多新进的妃嫔担心自己没有了圣宠要如何自处。这样的话,你就很危险。额娘安安稳稳待在宫里,那么你就是高枕无忧的。”

“姐,我们不谈这件事好么?”永瑜淡然而又冷静地看着姐妹两个,停顿了一下:“方才我还跟馨儿说,倘若我不是皇子的话,很多事情就不是如今这样模样。至少我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一点不管是拿什么来换都是换不了的,可是做不到,从我们降临人世就是皇家子嗣,而且我还是额娘膝下最年长的阿哥,势必要比永珑永玧承担更多的事情。”

“大姐,四哥。”永珑和永玧也都到了外头,依照着常礼两人请了个双安。

“来得真快,我还说要是晚了就叫人去找你们去。”和婉笑着把两个人拉到和馨身边:“今儿可是事先没说好的,我来看和馨。哪知道四阿哥也在这儿,索性就把你们都找来。咱们几个好好聚聚,可没有一个外人。”

“我听说要给六哥选福晋了?”和馨朝和婉笑道:“扭捏得像个女孩子,若是额娘给你选了个厉害的福晋,我看你们两谁厉害。”

“姐,你也不管管馨儿这张嘴。”永珑跟和馨是龙凤双胞胎的孪生兄妹,本来一母所生的就要比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亲近得多,何况是孪生兄妹,更是亲近异常:“我就看着未来的额驸怎么受得了你这张嘴。”

“你别管我,我就巴望着你娶个厉害的福晋,以后阿哥府里天天都是河东狮吼才好。”和馨忍不住大笑起来,吃在嘴里的东西也顿时喷了出来。这样子逗得和婉跟永瑜再也忍不住了,笑得前仰后合。

兄弟之间固然是和睦,但是永瑜因为身份所关,在兄弟面前总是不能言笑自若。这就是所谓的皇家子弟中必须学会的生存技能,好像是父亲不能抱儿子只能抱孙子一样,是皇家特有的体面。不过今天在兄弟姊妹中似乎不需要这样的体面,只要是遇到永珑跟和馨在一处,一定是笑料百出的。

“我才懒得管你,我替拉旺多尔济着急。”永珑抿嘴一笑,转脸看着永玧:“小九,你不是有事儿要跟你五姐说的,这会儿光顾着吃东西,什么都忘了?”

“我才没忘。”永玧擦了擦嘴角:“五姐,你要是到了蒙古的话,那边要是真有意思就跟我写封信。我跟你一起去,大姐去的时候我还小,要是能够早些知道的话,肯定会跟大姐一起去的。”

“你最好别说这话,你要是说了这些话,等会儿被额娘知道了只怕你就没法交代了。然后皇父虎着脸说你没规矩,罚你抄书写大字你就糊涂了。”和馨捂嘴笑起来:“我就说咱们这几个人里头,就连五叔家的都算上。唯独你的字儿最不像话,也难怪皇父每次为了这个发火。喜爱车可别这样了,你学不会永瑆还学不会六哥?”

“四哥,和馨又在拐着弯骂我呢。”永珑忍不住抱怨起来:“小九就是这样被他教坏的,只要是能够挤兑我的时候,一定就忘不了拉上我作掩护。”

永瑜忍不住笑起来:“你们两个从小就是这样,我都看得乏了。以后啊,我看你们见不着的时候,预备怎么着?还真预备去找个厉害的嫡福晋,就跟和馨一样跟你闹别扭?这个是妹子,好不好的你都能容得下。可是要来个嫡福晋也是这样子的话,你只怕就受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