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到了和馨身上,自己就变得冷面冷心了。是不是已经是习惯了这样的骨肉分离,毕竟从和馨很小的时候,她就是在皇太后宫中养着了。在自己这个生母的身边待得远不如在皇太后身边来得多。

听说刚才在长春仙馆的时候,皇太后跟她都是红着眼睛的,要是想着祖宗的规矩,只怕皇太后都要哭出来了。这么多的皇孙孙女,还只有和馨是在慈宁宫跟着她长大的。不论是皇太后走到哪里,一定都可以看到和馨的影子。五台山碧云寺,哪一处没有这祖孙两个的影子。

可是想要去找到自己跟女儿相处的地方,好像是触手可及却又是只剩下一个可望不可即的影子在很远的地方,这就是自己的女儿,如今就在自己眼前,盛装的打扮,是固伦公主的尊贵。可是从此以后也就跟自己渐行渐远,哪怕是从前跟自己撒娇闹气,都不能回到从前在自己身边的日子了。

“以后到了夫家,可要好好的。”终于,娴雅收敛起皇后固有的雍容华贵,只是一个普通的额娘,好像民间那些母亲一样絮絮叨叨:“可不许再跟在额娘身边一样,爱耍小性儿。那可是不成,拉旺多尔济是世袭的蒙古王爷,就算是如今少年夫妻各有各的脾气,总不能没了限制,有什么事儿多让着一些总是好的。”

和馨听到这话一下没忍住,哇地一声哭起来。这举动不止是和婉就连娴雅都有些意外,和馨娇纵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实,而且很多时候就是情绪大形于色,皇帝常说这丫头的性子就跟先帝爷一个脾气,什么只要是看到她的脸就知道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可是这会儿是她大婚的日子,为了这一天和馨几乎丢掉了公主的尊贵和体面,未婚有子不止是宫中,就是民间也会被人深深鄙夷,可是和馨毫不避忌地做了。

现在居然又是一副号啕大哭的样子,好像这个丫头心中还真没了什么叫做皇宫中各种规矩礼制的束缚,什么都只是她想要怎样就能怎样的,就连皇父不是也默许了这个妹子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特权么?

“这是怎么了,额娘不过是说了两句不相干的话。都是这么大人了,还是跟小孩子一样。等会儿就是到了上轿的时辰,难道还要这样子哭哭啼啼的上轿不成?”娴雅叹了口气,也不要宫女们搀扶,自行下来拉起小女儿。

和馨埋首在母亲温暖的怀里,一直都是在跟母亲撒娇斗气。埋怨母亲不如疼爱姐姐那般疼爱自己。甚至不像是纵容兄弟间那样纵容自己,可是也只有自己才知道,从小到大为了自己的不听话,给母亲找来多少闲气。

“好了,不哭了。等会儿脸上的妆都花了,难不成还要让拉旺多尔济看着满脸都是糊成一团的五公主不成?”娴雅笑着把女儿拉到身边坐下:“这么大了还是不叫娘省心,你瞧瞧谁都跟你似的?”

“羞羞。”永玧一直都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胞姐,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还是姐姐娇羞不胜的样子:“姐姐,这么大了还在额娘怀里撒娇。等会儿皇父见了只怕以为你是不愿出嫁,还是把你留在宫里,到时候可就是后悔都晚了。”

“听见了,小九都笑话你了。”娴雅握紧女儿的手:“到了人家家里,甭管从前在家里如何,都是给人家做儿媳妇。要是再跟在额娘跟前一样,想到什么说什么可是不行的。纵然是有人宠着惯着,也是跟皇父额娘平素宠你不一样的。再说自己也是要做娘的人了,瞧瞧咱们家出阁以后姑奶奶姑太太们,可是没有一个跟你一样的。从前谁在宫里不是被人宠着惯着的,如今也都改了脾气了。你也要学这些,是不是?”

“是,女儿都记下了。”和馨点点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跟母亲的手紧紧握在一起:“额娘,从前女儿不懂事总是给额娘惹祸,要不是额娘时时处处娇惯着女儿,也断乎没有女儿的今天。以前女儿说了什么叫额娘伤心的话,额娘千万别跟女儿致气。女儿以后离开了额娘身边,额娘千万要保重身体。以后说什么都不能跟在额娘身边一样了,哪怕是回来了也是跟做客似的。额娘。”说着说着,眼泪又下来了。

“傻孩子,到了什么时候你都是额娘的女儿。你看,你姐姐出阁了不也是常常回来小住的。难道是说拉旺多尔济还能不让你回来?”娴雅摸摸女儿的脸:“等你归宁的时候,额娘看到的就是你们两个人双双来给娘磕头了。到时候啊,额娘要听你说多尔济对你有多好。记下了?”

“若是他不好的话,女儿就回额娘身边来。额娘不是说姐姐常回宫小住的,女儿以后也跟姐姐一样常常回宫小住。额娘可不兴闲着女儿絮烦了,转眼又叫女儿出宫去的。”只要是提到拉旺多尔济,和馨的眉目间就是洋溢着一种莫名的光辉和希翼。这种光彩就是从喝完的脸上都是很少看到的,但是和馨脸上却有。而这种神情也不是因为两个人的性情不同,只能是各自发自于内心,并且叫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又说傻话了,多尔济要是待你不好的话,你还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跟额娘说,这一生除了多尔济谁也不是你的额驸?”娴雅点点女儿的俏鼻,扭过脸看着和婉:“婉儿,去把娘那个匣子拿来。这几天被事情搅得晕头转向,几乎忘了这件要紧的事儿。”

“是。”和婉抿嘴一笑,转身进了内寝殿。娴雅又看着永玧:“小九,这会儿你该去外头看看迎接你姐姐的轿辇来了没有,总不能说你这个阿哥在额娘寝宫呆着,偏生又是你两个姐姐也在这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娘三儿又在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嗻。”永玧打了个千儿退出了寝宫。

和婉已经看着两个宫女抬进来一个四角镶金的精致鹿皮箱子进来,宫女们福了一福依旧是退了出去。

“这里头是额娘的一点体己首饰,当初额娘比你们还小的时候就在宫里住着。那时候还有孝敬宪皇后在呢,也就是你们的嫡祖母。额娘也是那拉家的女孩子,所以打小也算是在先帝跟孝敬皇后身边长大的。先帝是个讲究的人,自然首饰也是极精致的。孝敬皇后心疼我年小,就把自己的体己首饰都给了我,余下的一些,在殡天以后大多是当作遗念被先帝赏了人。可是有些东西先帝舍不得给别人,还是叫人给了我。”娴雅抚摸着箱子有些感慨,这么多年的岁月好像还不曾磨灭掉当初的记忆。

“是。”这件事姐妹俩倒是听不少人提起过,额娘虽然是皇父的侧福晋出身,却是皇玛法亲自指婚的侧福晋,其中一个最要紧的缘由就是因为额娘是皇玛法嫡皇后孝敬宪皇后的娘家侄女儿,而且这位皇祖母除了生下后来给皇父追封为端亲王的,皇玛法长子的弘晖以外,再无所出。

正文第八卷情归何处第五十五章忆昔叹今

第八卷情归何处第五十五章忆昔叹今

娴雅微微一笑,就此打开了很久都没有打开过的箱子。顿时间寝宫里就是一阵耀目的光华,就算是皇宫中所有的珠宝首饰加起来也未必有这箱子里的精致。

“这是额娘历年来存下的体己,其实额娘能有多少好的。多数都是孝敬宪皇后和先帝顾念孝敬皇后的夫妻之情,把那些好的都给我了。”娴雅拈起其中一串用粒粒如同手指头一般大小的东珠十八子手串放到和馨手里:“那日,你皇父要你的耳坠子换成二等东珠。有时候额娘不得不拦着你的莽撞,倘或是一时冲撞了你皇父,额娘也救你不得。自己总该知道如何保护住自己。虽说这这东珠是帝后御用之物,你既是固伦公主,怎么会没有僭越的东西?”

和馨倒吸了一口冷气,自己妆奁中不乏各色珍玩首饰,只是能够跟这串手钏相比的只怕还真是没有。就算是加上自己头上的朝冠,也未必能够赶得上这串东珠值钱。

“婉儿,你瞧瞧这个。”娴雅指着箱子一角放着的一支如同荷塘中的玉藕荷叶还有荸荠荷花的玉雕。

“这个是真的?”和婉愣了一下,自存为蒙古亲王王妃和固伦公主,还有什么东西是没有见过的。可是母亲手指的东西还真是自己从没见过的:“这寒冬腊月的,那儿去找这么鲜灵的藕跟荷叶?”

“这可不是真的。”娴雅忍不住笑起来:“从前先帝爷在的时候,就爱住在福海边的万方安和里头。跟你皇父的脾气是大不一样的。这福海里头的荷花,就是先帝爷还有孝敬皇后最喜欢坐着说话的去处,额娘那时候小呢,就仗着自己的鬼聪明常跟着两位主子一处闲逛。有天听主子说,这寒冬腊月的哪有什么荷花看。结果就过了那么三两日的功夫,造办处就拿着一匣子东西到了跟前。打开一看才知道,使用玉石雕琢成了玉藕荷叶还有荸荠的样儿,你瞧这玉藕上头的灰泥都是跟外头荷塘里的一模一样。”

和婉还不知道自己从小虽然见过,但是却无太深印象的皇玛法还有这份闲心、不过这荷叶荷花也是真的好看,尤其是那张翡翠荷叶上也有真荷叶一般的叶脉:“这东西真漂亮。”

“你过些日子要去蒙古,只怕见不到江南的荷花了。把这个带着去,就当做是日日看到福海里的荷叶荷花。”娴雅笑笑:“你们再看看这两套点翠首饰。”

“是。”姐妹两个互看了一眼,箱子里还有两套极其精致的点翠头面。和婉不禁想起当初自己成婚的时候,额娘给了自己一套象牙制的首饰,这么多年以后都再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首饰了。可见那一套已经不是凡品,怎么到了今日又看到这么好的东西。而且全都是满翠的首饰,上面不论是人物还是花鸟草虫都是栩栩如生。

“这个是额娘晋封皇贵妃的时候,皇太后赏我的。那时候上面还有个皇后,皇后不喜浮华不像我粗俗得很。”娴雅淡然一笑:“皇太后说,这么些年委屈我了。一定要给我一个大大的体面,就把先帝爷在潜邸的时的库房打开。从里头挑出这两套头面来,还说这是孝敬皇后大婚时候跟册封为皇后的时候,康熙爷和先帝爷赐给她的。我一次都没戴过,如今你们姐俩一人一套。额娘不是不知道这些东西来之不易,只是女儿,额娘这么多年在宫里除了这些东西都没什么能够给你们的。只有这些,有总比没有的好。”

“玛法跟皇祖母给额娘的东西,原是该留在额娘身边的。女儿虽然没见过那位嫡祖母,总是知道额娘当初也是皇祖母身边极欢喜的人。”和婉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母亲这么多的儿女之中只有自己算是跟自己的玛法还有嫡祖母有着渊源的人。

“其实你见过。”娴雅看着和婉:“你小时候有一次大病,额娘哭得了不得了。后来你自己醒过来,跟我说有个跟你皇祖母一样打扮的人,告诉你要你回到额娘身边来。你不知道她是谁,还是愿意听她的话,就回来了。”

和婉浑然不知当初的事情,只是看着母亲:“这件事怎么没听见您提起过?”

“不止是你,就是我生永瑜的时候,也是你祖母一路护着。后来大概是我能够让你皇祖母放心了,也就不来了。自打你玉沁嬷嬷走了以后,她就再也不来了。那么多年一直都是两个人在护着我,但凡是我或者是你们几个有什么好或者不好的,就会在梦里见到他们。”娴雅淡然一笑:“若是以后额娘也到了这一步的话,不知道要把自己分作几份,才能看着你们姐弟这几个。”

“额娘,您又在说女儿不爱听的话了。”和馨忍住的眼泪又一次落下来:“额娘总是要让女儿不安心走才好。”

“额娘是在想,怎么样才能把你们几个牢牢护在手里不叫人欺负了去。”娴雅笑起来:“看看,咱们还是说这里头的东西。”娴雅的目光忽然落在一个地方,就连姐妹两个也看到了。

一个绣着缠枝莲的青玉色荷包引起了几个人的关注,娴雅笑着拿起来复又放下。看看两个女儿忽然有些羞涩不堪的样子,这还是自己做了侧福晋以后在孝敬皇后身边待年的时候做的,那时候也没人说自己是不宜子孙的八字,皇额娘把自己护得紧紧的,只是让自己在那段时间里永远远离了各种伤害,就算是嫁入了皇家也还有做女儿的时光。只不过那时候心里已经是放不下在永寿宫看到的那个清癯俊秀的阿哥了。

“额娘,这是您的手艺。”和婉了然于心地一笑,和馨已经是忍不住了:“这个缠枝莲是绣给皇父的?”

娴雅点点头:“如今你们都大了,说说倒也没什么。那时候额娘还是小的很的时候,原本就比你皇父要小。嫡福晋跟侧福晋都在重华宫了,唯独额娘要么是住在永寿宫,要么就是住在杏花春馆,后来还是你五婶儿说要我做点什么。我就找了个花样子,在上面描描画画的。最后捣鼓个什么缠枝莲来,被你皇祖母瞧见了直笑话我。说我是人小鬼大。后来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耽搁了,就把这个荷包放在箱子里也就忘记了。”其实不是忘记了,只是因为后来发生的事情是始料未及的。孝敬皇后把自己送到了重华宫,紧接着就知道了自己是不宜子孙的八字,和婉的来临还有就是孝敬皇后的薨逝。一件紧接着一件,丝毫不给自己喘息的时间。

“额娘,趁着哪天有空的话,您就给皇父瞧瞧。也省得日后皇父说,这么些年了都没看见过额娘有点什么针线做做。“和婉抿嘴笑道,也只有她才知道额娘入宫以后的日子绝不是一帆风顺的,好几个劲敌如同一块扯不破的网罩在母亲头上。

娴雅摇摇头:“这都是多少年的事儿了,还有什么看不看的。就是看见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去跟你皇父说这是哪年哪月做的,到时候岂不是臊得慌?”一面说一面笑得叫女儿看得都有些心动。

“皇父才不会说您臊得慌呢。”和馨忽然有些局促不安地起身,外面一阵紧似一阵的锣鼓声传进了耳朵里。

“傻孩子,不急。”娴雅看出女儿的心焦:“这会儿还不到时候,咱们满人的大礼都是在太阳落山以后才有的。这会儿不过是鼓吹这声响,说是额驸进宫了。还要到正大光明殿给你皇父请安叩头,等有了谕旨还要到皇太后的长春仙馆叩头请旨,才能到了给你接驾的时候。”

听到这话,和馨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跟在娴雅后面坐下,和婉也是偎依着母亲身边:“额娘,其实有些事儿不是女儿不知道,只是女儿们到底小了些,很多事情都不能跟着额娘想的一样。额娘,女儿或有什么不好的地方,额娘多多担待些女儿才好。”

“你们都是娘的心头肉,从一开始额娘就知道了。”娴雅笑起来,很久都没有想过女儿环绕在身边是什么样的滋味了。这天底下最富贵的地方莫过于深宫,只是最冷酷的也是深宫。若是不在这宫里住了这么多年,还真是不知道这里没有任何的人间亲情可讲,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做一个真正的女人?

人心都是不足的,做了皇后才知道皇宫里有多难捱。要是在民间天天都是柴米油盐的话,只怕自己也都是早就腻味了。毕竟从自己少年时候开始就是在这锦衣玉食丛中看惯经惯了,咋咋的没有说什么都习惯不了。

要是有一天这宫里真的只剩下自己跟皇帝两个人,是不是能够像皇帝说的那样,就是一对普通的,过了几十年的夫妻,没有帝后的名声?只有两个人就够了,然后那么相偕着一路走下去。就好像很多年前在梦里看到的先帝和皇额娘一样?

正文第八卷情归何处第五十六章吃醋

第八卷情归何处第五十六章吃醋

“主子吉祥。”自从五公主下嫁之后,皇后总是一副郁郁不乐的样子,蕙香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皇帝好些时候都没有到这边来了,虽说是皇后住在皇帝寝宫,只是皇上连自己寝宫都不回还真是有趣。

“说了,每日见面的不用这些劳什子的事儿。”娴雅坐在天地一家春的桐荫深处廊下,借着廊外的阔叶梧桐,还有阵阵从远处的飘来的鼓乐声倒是惬意得很:“这是谁家娶亲,这么大的动静。”

“外头娶亲,主子在这儿如何听得见?”蕙香觉得好笑,皇后在宫里住了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不论是紫禁城还是圆明园,都是宫院深沉哪里会有外间的东西传进来。

“嗯。”娴雅半睁着星眸,外间娶亲的动静自然是听不到,可还是谁敢在禁苑里弄出这么大动静:“叫王福寿过来。”

“是。”蕙香不知道皇后一会儿心思怎么转到大总管身上:“奴才这就去。”

娴雅起身站在廊下:“叫人去看看,万岁爷这会儿在哪儿。”

“是。”除去蕙香这个掌事宫女外,娴雅身边还有好几个机灵的宫女子,只是娴雅不好再提一个起来,多少跑腿的事儿都是要人去的。倘或叫人一下就认出这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只怕什么事都办不成了。

不是说宫里新进来了好几个贵人常在的,还都是江南的汉人女子,看来皇上还真是敬天法祖。要不怎么会有汉人女子做了嫔御的,不是不知道那些人在背后议论自己这个皇后怎么没用,怎么被人欺负。可是这件事要是真跟皇帝较真的话,最后落个不欢而散倒是显得自己小气了。

皇宫里一向都是不缺女人的,汉人满人这些年的分别也没有早先大了。不过是康熙爷的时候,那些汉人嫔御的位份都是低得可怜,能够有个妃子的位子还是熬了多少年,生了三四个阿哥才有的殊荣。

先帝爷的时候,敦肃皇贵妃年氏因为小心谨慎,又给先帝生了三个阿哥这才进封为贵妃,成了宫里仅次于皇额娘的女人,那可是椒房贵宠。可是到本朝的时候,先时就有个高芸嫣,接着又是苏蕙,不知道后头还会跑出多少人来。

“万岁爷吉祥。”娴雅派出去的人都没回来,皇帝已经是优哉游哉逛着到了廊下。娴雅还在发愣的当口,宫女在旁边请安的声音已经是把她从神游中拉回来:“恭请皇上圣安。”

“皇上。”娴雅看到皇帝,赶紧迎了过来:“皇上过来也不叫人说一声,身边此后的人也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夫妻间说话用得着那么多人跟着?”弘历看着娴雅有些清瘦的脸:“怎么瘦得这样子,不是叫人好生伺候着的,这可倒好比先时更加清瘦了。”

“万岁爷不也是劳动得紧,只是脸色倒是比先时好得多了。”不着痕迹地,娴雅将最近宫里的传闻说出来,风轻云淡一样掠过。

弘历笑而不答,只是在娴雅方才坐的地方坐下,从食盒里拈出一粒酸梅放进嘴里。顿时拧着眉头看着娴雅:“这么酸的东西怎么拿来吃,你不好这口的。”

“这是早些时候馨儿还在宫里的时候,叫人做了拿来给她解口的。”娴雅将一碟杏脯放到弘历手边:“皇上尝尝这个,倒是没那么酸。”

“馨儿都大婚多久了,你这儿这么多天都没换过食盒子,这是怎么当差的?”弘历盯着她:“朕知道这些日子都是忙着选秀女,尤其是要给永珑选嫡福晋。早先的时候,朕倒是想着从前你在皇妣身边的时候,佟曦澜以前没在你身边,就是不知道她的脾气秉性,才惹出这段公案。要是早知道是这么个缘故,说什么都不把她指婚给了永瑜。闹得如今永瑜都是见不得人提起这么个人。”

“不是见不得人提起,是不愿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个人。”娴雅看了眼弘历:“永瑜叫人四处去找佟曦澜的消息,嘴里不说还是想着皇上惩治得狠了些,说什么都是嫡福晋。”暗暗地又把当初富察氏的事情涌上心头:“从前不也是这样子,还是有着前车之鉴,我就不好十分说永瑜的不是,权当做不知道也就罢了。只要不妨碍他自己,这些时候他媳妇又是有了喜,我怎么好去说他。倘或是让媳妇来个着急上火,真是得不偿失。”

弘历听得默然不语,什么时候变得吃醋起来。而且这坛子醋吃得还真是恰到好处,不止是说儿子就是说儿子的老子,都是一套一套的。可是自己还真是没法子反驳她,只好是说装聋作哑,假装听不懂话里话外的意思,谁叫自己错在前头去了。

“和馨府里的人来内务府呈上来一道折子,说是拉旺多尔济要带着和馨到蒙古去省亲,归宁的日子就跟从前和婉一样,要往后头走了。”弘历从袖子里抽出一道折子递给娴雅:“还有一道是和馨专程给额娘写的,特特交代不叫皇父先看。你们事先说好的?”

“哪有功夫跟他说这个。”娴雅抿嘴一笑,这丫头什么时候都是古灵精怪的。从没有过出宫下嫁的格格给额娘写折子请安的先例,这回又是她破戒了。一面想着一面打开看,里面全是满文。

娴雅认识的汉字倒是有限,虽说是早年间可以看懂《石头记》,到底是一知半解得多。看起满文反倒是十分熟稔,有时候蒙古话也能听懂不少,唯独说起来的时候不如子女们利索。

此时看着女儿的折子,眼睛仿佛是蒙上了一层西洋玻璃,有些暖暖的又有些酸酸的,吸了吸鼻子:“这孩子…”只是说了三个字就忍住了,要是继续说下去的话,只怕眼泪会忍不住。在皇帝面前哭起来不止是君前失仪,就是皇帝看着也不成规矩了。

“怎么?”弘历慢慢剥食着和馨喜欢吃的奶油榧子,听到声音有异,抬起头看到女人眼中蒙蒙雨雾:“和馨又干什么叫人说不出口的话了?”

“没有。”娴雅忙得擦擦眼角:“不过是说拉旺多尔济待她极好,只是想着要去给拉旺多尔济在口外的额娘上祭,这才不在九日归宁了。请皇父跟额娘多多谅解才是。”

“和馨会有这么懂事?”记忆中的女儿一直是刁钻古怪的,尤其是听到王府里来回话的人说,公主到了府里贤惠懂事,就连一向自视甚高的多尔济继母暗地也说这个公主是极懂事的。

“皇上看看也就信了。”娴雅把女儿的折子递到皇帝手里:“馨儿不过是淘气些,说起懂事倒也不错,不过是平日爱跟人斗嘴,就叫人把她素日的好处都丢到脑后去了。”

弘历没有接下娴雅递上来的折子,反倒是一下把娴雅拉到大腿上坐下。王庆见状赶紧带着一群宫女太监避得远远的,谁不知道帝后两人好些日子没在一处了。皇帝这样子不避嫌忌,在众目睽睽之下跟皇后如此腻味,还真是头一遭。

“皇上。”娴雅忸怩了一下,都是老夫老妻了怎么还有这么冒失的举动。就是在寝宫里头,青天白日的也不好这样子:“瞧您这是做什么?”

“可是什么都没做。”一面说,弘历一面抬手给娴雅擦去眼角残存的泪水:“好好的就哭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朕这个做皇帝的欺负起皇后了。”看着娴雅有苍白的脸色,微微抿着的嘴唇带着一丝倔强,这个女人看起来温柔娴静识大体,其实还是有一股天生的固执倔强在性子里。

殷红的双唇带着莫名的诱惑,就算是阅遍江南水乡的女子,又有谁能够及得上这个从豆蔻年华开始就在禁宫中陪伴自己的女人,哪怕是其间经历了无数匪夷所思的事情,也让这个女人为之伤透了心,还好老天让她留下了。不曾因为自己的寡情和冷漠让她弃己而去。

这样想着,就有些忍不住要一亲芳泽的冲动。伸手勾住她的脖子,呼出的热气吹在修长的脖项间,细腻的肌肤还跟当年一样。这样子愈发是娴雅羞涩不堪,都是做了祖母的人,怎么会是这样子,要是被热知道了只怕还说自己身为六宫之主,不止是不庄重甚至还有些不知羞耻了。

这么想着就微微扭开头,想要避开皇帝的注视。弘历伸手抬起她的下颌,将彼此的脸落入对方黝黑的瞳孔里:“这些日子,朕没有跟南边来的女子在一起,偶尔一次不过是顺手翻的牌子。”好像是在跟她解释,也或者是在撇清自己,只是想要告诉她自己没有她想的那样子不堪,不过是作为皇帝偶尔去沾染别的女人也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

娴雅的脸越发是烫得厉害,难道是被皇帝看出自己的心思来?这可是宫里最忌讳的事情,妃嫔犯了嫉妒的毛病已经是了不得,何况是堂堂皇后。

“皇上这么说,难道是说臣妾吃醋了。”不知不觉带着官样的称呼说话:“这么一说,臣妾成了什么人了。”

“难道不是?”弘历挑眉看着她:“再要是说没吃醋的话,谁都不信。”修长的手指堵住她还要喋喋不休的红唇,也不管是不是在外头就这么贴了上去。

正文第八卷情归何处第五十七章桐荫深处

第八卷情归何处第五十七章桐荫深处

唇齿间的**缠绵,弄的娴雅有些不知所措。怎么会在这种地方突然有了兴致,而且都是这般年纪的人了,外头那么多妃嫔不去折腾,偏偏到这桐荫深处来。

只是一个人的胡思乱想是不顶用的,不知不觉间弘历的手已经解开了衣裳的领扣,光洁如玉的脖项袒露在微凉的秋风里,没有节制的啃啮加上时时呼出的热气,娴雅忍不住也沉溺其间。

手一下环住弘历的脖子,只怕他一下停了下来,可是又担心这样下去会被人看见说闲话。皇后不是普通的宫中嫔御,在园子里跟皇帝缠绵不止要是传了出去,那些闲着没事的御史们又该上折子规谏皇帝要修饰圣德了。

“嗯。”娴雅娇软地呻吟了一声,紧接着就是一阵紧似一阵细密的喘气声:“别在这儿。”

“进去?”弘历放开她娇艳欲滴,已经有些微微发肿的红唇,手指在她唇上点了一下:“等会进去可是不许矫情,要不然就算是让人都瞧见了还是要把你抱到外面人,让人看着我跟你在一处的。”

“嗯。”娴雅实在是被他撩拨德受不住了,只能是紧紧攀着他的脖子,生怕自己一个抑制不住叫出声来,嘴上没闲着,手里更没闲着,解开衣裳的领扣还只是看得到的。另外一只手只怕已经把内衣的系带都给解开了。

弘历哑声一下,抱着娴雅进了寝宫。本来寝宫里还有两个伺候的宫女,看到帝后两人衣衫凌乱不堪的进来,一下子都红了脸,也顾不得有规矩没规矩,匆匆跪安紧接着掩门出去。一下子娴雅脱离了那个滚烫的怀抱,紧接着落空掉在厚实的卧榻上。可是不止是身上一下觉得空落落的,低头一看顿时脸色绯红:外袍的纽绊全都被解开了,贴身的紧身亵衣暴露在外,肩胛处的肌肤映衬着玫瑰紫一副,深浅分明。

弘历的脸出现在头上方,一双充满了yu火的双眼纳入眼帘。娴雅猛地别开脸,看着紫檀雕花的床架子,要是继续看下去只怕被人生吞活剥了也未可知。有点畏寒,顺手拉过旁边的锦被遮在身上。

“不许遮。”弘历哑声道,随后抢过她手里紧紧拽着的被子扔到一边:“放了一把火就想这样过去?”

“谁放火了?”娴雅嘟囔了一句,转过身不理他。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细腻的肌肤:“还说没放火,瞧瞧我这会儿有多急不可耐。”说着就要压上去,娴雅适时往里头挪了挪。弘历几乎是扑了个空,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还学着躲人了,以为自己是第一次?臊不臊?”

“皇上不是也这样,瞧瞧这么猴急的样子,难道也是第一次?”娴雅往里面挪着,腾出好大一片空处:“皇上臊不臊?”

“不臊。”弘历笑着揽住她的腰:“别躲了,熬得受不住了,要是熬坏了为夫,你可舍得?”

“怎么不舍得”娴雅瞥了一眼:“我们可是老得不成话了,要不皇上能半拉月不见人?到底是那些妹子们能够引得皇上青目。”嘴里喋喋不休说着哈,显见是在压抑着自己被撩拨起来的欲望。他的手已经不仅仅是放在腰间了,不住在肌肤上游走着。哪怕是多久不见,多久不在一处都知道她最碰不得的地方是哪里,只要是碰到了就说什么都没用了。

这一下又是被男人摩挲到了最碰不得的地方,顿时酥软得了不得。几乎就要自己躲进被子里不见人,可是那个人怎么会让她拽过甩在一旁的被子,牢牢扣住她的下颌:“真吃醋了?我可是还记得那时候南巡的时候,你也是说我在外头跟什么人有了事儿,就带着小九去了青楼喝茶,然后跟你两个在一处的事儿,你记得不记得?”

娴雅一下想起那件事,顿时双腮酡红扭过脸不说话。弘历覆上她的唇辗转厮磨,就在娴雅愣神的一瞬间进入了她的身子,先时还能压抑得住自己的欲望,只是多少年的夫妻,谁不知道谁的身子,谁又不知道谁是怎么收不住。

弘历看她渐次情热的样子,绝对是到时候了。一下子就有些收敛不住了,本来还是径自按捺的性子也不想继续伪装下去。越来越凌厉的抽送,娴雅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今儿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弘历在上头看着她:“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别听人胡说。”

“皇上知道我听见什么了?”娴雅被他弄得说话都有些招架不住了,只是压抑着随时可能传出来的,叫人听见会眼红耳热的声音。

“不用说朕也知道,什么皇帝沉溺女色,宠幸汉人小脚女人,是不是?”弘历手指掠过她殷红的双唇,时不时在上面啄吻一下:“真要是那样的话,到你这儿来还有这么好的精神?你以为我还是初登基的时候,有着跟你折腾一夜第二天一样上朝的精神?”

“皇上这么说我也就这么信了。”娴雅瞥了一眼,不小心地又将细密的呻吟溢出了双唇。只是这一点声音被弘历听见,忍不住又加重了自己的律动。娴雅被这举动弄得喘气连连,一下伸手勾住了弘历的脖子,主动奉上自己娇艳的双唇。弘历这才算是解了气,猛地吻住她。用唇舌牙齿在胶合中说明一切。

“娴雅,咱们多久没在一处了?”云收雾敛,屋内恢复了平静。紫檀雕花大床也停止了吱吱呀呀的声响,弘历健壮有力的手臂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怀中女人细腻的秀背:“是不是分开得久了,就变得生疏起来?”

“也没多久,不过是自打到了园子里皇上就没来了。”紧贴着他温热的胸膛,沉稳的心跳莫名安心:“皇上忙我知道,只是忙到见都难得见上一面是说什么都想不到的。”顿了顿:“那天馨儿出阁的时候,先时还说皇上要到寝宫来受受女儿的家礼,谁知道都是大轿临门了皇上还没来,不能误了上轿的时辰,馨儿只好委委屈屈走了。”

“那天六百里加急的军报送到了正大光明殿,已经换了衣裳要过去就被半道截了下来。”弘历低头吻了一下裸露在外的香肩:“冷不冷?你不能受凉,生了永玧之后就不曾复原。上次又是小产,自己不仔细着。难道我能天天跟在你后头?”手一面拽住滑落到一边的被子,将自己跟怀里的女人包的紧紧的。

“没有,这不是因为您在身边么。”娴雅枕在他健硕的手臂上:“馨儿去了蒙古,这会儿不回来?”

“嗯,说是一定要去。”皇帝抿嘴一笑:“女生外向,什么时候都错不了。这个丫头说得再好,只要是到了超勇亲王府,就是说什么都不肯回宫了。哪怕以前答应得再好,也不过是嘴上说说。”

“这是您觉着女儿出阁以后,就忘了您和我这个额娘心底里不甘。只是不管是升斗小民还是金枝玉叶的公主,这做父母的都是一样,只要多尔济对她好,把她捧在掌心里就比什么都好。这跟做父母的宠爱是不一样的,再说馨儿自己也是要做额娘的人了,等到是将来做了做了额娘,自然是会念起阿玛额娘的好处来,说不准到时候就是您不下旨要她回来,她都是一个劲儿地要回来的。当初婉儿不是这样子的?不也是生了两个宝贝阿哥之后,说什么都要回京来。哪怕是蒙古那边的王府再好,也没瞧见婉儿跟我说要去外间多住些日子。每每到了塞外不过是月余,就一定要回来了。”伏在男人的怀里,娴雅把玩着他厚实的耳垂:“都说耳珠大,福泽厚。瞧瞧您这耳垂这么厚实,可见是天下第一有福之人。”

“我有福也是因为有你,要是没有你的话,这个福泽要来做什么?”弘历把她又往怀里拉了拉,两人挨得更紧密了:“几十年的夫妻,谁还不知道谁?”

“这话我可不敢当,您说这话我只是觉得自己老了,不叫人待见了。”娴雅笑着,手反倒是不老实地在男人身上游走着:“您瞧您还是这么龙马精神的,我就不中用了。”

“不中用了?不中用了你还敢这样子撩拨人?就不怕人把你生吞活剥了。”弘历笑着把她的手压在身下:“不许再说自己老了的话,你记得从前大阿哥的额娘过世的时候,我跟你说的话:若是你都老了,岂不是我比你更老得利害。我大了你那么多,会比你老的更快。”

娴雅赶紧掩了嘴,手被他压在身下很不舒服,想要抽出来踌躇了一下还是不敢。因为这一下抽出来就会碰到他被人最碰不得的地方,要是招惹了他,只怕这个午寝的时辰会无限延长,或者晚膳都要在这边用了,两个坐在床上衣衫不整的,那样子谁敢来侍膳?

“你的手就是不老实。”弘历笑着捏捏她的脸颊:“放在这儿都是像个小耗子似的动来动去,等会儿把人的火闹起来,又装作没事人一样。”

“谁动了,都是您不老实。”娴雅在他怀里笑得很开怀:“自己心里不知道在琢磨什么事儿,这会子就把事儿都推到我身上了。”

“不堵住你的嘴,你是不会老实的。”弘历看她流眄生辉的样子,早已克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就那么一下子压了上去。

床榻上好不容易消停的声音字啊次传了出来,夹杂着女人的呻吟声和男人的喘气声,但凡是听见了的人无不是面红耳赤了去。

正文第八卷情归何处第五十八章男人的话

第八卷情归何处第五十八章男人的话

弘历靠在香色引枕上,看着穿了件贴身袍子在寝殿里来来回回的女人:“有什么非要你坐不住?就这么不愿在我身边呆着?”

娴雅手里拧了块滚烫的帕子拿到皇帝手边,亲手给他擦脸:“我可不答应有人在寝宫里,当着我的面儿给你擦脸,要是有人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我好欺负到了这种没王法的地步。”

“嗯,你还真是好欺负。”弘历听凭她一双素手在自己脸上揉擦着,纤细的手腕上一对玻璃翠的镯子格外耀眼:“看到这镯子,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原想着要问你,没成想这些日子事多就给浑忘了。”

“什么?”娴雅还没缓过心神就被男人拉到身边坐下:“您要问我什么?”

“我听跟着监察御史给朕回话,说是五公主的妆奁里多了好多精致的东西,跟内务府写出去的单子不一样,要贵中了好多倍去。只当做是皇上皇后心疼小女儿,有意的逾制,就不好当着人说,私底下来问朕。我想这只怕是我的皇后想要多给女儿些添妆的东西,索性满口答应了。还说是朕一个人给公主的,皇后不知情被蒙在鼓里。”弘历把玩着娴雅的手镯:“不说别的,就是你这翠镯子如今也找不到这么好的货色了。”

“皇上都说是自己给的了,还问我做什么?”娴雅抿着嘴笑:“那天收拾屋子,看到这些年积下的东西也不少,只是花样和颜色都不是我这个年纪该用的,想想这辈子也就这么两个女儿,不给她们给谁去。正好又赶着馨儿大婚的时候,就把这些东西全给了他们姐俩了。”

“怪道呢,都说五公主的妆奁和大公主府里最近多了好些珍玩,原来是皇后私下里赏给两位公主的体己。”弘历笑起来:“这点我可是知道的,从孝敬皇后和皇父手里拿到的那么多好东西,就是宫里的也未必赶得上。没想到咱们自己倒是什么都没留住就赏了人了。”

“难道您还要跟两个女儿掰扯不成?”娴雅笑着推了他一下:“过会儿万岁爷晚膳要用什么?奴才这就着人伺候。”

“怎么又变成万岁爷和奴才了?”弘历环住娴雅的纤腰:“晚膳的时候可是只有我跟你,谁都不许到跟前来。”

“是,奴才知道了。”娴雅抿嘴一笑,照旧坐在弘历身边。弘历身上也只是穿着一件玉色长褂,腰间系着明黄色的绦子:“这个荷包您还挂着呢?这穗子都这么旧了,换换也是好的。”

“不是没人给我打穗子的,还是旧的好看着舒坦。”弘历下颌抵在娴雅的额头上:“新的东西只要想要什么时候都会有,只是未必这新的就是好的。唯有自己喜欢的就是好的。”

“嗯。”娴雅笑笑:“等明儿有空的时候,就给您做个新的。不喜欢也得用上,可使得?”

“这话可是你说的,到时候要是用不上你打的穗子,我可是就天天跟在你后头不走的。要是你给朕撒赖的话,怎么说?”顺了顺娴雅鬓边的发丝:“娴雅,次次跟你捉迷藏都有些累了。从在皇额娘的永寿宫第一次见到你开始,就是在捉迷藏。以为什么时候能有个尽头。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还是没有捉到。为什么?”

娴雅愣了一下:“捉迷藏?”旋即明白了他在说什么,眨眨眼睛把几乎夺眶而出的眼泪愣是给逼了回去:“哪有跟您捉迷藏,这可都是小孩子玩的玩意儿。我都是多大年纪了,还有心思玩这个?”

“还有给我藏着掖着?”弘历收敛住笑,黝黑的眸子盯着她:“当年的事儿,你还要跟朕别扭下去,然后已被自己都像这样蒙着一层纱,跟我就这么过下去?”

娴雅想笑却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想哭硬生生把眼泪给忍住了。原来在皇宫里过了这么多年以后,哭都成了奢侈。而笑,也必定是别人笑你才能笑。若是别人止住了笑,就要先他一步止住。若是别人继续笑下去,也要陪着人笑还不能让人看出来。

没有哪一种情绪是属于自己的,只有带着一颗旁观者的心才能风波不起的过下去,没有了太多的悲欢离合左右着,或许是皇宫里最好的生存方式。

“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难道您还不知道我这个人,什么都不放在心里,一旦是过去了就把什么都忘了。”娴雅抿嘴一笑,倒了盏温热的杏仁露给弘历:“好端端的,您怎么想起说这个?”

“依着你这么说的话,反倒是我把这件事记着心里一刻不忘?”弘历从她发髻上收回手:“你知道是谁说你不宜子孙的,后来怎么就是销声匿迹了?难道是凭空消失了不成?”

娴雅低着头默然了一下,慢慢仰起头:“事情过去好多年了,谁还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况且给皇上生了三个阿哥两个公主,别人的都还有养不住的时候,只是我身边这几个谁不是安安生生长大。若是有人是有意要给我难堪的话,只怕如今也是白瞎了一双眼睛。至于谁说的这话,今日再去追究已经没什么意思了。”

“你是觉得没什么意思了,看来还真是我多事了。”弘历的声音变得冷森起来:“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叫人仔细查实这件事,因为这件事牵涉的人不是一个两个,也不是普通的升斗小民。甚至就连英明神武的皇父跟皇额娘都牵涉在里面,这件事我岂能不查?只是怎么个查法?既不能张扬,又不能叫人知道我究竟想要做什么,这种不容易谁想过?”

娴雅手里的帕子拧成一团,手里全是湿透的汗水。想要说什么,嗓子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忍不住别过脸咳嗽了两声:“咳,咳,我不是这个意思。”

“怎么了,伤风了?”弘历把炕边的漱盂拿到娴雅手边:“传太医来诊脉,开两剂疏风散气的药吃了就好了。”

“没有。”娴雅咳嗽了两声,方才觉得好些:“兴许是天气凉了,常常觉得嗓子眼里痒痒。不过是白咳嗽几声,也没别的不痛快。”

“什么叫做白咳嗽几声,也没别的不痛快。”弘历的脸有些不好看:“多大人了,还不知道自己照顾自己。等会儿就叫人来给你好好瞧瞧,难道非要跟孩子似地压着你看大夫吃药,看见了也不怕人笑话。”

“只怕是您也没那个功夫看着我吃药。”娴雅忍不住抱怨道:“本来那件事多少年没人提起来也就罢了,您咋咋提起来,我想都没想到会牵涉到这么多人,不止是朝中大员还有先帝和皇额娘在里头,要是知道是这样的胡,宁可是我委屈一辈子。就是将来见了先帝和皇额娘,也不敢叫人说您有意给先帝爷难堪。”

弘历一眼不错地看着她:“这是你的心里话?”

“非要人说,说了还说不是心里话。”娴雅暗地啐了一口:“其实有些事儿过去就过去了,您这位爷只要是心里不痛快就肯定会说我的不是,看来这么多年还真是需要有我这么个人在您身边,遇到您生气的时候,我倒是能有些用处。”

“胡说”弘历用力把她揽进怀里,几乎是要将她的肩胛搂在怀里捏碎。娴雅有些喘不过起来,他身上的龙涎香哪怕是隔了这么多年还是闻不够,只是不知道这样的香气还能闻多久。

“您松松手,我都喘不过气了。”娴雅攀住他的胳膊:“当初那件事已经是叫人不堪回首这么多年,要是您这时候再提这个,岂不是要让人说我小肚鸡肠,到了今天还记得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难道他们说是就是了,我倒是要看看这么多年到底是谁不宜子孙。和敬生的孩子,一个都没保住,不知都是为了什么。”

弘历叹了口气:“你心里的一块疤我不想提,可是不消了这块疤终究是对不起你。”两个人光洁的额头抵在一起,娴雅这才发觉弘历的额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条条皱纹:“您说我跟你捉迷藏,其实您何尝又不是。要是我跟您只是民间夫妻的话,只怕还走不到今天。”

“做什么走不到今天?”弘历磨蹭着她的脸颊:“你始终不相信我的心。”

“那些人所要达到的目的不就是让您从心底厌弃我,我是个不祥之人。可是我偏偏是先帝亲指的侧福晋,就算是再大的不是也要不看僧名看佛面,您说什么都不会对先帝的旨意有什么违背。”娴雅躲避着他呼出的热气:“要说我不在乎,也是假话。时过境迁说出来也是假的,可是那两个人棺木早拱我再去跟他们过不去,也不过是徒增烦恼。何必让两个死了那么多年的人还在地下庆幸,他们做的事情困扰了我这么多年。”

“娴雅。”弘历把她拢在怀里:“给我一段时间,我想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东西。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多舍不得你?哪怕人不来,可是心总是在你身上的。”

正文第八卷情归何处第五十九章誓言

第八卷情归何处第五十九章誓言

娴雅愣了一下没说话,不过还是笑靥如花的被弘历用力搂紧:“以后不许说什么吃醋的话,就算是信不过我也要相信你自己。早年间我可是听说过一件事,你那时候在皇额娘身边当差,不说是皇额娘跟额娘有多欢喜你,就连皇父那个脾气对你都是赞不绝口,甚至还说身边的公主都及不上你。就连福慧还有和惠公主都喜欢你。”

“只是爷不喜欢我。”娴雅把自己搁在他肩上:“芸嫣就足够让爷忘掉所有的人了,就连嫡福晋和大阿哥的额娘都不行,何况我一个小丫头。”

“嗯,是这话。”弘历的力气又大了些,好像是很不甘心娴雅这样的说法:“我跟你之间的事情,是两个人的事儿。皇父皇额娘跟额娘都对你那么看中,你不只是皇父选中的侧福晋也是额娘都喜欢的,至于我在不知情的时候只能是保持缄默。等有一天只要是爱上你,就不用跟别人解释什么。”

“爷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反正只有两个人,没脸没皮也是两个人说话。外面候着的宫女太监也不敢把这些话说出去,要不会是什么个下场是个人都知道。

“你觉得呢?”弘历叹了口气,早知道当年负了她会有这么多年的后遗症在里面,是应该后悔当年所作所为的时候了:“你倔强地跪在佛堂里,只是一件单薄的褂子。为这件事病了那么久,后来瘦得就剩了一把骨头。皇额娘病重,你到杏花春馆侍奉皇额娘。我来给皇额娘请安,外面的老太监说五爷在里头,四爷侧福晋也在里头。我什么都顾不得了,我只要你。娴雅,我真的只想要你。”

“爷那时候可不是这么做的。”娴雅撇嘴,不过还是蜷缩在弘历怀中。这个举动让弘历觉得很窝心,毕竟她还是在自己怀里而不是在那个人怀里:“后来爷又是把我晾在一边,皇额娘薨逝的时候,也对我说的话还记得吗?”

“行了,我错了行吧。”弘历磨蹭着她的脸:“后来我都觉得和婉是你跟弘昼的,知道么?”

“所以你一直都不待见我,我的绿头签被扔在敬事房最隐秘的地方,就算是在您面前也不会多看一眼,是皇后还是芸嫣要这么做?承乾宫是孝懿皇后的寝宫,也是皇额娘希望我住进来的地方,只是额娘有句话没告诉我。住在承乾宫就要有忍得住痛忍得住寂寞,就像那树梨花一样,到了自己的季节,迎着大雨寒风也要开。”娴雅抱住弘历的脖子:“我都不知道,若是和婉不进宫的话,您是什么时候才会注意到我。”

“一辈子都不注意你,怎么办?”弘历看着她:“平平淡淡住在宫里,安分守己的过一辈子。每次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只怕我注意到你。”

“是,也不打听关于和婉的一个字,或者就当做没有和婉这个孩子的存在。她从我身边抱走开始,我就知道这孩子不是我的。就算离开就没了,也是我们母女两个的命。跟人没关系,我不会怨天尤人。日子总要过下去,我也还有一辈子要过下去。我答应过皇额娘,不寻短见不做叫人厌恶的事情。”娴雅淡淡地一笑:“额娘有弘晖,而且最后也见到了。我有婉儿,不过是一辈子都见不着而已。”

“你清清淡淡过一辈子的话,我到你这儿也就是清清淡淡?”弘历想起那个清瘦而冷淡的身影,有点不寒而栗的样子。如果像她说的那样平平淡淡过一辈子的话,最深的遗憾是谁只有弘历自己心里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