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巴巴来见您,至于这么大气?”妇人好笑又好气,都一把年纪了还要为这件事生气,亲兄弟哪有那么多计较的。

“不是来见我,是为了要来见你?”听到这话越发是气不打一处来,挑起一侧眉毛:“那就越发不许他来,怎么这铁帽子也不要了?非要上赶着来?”

“玛法,什么是铁帽子啊?”听着玛法和太太说话,很有些听不懂:“铁做的帽子,还能戴吗?”

“铁帽子就是戴在头上世世代代都不会坏掉的顶戴。”亲亲孙女儿的脸蛋:“茉茉要不要?”

“多难看啊,我只要戴太太上次给我的那只小蝴蝶。”茉茉笑嘻嘻地亲了太太一下:“爹说,顶戴没用,顶戴下面的脑袋才有用。有了脑袋,什么顶戴都会有。”

“瞧瞧你养的儿子,就只会跟孩子说这些没出息的话。”只要是想到弘昼来这儿是为了身边这个女人,说什么都咽不下这口气:“就跟老五一样。”

“还不是您的儿子?”看他有些动气的样子,笑着放开孙女的手走过去:“五爷不也是想跟您一样,落得个清闲。再说我要见的也只是五奶奶,妯娌两人都是多久不见了,就不兴让我们能住到一处去?”

“你还知道,我当你不知道呢。”看她一脸笑容,也不好绷着脸:“少给我见他,要不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麻烦来。”停了一会儿:“那个佟家的是怎么回事?我瞧你昨晚看完五丫头写来的信,笑得了不得。”

“甭管是什么金家的铜家的,那位小四爷心里有谱您就放心得了。”对儿子的手段很是放心,这可是比他老子有心思多了,当初可是伤人心伤得了不得的:“哪怕是宠上了天,也只是个嫔。住在从前孝康章皇后住的景仁宫里,也没见多大出息。”

“不过是个嫔,这还是有宠?”知道这话是在挤兑自己:“景仁宫当初老太太还住了些时候,也不是了不得的大事。不是这承乾宫还是皇后寝宫的,就连小厨房还跟从前一样?”

“您事事都知道,还问我做什么?”都一把年纪了还有这份心思,明知道还要问:“就是想要叫人埋怨几句,心里才痛快了。”

“嗯,你每天不叨叨几句,我说什么都不痛快。”蹲下来牵着孙女的手:“茉茉,看看太太又生气了。”

“是玛法惹得太太生气的,茉茉知道。”茉茉听惯见惯玛法和太太的玩笑戏谑,一点也不见怪:“玛法,那天姑丈和姑姑来,还带着个***呢。为什么,都不带我去姑姑家玩呢?姑姑说家里还有两个表哥呢。”

“你那两个表哥出了名的淘气,要是跟你在一处啊,还真是了不得。”两口子几乎是异口同声说出这话,一个佳佳加上四个阿哥就已经让宫中上下见识了利害,要是再加上绵悕绵愢和这个茉茉的话,只怕上驷院和御花园就够瞧了。只怕集体到皇帝面前递了辞呈也不一定。

“太太,太太,姑姑家在哪儿?”茉茉想了一会儿:“是不是在京城?总是听姑姑这么说来着。”

“姑姑住在京城,等你大些让你爹娘带你去走走,要不还说没见过世面。”看看树影:“晌午了,咱们该回家了。”转手攀住身边那人的胳膊:“爷,真生气了?不过是跟你说笑着玩呢,这都过去多少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还真为这个闹别扭?”

“那要问你,谁叫每次都是你提起这个因头。”男人笑着握紧她的手:“从前是我不好,如今可是都改了。哪里还敢惹我们家四奶奶生气?”

“四哥四嫂。”话音未落已经听到很久不曾听见的声音,扭头一看弘昼已经是带着安安,同样是一身百姓装束的安安远远走来:“可是叫人好找,这地方还这是好。”

“五叔。”很明显觉察出身边男人那种很不情愿的紧绷:“这么快就来了,方才还在说只怕还要过些时候才能来呢。”

“就是因为想着四嫂,说什么都要赶着过来。这就是茉茉?”好久不见,安安的气色比起从前好多了。说话的时候还是跟从前一样快人快语,好像多少年都是这样。

“太太。”茉茉不叫人教,已经赶着上前叫道。

“可是跟馨儿像得紧,怨不得馨儿见了我非说是这侄女儿像姑姑呢。”安安笑起来,弘昼对那位爷的不满依旧是视而不见,赶着过来:“这就是永珑的格格,阿哥呢?”

“这儿可没有什么阿哥格格。”终于是忍不住了,眼里就是没有自己四哥,

“是臣弟一时走了嘴,四哥别见怪。”弘昼笑起来,一下抱起茉茉:“要是永璧永琅也给我生这么个女娃娃,多好。不知道随了谁,全是一家的小子。那份家私怎么够分,四哥还是要跟小四爷说说,多赏点钱下来。要不真是不够花了。”

“你怎么不自己跟他说?”哼了一声:“难道你那份家私还少?雍和宫可都是你的。”

“要是不说家私少,四哥会搭理我?又不是在京里,您何苦端着个架子。除了这一家子人,还有别人?”弘昼抱着茉茉:“你玛法是不是每天都是绷着脸对着你和太太?”

“才不是呢,就是见了您才绷着的。”茉茉人小鬼大地扭着头:“玛法最喜欢我了。”

“嗯,四哥听听。这可是您的茉茉自己说的,老爷子只有您跟我这么两个儿子了,您就不能待见些我?”弘昼已经是笑得不行:“我也就是想跟您一样,躲个懒拖个赖,外头的事儿就让他们那些孩子们去忙去,您也别心疼儿子。我的儿子不是鞍前马后效力来着?”

“懒得跟你生气。”其实早就不气了,只是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高高在上。不过自从京里出来以后就变得好多了,偶尔耍耍脾气而是马上就烟消云散了。

“呃,他们呢?”转过头没看到两个女人:“这一下就没影儿了。做什么去了?”

“早就走了,才懒得听咱们在这儿说话。”弘昼看看怀里的茉茉:“四哥,上次跟你说的事儿,可是准下了?永珑有了儿子,这可是早先就说好的。”

“两口子带着孩子去盛京了,那边庄子上有些事儿。”茉茉伸手讨抱,毫不犹豫接过来:“依着我说,绵愢或是永璧永琅继续兼着都行。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既然是想要走远些,就由着永珑好了。”

“四哥,您这可是出尔反尔。当初可是说好的。”弘昼有些急眼,早知道会这样就说什么都不答应了。

“要是那时候不准了,会这么轻易放他们走?”这是唯一做的一点不合祖宗规矩的事情,出了紫禁城以后才知道外头有多逍遥自在。为了这个宗人府宗令的事儿,永珑没少跟自己下工夫,差不多是好话说尽了。只是不想再去沾惹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故事,有时候真是既然走了说什么都不会在想要回去。

“四哥,君无戏言。”弘昼原以为只有自己才会胡搅蛮缠,没想到这位气质端凝,敬天法祖的四哥也会有无赖的时候。

“你去跟皇帝说,别和我说。”抱着小孙女不亦乐乎:“我不是君,连茉茉都知道皇帝在紫禁城里,还是个有着满脸胡子的人。是不是,茉茉?”

“是。”茉茉用力点头:“爹说,做皇上才是不好呢。吃什么都有人看着,多喜欢吃的东西都不能超过三个。要不半拉月都不能再见到这个东西了。真是不好。”

正文第九卷团圆第二十二章重拾亲情

第九卷团圆第二十二章重拾亲情

“你爹知道的还真多,那是吓唬你的。”弘昼就不信这家人以前在承乾宫吃东西的时候,真是不过三匙,就是自己的女人有时候从宫里出来,也是夸赞承乾宫的东西好吃,要是真如小丫头说的那样,那还了得。

“玛法怎么知道是爹吓茉茉的?玛法见过皇宫是什么样儿啊?”茉茉看了眼抱着自己的玛法,祖孙两人笑成一团。

“四哥,可不带这样的。难道是瞧着我好欺负,就这样子挤兑我?”弘昼笑起来:“四哥,我可是在您宅子旁边又置了一所院子,日后就是跟着四哥四嫂一处住着,要是没吃的就到您那儿打秋风去了。”

“嗯,早就知道你没什么好心眼。”总算是点点头答应了:“这一出来,你可是给了个什么交代给永璧他们?”

“跟您和四嫂一样咯,我跟福晋身子都不好,益发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弘昼得意洋洋的样子,让人看了有些恼火。不过仔细想想还是真的,要是不装作不治身亡,想离开紫禁城,想离开那个宫禁还真不可能:“四哥,您从前总是说我活出丧,没想到您跟我都是这样子离开了紫禁城。不知道老爷子知道了,会不会说这兄弟两个还真是一家子的骨肉,换做旁人只怕是想不出这么个因由。”

“五叔。”永珑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看到女儿还赖在父亲身上:“茉茉,怎么又是玛法抱着。快下来。”

“五叔如今是跟你们家做邻居了,可使得?”弘昼打量着多年不见的侄儿:“方才说是你到盛京去了,这庄子上的事儿可是好了?要是再这样闹下去,就让和馨这丫头去看看。说来也是有趣,就是皇帝到了那儿也未必有她说的话管用,简直就是出人意料。平日看上去也不是个多刁钻的丫头,不过是言语伶俐些。可是真到了塞外,那些王爷们对她还真是奉若神明。”

“倒是不用她去,事儿总要是自己做了才知道好歹。”永珑笑笑,把女儿接过来:“阿玛,五叔,从盛京带回的白鱼还有冰鸡都是极好的,这会儿已经吩咐做好了。就等着您跟五叔回去喝两盅了。”

“嗯,回去吧。”点头算是答应了,弘昼想起从前只要是见了儿子就要端着架子的情形,不管是身边的皇帝还是自己都是如出一辙,想要扭转过来还真是不容易。不过看身边这对父子好像是做得很熟稔,要是自己那两个用鞭子抽出来的儿子,也能这样跟在身边是不是要好些?

“这么久不见,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娴雅跟安安多年不见,原本就是少年间就在一处的人,这一下更是了不得。说话简直是没完没了,先时明莹还在旁边陪着坐着说笑,可是渐渐自己也是做不住了,哪有这么能说话的,说起来更是四五门子的话。谁也听不懂其中到底是带着什么缘故。

“都老了。”安安看着娴雅:“当时你们要走的时候,我就想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上一面,没想到还真是见到了。五爷到底是答应走了,原是我不答应的。只是没想到五爷说,都走了还留在京里做什么?”

“和婉他们好?每次都是馨儿给我们的信儿,有些话也不好多问。只能是简短说几句就罢了。”回首繁华如同梦里一样,从皇后到普通的民妇不过是一两天的工夫,云端到了地面上,才知道脚踏实地有多不容易,也才知道有多宝贵。

“好,好得很。这会是真能放心了。我知道你会挂念她们,尤其是婉儿。不管多出息,你都是把她装在心里一会儿都舍不得。”安安笑着推了推她:“也该放手了,婉儿住在京里的时候,常到我那儿去小住几天。佳佳如今越发是出息了,皇帝还说要看着哪家有出息的少年,也要养在宫里,日后这两个小外甥女少不得要照着公主的身份指婚。”

娴雅笑着摇摇头:“真要是出来才知道其实外头才好,这儿有什么就能说什么,哪有那么多规矩顾忌,难道都是每天裹着个蜡皮过日子才好?只是在那儿,多好的人也都是要这样子走一场。不知道的还真是以为咱们都是没了心肝的,其实谁又是生来如此?咱们放不下的,还不都是自己的儿女,难道谁还会去挂念着那个紫禁城不成?外头的人想要进去看看,里头有多荣华富贵,可是里头的人才是想要出来。”

“人心不足。”安安笑起来,忽然是想到了什么:“那日婉儿在我边上,我翻检着从前做的针线。不知怎么就翻到从前咱们在皇额娘边上的时候,小孩子不懂事做的那些针线。婉儿捂着嘴笑个不住,说是早先在承乾宫给馨儿添妆找东西的时候,也看到你手里有个早先的荷包。我后来把那个荷包拿个五爷看,五爷当做是宝贝似地,还非要系在常服带上。我就说他,见不得有点什么东西,非要拿出来招摇。”

“五爷还跟个孩子似地。”娴雅抿嘴一笑,不过心底也是一动。那个荷包自己还真是从宫里带出来了,先时也没想到会带出来。收拾东西的时候夹杂在什么里头,结果后来收拾东西才发现的。只是一直都没给人看,不知道那位爷看到了是不是会跟弘昼一样。

“额娘。”明莹哄着两个孩子睡了,出来看见这边花厅还亮着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说完,正好永珑回房,悄悄问起才知道老爷子有些发火了,说话说到这时候还不回去,等会儿只怕真要翻脸了:“已经是二更了。”

“哟,这可真是说话都是忘了时候。”娴雅笑起来:“你们赶路来的,我都忘了要让你早点回去歇着。等会儿五叔要怪我了,真是误了时候还不知道。”

“只怕这大大小小都以为咱们两个是那个话口袋子,什么话还能说了一天去?”安安笑着起身掸掸衣摆,准备出门。

“五婶儿,我送您过去。这儿不比京里,四处都有灯亮。道儿黑,只怕不好走。”两家之间还隔着一条石子小路,等些时候修好了就行了。

“好,我先过去。”安安点头,搭着明莹的手慢慢往外走。

娴雅看着两人吃了不少的零嘴,好像是这一天之内又把几年光阴里耽误的功夫给找了回来,想到安安方才说的事儿,自己也有些心热。不知道那位爷看到会是怎样的光景,想着未免是回房的步子就快了些。

“只是有多少话,非要说到这时候?”屋里的男人在灯下看书,看到女人回房说话都有些酸溜溜的。好像是只要有人来,这面子就不知道要大了多少倍,至少是比自己要有体面的多。要不说什么也不会把自己扔在房里没人管没人问。

“是我的不是,哪知道说话就忘了时辰。这么久没见,问了很多事儿。”娴雅一面答应着,一面在箱子里开始找东西。

“又在找什么?”一回来就找东西,不知道又是把什么给弄丢了。

“没有,想起一件东西放了好久,也不记得是放到哪儿去了。”明明是放在这儿的,怎么就没看见了,不会是当作没用的旧东西给扔了吧。那上面的东西虽然陈旧了些,可是不论是花样还是绣工都是宫里的手艺,要是被人拾了去,恰好是知道这些缘故的人就麻烦了。尤其是上面还有进上的金线,擅用的人是要掉脑袋的。

“是这个?”男人从袖袋里拿出一个绣着蝶恋花的金线荷包:“丢了?”

“怎么在您这儿?”娴雅惊讶地看着他:“我明明是锁在箱子里头的。”

“预备什么时候拿出来?要是今儿不被问起来,还不知道要放到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弘历好气又好笑:“家里失了盗都不知道,糊涂到什么地界了。”

“我这不是回来找了吗。这蝶恋花您可不能用,带出去像什么样子。”娴雅笑起来:“方才五奶奶才说是,那天她的那个找出来就被五爷系在常服带上,还拿出去四处招摇来着。您是预备系在腰间的绦子上还是哪儿?”

“我才没那么没出息呢,说什么也要藏在袖子里不给人看见。要不成什么样子,居然带着蝶恋花的金线荷包四处走。”嘴里说着,还是把荷包掖在袖袋里:“这是哪年做的?后来都没见你怎么做这些东西。”

“还是从前在皇额娘跟前的时候,闲着没事几个人做的。那时候还有富察氏跟芸嫣,她们挑的花样都好,寓意也好,就是我这个没出息的,非要拿这个蝶恋花的。还被笑话了好久,后来才知道除了我跟五奶奶以外,余下的人都是找身边的丫头们做的。皇额娘知道了也没说什么,就我们两个当做是宝贝一样收起来了。一晃就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娴雅笑起来:“谁知道还是被爷发现了,早知道就该藏好不叫您看见了。”

“不被我看见,被谁看见?难道这荷包做好还能送别人不成?”弘历也是一笑:“这么些年咱们都是忙得紧,益发是没有功夫做这些了。”

“那就当是将功补过,这个荷包您就替我收着好了。”娴雅坐在他身边:“那时候做好了只敢自己收着,要是被人看见就要羞死了。”

“有什么好害羞的,给我做的还见不得人了?”弘历把她搂在怀里:“看看,这么多年不都这么过来了。再不会有人分得开你我了。”

“是,再不会有人分开了。”

第九卷团圆第二十三章回家(大结局)

“阿玛,您看。”永珑拿着一份庄子上的文书回来:“这是咱们庄子上的账目。这两年都是盈余。五叔庄子上就没咱们的好,要不咱们派两个人过去瞧瞧?”

“我可是从不看账目的,依稀那个都是你额娘管这些。”弘历摆手:“你五叔的事儿,你少管。要是被他知道是你叫人去干的,说不定还会不高兴。”兄弟两人的脾气是一样的,没有谁不知道谁。而且这些事情都只是小事,从前那么多的军国大事都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何况是庄子上芥豆之微的小事。“

”说是今年的朝廷下来的税银要减掉两成。”永珑从成立回来一趟,很多事情都知道了大概:“这样看来咱们家庄子上的收成只怕又要少了不少。”

“恩,这还算是不错的。”弘历点头:“今儿和馨有信来了,说是这些日子要回来瞧瞧。看来想要回江南的事儿,又要耽搁了。”

“是,五叔方才见着儿子也是这么说的,说是馨儿要带着霜霜过来。多尔济在蒙古五旗的差使很是顺利,要提前回京。所以才有这么个功夫能回来,算起来咱们也是好些时候没见馨儿了。”永珑停顿了一下:“阿玛,朝中编选名医,说是皇太后病起沉疴,御医素手无策。皇帝很是心急,您看?”

弘历沉默了一下:“当初在西陵那边营建的皇太后陵寝只怕要派上用处了,只是不能尽孝也是无法。你五叔偏巧也不能进京,想想只怕也会吩咐永璧永琅多家尽孝的。"

”只怕馨儿赶着回去也是为了这件事,毕竟馨儿是皇祖母一手抚养长大的。“永珑跟皇太后的感情从小就不太亲密,比起其余的兄弟姊妹确实是差了不少:”只怕大姐在京里也是忙得了不得了。”

“有些事非人力所能扭转。”弘历背着手在窗前立着,盛京比江南冷肃了不少,也酷寒了不少。出来这里的时候很是不惯,不过久了反倒是觉得这里比之于江南民风要纯朴的多,也让人很安心。不惜那个是在江南的时候,有人就是举得这么一大家子人不事生产却能衣食无忧,甚至有人说自己一家人是官商勾结,不想有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才会在两处各住上一段时间,也免得引人瞩目。

永珑看这情形不敢再书房多待,等下要是自己一两句话不甚得体,只怕又要惹得不痛快。何必去给自己找个钉子碰:“阿玛,我先出去了。”

“嗯。”冷冷答应了声,也不回头看什么。永珑还是倒退着出了书房,弘历转过身坐在书案边,想起很多尘封许久的事情,从一开始自己跟生母就不够受到皇父的宠爱,只是因为自己的生母是皇父嫔妃中唯一的满人,而黄砒孝敬皇后所生的大阿哥弘晖早夭,年贵妃有是外家太恶,才能有自己的帝皇之位。若不是因为这些,只怕这庶出的皇子也不能得到圣祖垂青,最后位登九五难免称孤。没想到有一天会选择放弃掉皇位,只是和身边跟随自己最久也是最放不下的女人一起隐居于民间。

若是额娘知道自己尚在人世,会不会说是儿子在最后的一刻也抛弃掉这个早年被丈夫抛弃的不受宠的妃子。额娘只怕说什么都不能忍受这样的孤寂,只是这个做儿子也回不到紫禁城去做身为一个皇帝一个儿子该做的事情,只能是在祖宗发祥之地默默祭奠三杯素酒,谨以为孝道。

“怎么坐在这儿,茉莉跟我说一直都没瞧见玛法。”娴雅推开门,端着一个托盘:“这是儿子带回来的,庄子上自己种的粮食熬的粥,看是不是这个味儿。”

“额娘病重。”弘历看着她:“我不能回京去。”

“我知道。”娴雅点头:“永珑已经跟我说了。其实就算是咱们在京里也未必能够减轻额娘的苦楚,额娘疼我,对我好事我一辈子都忘不掉的。要是额娘知道咱们都在这儿好好的,真正是离开了紫禁城,还能够过的这么好,只怕额娘也是欢喜的。有哪个做额娘的不是巴望着自己的儿女们好好的。额娘一向都是望着爷好好的,这也就足够了。”

手抚上弘历的肩膀,弘历握紧她的手:“你倒是会安慰人,知道心里不好受也不来劝劝。要是让我气出个好歹来,心疼的还是你。”

“这不是来了,等您记得出来的时候,只怕早就凉了。”娴雅端起碗筷:“只能是叮嘱和馨回京以后多陪陪额娘,额娘从小就是疼她。要是馨儿在身边会好很多,一直都是听说额娘身子骨不错。皇帝跟皇后天天都去宁寿宫请安,若是在院子里的时光多事住在长春仙馆。馨儿婉儿两个,隔三差五就去给皇额娘请安。小九也带着自己的嫡福晋去,皇额娘还是欢喜的。”停顿了一下:“虽说是爷心里不舒坦,只是若在民间,额娘这个岁数也是喜丧,再说皇帝素来孝顺,额娘有是太皇太后,自然是会风光无限的。”

“你说的我都知道。”弘历把她的手贴在脸上:“上次就想跟你说,其实是想去泰陵看看。可是已经是一介布衣,怎么能去皇陵。”

“这也不难,等咱们回江南的时候,顺道过去走走,不能进去,总能在近些的地方撮土为香,总是尽儿女的一份心。”娴雅微笑着把筷子递给他:“都凉了,再不吃就饿坏了。”

“我总是说不过你。”弘历接过碗筷吃了两口:“还不赖,你也没吃的。咱们一处吃。”

“一碗粥怎么分?”娴雅往他面前放了凉碟小菜:“等会儿还有点心,这可是学着从前咱们家的老规矩做的小面饽饽,好久没吃了只怕还有些新鲜意思。”

“等会儿再说。”弘历看着她温婉的笑颜,好多年都没有忘却过这种发自内心的温柔,若是没有她只怕自己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这是什么地方,好好的偏要在这荒郊野外露宿。”一行人从京城出来,轻车简从并没多带什么。为首的诗歌面容清瘦白净的男人,身边站着娇怯怯的妇人。手里还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两个差不多身高的小子不安分中带着新奇,摄于男人的威严没敢放肆,不过还是在妇人身边来回跑动,片刻不肯安静。

“回爷的话,这只怕是到了江苏地界。因为大雨,夜里的路少不得泥泞难行。不如先找户人家歇上一宿,等明早雨住了再走?”

“这荒郊野外哪里去投宿?”似乎出京以来就是这么不顺心,不过也是没办法。睡觉自己偏要选载三月里下江南走着一遭。

“奴才已经叫人打探过了,前面有户人家看样子像是大户人家。庄子大的很,不如去那家看看。只是若有什么不便的地方,主子还是要委屈一二。”身边的人小心翼翼回话:“要是五格格跟额驸一处来了也能住下。”

“先去看看大姐来了没有,说是跟巴勒珠尔两口子也在附近。”

“已经叫人看去了。奴才这就去叫门。主子请少待。”

“回爷的话,那户人家已经答允让爷和主子进去歇一宿。专门教人给收拾出来一个院子,说是不便之处多多海涵。看样子是个世代读书的。”

“恩,不许给人找麻烦。”点头答应了。还有人比皇家更麻烦的。居然能够单单拨出一个院子给人住下,可见也是个大富之家。

“额娘,后面住的是什么人?怎么那么多人?”茉茉站在廊下看了好一会儿,前来借宿的人还真是多:“比咱们家还要多些。”

“人家是路上遇雨来借宿的,别去扰了人家。”明莹撸撸女儿的辫子,一儿一女都被公婆捧在手心里长大,尤其是这个女儿更是爱若珍宝。用永珑的话说,这是把对家里那么多孩子的宠爱都放在这两个孩子身上了。宠溺一些自然是少补了的。不过茉茉还好些,是个女孩子倒也娇宠算了。

儿子还小,就开始读书写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去考状元呢。听到这话,孩子的爹说了一句很有意思:“这要是考中了,这个状元到底是要还是不要?要是要写三代的出身,只怕上面坐的那位也在其中。”

老爷子知道了。哼了一声没说话。不过后来也说看来读书多了也不好。要不真考中了还真是麻烦。大清开国百年,满蒙间还真是没有过头名状元的。不想这件事就出在宗族内。到时候还真是说不清楚了。

“别到处跑,等会儿太太又该找你了。”明莹看女儿一蹦一跳地走远,这丫头还真是满人家的性子。一点都没有那种闺中小姐的娇怯怯,教了不少次就是不会。被婆婆知道了,反说是家里从没有娇怯怯的孩子。不论是姑奶奶生的,还是姑奶奶小时候都是跳脱不羁。得,又是白管教了。

“知道了。”远远答应着,已经没了影子。

后面院子里一家人刚坐定,茉茉忘了额娘说的,看到圆门半掩知道是自己家里,干脆推门进去,这家人好奇怪,不过也是有意思。其中有人就像是家里的王总管一样,那么大年纪都没有胡子。说话的腔调也很想,还真是古怪。

“小姑娘,你是?”看这女娃娃的第一眼就是觉得奇怪的很,再往下看就有些惊愕了。娃娃藕色的衣襟上带着一串十八子手训,这串十八子分明是大内之物。不止是粒粒都有小指头一般,晶莹透亮间隐隐透着贵气。除了禁宫大内,哪里有这样的东西。

“这是我们家。”茉茉也不怕人。从小跟在玛法后面无所不至,没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也不知道惧怕谁,要是阿玛说她一句,玛法就马上变脸。到时候挨说的肯定是阿玛。

“这小姑娘长得真漂亮。”妇人换了件干净衣裳出来,看到茉茉的嘶吼登时一愣,怎么会跟自己女儿长得这么像,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一摸一样,加上通身的气派更是如出一辙:“你叫什么?”

“茉茉。”茉茉看着妇人,没见过。“怎么了?”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妇人转过脸看着他:“爷瞧瞧,这小姑娘可是面善的紧?”

“像谁?”男人跟过来,一眼瞥见她衣襟上的十八子手训,蹲下身看着茉茉:“这是你的?”

“玛法给我的,说是这个我戴着好看。”茉茉后退了半步:“我要回去了,等会儿太太找不见我该着急了。”

“玛法?太太?”男人愣住了,除了满人家绝不会有人这么叫。而且这娃娃一看就知道是谁家的:“莫非咱们到了······”

“跟咱们家的可是真像!”夫人扭头看到女儿被嬷嬷抱着出来:“尤其是眼睛,就是一样的,甚至是比姑奶奶们还像。”

“若真是的,就是嫡亲的堂姐妹。”男人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心绪,饶是做了帝王这么多年,早已是喜怒不形于色,可是这时候还是克制不住:“去看看。”

“好太太,我再也不淘气了。一准儿不到处跑。”站在黑漆大门外,听到那边的说话声:“太太,别生气了。”

“太太跟你说的话记下了?”果然是自己记忆中说话的声音,还是一样的温和慈爱。伸出手,才发现自己是在不停颤抖的推门。

“记下了,等会儿太太别跟玛法说,要不玛法该说是阿玛没看好我了。”

“额娘。”男人实在是忍不住了。轻轻推开门。

娴雅惊愕地扭过头,看到来人同样惊愕的表情,厚厚的云层中射下一缕金色的眼光。原来只要是母子,只要是骨肉至亲,说什么都不会不见。

不知道老天爷究竟是做了什么样的安排,才会让在这茫茫人海中得以相遇。或者是早就安排好了,这一生还有这一件。只是这见面之前,谁也不知道会有这样的安排。

终于。当湘灵写完最后这一章的时候,发觉终于截稿了。感谢这一年多来大家对为妃和湘灵的支持,不知道这个结局是不是大家所期待的。在写为妃的过程中经历了很多的艰难。正式因为大家的鼓励才有了今天。湘灵这里谢谢大家了。余下的故事还将继续,只是娴雅的人生,从她跟弘历认识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还好弘历给她的东西也是作为一个帝王来说,已经是很难得的了。就算曾经做了什么,也算是弥补了吧。

最好撒花,庆祝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