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公主 作者:弄雪天子

一个才智无双的天才美少女博士,

在机缘巧合下在异世重生成为公主,

并成长为一代绝世名将,在异世叱吒风云的故事.

楔子

周围鲜艳而美丽的玫瑰花并没有给这冰冷而豪华的房间带来一丝半毫的生气,反而将斜靠在床头的那名女子的肤色衬得更加苍白。

“柔柔,你睡一会儿吧。”一个英武俊帅的男子心疼地看着这名似乎已经病入膏肓的年轻女子,眼睛里流露出一种特殊的情素来,似是爱极,又似乎比爱更多了一种尊敬。“不睡了,睡一天就少一天了。”那女子淡淡地道,声音嘶哑,但从那嘶哑的音色中似乎还能辨出昔日的风情,她微微地叹了口气,忽然弯了弯唇角,笑了,“剑南,你把镜子拿过来让我看看。”

那男子怔了怔,迟疑了半晌,终是不肯违背她的意思,顺从地将一面闪亮的镜子递到了那女子的手里。

镜中的少女,有一张瘦削到不成人形的苍白面孔,头发有如枯草般暗淡无光,只有那双眼睛仍然闪耀着灵慧的光芒,显示着女子的脱俗与不凡,“哎,如今谁还能认得出,这就是那以美貌与才华并称于世的天才少女博士苏柔呢?”苏柔淡淡地笑了,鲜血随着她的笑意,大片大片地涌出,将她那张惨白的面孔衬得更添了一抹死气。心口那一直压抑了他数年的沉重的痛楚竟然随着鲜血的流失渐渐消退,她的意识也渐渐的模糊了,朦胧中似乎忆起了那首小词,“孤雁儿”来。

小阁藏春,闲窗销昼,画堂无限深幽。篆香烧尽,日影下帘钩。手种江梅更好,又何必,临水登楼?无人到,寂寥恰似,何逊在扬州。 从来,如韵胜,难堪雨藉,不耐风揉。更谁家横笛,吹动浓愁?莫恨香消玉减,须信道,扫迹难留。难言处,良窗淡月,疏影尚风流。

第一章

皇宫 满园的桃花在初生的婴儿吐出第一声啼哭的时候径相开放,那一瞬,园中百鸟齐鸣,蝴蝶飘飞。

“吾皇万喜,珍妃娘娘产下一名公主,母女平安。”满脸喜色的宫女和稳婆们必恭必敬地对着锦纶皇朝的皇帝拜道。“好,好,统统重赏。”皇帝宋成文大笑道,快步走进珍妃的锦绣宫去,“爱妃,你辛苦了。”宋成文怜惜地为床上虚弱的女子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才俯下身看那名粉面玉雕的小女孩儿,“呵呵,这丫头长的可真是俊,像你,你们说是不是啊。”那群宫里的老嬷嬷们连忙连声应是,“圣上,公主降生时天降异香,桃花盛开,定是天佑我锦纶皇朝,特赐天女下凡。”宋成文闻言大悦,“传旨下去,大赦天下为公主祁福,加封小公主为锦纶公主,名轻衣,赐号卫国。愿我朝世享太平。”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皆跪拜大呼。自此,在锦纶皇朝历史上享尽赞誉的卫国公主降生了。

在朦胧中,苏柔似乎到了一个很温暖的地方,那折磨了她数年的病痛,也离她远去了,不知过了多久,当苏柔再次睁开眼睛时,她就看见了一座古色古香的房子,房间的布局很精巧,在她这般丰富的古建筑知识里,这座房子也算是精品中的精品了,在这一刻,苏柔随即意识到她转世重生了,而且还生在了没有电脑,没有一切高科技产品的时代,不过还好,这一世,她似乎有一个还算健康的身体,苏柔微微一笑,发现自己竟然如此豁达,对未知的命运没有丝毫惊惧和疑惑,稍稍掉转头她就看见了一名长相艳美却端庄的少妇和一个身着龙袍的男人,这两个人似乎十分宠溺地望着自己,不会吧,难不成她出身皇家,那可真是麻烦。

“呦,你看,咱们轻衣还会皱眉呢!真是个惹人怜的孩子。”珍妃林珍珍一脸笑意的望着宋轻衣,纤纤玉指轻柔的触碰着她那娇嫩的肌肤。宋成文微笑着用胡子扎了扎轻衣的脸颊,把她抱起来放在了自己的头上,轻快地转着圈,他那一脸得意的样子惹得轻衣当真笑了出来,又让这个顽皮皇帝兴奋不已,哎,看来自己还真是受宠的厉害,这样也好,自己虽然不眷恋权势,毕竟前生的自己也可以算是位高权重已经受够了他人的阿谀奉承,但在这个时代,权力这种东西毕竟还是很有用处的。而且对于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像自己这般除了读书之外再也没有什么特长的女人来说,如果能拥有无上的权力,那么在这个世界生存显然也容易的多了。时光如流水般消逝,转眼间一年时间就过去了,苏柔,不,现在应该称宋轻衣了,也已经习惯了这个世界的生活.

锦纶公主创下五月能言,七月能行的奇迹再次向世人昭示了她天女身份的货真价实,在整个皇宫里,如果你问起最受宠的是谁,那么所有的宫女,嬷嬷,太监们一定会异口同声地告诉你,那当然是刚刚一岁的小公主宋轻衣了。不过也不是所有的人都为锦纶公主的降生而高兴,锦纶皇朝的国母,定南大将军云再天的千斤云佩,很自然就非常不喜欢这个天之娇女,虽然还不至于当着皇上的面表现出来,不过她脸上的厌恶之色却瞒不过宋轻衣那双灵慧无比的眼睛,但是轻衣也并不在意,想来这位皇后娘娘不喜欢自己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没有哪个女人会喜欢情敌的女儿吧,何况人家还是一国之母,而且轻衣所受到的宠爱已经足够让老天也嫉妒了,实在用不着因为一个人而闷闷不乐.

锦纶十六年,圣上为锦纶公主建造的桃花园正式建成,圆内绿树成荫,鲜花便地,更是有许多珍禽异兽徜徉在假山池沼中,尤其是正中的一片桃林,花开得之艳在整个锦纶皇朝内也再没有哪个地方能与之相比了,园中还应卫国公主的要求建了一座藏书楼,收藏了天下间各种书籍,藏书达八十万册,并且还正在充实之中。

“公主,司徒先生请您务必要参加今日的学会,说是圣上要来考察王子公主们的功课。”一个长得眉清目秀的小宫女一边为正坐在由干桃花瓣铺就的软椅上读书的主子倒上一杯清茶一边试图劝说这个小主子给那可怜的老先生一点面子,真不知这个小公主是不是真的只有八岁,居然能读那么多连那些大儒们也读不懂的书而且还读的津津有味,就连以博学名闻于世的司徒老先生也不被她看在眼里。

轻衣墉懒得伸了伸腰,伸手拂了拂身上这件让她有些不舒服的麻布宫装,秀气的眉不由得微微蹙紧,哎,自己不是个注重物欲的人,可是这个时代,衣服的品质真是有点差得过分了,看来是应该想想办法改变一下状况了,“翠儿,你就别给司徒老头做说客了,我才不去参加那什么学会呢,档次太低了,有辱身份。”

轻衣那懒懒的话,在配上娇慵的神情,惹得周围的宫女们都失笑不已,那个叫翠儿的小宫女更是羞得满脸通红,“公主!”轻衣不在理她,径自站起身来,向轻尘阁走去,行动间一股淡淡的桃花香气,飘散出来,让人心旷神怡,围在她四周的小宫女们虽然早应该习惯她们公主的特异了,但仍然被这凡间难有的清香扰乱了心神.

锦绣宫

珍妃端坐在床头上绣一件鸳鸯戏水图,而宋成文正坐在书案前批阅奏章,屋子里很静,两个人偶尔聊上一两句闲话,让这锦绣宫的气氛温馨而动人。林珍珍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停下手对宋成文笑道,“你也该管管那个小祖宗了,她现在根本不肯去上书房,把人家司徒先生气得向我告了几回状了。”宋成文闻言大笑,“那个老家伙桀骜不逊,自恃极高,仗着自己是两朝元老连朕也不放在眼里,如今看着他被朕的女儿压在头上起不来,朕开心啊!”说到此,宋成文沉吟了片刻,忽然高声道,“来人,传令下去,将东海郡进贡的瀚海明珠赐予卫国公主。”

林珍珍怔了一怔,连忙道,“圣上,我听寇儿说那瀚海明珠皇后娘娘已经看上了,你把它给了轻衣不太好吧。”宋成文不在意地道,“轻衣一向不喜欢那些俗物,这瀚海明智有避尘恒温的功效,她也许还能入眼,至于皇后,她的宝物那么多也不差这一件。”林珍珍还想说什么,但终是没有说出口,“哎,她就是这样让皇上给宠坏了,我看还是尽快再给她找一个先生吧。”“这种事情是急不来的,等轻衣大一些再说吧。”宋成文笑道,“给轻衣找老师可不是一件小事,要好好选择才行。”

“皇上,大事不好了,皇后和卫国公主在桃花园吵起来了。”一个老公公连滚带爬地跑进锦绣宫,大叫道。

珍妃一惊,手中的刺绣唰地掉到了地上。宋成文眉头微皱,喝道,“诈唬什么,好好说,到底怎么回事?”“是,”那老公公喘了口气,“启禀皇上,前几日卫国公主让人从南边移来一些奇怪的树木,据说是叫什么桑树的,而且还有一些叫蚕的小虫子,皇后不知从哪听说了这件事,今天带人去了桃花园,说卫国公主养妖物,非要把那些蚕杀死,而公主不让,两个人就起了争执。”宋成文大怒,“胡闹,轻衣不过是养了一些动物罢了,干皇后什么事,还说是什么妖物,快,摆架桃花园。”

宋轻衣用纤纤玉手掩住口,打了个呵欠,偷瞧了正一脸铁青的皇后一眼,哎,说起来她也算是个美人,论才貌比起母亲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不是这一身的娇纵之气,哪里会轮到母亲这个小小商人之女受宠呢?凤目微转,看见了不远处的圣驾,行了,救命的主儿来了,若在让这位皇后娘娘喷口水下去,自己这座桃花园非被淹了不可。

宋成文到了桃花园,见轻衣正优雅地坐在秋千上打盹,眼睛里已是朦胧之色,而皇后脸色铁青几乎已经变成了绿色,显然是被那宝贝儿气的不轻,眼睛里就忍不住有了笑意,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个小女孩宠爱至斯,也许轻衣真的是天女下凡吧。勉强忍住笑意,宋成文快步向园内走去。

“皇上驾到。”太监的一句唱喏,让云佩本已铁青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眼睛里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恨意,这个丫头凭什么受到圣宠,自己本是将门虎女,为了父亲兄长的权势不得不嫁进宫中,本以为凭自己的才貌一定能够在宫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没想到自从珍妃进宫以后自己就倍受冷落,朱雀宫已经快成了冷宫了,现在又多了一个小丫头跑来争宠,什么天女下凡,我看是妖女还差不多。

“臣妾参见皇上。”云佩正了正容颜,又变成了那个仪态万方的尊贵皇后。“皇后免礼。”宋成文淡淡道,“不知皇后到这桃花园来,有什么事吗?”“启禀皇上,臣妾听闻这桃花园里养了妖虫,特来替公主除妖。”“皇后恐怕误会了,这里的小东西们都是朕派人给轻衣找来的决不会有什么妖虫。”宋成文面一怒,冷道,“宫中的事务繁杂,皇后以后就不用管桃花园的事了。”云佩微微一咬下唇,眼中闪过一抹阴狠之色,冷道,“谨遵皇上教诲,臣妾告辞了。”说罢,她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轻衣见状微微一笑,“父皇,你这次给女儿解了围,等你寿辰时,女儿有好东西送给父皇。”“是吗?那父皇可要谢谢你了。”宋成文笑道,伸手摸了摸轻衣粉润的脸蛋儿,“不过,丫头是不是应该去上书房看看啊!那老头子可是向你母妃告状了,小心你母妃骂你哟。”轻衣不屑地撇了撇嘴,“谁理他,母妃才舍不得骂我呢。”这么蛮不讲理的话从轻衣口中说出来只让人绝得可爱,惹得宋成文放声大笑。

转眼间三个月过去了,在这三个月里,桃花园内所有的宫女们都忙的热火朝天,卫国公主让人根据她画的图纸制造了许多奇怪的东西,说是什么纺车,还让所有人都要学会使用的方法,而且公主养的那些蚕也开始吐丝结茧让所有人都忙的手忙脚乱。

离圣上寿辰还有两个星期时,卫国公主忽然把桃花园给封了起来,不让任何人出入,大家都好奇地猜测小公主到底想干什么,可惜除了不时听到里边有惊叹声传出外,没有人能摸的清头脑。连当今圣上也被拒之门外.

锦纶十六年七月十五日,锦纶王朝最年轻有为的皇帝宋成文的四十岁寿辰终于到了.

是日,整个皇宫被浓烈的喜庆氛围所围绕着,王公大臣们三两成群的围在一起喝酒聊天,一些平时严肃的官员也放下了架子,圣上和皇后,还有众嫔妃们齐聚在贤德殿内,接受朝臣的祝贺。

“珍儿,你说轻衣这几天在干什么啊,神神秘秘的。”宋成文看了看周围见轻衣还没有出来,不由得眉头微皱,“她不会不来了吧。”珍妃也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就听门外传来一声唱喏,“卫国公主驾到。”

宋成文和珍妃一起向外看去,这一看之下不由得都惊呆了,只见满朝文武也具都目瞪口呆的望着从门口走来的那个少女,全都忘记了行礼。

在耀眼烛光下的少女,身上飘着异香,穿着一身奇异的百摺裙,那裙子也不知是什么布料制成的光滑柔软,就是现今最好的宫装布料也不能比其万一。

“轻衣参见父皇,原父皇万寿无疆。”轻衣盈盈拜倒。宋成文连忙将她扶起,好奇的摸了摸她身上的衣服只觉得入手滑润,穿在身上想来是舒服无比,“轻衣快快平身,你穿的这是?”“回父皇,这是轻衣用蚕丝纺成的布所制。”“蚕?就是你养的那些奇怪的小虫子吗?”“回父皇,正是,女儿还替父皇制了一件龙袍,作为父皇的寿礼。”轻衣笑眯眯的看着目瞪口呆的一代君王,“翠儿,将龙袍献上。”“是。”

两个小宫女托着一件金光灿灿的龙袍走上大殿,在夜明珠的照射下,龙袍发出耀眼的光泽,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王公大臣们惊叹地望着这件龙袍,忍不住放声高呼,“恭贺圣上得此宝物,一时间,大殿上气氛热烈如火。

宋成文激动地用颤抖的双手捧着龙袍,锦纶皇朝对皇帝的龙袍极为重视,认为龙袍是王朝兴盛的象征,所以历代君王即位前都会请最好的技师织造龙袍,有的甚至好时数载,如今宋成得到这件绝好的龙袍,当然要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了。“轻衣,你立此大功,想要什么赏赐啊?”“父皇要真想赏,不如就赏轻衣能自由出入翰林院吧。”她桃花园的藏书虽多,但这些年来也已经让她读了个七七八八了,如果能去翰林院的藏书室读书,那就再好不过了。“好,从今以后,卫国公主可以自由出入翰林院。”“谢父皇。”轻衣面上喜色一现,立时显得神采飞扬她年龄虽小,但已经有了绝艳的风姿让满朝文武都看呆了眼。

一时间,大殿上到处是夸赞卫国公主是天女下凡,聪慧无比的声音,只有皇后云佩面上神色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沉浸在无边喜悦中的人们并没有注意到.

锦纶二十二年,夏,正是繁花盛开的时节,现在虽然已是桃花落尽的时候了,但是桃花园里却仍然是桃香满园,也不知为什么这里的桃花居然四季不落,宋成文一开始见到这种情况时就曾笑道,“没准儿咱们的小轻衣是桃花仙子下凡,所以才生来就带着桃香。”

沈季望着满脸的不郁之色的恩师司徒尚,微微一笑,也不知这个卫国公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竟能将老师气成这样,这次皇上亲点自己为卫国公主的老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否胜任,要知道那卫国公主深受重恩,恐怕难免有几分娇纵。

“快到了,你自己进去吧,为师就不陪你了。”说完,司徒尚就急急忙忙地走了,形状宛如逃命。沈季见状忍不住微微一笑,心里对这个卫国公主则是更加好奇了。

沿着玉石铺就的小径缓缓前行,沈季的心神已经被桃花园优美的景色吸引了,他时走时停大约走了小半个时辰才走到一处阁院,只见阁上挂着一块儿白底黑边的牌扁,上书,“轻尘阁”三个大字,字写的飘逸中透着灵秀,而扁下则是一首小词“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起雨点酥娘。尽道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万里归来言欲少,微笑,笑时仍领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沈季看的正入迷时,阁门微开,里面走出一个样貌清秀的小宫女来,“是沈公子吗?公主请您进去。”“是。”沈季应了一句,却仍是忍不住抬头看了看扁上的字。小宫女见状笑道,“这是我家公主手书的。”语气间颇有自豪之意。沈季闻言微微一怔,他早就听说,卫国公主聪慧绝伦,八岁即发明锦纶纺,名动朝野,自己只当那是皇家聘请的技师所为只不过把功劳给了卫国公主罢了,如今看来,事情并非如此,这卫国公主果然有其不凡之处。

正胡思乱想间,沈季已经到了一座雕饰精美的楼阁前,未进门就有一股淡淡的桃花香扑鼻而来,与在园中闻到的又有不同,他涉级而上,缓缓走进阁内,就看见了那个影响了他一生的女子。只见一名身上穿着一身粉红色宫装的少女慵懒地坐在窗前,她浅浅的着了淡妆,披着发,那一头如水般润滑光亮的秀发将她的面孔衬的洁白如玉,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流露着三分灵慧,三分娇媚,三分玩皮,在加上一分机警当真是说不出的动人,连沈季这样一向稳重的人见了也不禁晃了心神。

听见有人进门,轻衣懒懒的转过身,见到来人时,秀美的凤目里不由闪过一抹异色,这就是江湖上人称妙公子的沈二公子吗,听说他出身将门,不但一身武功深不可测而且师从通变先生,琴棋书画,医卜星象具都精通,这次更是被父皇亲点为状元,还特地召进宫来教导自己,如今看来这个人果然不错,只看那双温润如水的眼睛就让人眼里一亮,轻衣微微一笑,面上带了一点柔色,“学生给老师见礼。”说着盈盈俯身下拜.沈季怔了怔,连忙还礼,他见卫国公主竟是个年轻美貌的少女,心里不由得有些忐忑,他本以为卫国公主只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幼女罢了,自己教导她也不算失了礼数,没想到这次一见,她竟然这般妩媚动人,哎,这件差事恐怕不好做啊!抬头望见轻衣那双清亮的眼睛,沈季心里所有的不安就都消失的无影无踪,面孔上也露出一抹笑意,他一向以冷静沉着名动江湖,没想到这次竟因为一个小女孩儿乱了方寸,整了整心绪,沈季微微笑道,&qt;既然在下与公主已经定了师徒名分,那么就请公主定下上课的时辰和地点吧."轻衣目光一转,道,"就请沈先生,明日上午到我桃花园来吧,到时我在此候教.""敢不从命."沈季起身行礼道,"既然事情已经办完,在下就不打扰公主休息了."轻衣点了点头,目送着沈季离开,唇角一弯,露出一抹笑纹,沈季啊沈季不知你是真的有真才实学,还是仅仅是浪得虚名?

 

沈季抬头望着早晨的朝阳,懒懒地伸了伸腰,要去桃花园了,也不知这个小公主到底会给他出些什么难题,沈季想到那个绝艳的面孔竟觉得有几分期待,那是个神仙般的女子啊,自己决不能耽误了她,就是不知自己当真能够胜任这个差事吗?不知为什么,一想到轻衣那素淡的身影沈季就失去了他一向引以为傲的镇定与自信。

“沈先生,公主设了一局,请您考教公主的棋艺。”穿着一身柔软锦纶纺的小宫女,站在轻尘阁前迎客,阁外碧绿的草地上放着一张精美的玉石圆桌,桌上有一套围棋,棋看起来很古老了,沈季伸手拿起棋子,觉得入手凉爽中又透着一点暖意,他不由得一惊,这竟然是 南斗先生的“紫辰”,他敛容一笑道,“请姑娘赐教。”那小宫女也不客气,伸手捻子落子,第一手竟下在了天元,沈季微讶,这公主的棋设的好怪,起手天元,以后的走势可是不太容易把握,心思转念间两人已经下了数手,那小宫女落子极快,显然是平时和公主演练熟了的,公主的棋设的刁钻狠辣,沈季应的雍容沉稳,一时间竟分不出上下。正在纠缠间,轻尘阁内忽然传出一个动听的声音来,“公主有令,请沈先生入阁。”沈季微微一笑,知道这第一关算是过去了。

轻尘阁内放置了一只石玉屏风,透过屏风隐隐能看见轻衣那纤瘦窈窕的身影,只听轻衣淡淡地开口道,“本宫昨日无聊,作了小词一阙,现在就请先生为本宫补齐如何?”“敢不从命,公主请讲。”“请先生听好,水调数声持酒听,午醉醒来愁未醒。送春春去几时回?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轻衣声音轻美,如今缓缓吟来,语意里带了一点,她这种年纪本不该有的惆怅之意,听的沈季心中一动,他连忙收敛心神,微微沉吟道,“沙上并禽池上瞑,云破月来花弄影。重重帘幕密折灯,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好,先生请听。”轻衣高声赞道,屏风内忽然传出一阵琴声,声音气势磅礴,隐隐流露出杀伐之气,让闻者砰然心动,沈季听罢此曲,脸上微微变色惊叫道,“十面埋伏,公主竟能用琴调出这已经绝传的琵琶大曲,只这琴艺一项,公主以不用人教了。”轻衣沉默了片刻笑道,“先生果然不愧状元之名见识广博。翠儿收了屏风,备茶。”

一杯温热的茶,被轻衣恭恭敬敬地奉上,自此,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妙公子,就成了卫国公主的老师,他以后全部的生命也都奉献给了这个名动天下的美丽天女,在轻衣的一生中,沈季的作用是不可以用言语评说的。

自从,有了沈季这个老师,轻衣的生活就再也不象以前那般恣意了,每天都被逼着上书房还美其名曰要同其他王子公主们搞好关系不说,他竟然还要求轻衣随他习武,现在轻衣每天被折磨的凄惨无比,连皇上都心疼的不得了,已经五次三番地暗示沈季不可让小公主过于劳累了。

“轻衣,你又偷懒了。”沈季微笑的望着慵懒地靠坐在桃林里,喝着香气扑鼻的清茶的美丽小公主,其实轻衣的进境已经让他这个作师傅的瞠目结舌了,自己习武时已经被人夸为天才,可是同这个小公主一比,他实在算不了什么,轻衣竟然在三个月之内就把御神功练到了第三层,要知道自己那时候可是整整用了一年的时间啊。

“我要出宫去玩,今天说什么也不练了。”轻衣撇撇嘴,软着声音撒娇的样子让沈季心里一暖,他微微一笑,决定今天就满足她这个小小的愿望,最近几天自己为了探索她的极限,让她吃了不少苦头,现在也应该补偿 她一下了。“那好吧,不过要带侍卫一起去。”“不是吧,难不成我们伟大的妙公子沈季还保护不了我这个小小公主?”轻衣不满地微微皱起眉头 ,粉润的面孔上带了一点不情愿,不过她还是点点头答应了下来,知道自己身份不同,不想让师傅为难。

锦纶皇朝的都城邺城名列四大古城之首,与新安国的白云城并称两大圣都,其热闹之处自是不言而喻,大街上,卖艺的,卖小吃的,卖古董的,应有尽有,甚至还有卖奴隶,美女,脔童的。

在龙虎大街上的喜云商行,就是整个锦纶皇朝最大的奴隶贩卖场,今日像往常一样,喜云商行在街边架起了巨大的平台,平台旁边照例停着五辆豪华的大马车,虽然贩卖还没有正式开始但台下的软座上已经坐满了各个商贾富豪,王公大臣。

“好吵。”轻衣坐在一架绿色的小矫上,用一块雪白的锦纶纺制成的丝帕轻轻擦拭额头上的薄汗,她旁边的一匹毛发乌黑的高大骏马上坐着妙公子,沈季,只见他悠闲地摇着羽扇,笑道,“我说去朱雀大街吧,你非要来这龙虎大街,要知道这里可是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的,你该明白人一旦多起来,那就不可能安静的了。”“行了,你话怎么这么多啊!”轻衣不耐烦地撇撇嘴,“翠儿,茶。”翠儿笑嘻嘻地望了一脸无奈的沈季一眼,利落地为轻衣斟上一杯清茶。啜了一口清茶,轻衣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俏目微转,“师傅,咱们锦纶皇朝也有贩卖奴隶的吗?”她曾在书上看见过描写奴隶惨状的文字,只是觉得离自己的生活太远从未在意过,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自己国家的都城看见了这种情况,心下不觉有些戚戚。

沈季微微苦笑,“现在有哪个贵族家里不养几个奴隶的,这个行当既然获利,那当然就有人从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他的脸上隐隐也有一些不忍之色,可是几百来年的陋习决不是他们少数几个人能够改变的。

“咦?师傅你看,好俊的人啊!”轻衣忽然让人停下轿子,身体一飘飞了下来,沈季微微皱眉,下马,他顺着轻衣的目光看去却并没有见到什么出众的人物,在奴隶贩卖台上,除了两个浑身赃西西的少年外再没有其他人了,那两个少年中甚至还有一个双腿残疾,被另外一个紧紧护在身后,奇怪了,这喜云商行的老板一向精明这次怎么会找来这么两个不怎么显眼的少年呢?更别说其中一个还是残废。

轻衣望着站在高大平台上的那两个少年,只觉得站在前方的那个虽然一身破旧的衣服已经脏的看不出本来的色泽了,可是那一双倔强的眼睛却精亮异常,而且看他的身体线条流顺,肌肉坚实有力,如果稍加清洗一定会成为迷死万千少女的俊美男子。“翠儿,这两个人我要了,你去办。”“是。”虽然奇怪主子为什么会想要这么两个没什么用处的少年,但翠儿还是听话的走到前面去和喜云商行的人商量购买事宜,她从小就被教导对主子的话要毫无疑问的听从,这次自然也不会提出什么异议。

轻衣漫不经心地看着喧闹的人群,心里有些许烦闷,她本是个好静的人,这次之所以会提出出宫游玩主要还是由于这几天被沈季训练的有些烦了,谁想到大街上会有这么多人,让她很不舒服,不过这次能找到个满有趣的人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正沉思间,轻衣忽然感到身后有一双恶毒的眼睛正恶狠狠地盯着她,警昭立现,轻衣本能地向侧面跃去,两只泛着黑光的利箭随即贴着轻衣的肩头飞过,沈季和她身边的侍卫们尽皆大惊,立时将轻衣围在中央,沈季回过头寻找时,射箭之人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一击不中立即全身而退,是专门的杀手。”沈季若有所思的看了惊魂未定的轻衣一眼,目光中闪过一抹精光。

轻衣拍了拍胸口,长长的喘了口气,忽然笑了,淡淡的笑容在她的脸上崭放让沈季也不由得看呆了眼。旁边的侍卫们更是险些拿不住刀剑。

轻衣打了个手势,让翠儿将买来的人带到她在宫外的行宫里去,然后盈盈地走回轿上,“去行宫,哎,没想到她的耐性这般好竟然能隐忍这么多年,也算不容易了。”沈季闻言,摇头失笑,这个丫头啊!对自己的事竟这般的不在意,既然早就知道可能遇见的危险,竟然还不肯提前预防。

卫国公主的行宫位于邺城朱雀南街,距离皇宫不过五里之遥,行宫并不大,类似于普通富户的庭院,可是设计的极为巧妙,亭台楼阁,假山池沼,布局有序合理,平时,轻衣不在的时候,这里就交由珍妃的娘家表兄陆震和他的儿子陆非凡管理,长住的还有轻衣一时兴起收养的八个孤儿,他们平时由轻衣请来的几个儒家大师来教授学问,有时还向陆非凡讨教些武艺(陆非凡师从少林痴愚大师,在江湖上有‘蛟龙’的称号),经过这几年的调教,现在这八个人已经成了陆非凡的得力助手了,而轻衣的锦纶纺斋也早在去年就因为嫌麻烦交由陆家父子打理,现在每月的进帐大约在五百万白银左右,几乎是到了一般富户一辈子的积蓄也不可能达到的地步了,不过咱们的卫国公主可没什么金钱观念几乎是从来不看帐本的,还好这陆家父子对她忠心耿耿,否则她恐怕就吃亏大了。

“公主,今天怎么有空来了?”陆非凡看见轻衣的轿子,连忙上前为她撩开轿帘,扶轻衣下轿。“表哥,我买了两个人,你派人带他们去清洗一下,然后送到留仙阁来见我。”轻衣轻轻地玉手搭在陆非凡的手臂上,让他扶着向留仙阁走去,路经那两个奴隶身边时,发现这两个人的眼睛居然清凉如水,无惊无惧,无喜无怒,轻衣的脸上不由得隐隐露出一抹笑容,这两个人,有点意思。

“公主,锦纶纺的…”“停,既然交到你的受上,那么一切就由你做主。”轻衣舒服地躺在软榻上,由翠儿为她按摩,松松有些劳累的筋骨,啜了一口由八孤儿之一的宋琴用甘好泉的泉水烹成的香茗“迎春”,淡淡的清香让她有些颓废的精神好了一些,“表哥,琴他们快十四了吧?”

陆非凡微微一笑道,“除了术今年十二外,其他七个小子都十四了,比公主还年长一岁,别看他们人小,一个个都成了精了我看公主再身边带几个吧,跑跑腿绝对比别人利落。”

“跟着我是耽误了他们,还是往外放放吧,让他们全都给我离京,各凭本事建立起一个情报网来,至于资金,由你想办法。”轻衣淡淡道,现在锦纶王朝表面上国泰民安,四方臣服,可是北方草原上的托豪族日渐强大,不臣之心隐现,外部四周也是强敌环绕,她缓缓地抬起头,目光中隐隐地流露出一点迷茫之色,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不算是个有追求的人,虽然一双利眼将这个世界看的通透,无论什么样的魑魅魍魉都别想在她眼睛里遁行,可是她却懒于治世,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偶尔出手玩弄一下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就足以生活无忧,得到无上的权利和世人的尊敬,她明白,自己是辜负了上天的厚赐,不知道这一世,她是否会有所改变,至少到现在为止,她还只是想安分地做一个倍受宠爱的小公主,可是却也不得不为了将来的安稳生活稍做些打算了,她微微叹了口气,“天下分久比合,合久比分,我锦纶享了三百年太平盛世,也应该知足了,如今北方托豪族虽然外表看来依然臣服,可是从它大肆囤积粮草,训练骑兵看来,其不臣之心已经昭然若揭,可怜我朝文武大臣仍然沉浸在以往的优越中,以至于虚骄自大,弄的是军备废弛,将士懈怠,恐怕一旦开战我朝危矣。”

陆非凡听闻此言,心下大惊,他佩服轻衣的见识,如今听她这般分析世态,恐怕是乱世将至了。一时间,留仙阁内一片沉静,谁也没有发现阁外那一站一坐的两个少年,眼里具都闪过灼亮的异样光彩。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没有说话的妙公子沈季忽然开口打断了一室的寂静,“公主,你要见的人已经来了,我不得不承认你这双眼,还真是有够亮的。”

轻衣闻言回首,眼睛不由得一亮,只见这个昂然立于阁门前的少年,剑眉星目,英俊挺拔,薄薄的双唇似乎给人一种冷酷无情的感觉,可是肢体动作间隐隐护住身后朋友所表现出来的强烈的保护欲,却让人明白这是一个温情而感性的男人。

轻衣看着那双不驯的眼睛脸上忽然现出一抹顽皮的笑容来,她优雅地站起身,款款走到那少年身前,几乎贴上他修长的身体,纤纤玉指缓缓地在少年冰雕般刚毅俊美的脸上摩挲,吐气如兰地道,“你叫什么名字?”她的声音柔媚动人,举止间充满了诱惑的味道。那少年惊骇地瞠大了眼,红晕瞬间染上了他的面孔,甚至连脖颈上也是红彩弥漫,那双冷静的乌眸也渐渐变的迷茫,充满了困窘之色,见到他这个样子,轻衣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不由得轻笑出声。

沈季和陆非凡看着轻衣胡闹,微微皱眉,却又忍不住失笑,这个小公主每有惊人之举,常常让人苦笑不得。

“义兄天眷,草民古月言,见过卫国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清朗的声音忽然响起,不算高,却让天眷自尴尬的气氛中脱出来,又恢复了水波不惊的样子。

轻衣微微一讶,俏目微转,望向哪个身有残疾的少年,只见他皮肤雪白到几乎透明,一脸的病态,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出彩的地方,可是轻衣看见这个人,却第一次有了一种受到威胁的紧迫感,这个人不简单啊!自己是不是应该杀了他以预防意外呢?可是看见那叫天眷的少年她竟然第一次违背了自己的直觉只是因为不想让那人怨恨自己。“你认得我?”

古月言微笑道,“天女宋轻衣出生时身带异香,聪慧过人,八岁即发明锦纶纺名动天下,我又怎能不识?”

轻衣定定地望了他好一会儿,忽然微微一笑,“我喜欢聪明人。”她伸手拉住天眷的衣领,将他拉到眼前,轻衣的身量比时下女子本高,如今竟和天眷鼻头相贴。望着那张美丽无双的面孔,天眷的目光又再次变的迷茫飘忽,轻衣满意地一笑,“可是我更喜欢呆呆笨笨的男人,你和你身边的小狐狸在一起,早晚会被教坏的。”她忽地飘身后退,又坐到了软榻上,“从今天起,天眷就是我的贴身侍从,而古月言你可以留在非凡身边协助他,让我见识见识,你到底有什么本事。”

她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个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即近,很快就到了留仙阁前,“公主,公主大事不好了,珍妃娘娘遇刺身亡,圣上让您速速回宫。”短短的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打在轻衣头上,让她脑海里一片空白,面孔上的血色瞬间退尽,早已失去了一贯的从容与优雅,珍妃遇刺身亡?母亲死了?昨晚还与她簇膝长谈,对她嘘寒问暖的母亲如今已经不在人世了吗?

轻衣顿觉得身体一软,就跌进一个厚实的臂弯里,抬头望着天眷那温和的双眼,不知为何她的脑子竟然清了一清。

“轻衣。”沈季看了天眷一眼,忽然伸出手,握住轻衣的肩膀,将她从天眷的怀中抱出来,放回软榻上,用极其温和的声音道,“你要冷静,冷静。”

是啊,冷静,轻衣勉强挣开沈季的手臂,从桌上拿起一杯茶一饮而尽,苏白的手忽然施力,那白玉制成的茶杯瞬即碎裂,鲜血沿着轻衣细瘦的手臂流了下来,翠儿惊叫着扑过来想要提她包扎,却被轻衣推开了,她深吸了一口气站直了身体,冷冷地道,“回宫。”

锦绣宫

林珍珍静静地躺在柔软的床铺上,神态就像睡熟了一般平和而安详,在她的脚边放着一幅还没有锈好的鸳鸯戏水图,若不是她胸前那锋利的匕首尚未取下,真会让人以为这个美丽动人的少妇正在做着甜美的梦。

宋轻衣就坐在她的身边,眉宇间犹带着几分不敢置信的迷茫之色,房间里极为安静,旁边的几名宫女太监似乎还没有接受珍妃已经死去的事实,竟没有一个哭出声来,跪倒在地上的锦绣宫的侍卫们也具都不敢开口说话。

“卫国公主到。”

一声传报,将房间里的诡异气氛打断了,一直陷入思绪中的锦纶王朝皇帝一下子回过神来,他猛的抬起头,伸手将自己最心爱的女儿搂进怀里,他抱的很紧很紧,几乎将要把轻衣那纤细的身体给折断了

 

轻衣任由父亲将自己搂在怀里,看着他那一瞬家间即苍白了的头发,晶莹的泪滴不可控制地滚落下来,自己错了吗?她早已经知道那个女人意图不轨,却不肯预先防备,只因为自己的狂妄自大,目中无人,造成了这无可挽回的后果,如果她稍微小心一点,她那温柔而善良的母亲又怎么会和她天人永隔,一向冷情的轻衣第一次尝到了悔恨的苦涩滋味,是不是她的所作所为,她那什么也不在乎的态度终于惹怒了上苍,让上天降下灾难给她的亲人以示惩罚呢?

宋成文怔怔地看着女儿哀伤的容颜,心中大痛,那个人怎么忍心让这样的孩子流露出如此哀痛的表情?他回过头看了看爱妻平静的容颜,自己当初宠爱她也并没有安什么好心吧,只是想借她这个没什么背景的小女人来防止外戚专权罢了,哪知道,到了后来自己竟然被她的淳朴与善良打动,感情愈深起来,她也是个异常聪明的女人,知道自己的心思后却丝毫也不在意,只是默默地做好分内的事儿,让他这个皇上做的轻松了不少。

如今爱妻被害,他这个九五至尊却连报仇也不能,因为他是皇上,而那个人的父亲是掌握了锦纶王朝一半兵力的定南大将军云在天,在这种四方蠢蠢欲动的时候他决不能和自己的大将军翻脸,不能也不敢,因为他是皇上他要为他的子民们,他的百姓们负责,宋成文苦涩地一笑,他不必向自己的宝贝女儿解释些什么,以轻衣的聪慧,她一定能理解自己的无奈,只是理解是一回事,会不会怨恨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轻衣此时一定有些怨自己无能吧。

不能报仇吗?望着父亲脸上的苦涩,轻衣眼睛中的怒炎更盛,她不会让那个女人好过的,现在的她不能做什么,可是早晚有一天,自己一定要她为她所做的一切后悔,可是现在呢?她还能留在这个地方,面对那张恶毒的面孔吗?还能恭恭敬敬的唤那个人一声母后吗?先不说自己会不会忍不住出手杀了她,就是那个人也显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父皇,我要离开皇宫,等到我能够为母亲报仇的那一天,我 就会回来,一定。”宋成文望着女儿那张坚定的面孔,双目不由得微红,他这个做父亲的没办法照顾好自己的女儿,妻子真是枉为人父,枉为人夫啊,他微微叹了口气,“轻衣,你想离开,我不拦你,可是你要答应父皇,一定要保重自己。”“好,等轻衣回来的时候,一定会和现在有所不同的,那时候的轻衣一定会更加成熟,更加——溶入这个世界。”是的,她要忘记以前的一切,从现在起她不在是这个历史的过客,她会让自己的名字,永留史册!

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在锦纶王朝皇帝的目送下,离开了皇宫,就是这一辆马车,开启了卫国公主一生辉煌历史的第一幕,因此后世史学家,将这辆在锦纶几乎随处可见的马车列为了锦纶十大圣物之首。当然这是现在的轻衣和他的老师沈季都不可能预料到的,此时的她还只不过是一个离开家门去治疗伤痛的小女孩儿罢了。

轻衣望着越来月远的宫门,眼光变的有些迷茫,这就离开了吗?她生长了十四年的家。回头看见自己买来的侍从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她,不由得有些奇怪,“天眷,怎么啦?我有什么不对吗?”天眷似是吃了一惊,摇头道,“没什么,我听说公主棋艺不凡,长路漫漫,不如让天眷陪公主下一局解解闷如何?”轻衣惊讶地看着眼前俊美的少年,“天眷也好棋道吗?那当然好,翠儿,设棋。”“是。”翠儿利落地支起棋盘,又为两人倒了两杯香茗。

连续和天眷平棋三次之后,轻衣的脸上忍不住流露出一抹诧异的神色,没想到他棋艺竟然如此高超,她自负琴棋书画洋样接精,虽说是以琴伎为最但就棋艺来说满朝文武也没有几个是自己的对手了,可是不管自己是放水还是全力施为,他都有办法下成和棋,这么看来他的棋艺可比自己高的多了,就是和师傅相较也是不遑多让。轻衣心里隐隐浮现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来,那是一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感觉,轻衣摇摇头,暗笑自己的多心,“好了,咱们别在这试探来试探去的了,好好下一局如何?”“遵命,我的小姐。”当他说出我的这两个字时,轻衣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抹红晕,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沈季似乎发现了轻衣的异样,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微微皱起了眉头。“小姐,前面就是秋水镇了,我们要不要停下来休整一下。”沈季看了看天色道,“今夜,可能有雨。”轻衣微微皱眉,“秋水是端王爷的封地吧。”端王爷于世忠是父皇的结拜兄长,她小时侯曾见过一次,总觉得那个老头太过自大了些,不讨人喜欢,所以每次他来朝拜,轻衣都找借口避过,去年那老头好象曾经来替他的第三子于遥向父皇求亲,因为自己的反对,所以父皇拒绝了,好象两个人还因此闹的有些不愉快。

“好吧,就在秋水住一天,然后咱们沿跋怒江南下,听说跋怒下游的桐城四季长春,如果方便的话,咱们就在那里长住一段时间。”

四季酒楼

现在还不到吃饭的时间,因此这秋水第一楼的客人还不算多,轻衣一行人安排好住宿之后,就坐到了酒楼二楼靠窗的位置上打算吃些东西,坐在他们对面的是一双男女,男的长相普通,不算俊帅到也不难看,女的却相貌秀美,虽不敢说倾国倾城但也算是个绝色美人了。

桌上摆的都是四季酒楼的招牌菜,翠儿替轻衣将自备的碗筷布好,“小姐,出门在外的就凑活吃些吧。”说着,她把切成小快,沾好糖浆的芋头递到轻衣口中,看得周围的几个客人都傻了眼,他们什么时候见过这种派头,坐在对面的那个男子抬头见到轻衣的容貌,竟仿佛有些痴了,连筷子掉到了地上也没有发现,还是那女子轻咳了两声才让他回魂。

轻衣吃了两口菜,轻轻皱起了眉头,再也吃不下去了,她平时对其他事物都不太讲究,唯这吃,一向是马虎不得的,沈季见状,叹了口气,拿这个挑嘴的小公主没办法只好把店小二叫来,“你们这里有什么希奇点的东西没有,上一些来让我们尝尝。”“若说希奇的,本店到是有一样,那是当朝卫国公主创下的名菜,叫‘梦幻水晶’。”“啊?你们这里竟然有‘梦幻水晶’?”沈季惊讶的挑眉道,“那,快一些上来。”说着,拿出五十两纹银,递给店小二,店小二立即眉开眼笑了,“一份‘梦幻水晶’,马上就来。”

天眷不解地道,“这‘梦幻水晶’是什么菜?当真是公主创的吗?”沈季笑道,“你也知道咱们公主,一向是有些懒的,平时谁能让她下厨房洗手做羹汤啊,那是一年前,不知怎么回事儿,珍妃娘娘——”他顿了顿,见轻衣没有反应,才接着道,“珍妃娘娘竟得了厌食症,好几天不肯吃东西,圣上派人请来各大名厨为其做饭,成效却极小,最后没办法了,卫国公主方亲自下厨,用刚切下来的牛踺子肉三蒸三拷做成了一盘菜,终于让珍妃娘娘开口说好吃了,这菜,晶莹剔透,宛如水晶,入口极化,味道鲜美的不似人间之物,后来公主赐名梦幻水晶,可惜除了圣上和珍妃娘娘等少数几人外再也没有什么人能一尝美味,却没想到在这秋水小镇竟然能吃到此菜。”

“‘梦幻水晶’来了,请各位慢用。”一盘看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的菜肴被摆在了桌子上,可惜咱们的小公主轻衣却迟迟没动筷子,“怎么看起来不太像‘梦幻水晶’?”沈季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我说大小姐,你还真以为这里的厨子能做出‘梦幻水晶’啊,那可是连皇宫的御厨都做不出来的,能有一点样子就算不错了。”轻衣苦笑,示意翠儿帮她布上一点尝尝,“火太大了,味道也有些浓,不过还可以吃。”听了她这几句话,沈季摇摇头笑了,刚想说些什么,门口忽然传来一个猥琐的声音,“小美人,你嫌这里的饭菜不好吃吗?跟小爷回家去吧,小爷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随着声音出现的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公子哥儿,他长的还算可以,但是双目无神,有些酒色过度的样子,身后还跟着两个大汉轻衣没有理他,径自让翠儿服侍着用饭,天眷和沈季却都微微皱起了眉,心里不由得升起几分怒火。

那公子哥儿见没有人理会他,于是径直走到轻衣眼前,伸手就想抓住轻衣的玉手,“小美人,不要害羞嘛,来,哥哥带你回家。”可是轻衣动也没动,连沈季都还没有出手,就忽然有一只竹筷飞来,刺穿了他的两腮,并且将他震的倒飞出去摔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奇怪的是这公子哥儿的两个跟班儿见到主子挨打竟然还是不动如山地站着,没有一点举动。

按说,四季酒楼里出了这种事情,老板怎么说也应该有个说法,但是奇怪的是,整个酒楼里连掌柜带店小二还有一众客人,全都对这或倒或站的三个人不理不睬。就连轻衣他们也是自顾自地吃着自己的饭,没有一个人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旁边那个美女客人,扫了倒在地上的那个富家公子哥儿一眼,不无醋意地道,“阿遥,你看你救了人家姑娘,人家可是对你没有一丝半毫的谢意,你这招英雄救美恐怕是用错地方了。”那个叫阿遥的年轻人摇了摇头轻叹道,“云云,你以为,我救的是那个姑娘?”

那个叫云云的美人怔了怔,看了轻衣一眼,目光微转,她本是极为聪明之人神色间立时多了一抹了然之色,笑了,“原来你救的是这群无赖,哎,这次你恐怕是白费心思了,看那姑娘的气派定不是常人,怎么可能容忍别人羞辱于她?”阿摇淡淡地一笑,为自己到了一杯香醇的美酒,一饮而尽,他神态淡然而豪放,使得本来平平的容貌也似变得出色起来,“云云,你认为一个人会和一群畜生一般见识吗?”他的语气很淡,神色更淡,从骨子里透出一种淡若烟尘的轻蔑来。

轻衣闻言,看了阿遥一眼,微微地笑了,这个人有点意思,“师傅,看得出来历吗?”沈季也笑了,“在秋水能有这么大的威势的,除了端王三世子那个放荡不羁的于遥,还能有谁?”他长身而起,向于遥那一桌走过去,遥遥地就对着于遥行了一礼,“见过三世子。”于遥连忙还礼,“先生无需多礼,敢问可否来此与小可同饮一杯。”沈季也不客气,真的走了过去,同三世子喝起酒来,两个人谈诗论文,评古说今聊的好不快活,到将那叫云儿的美人晾在一边了,不过云儿看起来半点也不在意似乎这种事情是时有发生的。

轻衣微微摇了摇头,轻叹道,“男人啊!”她转头看着天眷问道,“你可知道江湖四公子是指的哪四个人?”天眷摇了摇头,若是古月言在这儿或许能说出个一二三来,自己对这些事情可是没有半点了解的。轻衣淡淡地扫了那两个男人一眼,轻声道,“他们指的是妙公子,沈季,挽月山庄,苏流云,端王三世子,于遥,还有一剑定江南,剑圣白振飞,据说这四个人具都是文采出众,武功高绝之人,就是不知道是真是假了,真想见识见识。”天眷闻言微微一笑道,“别人我不敢说,但是妙公子沈季可是小姐的师傅,他的文采武艺小姐总该清楚啊。”轻衣淡淡一笑,神采间亮了一亮,低声道,“真是让人期待啊!”

“哦?于兄也去桐城,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要劳动三世子亲至?”沈季的声音忽然高了起来,于遥笑道,“怎么,沈兄不知道吗?你应该也接到请贴了才对,路夫人发出请贴给武林四公子和几位江湖名士,邀请咱们参加桐城三年一度的鉴宝大会,而其实是想在里面为她的独生女儿秦非研挑选一个如意郎君。”沈季眼睛中闪过一抹异色,随即摇了摇头,“这些年我一直在远游,后来又去了个请贴送不到的地方。”他看了旁边的云姑娘一眼,笑道,“三世子偕云姑娘同去恐怕是不可能得到美人青睐了。”于遥微微一笑道,“我只不过对桐城的鉴宝大会感兴趣罢了,怎样,咱们结伴同行如何?”沈季回头看了轻衣一眼,见轻衣微微点头就答应下来。

桐城

路园 侍月亭

一个看起来雍容华贵的夫人端坐在长椅上呆呆地出神,她看起来年纪并不小了,但是眉宇间的神韵犹在,可以看出她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罕见的绝世美人。

“夫人,天凉了,进房休息吧。”她身后一个须发已经花白的老翁柔声道。“王伯,你去歇着吧,不必服侍我了。”王伯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贵夫人身后。

哎,情天,咱们就这么一个宝贝,我必须为她挑选一个配的起她的丈夫,在我去找你之前,你——要等我啊!路敏怔怔地望着夜空,这些年她无数次地对着夜空怀念她今生最爱的丈夫,情天,可是没有一次,他像今天这般清晰的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的,是因为时间到了吧,她——就要去与他相会了,想着,想着,路敏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来,艳冠群芳!

“到了。”沈季俯低身,倾向轻衣的马车,小声道。轻衣闻言,从窗口中伸出手来摇了一摇,并没有露面,人家招亲,她一个大美人总不好露面的,沈季微微一笑,侧马先行,路园的下人们早就大开了府门迎接贵客。

于遥和沈季相继下了马,将马鞭交给路园的下人,沈季轻声问道,“敢问,还有哪些客人到了?”“回公子,除了两位之外,苏流云苏公子也来了,其他人还没有来。”“哦?那么说,我们还不算晚了?”沈季笑道,“请问我可以去拜会路夫人吗?自从五年前一别,我们还未曾见过面。”那来招呼的下人显然有些犹豫,“回公子,夫人这几天有些不舒服,曾吩咐过在鉴宝大会开始之前是不见客的。”沈季神色一动,眉宇间带了一点忧色却仍是点了点头没在说话。“沈兄和路夫人是旧识?”于遥诧异地问道,没听说妙公子和路夫人有什么交情啊。“五年前曾见过一面。”沈季微微叹了口气,脸上流露出一抹怀念之色,当年她为了爱人琉璃的病,曾来向路夫人求取六月雪莲,但路夫人说六月雪莲是秦家的传家宝,只能留给自己的女儿女婿,琉璃也是个傲气的女子,自然不肯让自己卑躬屈膝的向路家哀求,自己也绝不肯弃琉璃而娶了秦非研,所以他们并未在路园久驻,没过几天那个绝代风华的美丽少女就离世了。沈季的目光里流露出淡淡的哀伤之色,那是一个能让天地也失去颜色的绝世少女啊,她的聪慧狡黠,她的温柔善良,她的一切一切都曾让自己深深地迷恋,如今五年过去了,自己也仿佛淡忘了这个美丽灵秀的少女,乖乖地听父母的话参加科考,入宫做了卫国公主的师傅,可是每当午夜梦回时,他有多少次泪满衣襟又有谁知?沈季侧了侧头,看向轻衣的马车,他的目光深邃的仿佛能将马车看穿,直到遇上了这个钟灵毓秀的小公主,他的生命中才再次有了希望和追求。

“沈兄,怎么了?”于遥诧异地看着有些出神的沈季。“哦,没什么。”沈季淡淡道,“走吧。”他们随着引路的家丁,向客房走去,路园里的景致淡雅中透着高贵,特别是那一园的桃花,惹得轻衣也忍不住悄悄打开车窗观看,“这个路夫人到真是一个雅人,不知道她那三任丈夫是不是都配得起她?”天眷闻言微微一怔,“怎么,这个路夫人嫁了三任丈夫吗?”轻衣诧异地看了天眷一眼,这件事几乎是举国皆知的怎么天眷竟然不知道,不过她并没有问什么,只是轻轻地道,“路敏年轻的时候号称第一美人,本身是江南路家的千金,十四岁时嫁给了镇南大将军莫飞,可是不过半年,莫将军就病逝了,路敏为夫守孝,本不肯再嫁。但是当时的大才子高寒见到了路敏,不由得惊为天人,苦苦追求了五年之久最后终于得到了美人芳心,但是他也是福薄之人短短两年也与世长辞了,直到路敏三十岁那一年,她终于遇见了此生最爱的人,那就是秦情天,两人成亲以后着实过了一段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还生下了爱女秦非研,再后来,秦情天也去世了,路敏终于闭门谢客过起了清淡的日子,只是每三年举行一次鉴宝大会,她的这三任丈夫给她留下了一笔巨大的财富,再加上秦非研的美丽比起其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次招亲想必来的人不会少了。” 

天眷望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小公主那张犹带着稚气却已经沉稳如山的面孔,心中微微地一叹,他们无缘,但是无论那个秦非研有多么的美丽无双,在他的心目中也绝对比不过眼前少女的一根细发,他这些年里见过的美人何其众多,但是绝对没有一个人拥有这般的灵秀,聪慧,淡然…

一行人在这路园内走走停停,一边欣赏园中的美景,一边聊着一些或玩笑或深邃的闲话,轻衣吩咐天眷把车门,车窗都打开,隔着车帘观赏艳丽万分的桃花,“桃花虽艳,却只是花开一季,远远比不上其它花卉长寿。”轻衣不由得想起了去年自己生日时,父皇送了自己一盆艳丽无比的桃花,自己很是喜爱,但母妃却不太高兴,说是怕自己沾染了桃花的薄命,如今一年时光转眼及逝,她这个桃花命格的少女,还活的有滋有味儿,而那个把自己拥在怀中,蹙眉担忧的母亲,却已经与世长辞了。

胡思乱想间,车外忽然传来了一阵琴声,还有略有些模糊的歌声。

轻裁是万须,巧织珠千串。金钩光错落,绣带舞蹁跹。似雾非烟,妆点就深闺院,不许那等闲人取次展。摇四壁翡翠浓阴,射万瓦琉璃色浅。

富贵似侯家紫帐,风流如谢府红莲,锁春愁不放双飞燕。绮窗相近,翠户相连,雕栊相映,绣幕相牵。拂苔痕满砌榆钱,惹杨花飞点如绵。愁的是抹回廊暮雨萧萧,恨的是筛曲槛四风剪剪,爱的是透长门夜月娟娟。凌波殿前,碧玲珑掩映湘妃面,没福怎能相见。十里扬州风物妍,出落着神仙。

恰便似一池秋水通宵展,一片朝云尽日悬。你个守户的先生肯相恋,煞是可怜,则要你手掌里奇擎着耐心儿卷。

普天下锦绣乡,环海内风流地。锦纶朝新附国,亡各家旧华夷。水秀山奇,一到处堪游戏,这答儿忒富贵。满城中绣幕风帘,一哄地人烟凑集。

百十里街衢整齐,万余家楼阁参差,并无半答儿闲田地。松轩竹径,药圃花蹊,茶园稻陌,竹坞梅溪。一陀儿一句诗题,一步儿一扇屏帏。西盐场便似一带琼瑶,吴山色千叠翡翠。兀良,望钱塘江万项玻璃。更有清溪绿水,画船儿来往闲游戏。浙江亭紧相对,相对着险岭高峰长怪石,堪羡堪题。

家家掩映渠流水,楼阁峥嵘出翠微,遥望西湖暮山势。看了这壁,觑了那壁,纵有丹青下不得笔。

曲子苍凉中又显大气缠绵,歌声起先并不怎样清晰,但到了后来却是越现明快动人,听得听贯了轻衣调琴的沈季也忍不住叫了一声好,“这是哪位小姐在歌唱,竟隐隐有赛过轻衣之势了。”他的声音很低,但是前面引路的路园家丁却还是听到了他的话。“沈公子,这是我家小姐正在练曲。”语气间不无骄傲,沈季闻言一怔,低低道,“原来是秦小姐,难怪!”

轻衣见自己这个素来很少夸赞他人的师傅,今日竟然破例盛赞这位当世有名的美女,不禁微微一讶,探出头去,向琴音飘来的方向看去,那边是一片竹林,在葱翠的竹色下,能隐隐地看见一个一身雪白长衣的少女,那少女低垂着头看不清容貌,但是她只是这样随意的坐着,就能显露出一种绝代的风华来,让人不敢逼视,那纤纤的素手轻抚着琴弦,动作看似漫不经心,却自成风韵。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这个女子,一向淡然处世的轻衣竟然也起了争胜之心,只见她轻轻捧过瑶琴,素手慢捻,一曲动人的音乐随即倾泄而出。

挂绝壁松枝倒倚,落残霞孤鹜齐飞。四围不尽山,一望无穷水。散西风满天秋意,夜静云帆月影低,载我在潇湘画里。

对酒问人生几何,被无情日月消磨。炼成腹内丹,泼煞心头火。葫芦提醉中闲过。万里云入浩歌,一任旁人笑我。

恰离了绿水青山那答,早来到竹篱茅舍人家。野花路畔开,村酒槽头榨。直吃的欠欠答答。醉了山童不劝咱,青丝上黄花乱插。

琴声悠长动人,歌声也别具风味,一时间,两名绝代的女子,齐齐放声歌唱,那种奇异的滋味,并不是只凭言语所能言说的。

于遥和云儿听着这宛如仙乐的歌声不由得痴了,连连长叹道,“不枉此生,不枉此生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琴声停歇,那竹林中的少女,怀抱着瑶琴,逐渐消失在苍翠的竹色中,临行前,她似乎隐隐地向轻衣这边看了一眼,那眼光里隐含着点点的钦佩之情。

“真不愧是路夫人之女,这琴艺果然不俗。”轻衣赞叹道。她对自己的琴艺一向自信,没想到在这里竟然也有能够堪堪与她比肩的人物存在,沈季淡淡笑道,“这秦非研以才貌双全著称,你纵然是输给了她也没什么可怨的,何况以琴艺而论,你们各善胜场,不分胜负。”

轻衣闻言,摇头一笑,看了一眼坐在一旁出神的天眷一眼,忽然问道,“天眷,你怎么看我和秦非研的琴艺?”“小姐的琴艺洒脱,不落俗套,而琴姑娘的琴艺精湛,中规中矩,但总觉得少了几分灵性。”天眷淡淡地道,他对琴研究不多,但总觉得公主的曲子更生动灵活些,而秦小姐的琴声虽然也是极好,但听在他的耳朵里,却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轻衣淡淡地一笑,眉宇之间添了一点得意的色彩,她本来那极为素淡仿若天人的面孔,如今竟仿佛多了几分世俗的美态,让天眷不由得看直了两眼,而沈季却似是极为轻微地皱了皱眉头,望向轻衣时,眼光里带了一点复杂的色彩,他淡淡地看了天眷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当沈季看见这个被轻衣买回来的奴隶时,心里竟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他摇了摇头,忍不住苦苦一笑,自己不会是在吃醋吧,哎,他和轻衣已经是师徒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有另外一种关系了,不过这个天眷的确不像是一般的奴隶,又有哪个奴隶,有他这般的见识和文才?

在沈季的胡思乱想间,众人到了客房,沈季和轻衣他们住在了东厢房,而于遥和云儿则是住进了西厢房,两处院落离得不算太远,布置的也都很雅致,虽比不上轻衣的轻尘居但也已经算是不错的了,经过这一路的奔波,虽然轻衣一直坐在宽大舒适的马车里但也难免有些疲累,到了这里之后,便也不客气的让人准备了热水,想要舒舒服服地洗一个香喷喷的热水澡。

温热的水,烟雾缭绕,轻衣细细地揉搓着自己光滑如锻的青丝,整个房间里充斥着从她的体内散发出来的一种淡淡的桃花香气,清雅而诱人。翠儿替她轻柔地擦拭着光滑的脊背,“公主,你真是天上下来的仙子,否则怎么会有这般动人的身躯?”轻衣懒懒地一笑,伸手捏了捏翠儿被热气熏得红彤彤的俏脸,“我的好姐姐,你是不是怀春了?这般奉承我,不会是想让我给你准备嫁妆吧。”“公主!”翠儿低下羞红了的脸,一双手却不老实地在轻衣腰间掐了一下,若得轻衣笑出声来。

忽然外面传来了一声尖叫声打断了一室的温馨,声音很细,明显是女子的声音,轻衣微微皱眉,伸手扯过长袍裹在身上,不理会翠儿气急败坏的惊呼声,径直跃出门去,她的武功虽然还算不上一等,但是轻身功夫却已经练的很好了,只不过几个起纵,就到了路园的春秋湖边,却看见那一大群人围着的正是她买来的奴仆天眷和秦非研,秦非研的衣服都湿透了头发上还滴着水,整个人看起来娇弱无力,分外惹人怜惜,而她的肩头上披着的正是天眷的外衣,天眷那张俊帅的面孔上淡淡地染了一抹忧心,修长的大手轻轻地拍着秦非研的后背,似乎在安慰着她什么,不知为何,轻衣见到这种情形,心里竟然觉得有点不舒服,涩涩的难受,她轻轻地跺了跺脚,忽然喊道,“你们还不快些扶你家小姐进房间去,在这里愣着干什么?”

周围的下人家丁们这时才回过神来,连忙七手八脚地扶起秦非研向卧房走去,闻声赶来的沈季为秦非研把了脉,说明她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之后,人们才渐渐安静下来,天眷回头见轻衣衣冠不整,头发也是湿漉漉的神色不由得一变,连忙走过来,想替她将发擦干,但是轻衣却向后退了半步,躲开了他的手,轻哼了一声,并不理会天眷,转身走开了,只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天眷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沈季见到这种情形,神色间的忧虑愈浓,他叹了口气,却并没有随着轻衣的脚步离去,而是转身向路夫人卧房的方向去了,沿路的路家家丁,竟然也没有拦他,这到也是一大奇事。

沈季望着伫立在路敏房间外的那一颗巨大的杨树,神色间添了几分凄婉,这树仍是那棵树,只是,站在树下满怀幽思的却不在是那个总是多愁善感的美丽少女了,物是人非,大概就是这样一种无奈吧。

“是沈公子吗?夫人等您好久了。”随着一个甜美的声音,卧房的门被一只苏白的玉手推开,走出来的是一个清秀的少女,并不算这样美丽,却别有一番滋味。沈季轻轻地转过头来,对那少女笑了一笑,“是灵儿啊,没想到竟长这么大了。”“难为公子还记着奴婢。”灵儿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小声道,“沈公子请入内吧。”沈季也不在多言,随着灵儿的脚步,走进了那所他已经五年未至过的房间,房间却没什么大的变化,墙上的古剑仍是那把秦情天的“醉月”帷幔后面的那张模糊的面孔虽然添了几分疲态,却仍然风华绝代。

“阿季,五年没见,你清减了许多,要注意身体啊。”温柔如水的声音,将沈季的思绪拉了回来。“谢夫人挂心,听说夫人病了,不如让季为夫人诊治一下如何?”

“罢了,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这一次是真的大限近了,不过我这一生能有机会与情天携手也算是无憾了,但是把非研一个人留在这个世上,我也是着实不放心啊。”路敏轻轻地撩开帷幔,露出她那张已经布满了疲累的脸,幽深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沈季,“阿季,你是不是怪敏姨当年没把六月雪莲给你?”

沈季怔了怔,若说不怪,自己也不会五年不进路府大门,可是自己当真有怪的理由吗?六月雪莲是秦家的传家宝,路夫人不肯送与自己也是情理当中的事情,“夫人,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您又何必在提?”

路敏微微苦笑,当年自己将他留下的东西看得比命还重要,结果迟疑之间害得一个绝代风华的少女夭折,而让自己最看重的小辈儿对自己心怀怨恨,如今想想又是何必,那雪莲在贵重也不过是死物罢了,又哪里及得人命珍贵?“阿季,我和你母亲亲如姐妹,对待你也犹如子侄,纵是我这做长辈的曾经犯过什么错误,你也看在我命不久矣的分儿上,末要与我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