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帅,又这么专一,叶翩然,你真是捡到了宝呢!”曹娟语气中充满嫉妒。

她以前一直以为陈晨很帅很拉风,和自己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但杨汐一出现,她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帅哥。杨汐不但帅,而且他身上有种冷傲矜贵的气质,干净利落,眼神里透着聪明,不同于那些傻头傻脑、张狂轻浮的男生。如果和这样的男生谈恋爱,一定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

杨汐哪里知道曹娟的心思,他只想着能和叶翩然单独相处。一行人回到N大,在学校食堂简单地吃了午饭后,就分头去采购旅游的物品。杨汐和叶翩然在S市逛了一个下午,满载而归。陈晨打开他们的旅行包一看,全都是果冻、情人梅、杏仁、巧克力、牛肉干、棒棒糖等零食:“天!背这样一个大包,路上不得累死!”

“没办法,这些都是翩翩喜欢吃的。她说火车上的东西超难吃,而且又有晕车。她上次和她爸妈去北京,路上光吃方便面,走了一路,吐了一路。这样一折腾,什么旅游的乐趣都没有!”

“真挺娇气的。”陈晨数落叶翩然道,“难怪你体育考试老不及格,这学期你三步上篮又没达标吧?”

“是呀,”叶翩然苦恼地皱眉,“体育老师已经通知我下学期补考。”

“没事,没事!”杨汐安抚说,“等旅游回来,我教你三步上篮,保证你一次通过!”

“别这么有信心,你没看过她三步上篮的样子,笨得像只企鹅。我看她除了写作文,什么都不会!”

“你怎么知道?”杨汐奇怪地问。

叶翩然体育不好,临近考试前,每天下午放学后,白杨都会留下来,义务作她三步上篮的教练。而这时,陈晨便捧着饭盒在篮球场边看,一边嘲笑她的姿势。有时候,忍不住也会下场教她。但即使有这样两个优秀的老师,一遍一遍示范动作,叶翩然还是没有学会。

“没办法,大概是天生小脑发育不全吧?”叶翩然自嘲道。

“看来你毛病还挺多的,我得重新考虑一下。”杨汐开玩笑说。

“杨汐,你敢!”叶翩然撒娇地说,挥起拳头捶他的胸膛。杨汐躲开来,轻握住她的手,笑着说:“我不是不敢,我是不舍得!”

“拜托,别在我面前上演这一幕。两口子要亲热,背着人的地方去!”陈晨双手捧胸,作呕吐状。

“去死!”叶翩然随手也给了他一拳。陈晨来不及躲避,那一拳结结实实砸在他的身上,发出咚的闷响。

叶翩然玩闹起来,打人是不知轻重的,听到响声,她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用力,连忙道歉:“对不起!”

陈晨仍然嘻嘻笑着,不恼也不气。但旁边杨汐的脸,却不由沉了下去。仅仅一个学期,叶翩然和陈晨的关系就突飞猛进,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暧昧,当着他的面还打情骂俏。叶翩然也好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和男生说句话都会脸红的羞涩女生。

私下里,杨汐试图说服自己,陈晨是他最好的朋友,而且是自己拜托他照顾叶翩然的,他不应该吃他们的醋。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有种酸酸涩涩不舒服的感觉。

杨汐并非是个心胸狭窄的人,唯独对叶翩然,他总是特别在意,特别小心眼。高中时,仅仅因为叶翩然和肖洋去餐馆吃饭,他便把肖洋自行车的气门芯给拔了。

那个年纪,太想去爱,太用力去爱,最后反而变成了伤害。

杨汐的光芒,如这炎炎夏日的太阳,那般耀眼,那般刺目。曹娟眼中的倾慕,昭然若揭,毫不遮掩,即使是当着陈晨的面。这位明艳动人又行事张扬的美女,好像已经忘了自己的男朋友,她完全被杨汐的魅力所倾倒。在接下来的旅途中,她故意找话题和杨汐聊天,制造机会和他单独相处。四个人在火车上玩牌,打拖拉机,她也要跟杨汐搭对子。叶翩然虽然表面上不说,但心里跟明镜似的。她替陈晨不值的同时,也在冷眼旁观杨汐的反应。美色当前,他能不受诱惑吗?

杨汐处之泰然,从小到大,这样的场景遭遇得太多了。他不会刻意冷淡曹娟,不给她好脸色,让四个人都下不来台,但也不会给她暧昧的机会,跟曹娟说话时,眼色纯正,心无杂念。俗话说,朋友之妻不可戏。何况,他的心里只有叶翩然,哪里容得下别人?

爱情是很奇怪的东西,当它来了时,你只对这一个人有感觉。仿佛全世界除了她之外,你看不到其他的人。

陈晨是他们当中唯一迷糊的。他心无城府,玩得兴高采烈,输了牌气得拍桌子,把空可乐瓶狠狠扔在地上;赢了呢,则大喊大叫,翻叶翩然的大包,找棒棒糖吃。后来玩累了,干脆一个人爬到上铺躺下,不一会儿就睡死过去。

“翩翩,你饿不饿?”是吃午饭的时候了,杨汐问坐在自己身边的叶翩然,“要不要去后面餐车吃饭?”

包里不是带着面包、方便面、饼干,足可以充饥,为什么还要吃饭?叶翩然心里觉得奇怪,正要拒绝,杨汐已经转头对曹娟说:“我们去餐车吃饭了,陈晨在睡觉,你帮我们看一下行李。等我们吃完了,再来换你。”说完,不等对方回答,拉了叶翩然就走。

在颠簸行驶的列车上,杨汐步履很快,叶翩然几乎跟不上,所幸他一直拽着她的手,否则她非摔跤不可。

“我不想去餐车!”叶翩然甩开他的手,半撒娇半抗议地说,“杨汐,放开我啊!”

他们已经走到了餐车附近的软卧车厢,前后的门都关着,除了火车行进中的咔嚓声,四下里一片安静。

杨汐停下脚步,回过头,清亮的眼底,浮起一抹隐约的笑意。他说:“笨蛋,谁要去餐车啊?我只是想跟你单独呆一会儿。当着曹娟和其他乘客的面,我怎么好意思抱你?”

叶翩然的脸蓦地发烫。下一刻,他一把将她拉进怀里,车窗影中的两个人紧紧相拥。

隔着薄薄的衬衫,听着他心脏的跳动,她心中澎湃起强烈的情绪。这样的男生,实在没有办法不爱。她已经爱到不能自已!

“翩翩,”他温柔地圈住她,将唇附在她耳际说,“到黄山的时候,我们住一个房间,好不好?”

叶翩然脸上的红晕,迅速扩散,蔓延至脖子和耳根。她推开他,低头看着脚趾,半晌不吭声。

他捉住她的手腕,再次将她拉至胸前:“翩翩,你相信我,我不会辜负你…”

略迟疑,叶翩然缓缓抬头,脸上的红潮退去,雪白的肤色,衬得一双瞳仁漆黑明澈:“杨汐,我不知道我们能走多远,能好多久,但是如果你真的想要,我会给你…”

“说什么傻话?”杨汐握紧她的手,太过用力,让她的手腕生疼,“我们永远不会分开!”

此刻,她完全相信,相信他的执著,相信他的爱情,相信他的坚定。就像这列火车,走在预定的轨道中,向着前方的终点,呼啸着一路开下去…

七个多小时的旅程,她没有晕车,甚至喜欢上火车在铁轨上奔驰的感觉,咔嚓咔嚓,虽然有一些晃动,却让人感觉很踏实,很笃定。

下午四点,火车停靠在黄山站。再坐两个多小时的大巴,到达黄山脚下的小镇子,天已擦黑。

小镇离黄山还有半小时的车程,但大多数旅者都选择住在小镇的招待所里,山上的星级宾馆收费太贵,不是他们这种学生住得起的。

杨汐和陈晨分别用自己的身份证,登记了两个双人间。坐了一天火车,大家都累了,吃过晚餐后便各自回房休息。

招待所的条件很简陋,房间潮湿阴暗,墙上有斑驳的霉点。高高的天花板,吊扇咯吱咯吱转着,非但没带来凉意,反而把空气搅热了。

杨汐坐在床上看电视,让叶翩然先去冲凉。他把电视声音开得很大,以盖住浴室传出哗哗的水声。但明显心猿意马,不时回头望一眼紧闭的浴室门。

浴室空间逼仄,没有马桶,没有浴缸,只有一个淋浴用的莲篷头。叶翩然打开了水龙头,迟迟不肯脱衣服。心灵仍然在交战,她到底要不要和他…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杨汐看看腕上的表,她已经洗了半个多小时,仍然不肯出来,除了水声,又没有其他声响,不会是煤气中毒吧?

他蓦地紧张起来,连叫了两声“翩翩”,都无人应答。他走过去,用力拍门:“怎么还没洗好?你没事吧?”

“哦,就好了,你不要进来!”她惊慌地说,褪去身上的衣物,站到热水下冲洗。

你反锁着门,我进得来吗?杨汐暗自好笑,她真把自己当成猴急的色狼了?他有些恶作剧地握住门上的把手,轻轻一转,浴室的门竟然无声无息地开了。

室内氤氲着白色的雾气,朦朦胧胧中,一个纤瘦、雪白而赤裸的身影,若隐若现,浮浮荡荡,看不真切,却格外魅惑人心。血液一下子涌向杨汐的大脑,全身跟着燥热起来。

他在门口呆站了一会儿,还没决定是进去,还是退出来时,叶翩然似乎听到身后有动静,她微一转头,不由尖叫。杨汐顿时面红耳赤,语无伦次地说:“这…这个…门锁坏了!”

叶翩然背过身,羞得满脸通红:“你还站在这里干嘛?赶快出去啊!”

杨汐这才如梦初醒,赶紧退后一步跨出了浴室。受到这场惊吓,叶翩然也无心洗澡了,她只随便冲了一下,便换上睡裙,披着湿答答的头发,从里面出来。

杨汐坐在床沿上,不敢抬头,不敢看她,表情窘迫而尴尬。叶翩然原有些羞恼,但看见他这样子,从心底涌起一股奇异的爱怜的情绪。南京大学的高材生,风光无限的王子,在她面前,却无辜得像个孩子。

她爱这个大男生的霸道任性,爱他的自信笃定,也爱他偶尔的孩子气,和很少在人前流露的羞涩、失措…

“喂,我洗好了。”她走过去,柔声说,“你快进去洗吧。”

“翩翩…”杨汐抬头,本来想道歉,却意外地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叶翩然就站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柔润的脸庞,泛着几近透明的粉白。湿漉漉的黑发,披泻在双肩,水珠顺着优美纤细的颈项淌流着,一路往下,濡湿了白绸睡裙的胸口,少女的玲珑曲线隐约可见…他盯着她,身体受到猛烈地撞击,感觉自己好像要崩裂了。

“嗯?”她微笑地问,天真的神情中,分明透着诱惑,“你想说什么?”

他耸耸肩,深吸一口气:“你是故意的,故意不拴门,只是为了哄我进去,对不对?”

叶翩然脸上一躁,说:“杨汐,你不要倒打一耙,我…”话没说完,身子猛地被拉进他宽厚的怀抱,嘴被两片温热的唇给堵住。

“翩翩,你诱惑我!”杨汐低哑地说,眼睛在灯光下亮晶晶。叶翩然脑袋空了片刻,才渐渐有思想。她不再辩驳,顺从地用胳膊攀住他的脖子,热烈地回应他。

两情相悦,热情如火。杨汐对她的身体有欲望,她何尝不对男女情事感到好奇呢?

杨汐把她压在床上,一边吻她,一边把手伸进她的睡裙。叶翩然如遭受电击一般,那种温热的触觉令她颤栗,但却咬着唇没作声。于是,他的手指长驱直入,顺着她冰凉滑腻的肌肤,一点一点向上…终于,握住了她胸前的两团柔软。叶翩然觉得喉咙干哑,张嘴喘息。她还来不及阻止,杨汐突然撩起她的睡裙。叶翩然骇然,马上坐起来,把睡裙往下拽,恼怒地说:“杨汐,你干吗?”

他压低声音,脸上是讨好的神气:“让我看一下!”分明像个要糖果吃的小孩。

叶翩然坚决地摇头,推开他:“你满身汗味,臭死了,快去洗澡!”

在火车上待了一天,刚才又抱在一起,牵牵绊绊,杨汐知道自己满身臭汗必定熏人。却仍然腻过来,轻摇她,很孩子气的:“就一下!”

叶翩然仍拒绝他,态度却不似刚才那么坚定。心里狠狠挣扎一番,想反正迟早是他的人,看看又如何?在她的默许下,杨汐捋起她的睡裙,一直捋到腋下。叶翩然羞惭地闭上眼,不敢去碰触他眼睛里的欲望。

杨汐的眼眶几乎撑裂,盯着她袒露的前胸。她的乳房不算丰满,却浑圆挺翘,像一对玉雪可爱的白鸽,柔滑细腻,在灯光下莹莹生辉。他发出呻吟一般的低语,弯下腰来,张开嘴,轻轻含住她的乳头。叶翩然骤然睁开紧闭的双眼,死命推他的肩膀,但他却纹丝不动,把脸埋在她胸前,温柔地噬咬着,吮吸着。叶翩然声声请求,混和着喘息和呻吟:“别…求求你,别…”

杨汐此时再也按捺不住,他抱住她躺倒在床上,捧起她的脸,无比热烈地吻她,令她几乎窒息。在疯狂而陌生的情欲冲击下,他退下她的内裤,挺身进入她身体里面。

叶翩然身子像被洞穿般的剧痛。她紧咬着嘴唇,抱住他宽阔而汗湿的肩膀,泪水顺着颊畔潸潸而下…在肆意汹涌的泪水和汗水当中,叶翩然度过了自己的初夜,完成了女孩到女人的转变。

那是她人生最宝贵的第一次,她不后悔,那一夜是跟杨汐一起度过。

因为,他爱她,她也爱他。

佛说:“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熹微的晨光,淡淡地投射进来。窗外,一群麻雀在枝头叽叽喳喳叫着,惊醒了叶翩然。她翻个身,才发现自己正躺在杨汐的怀里。

他仍在沉睡中,毛巾被搭在腰间,赤裸着上身,睡容干净单纯,像个未解世事的小男孩,但对她来说,却是一个男人,一个爱她的雄伟男人。

叶翩然悄悄地下床,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看着自己的容颜。从昨夜开始,她就不再是女孩,而是一个真正的女人了,但外表却看不出丝毫变化。孔芊芊曾偷偷告诉她,处女和非处女的区别,表现在眉毛上。处女的眉毛齐整紧凑,根根直立,非处女的眉毛则是散乱无章的。

她踮起脚尖,凑到镜子前,仔细看自己的眉毛,好像真的不像昨天那么密实齐整了。

“喂,你在看什么呢?”身后,突然响起杨汐的声音。

叶翩然吓了一跳,待要回头,他已经从背后搂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上,温柔宠溺地说:“为什么不多睡一会儿,这么早就起来?”

“真讨厌啊你,吓人家一跳!”叶翩然嗔道。

经过昨晚,两人的关系又更进了一步,如果在古代,她已经算是他的人了。杨汐紧紧抱着她,若有所思而欣慰地说:“翩翩,谢谢你…”谢谢你把你的第一次给我!

叶翩然的脸,不由地胀红了。她觉得羞惭,转过身扑进他怀里,双手握拳,使劲捶着他的胸口:“杨汐,你讨厌!”

杨汐由她任性地撒娇,拿自己出气,等她安静下来后,才缓缓地说:“我们待会儿去买一把同心锁吧!”

这也是他上黄山来的目的之一。据说,相爱的男女,把刻有两个人名字的同心锁,锁到黄山天都峰的光明顶上,就一辈子不会分开!

虽然他们现在爱得情浓难舍,但是,太过美好,他常常有种做梦般不真实的感觉,害怕一觉醒来,叶翩然已经不在他身边…主观上,杨汐曾经失去过翩翩,两人差点擦肩而过,这让他产生了后遗症;客观上,他们还有三年才能大学毕业,又是相隔两地的恋爱,这中间的变数很大。说他迷信也好,说他幼齿低智也罢,不论用任何方法,只要能消除心头的不安。

因为年轻气盛,因为用情太深,他才会这样患得患失,时时唯恐落空。

吃过早餐,他们四人加入到登山的队伍当中。两个女生平时缺少锻炼,叫苦不迭,一路走走停停,汗水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好不容易登上光明顶,从山下带来的水都喝光了。曹娟和叶翩然口干舌躁,人也累得筋疲力尽,坐到树下的岩石上就再也爬不起来。

“走,杨汐,我们去买水!”陈晨扯着杨汐往山顶上搭起的简易商店走,走到半路,他突然停下来,沮丧地叹口气,说:“曹娟不是处女。”

杨汐有点同情地瞟他一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叶翩然她?”陈晨试探地问,见杨汐比出“OK”的手势,他小声地说,“她是个好女孩,你小子要懂得珍惜!说真的,现在像她这样的女孩不多了…”

杨汐当然知道,叶翩然虽然和沈炜谈了一年恋爱,但初吻和初夜都属于他。这样纯净美好的女孩,他怎么忍心伤害辜负?

他很虔诚地将那把刻有两人名字的同心锁,锁在了光明顶,再将钥匙深深地抛落了山崖。他回过头,叶翩然正坐在另一头的岩石上,那样灿烂的笑颜,清新的眉眼,红润的脸,宛如山间的杜鹃,明媚娇艳。

“叶翩然,我爱你,我们一辈子不分开!”杨汐双手拢在嘴边,站在峰顶,放肆而大声地冲她喊。

叶翩然抿嘴眯眼望着他,没有答话,唇边是了然的微笑。

呼啸的山风,从耳边“嗖嗖”地掠过。空空荡荡的山谷中,似乎有个声音在遥远的地方高声回应:“不分开…不分开…不分开…”

三天后,他们坐火车到了厦门。在鼓浪屿,叶翩然拎着鞋子,赤足在沙滩上奔跑。海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平素白净的脸,被海边夏日的骄阳晒得通红,但她依然一脸不知忧愁的笑容,绽放在七月的蓝天碧水间。杨汐追上她,两双脚印迤逦在洁白的细沙上,蜿蜒不绝,仿佛通往传说中美丽的童话国度…

他们在日光岩上合影,陈晨按下快门的那一刻,杨汐突然侧过脸吻在叶翩然的唇上。毫无前兆,叶翩然眼睛瞪得又圆又大,翘起的嘴唇像婴儿一般令人怜爱。而杨汐只见半边侧脸,干净漂亮的弧线,英武锐利,青春无敌。

从厦门回来后,杨汐将照片冲洗出来,在背面写了一行字:“杨汐&叶翩然,1314”。

这张照片,一直夹在他的钱包里,直到照片泛黄,他也不舍得扔掉。

浪漫的暑期之旅一结束,叶翩然就陷入惶恐不安当中。一向很准时的“大姨妈”竟然迟迟不来,算算日子,已经延后了十多天。

怀孕的阴影笼罩着她,她和杨汐约会时不再让他碰自己,语气间充满了怨怪。杨汐尽力安抚她的情绪,事后打电话向陈晨求助。

陈晨在电话里问:“你们没有采取安全措施吗?”

“有啊,”杨汐说,“就是第一次,在黄山的时候,不过,事后她吃了避孕药弥补,二十四小时之内有效…”

“那就快上医院!”陈晨说,“到药店买那种验孕棒也行,如果真怀上了,赶紧打掉吧!我爸他们医院新推出一种无痛人流的手术,疼痛少,伤口小,没什么后遗症,不影响以后生育…”

杨汐几乎没有勇气听下去,握着手机的右手颤栗不止。可怜的翩翩,他因为爱她,竟然害了她!

上午十点,叶翩然接到杨汐的电话,约在她家附近的望江亭见面。她阖上手机,正要出门,身后母亲狐疑地问:“翩翩,你什么时候买手机了?”

叶翩然止不住的惊慌,难道父母察觉了什么?表面上却强作镇定,轻描淡写道:“哦,是我一个同学用旧的,她最近看上能拍照的那种新款手机,便把它低价转给我了。”

“你们现在还是学生,就追求高消费,衣服要穿名牌,手机也要用新款的,典型的享乐主义!”叶父接过话岔道,“翩翩,我们家条件不比别人,你不要有攀比的心理。在大学里学好本事,将来出了社会,找份好工作,比什么都强。”

“我知道。”叶翩然低声道。自从父母双双下岗后,家里的经济条件就每况愈下,她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对他们来说都是不小的负担。除了购买生活必需品,叶翩然基本上没向父母要过钱。身上穿的衣服、鞋子,都是从地摊上淘来的,就连这次旅游的费用,也全部是杨汐出的。

杨汐是他们家的独子,据说三代单传,极受家人宠溺。他那位年过八旬、德高望重的祖父更是视他若珍宝。长相出众,成绩优异,又没有染上好逸恶劳、游戏花丛的纨裤恶习,如果自己有个这样的孙子,也会相当珍爱器重吧?叶翩然知道,自己相对于杨汐的家庭,只能算是“蓬门碧玉”,在世俗的观念里,门不当户不对。

叶翩然以前从未想过双方身份般配的问题,单纯地以为,只要两个人相爱,其他什么都可以不放在眼里。现在,每当父母在她面前提到关于节俭的话题,她就会有些来路不明的自卑感。

“夏芳菲请我看电影,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叶翩然故作轻快地说。

“你这个同学真挺大方的,又是请看电影,又是请吃饭,上回还邀你一块儿出去玩。”叶母无意地感叹,却让叶翩然心生愧疚。

父母是她最亲近最可信赖的人,而她却事事隐瞒他们。如果他们知道她不但偷偷地和人谈恋爱,还与人同居导致怀孕,一定会气得当场昏倒。

亲爱的爸爸妈妈,请原谅女儿的年少无知。她宁愿伤害自己,也不能让父母替她担忧难过。自己犯下的错,自己解决!

走进望江亭,杨汐人还没有到。叶翩然坐在石椅上,望着栏杆外边的马路,有一群穿校服的女中学生骑着自行车经过,她们叽叽喳喳,满脸兴奋,不知在谈论着什么。

叶翩然从她们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初的影子,一样的青春四溢,一样的精力充沛。那时候的烦恼,无非是考试又考砸了,和好朋友闹别扭了,挨了老师的骂之类。她比她们也大不了几岁,面容仍未脱尽稚气,心却好似磨蚀得有点沧桑了。

那般单纯无忧的岁月,她再也回不去了。这便是高中生与大学生的差异。

夏日浓烈的阳光自亭外泼洒进来,溅在肌肤上,带来一阵灼烧般的疼痛。

爱情,不是生命中最神奇最美妙的部分吗,为什么竟会让她觉得惆怅、酸楚?

杨汐也不是高中时代那个女生们眼里的金童了。镀在他身上的金色逐渐褪去后,其实,也只是个平常普通的男生。面对她的怨怪,他也会惶恐,也会焦躁不安。这些日子,杨汐郁闷至极,昔日的神采、勇气、自信心,突然间一扫而光。

她是否真的怀孕,最后的结果还未确定,叶翩然不愿把自己的焦虑传递给杨汐,但这种时候,他是她唯一可以发泄的对象。

杨汐进来时,没有一丝笑容,眉毛低低地压着双眼,表情沉重。

“我问过陈晨了,他说最好是去医院作检查。”他在石椅上坐下。

“你竟然告诉陈晨?”叶翩然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杨汐连这种事也和陈晨说,以后在陈晨面前,她将无地自容。

“你为什么怕他知道?”杨汐不解地皱眉,“他是我最好的兄弟,这种事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何况,他爸爸在医院工作,也能帮得上忙…”

“你不会连他爸爸也告诉了吧?”叶翩然身上的血液,刷地一下冲到脑门。她像枚引爆的鞭炮,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杨汐,你非要搞得人尽皆知,才满意吗?我是女孩子,这名声如果传扬出去…你太自私了,什么事都只想到你自己,你就从来没有替我考虑过!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杨汐也急了,叶翩然话里的指责,让他难以忍受:“我以前怎么了,我现在又怎么了?我做这些,还不都是为你好!”

“为我好?”叶翩然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不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还不是为了满足你那肮脏的欲望!”

“是啊,我的欲望很肮脏,难道你就不想吗?”杨汐冷笑道,“好像不是我强奸你吧?”

叶翩然屏息地瞪大眼睛。她完全傻了,不能反应,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猛然看到她呆滞的表情,杨汐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叶翩然看着他,慢慢在椅子上坐下,身子忍不住颤抖。

“杨汐,你没有强奸我,是我自甘堕落,是我犯贱…”她哽咽着说不下去,转过脸,单薄的肩膀抖瑟着,有些温热的东西涌进了眼里。

“翩翩,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杨汐突然词不达意,只觉得着急。看到她泣不成声,心里疼惜又担忧,走过来拥住她,“原谅我,我真的不是故意要伤害你,我只是心里着急。”

“杨汐,我知道,你已经瞧不起我了!”叶翩然深吸一口气,艰难地把眼泪逼回去,“在我跟你上床的时候,你就开始鄙视我了…”

“不是的,翩翩!”杨汐弯下身,把她瑟缩而柔弱的身子搂进自己怀里,“我爱你,我怎么会看不起你?”

叶翩然不能说话,喉中硬硬地似卡着什么东西。她闭上眼,泪水掉下来,湿了他的白色衬衫。

杨汐的话,好似一柄利剑深深插进她的胸口,虽然她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但心里还是难以释怀。

她可以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做什么,但杨汐是她爱的人。在杨汐面前,她骄傲又自卑,经不起他说一句重话,哪怕是无心的。

年少的感情,像水晶一样纯净透明,但也脆弱。一不小心,就会在彼此的心上划下一道刻痕,久久难以愈合。当这些刻痕日积月累,就慢慢变成了伤害。

这次的疑似怀孕事件,最后检验结果出来,只是一场虚惊。

叶翩然因为口服了紧急避孕药,再加上旅途舟车劳顿,环境改变等一系列原因,造成生理期紊乱,月经延后。

2002年的7月就这样从指缝间溜走。

在这个夏天最炎热的时候,叶翩然迎来了自己的20岁生日。那天晚上,杨汐在酒吧里为她庆生,陈晨也来捧场。

杨汐买了一个大蛋糕,上面有一颗很大的心。20支小小的蜡烛在黑暗中跃动,映红了叶翩然的脸。杨汐用低沉的嗓音,轻声地给她唱生日歌,陈晨催着叶翩然许愿。

她抬头,透过闪烁的烛光看杨汐那张英俊的脸,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她想要共度一生的人。然后闭上眼,默默地在心里祈祷:“让我们在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叶翩然睁开眼睛的时候,杨汐望着她笑,牙齿那么白,眼神清亮干净,连日来的愁云迷雾散去,重新变得意气风发。恍惚间,她又回到高一的教室里,见到了那个站在讲台上充满自信地介绍自己的男生。多么难以置信,他们居然真的在一起了!

三人瓜分了那块蛋糕,然后,杨汐扑上来吻她,吻得她眉毛鼻子上全是白色的奶油。四周投来暧昧探究的目光,叶翩然狼狈极了,使劲推开他,陈晨在一旁起哄鼓掌。

那天晚上,陈晨和杨汐都喝了很多酒,啤酒杯空了又满,满了又空。叶翩然劝也劝不住。陈晨当着叶翩然的面,回忆去年十一杨汐到N大找她的情景。

“那天晚上十二点多,他站在你的女生宿舍楼下声嘶力竭地喊:叶翩然,你给我出来!一连喊了二十多声,喊到声音嘶哑,都停不下来。最后惊动了学校保卫科的人,差点把他当疯子给抓走!”陈晨带着三分醉意,大力拖住叶翩然的手,边笑边说,“你不知道,那时候,他就是一疯子,为情所困的疯子!”

杨汐刚喝了一口酒,被他这话给呛到,咳嗽不止:“那天晚上我喝高了,你小子也不劝我,只在一旁看我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