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门负责在书房伺候的太监闻言小心翼翼的开口道:“王爷,前些日子王妃曾经下令,除了王爷您以外,无关人员未经她同意,不得随意进入书房。”

元文淮顿时有些不高兴了:“这王府究竟是本王说了算,还是王妃说了算?”

说完,他不悦的甩了甩袖子,“叫她去侧厢候着。”

白术:“……”

书房太监:“……”

徐姨娘被带到侧厢后,就悲悲切切的哭了起来,当真是梨花带雨,我见忧怜。原本觉得她有些厌烦的元文淮在见到她这个样子后,顿时升起了几分怜爱之意,语气温和道:“发生了什么事,竟让本王的爱妾如此伤心?”

“王爷,”徐姨娘看到元文淮以后,哭得更伤心了,但是尽管她在哭,也丝毫没有影响她叙述自己的委屈。

“贱妾本以为王妃定能为贱妾做主,谁知王妃竟说这种小事不要去烦她,甚至还说若是闹出事,便把贱妾等直接撵出王府,”徐姨娘几乎是字字血泪,如泣如诉,“贱妾自知身份卑贱,能得王爷垂怜,已是贱妾几世的福分。贱妾所求不多,只盼能待在王府,偶尔得见王爷容颜便足以,可是王妃竟是连贱妾这点小小的愿望便容不下吗?”

元文淮听完这段话,想起方才自己被王妃扔在书房里的心酸感,忍不住点头道:“是挺过分的。”

“贱妾被曹姐姐不小心推进荷花池,王妃不主持公道便罢了,何必还如此为难妾等?”徐姨娘家王爷点头,心中一喜,“妾再不入王妃的眼,可也是王爷您的女人,她怎么能如此为之?”

元文淮没有说话,只是端着茶杯慢慢喝着。

徐姨娘见状,继续述说心中的委屈,半晌也不见王爷有所反应,最后只能叩首道:“求王爷替妾做主。”

元文淮看着手里的茶杯,熟悉的纹路让他想起书房里被姬昭随意一搁便弄碎的茶杯,当下便干咳一声,放下手里的茶杯道:“王妃是你们的主子,她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吧。”

天下女人何其多,不缺徐姨娘这一个。

如果惹怒王妃,他简直不敢去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当年他母妃究竟有多想不通,才给他定了姬家的女儿。现在最悲惨的是他母妃没了,可是姬昭这个凶悍的老婆还在。

难道他会告诉徐姨娘,只要姬昭凤目一瞥,他就会莫名的腿软吗?

☆、名起(七)

“徐姨娘去找王爷哭诉了?”姬昭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羽,拉弓射箭,箭羽飞出,稳稳的插在箭靶上。

青萍微笑道:“是的,奴婢听闻王爷最后让她回院子反省了。”

“反省?”姬昭搭弓的动作一停,眉梢微动,似笑非笑道:“来人,去把府里的管事叫过来。”

侍立在一边的小厮闻言忙小跑着去寻找白术,自从赵宝被王妃斩首以后,王府里最大的管事便是白公公了。

而此时的白术正在曹姨娘院子里的角落里待着。曹姨娘嗓子好,唱起曲来犹如黄莺一般,所以王爷偶尔也喜欢到曹姨娘院子里听她唱几嗓子。作为王爷的贴身太监,他也就只能规规矩矩的守在院子里。

听到王妃要召他去问话,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正在品茗赏曲的王爷,硬着头皮上前道:“王爷,王妃有事召见奴婢,奴婢可否先行离开。”

“王妃要见你?”元文淮顿时坐直身子,挥了挥手让曹姨娘闭嘴,“可是有什么事?”

白术看了眼神色不虞的曹姨娘,收回视线老老实实答道:“奴婢不知。”

元文淮皱了皱眉,有些烦躁道:“既然王妃要见你,你就早早过去。”

等白术离开,元文淮也没了赏曲的心思,起身道:“爱妾好好休息,本王有事就不陪爱妾了。”

曹姨娘笑吟吟的福身:“王爷慢走。”

目送着王爷出了自己的院子,曹姨娘才沉下脸道:“王妃行事如此猖狂,王爷竟也能容忍。”

她身边的丫鬟顿时变了脸色,压低声音道:“姨娘,你且小声些,若是让别人听见,可就麻烦了。”

曹姨娘心里也明白,她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妾,若是惹得当家主母不满,即便是把她发卖了,也只能怨自己命不好.可是她从一个小丫鬟一步步爬到这一步,又怎么甘心看着王妃把持住整个王府,甚至连王爷也事事由着她,长此以往,他们这些妾侍还有何好日子过?

见她神情仍有不甘,她的丫鬟只好劝道:“姨娘,您忘了昨日徐姨娘寻王妃的不痛快,现在是何等下场吗”

曹姨娘顿时恍然,徐姨娘在王爷面前也算是比较得宠的,可是闹成那样,不也只落得一个在院子里反省的下场?王府上下都知道她得罪了王妃,日后除非王爷再度想起她,不然以后的日子过得怕是连下人都不如。

“她想算计我,又想引起王爷的疼爱,以为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结果落得如此下场,真是活该,”曹姨娘抿了抿嘴,“你不必劝,我心里明白,即便是王爷万分不待见王妃,我们这些姨娘在王妃面前也只有规规矩矩的份儿。”

王爷与王妃的婚约是在敏贵妃娘娘生前便定下来的,如今敏贵妃虽已经薨逝,但是王妃的尊崇却是无可更改的。除非王妃犯下损害皇室或者谋害王爷的罪名,不然即便连王爷也不能轻易休弃她这个王妃的。

更何况姬家虽然不如五大世家有底蕴,但好歹是大庆七大新贵之一,王爷这个不受陛下重视的儿子,又怎么能不顾及姬家的势力?

越想越觉得王爷其实也没那么可靠,曹姨娘有些不安的问丫鬟:“梅儿,这些日子我没有做让王妃不快的事情吧?”

梅儿茫然的摇头:“姨娘,您与王妃几乎连面也没见过,又怎么会得罪她?”

“那就好,那就好,”曹姨娘拍拍胸口,“日后你注意多多打听王妃的忌讳,让我心里有个底,以免惹得王妃不满。”

除非姬家倒台,不然她这辈子都不要妄图去惹怒王妃,她可不想像徐姨娘那么蠢,贸然去得罪当家主母。

总有种徐姨娘的下场不会仅仅如此的感觉,大概是她错觉吧?

白术跟在带路小厮身后一路疾走,路走出一半,发现不是去王妃主院的路,心里有些疑惑,但由于带路的小厮确实是在主院伺候的,所以他也没有开口多问。

直到靠近练武场,他听到里面传出刀剑交锋的声音后,才想起王妃既然能够御马杀敌,那定是会些武术的。

“啪!”他刚走进练武场,就见到王妃正击飞一位卫兵的佩刀,而王妃手里的剑发出淡淡的寒光。若是他没认错的话,这个与王妃对阵的卫兵是一等亲卫兵的小队长,身手非常不错,是能以一敌五的好手,可是在王妃面前……

“白公公,您来了?”面前突然出现一个碧衣丫鬟,让他忍不住往后退了一小步,这个丫鬟是从哪冒出来的?

青萍仿若没有瞧见他的失态,笑吟吟道:“奴婢是王妃的贴身侍女青萍,王妃有请,请你上前。”

“青萍姑娘客气了,”白术很快反应过来,“请。”看来就连王妃身边的丫鬟,也不是那么简单。

“奴婢白术见过王妃,”白术见姬昭收了剑,躬身快步上前,给姬昭行了一个大礼。

“白公公不必多礼,”姬昭把佩剑交给自己的侍剑丫鬟碧游,用手绢慢慢擦着手,开门见山道,“今日找公公来,是为了府里侍妾一事。”

没有料到王妃开口竟然如此直接,白术微微愣了一下,随后便道:“不知王妃您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姬昭当下便笑着道,“王府里侍妾不少,我是不太爱管这些事的,所以便有劳公公把我的意思给府里诸位侍妾说道说道。所谓无规矩便不成方圆,先礼后兵,才是长久相处之道。”

她的这段话说完,青萍便把一张纸递到白术面前,白术双手接过,看也不敢看便道:“请王妃放心,奴婢定会尽心办理此事。”

“嗯,白公公办事我放心,”姬昭点了点头,让碧游赏了一锭银子给白术,“规矩都列在上面了,若是有哪位妾侍不能接受,可以自请出府,我不仅不拦着,还会给五十两银子给她当安置费,所以白公公尽管告知这些侍妾便是。”

“是。”揣着有些烫手的银锭出了练武场,白术在心中犹豫甚久后,还是把这张没有打开过的纸呈到了王爷面前。

结果王爷看也懒得看,扔下一句照着王妃意思办,便撒手不管了。他只好回到自个儿屋子里,战战兢兢的看完纸上所有条款后,隐隐觉得自己未来一定会成为府中所有侍妾最讨厌下人榜单里的第一名。

第二天,王府的所有侍妾都收到了一张王府侍妾规章制度表,里面的条款看似十分宽容,但是实际上所有条款汇总起来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别惹怒王妃,不然立刻收拾包袱滚去王府。

原本还有侍妾对此表示抗议,但是听白术说王爷对此并无任何意见后,就再也闹不起来了。没有王爷给她们撑腰,她们还闹什么,谁出头等于谁去得罪王妃,哪个愿意去做这样的出头椽子大傻瓜?

王府里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姬昭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所以扔下规章制度表后,她再度把心思放到了广平州大大小小的事务上。自从插手广平州的事务后,她就发现广平州经济上虽然还勉强过得去,但是实际上还存在很多的问题。

广平州好几个郡县都处在临海的位置,所以渔业十分发达,但是海上气候多变,渔民仍旧存在不少的危险。在元文淮上任的这几年里,广平州虽然没有发生过重大的海啸事件,但是以广平州所处的地理位置,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突然有一天出现这样的自然灾害。

自然气候是一个问题,另外一个比较重要的就是广平州的文化问题,相比于名人士子扎堆的汀州、湖亭州等富饶的地方,广平州出来的文人简直少得可怜,甚至有些地方的人直接称广平州的人为蛮子。

其实只要看看这几个被分封的王爷各自的封地,就知道谁比较受皇帝待见,谁更像是买一送一的赠品。

汀王的封地汀州盛产稻谷,风调雨顺,文人学子更是不少,就连汀王本人也是一个擅风雅的人,跟广平王这个空有皮囊的哥哥一比,简直能把广平王比成渣渣。

點王的湛州文人之风虽然跟广平州一样,属于被其他文人瞧不起的“蛮子之地”,但是此地盛产铁矿煤矿,又盛产小麦,说點王是四个有封地皇子中最富有的也不为过。

义和王的义和洲虽比不上汀州与湛州富饶,山高了点,路险了点,但是架不住人家那里民风淳朴,几百年也难得出现一次自然灾害,又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总的说来,也比广平州这个地方好。

所以比来比去,也就只有元文淮这个儿子比较像是买一送一的赠品。

考虑到广平州的这些地理条件,姬昭最后还是顶着压力,拨了一笔银两,让下面的人做一些防灾的基础设备。

在很多官员看来,广平州近十年来都不曾发生过什么大灾害,王妃此举无疑是杞人忧天,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到时候朝廷也不会不管。可是鉴于王妃的地位,大家只好捏着鼻子认了,反正也不是拿不出这么一笔钱,就任由王妃折腾吧。

反正比起王爷的什么都不管,王妃愿意为了老百姓折腾两下,他们也要谢天谢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