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你对我的态度都这么差,看你刚才哄那臭小子倒挺有招的。”他停止大笑,静静地看着我。

“对啊,难道你不知道祈言是我爸为我领养的吗?”我说。

他整了整衣服,走过来说:“罗小末,你的演技可不好,只有那个智商高情商低的小子才会被你骗。”

“我懒得理你。”说完,我就走了。

佐树在我身后喊:“罗小末,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会帮你的,你等着…”

我抬起头,看到琉璃塔的顶端有一个人影。由于距离太远了,所以我看不清那个人的样子。只是,站在尖尖的塔顶上的那个人浑身散发出冷冽的光,让我的心不禁颤抖了一下。

9

奇怪的是,苏家并没有追究这件事,还让学校平息了这场风波,但是学校一时流言四起,都说是我害苏灵珊受伤的。

到底是谁害苏灵珊受伤的呢?我知道肇事者的真实目的绝对不是伤害苏灵珊,而是借这件事来诬陷我。

每天,祈诺都会送苏灵珊来上学,然后再接她放学。

我对苏灵珊很愧疚,虽然不是我做的,但我相信肯定和我有关系,苏灵珊只不过是一个受害者而已。

琉璃塔七楼以下都是没有电梯的,祈诺每次都要把苏灵珊抱到三楼,放在教室里。有时候他看到我,也是面无表情的,他也认为那件事是我做的吧。在我那么愤怒地宣告要报复苏江之后,他肯定和那些人一样都觉得是我做的。

有的人问:“他怎么和文班的勒祈言长得一样啊?”

有的人说:“他们是双胞胎,分别被领养在两户人家。”

这样的话题本来可以不出现在艺安中学的,可是这么一来,大家又开始关注起这件事来了。

我对祈言说:“我想为苏灵珊做些什么。”

第二天祈言就在学校门口等着祈诺送苏灵珊来,然后接替了祈诺抱苏灵珊进教室的这项工作。

他抱着苏灵珊经过我们教室门口的时候,我看到了苏灵珊那张微微颤抖而又布满微笑的脸。我对锦春说:“你肯定不知道,以前苏灵珊和夏朵雪抢祈言的时候有多疯狂,后来她活生生被我们逼成了一只小白老鼠。”

“你们以前的生活能拍电视剧了。”锦春羡慕地说。

可是,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像锦春这样,她的世界明亮,她单纯清澈,永远没有世俗的烦恼。

锦春又说:“神仙姐姐,小优哥哥对你真好。”

我的祈言,他从和我一般高的小小样子长成了现在懂事的样子,他一下就看穿了我愧疚的心,默默地帮我做了我想做的事。最重要的是,他信任我,什么都听我的。

可是,我总是让他漂亮的眼睛布满忧伤,我对他真不好。

晚上回家,我想帮祈言切菜,我洗了黄瓜,放在菜板上,努力地一刀一刀地切。可是只有一只手的我根本按不住黄瓜,黄瓜在菜板上滚来滚去,我气极了,对着它一阵狂切。祈言回来的时候,我正凶神恶煞地对一根黄瓜说:“你怎么这么没用,每次事情都是因你而起,可是为什么每次都是别人承担痛苦?你说说啊,你怎么这么没用!”

“罗小末,你对根黄瓜发什么脾气?”祈言说。

我看着祈言,放下菜刀,帮他整理他有些凌乱的头发。我眼睛直直地看着他漂亮又精致的脸,他长得真是讨人喜欢啊,苏灵珊喜欢他,夏朵雪喜欢他,还有无数说不出名字的女生喜欢他。他出现在我十二岁之后的生命里,成了我生命里一个无可替代的重要角色,我常常忽略他,常常看着他却想念和他有一样脸孔的祈诺,我对他从来都没有公平过。

我微微地闭上眼,靠在他的肩膀上,说:“祈言,你以后就做那个保护我的人吧。好不好?”

祈言的手放在我的头上,那么暖那么暖,他说:“罗小末,你又怎么会知道,见到你的那个下午,你就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我的。我喜欢你那个样子,恬静、乖巧,所以才恳求祈诺让我来。那是我第一次求他,他想了很久才答应我的。我想,祈诺是舍不得你的,我看到他把送你的萤火虫养在瓶子里,他每天都抓一只萤火虫来,直到你要带我走的前一天晚上,他才把它们都放了,然后坐在凳子上给你写信。

“罗小末,我喜欢叫你罗小末,这样才能和祈诺称呼你的方式区分开。罗小末,我想给你幸福和温暖,可是却不希望你是因为对祈诺失望和对我愧疚才选择我的。”

祈言松了松手,地上一截一截的黄瓜滚到我的脚边,空气里有一股清香的味道。

原来当年不是祈诺先放弃的,而是祈言要求的。

如果时光倒回去,祈言没有要求调换身份,祈诺,你还会不会选择放弃我呢?

而你是否还记得,那些微弱的、能照到人心里去的萤火虫的光…

又一个新年要到了,我许下新年愿望: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

祈言在门口放完鞭炮后,就拿起他好久不玩的骰子摇大小。

三年前他问我:大,还是小?

三年前他问我:那么,我们呢?

所有的抉择都太困难,我们都走到了不能分开却必须分开的交叉路口。安安。

祈言在门口放完鞭炮后,就拿起他好久不玩的骰子摇大小。

三年前他问我:大,还是小?

三年前他问我:那么,我们呢?

所有的抉择都太困难,我们都走到了不能分开却必须分开的交叉路口。

第9章琉璃塔顶的告别礼

琉璃的璀璨

灯塔的浮光

不透明的细线

我和你道了再见

我无法给予的未来

我无法兑现的承诺

我只能告别

请你原谅我的伤害

请你原谅我 一开始

给予你的爱

——罗小末·我爱你

1

冬天过去之后,我们很平静地过了半年,鸽子每天都来窗台上吃小米,吊兰还是青翠地立在我的窗前。。祈言给我换了明黄色的窗帘,是那种很细腻的黄,有一种说不出的美好。我去安倚居的次数越来越少,可对草药的认识却逐渐多了起来。我刻意让自己去遗忘一个叫勒祈诺的人,可是每次一闻到草药的香味就又会想起他。

我一定是中了祈诺的毒,还是慢性的,很久很久都不会好起来,偶尔毒发的时候痛一下,有时候是微痛,有时候是剧痛。

我还是很介怀他帮苏江的事,虽然冷静了之后我觉得即使我去找苏江对质也不可能有任何结果。可是我还是介意,我介意他成了苏家的人,我更介意的是,我和他再也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夏朵雪寄明信片给我的时候已经是暑假了,她在明信片上写着:小末,我好想你啊,你可以上网吗?我可以和你视频。

电脑对我来说根本就是奢侈品,我怎么可能买呢?在我惆怅的时候,展凯扬给我送来了一台电脑,这台电脑是他之前用过的,现在已经被他淘汰了。虽然这是一台旧电脑,但保养得很好,上网聊MSN还是可以凑合的。

我赶紧申请了一个MSN的号子,发了一句话给夏朵雪。锦春和展凯扬都挤在我旁边看着。

锦春说:“我要看看她有没有照片上漂亮。”

展凯扬说:“保证比照片上漂亮。”

锦春一脸不服气地说:“肯定没我漂亮。”

展凯扬气她:“就是比你漂亮。”

但是夏朵雪那边没有动静。

祈言不屑地说:“她那边和我们这边有十二小时的时差,我们这边是中午十二点,她那边是半夜十二点,估计她现在已经睡了。”

听了祈言的话之后,我只好郁闷地关了电脑。

祈言看着夏朵雪的明信片,半天都没有说话,我看得出,对夏朵雪他感到很愧疚。他辜负了苏灵珊和夏朵雪这两个对他全心全意的女生,会不会感到遗憾呢?

可是我看得出来,最惆怅的是展凯扬,他坐在我的房间里望着窗外,一言不发。锦春去找他说话,他也没心情,他很少会没心情和锦春斗嘴。锦春应该知道夏朵雪在展凯扬心里有多重要了,她的小脸一垮,不太高兴地干坐着。

我不知道这一群智商奇高的小孩为什么都有这样惆怅的表情,他们比起我拼命读书也只能考年级一百名来简直幸福多了。

实在坐得无聊了,锦春说:“神仙姐姐,我们今年给祈言哥哥过一个特别的生日吧?”

8月27日,是我怎么也不会忘记的日子。

往常祈言过生日我们都只是买个蛋糕吃个饭就结了,他的朋友不多,以前就车队那些人,后来他不玩车了,就剩下展凯扬这个玩得熟的人了。祈言和展凯扬在夏朵雪出国后渐渐地成了很好的朋友,所以每次祈言生日或者我生日,都只是把展凯扬等几个人请到家里来吃个饭。

“怎么个特别法?”我问。

“就是每个人送一份特别的礼物。”

我看了看祈言,知道他准要说无聊,于是立刻抢在他前面说:“锦春这个提议很好,就这么决定了。”

2

暑假期间,我一直在药铺里工作,顾叔叔按月给我钱,和普通的店员一样的工资。祈言也找了份工作,说是在一个娱乐场所表演魔术。魔术是他在业余课上选修的课业,由于文班的学生资质过人,通常我们现在所学的知识他们很早就会了,因此有很多时间空闲着,于是学校就开了很多门业余课,供他们随意选择。祈言选择的两门业余课是魔术和雕刻,他是有才华和才智的,只是以前都没有显露出来罢了。

祈言在我心里更像一个亲人,他是家里的一分子,不可或缺的一分子,如他所说,在这之前是我在照顾他,而在这之后,一直都是他在照顾我们。

晚上,我总是一个人走很长的夜路回家。我不是不坐车省钱,而是故意走夜路,晚上的街道很安静,让我感觉很舒心,我可以边走边思考很多事情。

我常常想起树水镇,不知道镇长怎么样了,也不知那家开在青糖街的医馆还在不在,更不知道树水镇是不是还电压不稳,萤火虫是否还会在每个夏天像天上的小星星一样跑出来飞在镇子的每一个地方,飞在那棵许愿一直很灵的榕树下。

我十二岁最单纯的时光啊,那时候我刚喜欢上一个人,才知道什么叫跟随和从容,可是现在,树水镇上的一切都还好吗?树水镇有没有变化呢?我再也没有去过树水镇。

其实,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曾经偷偷地去过祈诺的生日会,就是那个祈诺中考考了全市第一名,苏家为他办的盛大的生日会。记者张宁为我弄到了一张邀请卡,我偷偷地钻进豪华的会场,躲在角落里看穿着华丽的祈诺和苏灵珊在耀眼的灯光下应酬,他们俩互望的目光灼伤了我的眼。我偷偷地喝了一杯蓝色的鸡尾酒,偷偷地在角落里抹眼泪,并偷偷地对着远处的祈诺说:“生日快乐。”

那天我哭得很厉害,边哭边沿着街走回家,我回家给祈言过生日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了,所有人都坐在那儿等我,菜都凉了。所有人都责备我,只有祈言没有,他把菜又热了一遍,然后切蛋糕给我吃。

我哭得很厉害,边哭边吃蛋糕,祈言只是在旁边给我擦鼻涕眼泪。我不知道我可以对谁说我对祈诺的想念和心痛,他就在我眼前,却不会再属于我,他就在我眼前,我却只能转身走开。

我流鼻涕的样子肯定很难看,展凯扬飞一般地逃回了家,爸爸默默地收拾桌子上的碗筷,我只能不停地向祈言道歉。

祈言只是摇着头说:“哭吧,哭出来会好一点。”

我是一个扫兴的人,我让祈言那个生日过得一点也不好。

所以这次祈言的生日,我要买一份很好的礼物送给他,我要陪着他,让他开心。

3

八月中旬,我领了工资——八百块钱,它们很重,在我的小包包里放着。我可以用这些钱买好多东西,可以换张新桌子,可以吃好吃的,总之想干什么都可以。

那天我提早下班,大概晚上八点钟的样子,我在一家模型店门口看到了那个祈言很喜欢的模型。那天祈言无意间翻到杂志上介绍模型的文章,盯着杂志上的模型看了好长时间。我看得出,祈言很喜欢那个模型。我准备买下那个模型,但是又转念一想,或许还有更适合祈言的礼物,所以就又离开了。

当我走到半路的时候,突然有几个飞车党冲过来,一下就抢走了我的小包包。飞车党有好多人,好多车,我追他们的时候看到一辆车后有一个熟悉的背影,她戴着头盔转过头,露出尖尖的下巴和薄薄的唇,她扬嘴微笑的样子很恐怖。

是宁诗诗。除了她,没有人再有那样的笑容,她抢走了我一个月的心血。

我气急了,以最快的速度跑到草莽街四十六号的那家赌场,冲里面喊:“佐树,你给我死出来!”

我根本不管那个地方有多乱多嘈杂多危险,狗急了还跳墙呢,更何况我是个被人抢了钱的穷人。我没办法,只能找佐树,我不知道宁诗诗的家在哪里,只能先找佐树。找佐树的方法除了来草莽街就没有其他的了,我顾不得这里是什么龙潭虎穴,我只有一个念头:我的八百块,谁也不能抢走我的八百块!我觉得我那时候的样子一定像个八百年没见过钱的人。我终于明白人穷了之后对钱有多大的**了,简直可以为钱生为钱死。

佐树在别人准备揍我的时候出现了,他上来就拉开要揍我的人,把我带到外面。佐树手下的兄弟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他又穿了紫色的衣服,流里流气的,小少爷的坏模样一览无余。

他嬉皮笑脸地对我说:“罗小末,你是不是知道我毕业了,所以舍不得我啊?”

我呸,我压根就忘记他已经毕业这回事了。我要感谢艺安中学让他顺利毕业,感谢上帝的宽容。

我不想和他斗嘴,只是问:“你能找到宁诗诗吗?”

“你找她干吗?”

“还钱!还我的血汗钱!”我咆哮道。

“她什么时候和你借钱了?”佐树很奇怪地问。

“她不是借的,是抢的!是抢的,就在刚才!”我加重语气,要让他意识到那八百钱块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

佐树皱了皱眉说:“你怎么知道是她?”

“哼,她那个身材,那个笑容,她每次害完我之后都是那个样子,我记得一清二楚。以前的事我可以不和她计较,但这八百块钱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她如果不还给我,我就…我就…”

“你就怎么样?”佐树又坏坏地笑了。

“我…我就…报警。”我终于想到我们可爱的警察叔叔了。

“你傻啊…你有证据吗?人证、物证都没有,就凭你的片面之词谁会相信你啊?警察只会按法律办事。”

我郁闷了,眉头皱起来,眼泪都要飙出来了:“那怎么办?”

“我好久没见她,只听说她跟一个最近兴起的小老大好上了,要不我帮你找她拿?”

“你说的,不许骗我。”我这才稍微放了心。

他帮我擦眼角的眼泪,冰凉的手指在我脸上戳着,他说:“罗小末,你真是个小傻瓜,我怎么会骗你!”

他手上的手链就在我的眼前晃动,上面还有我妈妈送我的那条,它们那么结实地绕在一起,这条手链被他天天戴着。我看了看佐树,他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呢?最初认识他的时候他要砍我的手,还残忍地害死了夏朵雪的猫,可是为什么现在他又对我这么好呢?

展凯扬在佐树对我表白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的时候说:“佐树一定是暂时性审美偏差,要不然谁会放着宁诗诗那么妖娆水灵的女生不要,要你这么个瘦得没胸没屁股的小豆芽啊!”

为了这个,我狠狠地扁了展凯扬一顿。祈言骂我是引狼入室,也因此一个礼拜没理我。

我是不想理佐树的,可是我那八百块钱,我不找他,我找谁问去?他们只看到我和佐树来往,可是却没能理解我作为一个落魄富家女被人抢钱后的急迫。他们是不能理解那天我丢了八百块钱之后的焦虑和难过的。

4

钱是佐树帮我要来给我的,在祈言生日的前一天,我拿到钱的时候眼泪再一次飙了出来。。。我激动地握着佐树递钱过来的手,仿佛那也是金灿灿的金子一般。

“感谢你,非常感谢。”我拿着我的八百块钱,激动极了。我对眼前这个曾经我视为仇人的佐树稍微多了点好感。

佐树笑眯眯地走到我面前说:“你要怎么感谢我啊?”

我转了转眼珠,想了想说:“走,带你去吃烧烤。”

到了吃烧烤的地方,佐树一脸不乐意地看着我,指了指那个被炭烧得黑黑的铁架子,郁闷地说:“你不是打算让我吃这个烧烤吧?”

我天真地点点头:“对啊,你以为呢?”接着我又立刻说,“千万不要客气,都算我的,要吃什么都可以。”

佐树说:“那我可不可以吃你?”

小坏蛋生气了,我看出来了,他生气了,很嫌弃地站在一旁不动手。我烤了十串,有牛肉,有翅膀,还有玉米,分了五串给他。他和我在街上边走边吃,事实上只有我吃,他没吃。

我说:“你是不是出来混的啊?这么挑剔!”我咬一口牛肉串,“可好吃了,你试试啊。”

他说:“那我要吃你那串。”他耍无赖。

看在他帮我要回八百块钱的份上,我把我手里没吃完的都给了他。他刚把肉串接过去,我就跑到了模型店里。我指着那架蓝色的模型,很气派地喊:“小姐,就是那架,给我包起来。”

“你喜欢玩模型?”佐树问我。

“不是,是买给祈言的,他明天生日。”

“你对那小子真好。”佐树的口气很怪。

结账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个模型可真贵,居然要五百块钱,难怪祈言要看那么长时间。

不过我一狠心,还是付了钱。祈言看到这个模型后,一定会很高兴吧,他那双忧伤的眼睛里会不会就此多些快乐呢?

我很开心地拎着模型坐在佐树的机车后面回家,机车在快到我家的时候,我看到爸爸着急地从家里奔出来在路边拦出租车。我让佐树放我下来,跑上去问爸爸:“怎么了?”

“我刚刚接到医院的电话,说祈言在工地上干活时从楼上摔了下来,现在在市医院。”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祈言怎么会去工地?他不是在娱乐场所表演魔术吗?

“上车。我这车挤挤能坐两个人。”佐树说。

爸爸也顾不上问他是谁,我们俩就挤上了佐树的机车去往市医院。一路上,我都在心里默默地说,祈言,你千万不能有事,千万不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