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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的样子,我笑了。命令?就她,凭什么?柳衣开始继续滔滔不绝地高谈阔论,我最后一转身不屑地走了。丢下她一个人在卫生间哇哇直叫,我只能惋惜她终究没有弄清楚我的本性。也许她应该庆幸我没有当中甩她的耳光,如果她知道我是看在苏希的面子上才强忍了那时的冲动或许更应该感恩戴德。

可是我有些失望。因为比下我的是这样的一个女生。虽然——她的确很漂亮。

那天在酒吧我还是喝醉了酒,然后不省人事地被人带回。我想我或许还是有一丝神智的,因为我还记得背我回去的靳笙,记得他让人安心的结实背膀,我闭上眼睛渐渐入睡,然后在梦里痛快地甩了柳衣的巴掌,对着苏希笑得分外张狂…

可惜这只是梦。酒后高烧。我在寝室昏昏沉沉地睡了整整一个星期。这也许是我入高中以来第一次这样如潮水侵袭般的病势,但我在寝室住得很安心。因为那里没有苏希,因为那里我看不到柳衣刻意亲密地和他出双入对的举动。

看着窗外的时候偶尔错觉外面应该是阴天,但是风总是带这太阳的气息进来,结果连天气都变得扑朔迷离了。这时候才真正感觉到,自己病了,而且病得不清。

No.3 大小姐的炫耀

曾经有个人对我说,他会送我天底下最最漂亮的戒指,然后让我成为天底下最最幸福的人。那时我不以为然地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同样没有免费的幸福。那时候只是玩笑的话,没想到居然真的成了现实。

莫莫问我,难道真的要这样放弃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闷着头继续看书。

“为什么不去争取下呢!”莫莫抓狂地就差青筋暴出,向我这一凑,几乎都要贴上了我的脸。

她不相信我会是这样一个轻易放弃的人,她想继续劝告我,但我最近是真的话少得可怜,她的话仿佛是对着空白的空气。我的视线落在书上,却突然想起母亲死时的情景。那样苍白瘦弱的女人,却依旧在医院的白色衬托下展现着惊心动魄的美。印象中她一直是一个自强坚韧的女人,可惜永远无法成为一个好母亲。她只有说临终时的那句话时才是真正看着我的,只有那次是看着我,而不是透过我的身躯看自己的影子。可惜,这句话也不过是个告诫,告诫我不要去挽留不爱自己的男人。

其实我知道自己的出生给这个女人带来的只有痛苦,她一直恨着我的诞生,所以让我来到这个世界,却吝啬地不给予爱。

生命有时候就是这样的矛盾,和苏希在一起时也许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可惜,我已经把那段光阴给弄丢了。我喜欢夜晚,喜欢夜空的星星,但是害怕那种沉默寂静的时候。曾经过去的一年中,我对靳笙说过,如果没有了苏希我还能很好地活下去,还能继续这样地笑下去。结果他说,那你还能继续地幸福下去吗?

他说的很冷静,好像反而是他在陈述我的故事。但现在想想,也许莫莫的气愤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这个原因就是,他们知道苏希对于夏篱的重要性。

但是时间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有些事物永远在潜移默化中改变着什么。

就像柳衣说的,我在十年里错过了苏希的很多东西,而我错过的东西现在就在她的记忆里。她说话的时候总是习惯地高高仰头,也是四十五度仰天的弧度,但这时候看起来有些刺眼。这样的高傲姿态永远属于这中有着公主幻想的大小姐,柳衣就是喜欢这样斜着眼睛轻蔑地看人,用余光将你从头看到脚,然后再从脚底重新看回脸部,仿佛这样的一圈环视才可以将你很好地打量清楚。

柳衣总是喜欢有意无意地在我面前提起苏希,即使是在食堂无意中遇见,她总是会作出一副特别亲昵的样子。虽然她的演技很拙劣,但苏希明明清楚却是无条件得配合。我看着他自然的神色,向旁边微微一靠,就很自然地挽上了靳笙的手。然后靳笙和苏希互相打了个招呼,我们就这样擦身而过。

靳笙知道我们两人的别扭,所以没有拒绝我的无理取闹。

其实我只是想气苏希,气一个我或许已经气不到的人。虽然有点适得其反,但我反而气到了柳衣。柳衣很奇怪,至少我总是觉得她很讨厌我,甚至讨厌到,不希望我有任何幸福。

已经成功地抢去了苏希,却反而是我对她做了不可原谅的事一般,对我恨入骨髓。难道这就是大小姐的思维逻辑么?最近的天很蓝,我却隐约有种疲惫的感觉。靳笙虽然没有和我说什么,但我和他相处稍稍有了些不自然。

我开始在意我和他之间交往的传闻,没有了苏希,我似乎不应该再“利用”他了。

我托着脑袋看着窗外出神,周围满是校园清新的感觉。操场上突如其来的争执声显得很是刺耳,我不由地皱起了眉。这时门外跑进了几个人,气喘吁吁冲向我:“夏篱,夏篱!快去救张娜,不然她就要被打死了!”

还是老样子,我总是习惯性地成为别人的寄托。透过窗户看去,我看到了柳衣,旁边几个男人围了个女生,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柳衣是个大小姐,柳衣很有钱,这是我一早就知道的消息,但我想我是忽略了一个大小姐的娇纵和蛮横,今天才真正地见识到她的手段。一个美丽洁净的白色芭比,却在黑色制服的男人身后看着一个女生在苦苦哀求中受到虐打。

“对不起!我知道自己错了,放了我吧,求求你,放了我吧!”女孩泣不成声,无奈周围的人都只是围观,没有人帮忙。

我冷冷地笑了笑。旁观,是很多人最喜欢做的事。

“放了你?”柳衣漂亮的眼一扬,轻轻地笑出了声,“你知道我这条裙子有多贵吗?放了你,继续让你在我的座位上放钉子,让你再在楼梯边缘试图让我摔死么?或者是再让你找一堆女生来威胁我,恩?”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张娜对柳衣做过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只是没想到柳衣的报复居然会做得这么过火。我幽幽地叹了口气,在柳衣再次下令前阻止了她:“大小姐,玩够了没?”她看过来,我有些讥讽地笑了笑:“柳衣,你还准备玩多久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玩厌了,不如就到这里结束吧。你也该学会适可而止了。”

“你是想让我就这样算了么?”柳衣终于生气了,“别忘了你以前是怎么对付接近苏希的女生的。现在呢?现在事不关己就说得这样轻松了。别以为你能为苏希做的,别人就不能为他做!”

她说得太过大声,围观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已经有人开始议论纷纷,无非就是在怀疑我和苏希的关系。我只是没想到柳衣这样的招摇居然是为了和我比。

居然和一个男友的前任女友比?我有些怀疑这个大小姐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突然间一阵好笑。我夏篱为苏希做的,她柳衣也可以做到是吗?她以为我为苏希做过的只不过是打假这么简单么?富家的小姐的确还上太过单纯了,单纯到了有些可笑的地步。

十年,我和苏希认识的十年,会是这样容易就让其他人涉及到每个角落吗?

我走的时候是一脸的嘲笑,也没有丢下一句话。

No.4 生活是寂寞的缩影

我讨厌自己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聊天话题,但柳衣的目的是真的达到了,不管走到哪里,我都能看到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然后依稀可以听到的是苏希、靳笙的名字。我皱皱眉头就会走开,但如果是柳衣碰到,她总是会直接跳出来,然后和那些人理论苏希是属于她之类的云云。

或许柳衣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可惜她沉不住,总是因为苏希的所有权而气到自己。

看到靳笙的生日日期是在做胸卡的时候,我填完资料随意地往下扫了眼,然后就看到了那串数字。以前靳笙一直对自己的生日只字未提,我也有感到小小的奇怪,这时候看到了才知道居然就是近几天。

太阳的光辉洒入窗棂,透过薄薄的一曾柔和的帷帐,落在桌上、落在椅上、落在地面上。

天气转暖。我喜欢陆苔这种温和的感觉。不时有几阵小雨,但是一连几天,靳笙突然变得很难让人找到他的踪迹。往后看去,课桌是空空的,连旁边的苏希也是,而讲台上的老师依旧讲得昏昏欲睡。

虽然不明白原因,但他们已经一连几天早退了。我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内情,可是又不好开头去直接询问。他们两个好哥们,就这样默契地把我排除在了圈子之外。其实我想给靳笙一个惊喜,生日的礼物也已经早早地准备好了。我不是这样一个容易被甩开的女生,以前,他们就曾经说过我像苏希的橡皮糖。

那天放学,我终于成功地在学校门口逮到了他们。天很蓝,风也很清澈,两个男生穿着干净的学校制服,看上去有种青春漫散的香醇滋味。看他们的表情似乎是在诧异我的突然出现,但宇宙无敌的夏篱大小姐就是这样张张扬扬地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好吧,我承认自己有点不请自来,但我绝对不承认自己是他们口里的那块橡皮糖。因为我一直不认为会有哪块橡皮糖和我一样天生丽质。

“夏篱?你在这里做什么?”靳笙皱了皱眉问。

“那,拿去。”

“这是什么?”硬塞到他手里的东西,靳笙没有反应过来。

“礼物啊!”我用一副“你是白痴吗”的神色瞪他。

“哦…谢谢”

居然是这样不情不愿的样子,我看到靳笙忽然暗了暗的褐色眼瞳。我其实讨厌他这样深邃的神色,仿佛一个无底的洞,可以把所有的情绪吸纳进去,然后——万劫不复。这样的角度看去,我看到的是靳笙侧脸的弧度,依旧是花样年华的青春,却格外有些深刻。莫名其妙的无奈感觉,我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出现的。

苏希拍了拍他的肩膀,问:“带上她吗?”

“那,去我家吧。”靳笙说。

古怪的氛围。我拧起了眉。忽然想起学校曾经有个古怪的传闻,有一次靳笙生病住了院,有人竟然说,是他爸爸把他打成了重伤。那时候回到学校的靳笙格外的沉默寡言,然后我真的看到他额角有道细长的伤口,刘海划下,就这样轻轻盈盈地遮住了。

只是,有时候可以遮去的只有伤口,却掩盖不了心灵。

靳笙家倒是出乎意料的有钱,这套房子对于一个家来说的确有些大。我用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沙发上,看着苏希摆弄着遥控器转换着电视节目。最出乎意料的就是靳笙,死也不愿相信他居然挂上围裙走进了厨房。花了好大劲,我才咽下了一直噎在喉咙里的口水。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怎么也想像不到这个冷如冰山的家伙穿围裙的模样。但是,却是出乎意料的好看。我将其归为“别有特色”,凑过去仔细端详他认真做饭的样子。我的举动像只伺机靠近的黑猫,却又留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不要妨碍他的“厨技演出”。

很优雅的感觉,我看到袅袅的烟气饶在他周围,忽然有种梦境里的感觉。很优雅的感觉,我看到袅袅的烟气饶在他周围,忽然有种梦境里的感觉。好在我很清楚,现在并不是梦境。

天可明见,我是真正想去帮忙的,只不过…

“砰——”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到碗的。”

“啪——”

“啊啊,对不起,我没看到这里有只盘子。”

“嘭——”

“天啊,为什么这里有把刀!”

靳笙请我出去本来就是迟早的事,只可惜我还是有些气鼓鼓的。撇了眼,我不屑地直哼哼。靳笙虽然背对着我,但上下颤动的肩膀无不显示着他在笑。是的,他在“嘲笑”我。有些牙痒痒,但也无可奈何。连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苏希都是一脸玩味的神色,我一耷拉脑袋,趟在沙发上背对了两人。

也许这个时候我在心里默念的该是——我是鸵鸟,他们看不到我…我是鸵鸟,他们绝对看不到我…

正在我泄气地自欺欺人的时候,门忽然开了。走进来的男人看了看我们,什么都没有说。我知道那是靳笙的父亲,因为那张脸上有着一样的轮廓、一样的五官、还有一样的褐色的眼瞳。我就像突然看到了很多年后的靳笙一样,对着种隐约的稳重有些沉溺。

“靳叔叔。”我下意识地叫了声,男人看了看我,然后向我们点了点头,就径自走上楼去。鞋底与地板摩擦的声音从楼道一直传到了客厅,有种古怪的空荡感。

我回头看靳笙,厨房里依旧忙碌的背影,可是僵硬地有些寂寞。

我终于知道,那并不是传闻。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并不好…

明明讨厌这种突然压抑的感觉,但我却做不了什么。靳笙放好碗块、摆上菜色,三个人就坐在桌子旁边各自吃饭,很香,可是没有那种温暖的氛围。我偷偷地看靳笙的神色,他无意中忽然转过头,正好对上我的眼,一愣下,又好像没有察觉地移了开去。

我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突然拉握了握靳笙的手:“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特意把字吐得很清晰,一字一顿,强调着想把他从某处拉回现实。

靳笙看着我,忽然笑了。只是他笑得很难看,这样的笑让我感到很心疼,然后手上的温度一边,原来是他将我的手反握在了掌里。

我曾经认为,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寂寞的孩子。我们在这个世界上生存,迟早要留下身边的所有,依旧独自一人地离去。但那一刻我突然发现原来寂寞还是可以传染的,一点点地漫在身边,最后如鸦片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我也许不应该来,在很久很久以后我依然这样认为。

那天靳笙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或许只是在说给我听。但是我讨厌靳笙有这样的记忆,就像我讨厌自己的记忆里有个那样的一个母亲。

靳笙的故事里有一个男孩。

这个男孩没有母亲。

难产离开这个世界的女人,用自己的生命交换了他的生命。我突然想,如果那个生下自己的女人也同样这样离开了世界,我会不会反而过得幸福一点?至少她为我做过了一些什么。但是看着靳笙的神色,我又有些怀疑。其实很多时候我们都无法把握身边的幸福,经历过的总是不懂满足,所以在看着天的时候都是寂寞的眼神,永远地羡慕着别人…

我说,靳笙,你爸爸他只是太爱你妈了…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只是看到他低垂的头,发线掩盖了表情。看不到神色,但我可以想像到那习惯性地低皱的眉。

曾经有人对我说过:“如果你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上,他就不会离开我了。我根本不应该生下你。”这句话过分熟悉地刻画在我的记忆里,每次想起,依旧是那时候全身血液僵硬的感觉。

吐了口气,我突然说:“靳笙,你是幸福的。”

我很诚恳地说出这句话,然后看着他,有些优雅而悲伤地笑了。得到什么的同时,理所当然地要失去些什么,我一直以来是这样认为。也许这不是个让人安心的家庭,但靳笙至少得到了她母亲的爱。他体内的血是他母亲给予的,爱他,所以甘心用生命来进行延续…

只可惜人还是太脆弱,没有爱就无法生存下去。

小心翼翼地去接近的世界,然后匆匆忙忙地离开。我最终还是放开了靳笙的手,他把我们送到门口,然后微微一笑,告别后离开。

我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所以在苏希道谢时感到突然间的诧异。

苏希说,这是靳笙的第一个生日。

生日和忌日,本就不该联系的名词。我扯了扯嘴角,忽然勾不起弧度。我说:“苏希,还记得你教会我笑的时候吗?”突然间很平淡的对话,忽然间似乎两人之间没有隔阂。我很享受这种感觉,我知道苏希也是,所以没有看他的眼,而是直视着前方。

“恩。”苏希应了声,虽然很轻。

我忽然笑了笑:“谢谢你。”

真的,谢谢你。谢谢你教会了我表现快乐的表情;谢谢你用温柔打破了那个我可能永远不敢触碰的爱情;谢谢你将我从被遗忘的角落里带出;谢谢你,让我成为了现在的自己…我一直知道的,如果那天你没有发现那个蜷缩在垃圾筒旁边角落的我,这个世界上也许永远失去一个现在这样的“夏篱”。

苏希他听得懂话里的所有含义。我嘴角的弧度微微显现,然后,径自昂首阔步地向前面走去。我留给他的是一个背影,也许,以后我只会留给他背影。我想我已经沉溺进了靳笙的世界,那个世界太寂寞,太孤单。苏希也许是称得上“养大我”的男人,但他却已经不是可以陪伴我一生的男人了…

我没有回头再看苏希,因为我们的对话已经只能这样了。当两个人之间已经产生尴尬的时候,再怎么弥补都是无济于事,就像莫莫说的,我如果不是这么倔强该多好,心平气和地谈谈,或许可以解决很多事。但是,我就是我啊…丢了一个苏希,我不希望把自己也给弄丢了…

最后苏希还是没有叫住我,走了很长很长的路,直到我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他也没有开口唤我。

No.5 那一刻,猝不及防

可能真的应该庆幸关系没有变得和想像中一样糟糕,甚至连柳衣的举动也显得收敛了不少。莫莫没日没夜地大摇其头说这是因为我平日里行善积德,所以老天爷大发怜悯。我瞪了她骂了句“神经病”,然后继续啃我的教科书。

这个时候已经临近期末,虽然我可以大块大块时间地旷课,但总归逃不了考生的命运。经过一个星期的疯狂补习,接下来度过了阴暗的考试周,最后终于可以大大地舒了口气。

从考场里走出,迎面而来的新鲜空气我却感到并不舒服。后面的人走出来时狠狠地撞过我的肩膀,可惜我站得很稳,反而是她自己差点摔倒。柳衣走的时候一脸愤愤,莫莫在一边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结果笑得都直不起腰。

我夸张地瞪她一眼,但自己当然也笑得很是得意。如果要以身手来比拼,那个大小姐怎么可能会是我的对手?

在宿舍里将行李收拾好下楼的时候,两人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我看着阳光在他们身边温暖的感觉,抬了抬眸子,问:“这是做什么?”

苏希很是自然地接过了我手里的箱子,指了指不远的出租车:“走吧。”

“你家的芭比娃娃呢?”我跟在他身后,淡淡地问。

“她家的司机把她接走了。”貌似漫不经心的回答。

接走了?还真是大小姐。我暗暗有些不屑,一开车门自己先坐了进去。

其实我并不想回家。那里太安静。虽然在学校的时候有时会有过分嘈杂的感觉,但我却是明明确确地讨厌着家里那种安静的感觉。房子外的漆已经有些旧了,斑驳地□着一些苔藓,门锁也是锈的,插进去后有尖锐的摩擦声,不舒服地悠悠荡入耳中,引起些许微不可闻的耳鸣。

深呼吸。

“我回来了——”长长的音,似乎反弹出阵阵的回声。背后的光把我淡薄细长的影拉进了屋内,突然有些孤单的错觉。明明知道不会有人回答,却是习惯性地这样说着。看着地板上薄薄地蒙起的灰,我拖了大大的箱子进去,忽然在正中的走廊上留下了一道干净的通行道。

又是一个人的新年。

依旧是热闹的一年。陆苔的春节向来是十分热闹。每天,我总能听到屋外传来的笑声,交织成音符荡漾在空气中,伴着叶子在枝尖上的舞动,在这红色的节日中刺目成一片。那些烟花熟悉地绽放在头顶,每每抬头都是一片眩目。有种五彩的迷茫如同庄子蝶梦呢喃的虚无。再热闹,一切都是在我的屋子外面。

我靠在窗口,看着外面的天,屋里是一片黯淡的灯光,还有各种七零八落的书刊。

忽然想出去走走,所以支了身子散布到广场。今年的烟花似乎放得格外多,人山人海间,有点分不清了天上人间。烟花一直是有一种幸福的感觉,但是这种感觉太短暂了,一现的昙花,所以曾经听到有人说“比烟花还寂寞”。

这其实是个没有可比性的语句,但莫名地会觉得很贴切。忽然感觉,也许烟花在短暂的瞬间渴望着让自己成为永恒的记忆,但是,却往往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被人们遗忘了。因为每年都会有烟花,而每年的烟花又似乎都会比往年来得艳丽…

漫无目的地走着,我没有想到会碰到苏希。下意识地叫了声,等自己懊悔时已经来不及了,他转过头,看到是我后远远地招了招手。

今年苏希没有新衣,是那件我熟悉的白色衬衫,远远看去在一片喜庆中有些单薄。我看着他的袖口发呆,上面那颗色彩古怪的钮扣有种很不搭调的突兀。自己从前的杰作,还威胁过他如果把这件衬衫丢掉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历历在目的回忆,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居然还留了这么一件衣服。

也许我想要大笑,但是笑容到了嘴边,却成了苦涩的弧度。

和我在这里遇见也是苏希没有料到的,他打了招呼后半晌开开始走过来。短发已经有些长了,碎碎地盖在脑袋上,风一过,有一阵细微而随意的翻飞。

“嘿,你小子怎么也在这?”我笑了笑。

“怎么,我来这里还要先征求意见不成?”苏希一脸深藏不露的表情。

我笑眯眯地将视线对上了他的眼,久久的,最后,看着他不自然地将头转开,才面不改色地继续看天。

苏希就在身边,和我一起躺在草地上。头顶是漫天的眩目。这是我喜欢的感觉。

苏希的手机响得很不合时宜,就在我安静地享受着这一切的时候。我以为是柳衣,正心里不悦地暗暗嘟囔,却感到苏希忽然局促起来的气息。

“怎么了?”我正哼哼着询问,已经被一把拉着跑了起来。

“靳伯伯出车祸,现在在医院抢救。”

声音在耳边的风中有些呼呼作响,但我还是清楚地听到了每一个字。有无形的屏障隔开了热闹,喜庆,格格不入。

上帝似乎就是喜欢玩笑,猝不及防的一切,我只隐约感觉到冰冷的手被另一只同样没有温度的手握着。很紧。有点痛。苏希侧脸的弧线显得有些苍白,周围的一切忽然也似乎变得苍白。我有种深重的无力感。

那些黑夜中幸福的笑似乎充满讥讽,身体僵硬着,我忽然有些悲哀。到底什么时候,这样的我们才可以都得到幸福呢?有时候就是这样,当一个人拼命争取着什么的时候,那个东西却偏要渐渐离他远去。

靳笙的样子让我感到难过。

医院里依旧是充满药水的味道。白色的墙。白色的走廊。这是一种绝望的气息。很安静的世界,我们的进入仿佛有种突兀的感觉。黑色的影子在走廊的尽头,坐在那里,低着头。他真的把头垂得很低,我突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最后我还是什么也没有说。苏希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问:“情况怎么样了。”

“不知道。”靳笙的声音更像是一声叹息。

也许他也没有想过,一直以为恨自己的父亲会在这个时候一把把他推开。在这个车祸本该降临到他身上的时候,那个男人竟然代替了他。很古怪的情节,就像古装电视剧里突然出现了一个西装革履的女人一样让人觉得意外而荒唐。但这些事是真真正正地发生了的,就在刚才。

结果我最后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我知道靳笙会想明白的,因为那才是真正的爱。他果然是个幸福的人,至少比我来得幸福得多。我期待能有个人一直在乎我,但认识我的人中更多的是在这样静静地仰望。也许我的姿态始终过分高傲,所以就像一身的刺,无法让别人轻易地靠近。

后来接到莫莫的电话后才知道,靳傅的伤势终于有了好转,但是依旧是并不稳定的状态。一面拿着电话的时候,我正趴在阳台边上看远处的风景。隐约落入眼的白色建筑,这时候显得有些惨淡,我仿佛看到了一个男生消瘦的背影,就这样清晰地浮在天际的空白间,成为一中残象。

我已经开始相信靳笙可以得到幸福。

但是,我呢?

嘴角一抹淡淡的诡异的笑,我在表达自己对自己的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