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姨娘正在窗下翻着自己的体己,见四娘子阴沉着脸走进来,后头的丫头跟着将装了首饰的匣子和天蚕锦放在了炕上,便连忙问道,“这些哪来的?哎呀,这好看的是什么?”上前细细地抚摸着那匹玫红的天蚕锦,不住地赞叹。

四娘子坐了下来,没回话,四姨娘眼睛都没离开过那天蚕锦,“是不是九丫头送的?我也听说了,昨儿个平国公世子送了五抬东西过来给她呢,就送你这么点?这九丫头真是小气!自己家姐姐,她那么多呢,怎么就不多送点?”

四娘子瞥了一眼自己的姨娘,“再多再好也是人家的,她爱送多少是多少,咱们有什么说的,我可不稀罕!”

四姨娘又打开那装了首饰的匣子,细细地看着,拿了一对玉镯,在阳光下眯着眼睛看着,说道,“嗬,你倒是好大的口气,才刚我还在收拾往日的体己,想着给你留点什么当嫁妆呢,你还不想着多攒点体己,我看九丫头送的这些就不错,留着,将来你出嫁的时候也好用。”

四娘子闷声说道,“我不在乎这些,我就要出口气。”

“你这孩子,出什么气?”四姨娘听了这话,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四娘子身边,“给你气受的人,是我们娘俩能得罪得起的吗?快别想了,我求过你父亲了,他也带应了,会留心给你看着的,有好的自然会告诉你的。”

四娘子嘴角微带讽刺,“姨娘,您还真是好哄,父亲会把我的事放在心上吗?您去求父亲,还不如去抱着太太的腿,看看她会不会好心把我嫁到个好人家!”

四姨娘脸色沉了沉,颓唐地说道,“到底还是要拼一拼不是,真要是到了那一步,该跪的我自然会去跪,该求的也去求,看在我小心伺候了这么多年的份上,怎么也要给我们娘俩一条活路吧。”

四娘子到了嘴边的嘲讽的话,在看到四姨娘微微泛红的眼圈之后又都吞了回去,心里却是更加堵得慌了。

下半晌,九娘子正在和练嬷嬷学着看账本,银针慌忙走进来说道,“姑娘,才刚青松院那边传来消息,大少奶奶发动了,太太也赶了过去呢。”

九娘子忙问道,“这么快?”

练嬷嬷笑道,“快什么,也都九个多月了,瓜熟蒂落,也该发动了,女人生孩子就是这样,别急,还早着呢。”

九娘子站起身来,兜着圈子,“咱们送点什么好呢,我要不要去看看?”

练嬷嬷慢悠悠地说道,“你一个姑娘家,去作什么?还早着呢,明儿早上能生下来就不错了,姑娘,您还是叫丫头收拾些小孩家的东西出来备着吧,等生了就该送了。”

九娘子忙应道,“是呢,银针,快去叫银钏把我往年给小小少爷做的那些个小衣裳,小兜兜,小鞋子袜子都拿出来备着,还有早订做好的项圈、手圈都拿出来备着。”

银针应了自去寻银钏准备去了,九娘子又坐了下来,问道,“要生这么久吗?会不会今儿晚上就生了?”

练嬷嬷嗔道,“哪有这么快的?大少奶奶身子本就弱些,估计得更久些,不妨事,有太太在呢,再说稳婆什么的也都是早早预备好的,姑娘您就安心等着就是,别说什么去看了,别跟着添乱就是。”

九娘子听了倒笑了,是极,家里为了这个长孙,早早就准备好了,自己急个什么劲,于是安下心来,同练嬷嬷说了会话,又抄了会经,用过晚膳,就早早上床拿了本书看着,静静地等着好消息的传来。

到了第二日的早上,用过早膳,红德院那边传来消息,说是甘太太守了一夜,这会子正歇着呢,叫姑娘们不用过去请安了,各自呆着就是了。九娘子也没心思做些什么,只是坐在窗边,拿着书,却也看不进去。

直到正午,才听见报喜的声音四处响起,银针也跑了进来回了,说崔氏生了个大胖小子,足足七斤八两重!这一下子把甘阁老和甘太太喜得不行,四处报喜,张罗。

九娘子在练嬷嬷的指点下,到了下半晌,才带着准备好的贺仪往青松院去了,毕竟要给产妇一个缓歇的时间。

青松院里处处洋溢着喜气,丫头婆子因为崔氏的生子都得了厚赏,因此每人脸上都带着笑,做起活来也倍加地卖力气。

九娘子进了正屋,甘太太还在呢,正在和经验足的嬷嬷们商量着关于孩子的事,姑娘里头也就六娘子赶了过来,九娘子进去先和六娘子打了个招呼,等甘太太忙完了,才上前贺喜,“恭喜母亲了!这下母亲也荣升祖母了!”

甘太太神清气爽,“同喜同喜,对咱们来说都喜,这下,我的心可定定的了,阁老府有了长孙,我们也就对得起祖宗了。”

九娘子笑着应和着,说起要去瞧瞧崔氏,甘太太点头道,“去瞧瞧去吧,在里头呢。”

九娘子便起身邀了六娘子一起去了里屋,崔氏的屋里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味道,有产妇的微微血腥味,也有奶孩子的味,还有一股子未曾通风的憋闷的味道,让人一时有些难以适应,走在前头的六娘子忍不住便去掩鼻,“嗯,什么味?真难受!”

九娘子也闻到了,但还是稍稍控制了一下,只见崔氏斜靠在厚厚的迎枕上,额头上还绑着大红的额带,人看起来很虚弱,但是精神还好,瞧见二人进来,便唤道,“二位妹妹来了!”

大丫头银芳连忙搬了凳子过来,六娘子和九娘子便坐在崔氏的床前,“大嫂,你好点了吗?是不是很辛苦?”九娘子关心地问道。

崔氏微微一笑,但似乎扯动了伤口,又皱了眉,半晌才轻轻地说道,“可疼呢,不过,瞧见孩子,就什么都忘了。”

六娘子惊讶地问道,“有多疼?是不是会疼死?”

崔氏忍不住又想笑,又怕牵扯伤口,只得半忍半笑道,“哪会疼死?我不也好好的吗?将来你就知道了!”

说的六娘子立刻红了脸,“大嫂打趣我,我不跟您说了,我去瞧瞧我的小侄儿去。”说罢起身,去一边看小床里的孩子去了。

九娘子轻轻地握着崔氏的手,“大嫂你受苦了!好好将养身子,可千万别累着,月子时最容易坐病的。还有,大嫂,您听小九的,别天天紧闭门户的,窗户可以适当地通通风,哪怕一小会儿都好,这样其实对您和孩子是更好的。”

崔氏点点头,“小九你不过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罢了,怎么连这些个都知道?”

九娘子一时语塞,半天才说道,“小九不是爱看书嘛,医书我也常看的,都是从书上看的,反正肯定是对的,大嫂您就信我。”

崔氏反过来握着九娘子的手,“好,好,我相信你!小九可是我们家的才女,你说的一定就是对的!”

九娘子这才笑了起来,也站起身来,走到六娘子身边去看襁褓里的孩子,刚出生的孩子,皱巴巴的,说实话,一点都不好看,但九娘子还是笑着说道,“我瞧着倒是更像大嫂,六姐姐你说呢?”

六娘子是个直性子,疑惑地说道,“我瞧着谁也不像,哪里像大嫂了?”九娘子暗暗地拉了拉六娘子的袖子,“哪都像,我听人说啊,儿子像娘,福气长长呢!六姐姐没听过吗?”

六娘子这才跟着附和道,“哦,是,是,听说过,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挺像大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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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气也很冷,教室里没有空调,一米上一节课尚且冻得手脚都发麻,更别说要在教室里坐上一整天的学生了!真心同情学生们!为什么政府不给教室装空调?

第九十七章 夜谋,密会

二人奉上自己准备的贺仪,又和崔氏说了会话,九娘子因为没见着松哥儿,便问道,“大嫂,大哥哥呢?”

崔氏笑着说道,“你大哥这两日一直守在这里,今儿跟着父亲和崔棣一起出去,说是见什么人去了,要不,他哪里肯走?看着孩子就不离开了。”崔氏虽然是抱怨,但是语气里满满的都是甜蜜。

二人见崔氏精神稍短,便都起身告辞,退出了青松院,难得的,六娘子拉着九娘子特地弯到了赤枫院,非要留九娘子喝茶。

待丫头奉上茶来,六娘子却沉默了,九娘子觉得惊讶,但也不好开口问,只得也默默地品茶,等待六娘子开口。

果然,过了一会儿,六娘子才幽幽地问道,“九妹妹,你同玉公子熟吗?”

九娘子有些不高兴,“六姐姐,这话…”六娘子连忙解释道,“我知道,九妹妹,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上次在大长公主府,我见他还愿意同你说话,可我…他都不曾瞧过我一眼…”

九娘子在心里叹了口气,甘太太一心要为六娘子找个可靠的人,那宋玉又哪里算得上什么良人?可六娘子从小被甘太太娇养惯了的,凡事都喜欢随心所欲,又哪里肯这么容易就妥协?

只得斟酌着说道,“六姐姐,玉公子他…”

然而话还没说完,却又被六娘子打断,“好了,我也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也不奢求什么,只是想想,想想都不行吗?”六娘子有些动情,眼圈泛红地嚷了起来。

九娘子也没说什么,也不能说什么,六娘子的事确实不是她能轻易置喙的,自有甘太太会提点她,只希望她不会太过沉迷,好在这个社会,女子想要见外人也是极不容易的一件事。

默坐了一会儿,九娘子见六娘子也实在没有什么待客的心情,便起身告辞了,六娘子却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连身子都未动半分。

时间过得飞快,九娘子日日跟着练嬷嬷学这学那,虽然有些枯燥,但都是以前九娘子不曾涉及过的,倒也还新鲜,因为用心,再加上自己的理解,九娘子学的很快。

转眼到了小少爷满月的日子,名字是阁老亲自取的,九娘子这一辈男子都随木字,女子都随草字,小少爷这一辈,就都随了玉字,大名就叫做甘珏,家里就唤作珏哥儿了,因为有了珏哥儿,大少爷松哥儿便荣升了大爷了。

满月酒阁老也没有大办,因为升首辅的事虽然已经确定,但毕竟还没有昭告天下,也不适宜过于高调,就在自己府里摆了几桌,请了亲戚朋友小聚而已。

九娘子自然是跟着崔氏,在后园摆了几桌,招待一些来往多的女眷,崔氏自然春风满面,忙着招待应付女眷们,四娘子不知道想什么,一直默不作声,六娘子心事重重,也没心思凑热闹,七娘子经过上次乌木院事件,低调了许多,也更加沉默了,九娘子见大家都没有兴致,自然也提不起什么兴致,只等着散了席好早些回去歇着。

酒席过半,就有丫头进来禀报崔氏,因崔氏满了月子,甘太太便将庶务又都交回到崔氏手中,因此崔氏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大奶奶,大爷说,棣爷醉了,叫大奶奶去将白梅院收拾出来,好叫棣爷去歇着。”那丫头说道。

因为崔棣的母亲在京城也置办了房产,因此崔棣也在月前搬回了自己家中,白梅院便空置了下来,这会儿,估计崔棣是喝多了,晚上要歇在这里了,崔氏便连忙吩咐了自己身边的丫头带着几个嬷嬷过去白梅院打点。

九娘子等人听了,也都没什么反应,唯独四娘子,突然站起身来,对崔氏说道,“大嫂,我身子有些不舒服,估计是有点受凉,还望大嫂见谅,容我回去躺会儿,改日再给嫂子道恼。”

崔氏一惊,连忙问道,“四妹妹哪里不舒服?可要叫大夫来瞧瞧?”

四娘子说道,“不必了,不过是微微些头疼罢了,大嫂这边这么忙,小四就不给大嫂添乱了,无妨的,我回去喝点酽茶,略躺会就好了,若是再不舒服,我再遣人来告诉大嫂也不迟。”

崔氏想了想,今儿这边实在是太忙,也只有应了,还是再三嘱咐,“你回去好好歇着,有什么想吃的想顽的,就派人来告诉大嫂,等明儿得空我再去瞧你。”

四娘子应了,带着银莲,跟几个姐妹告辞,自己回碧莲院去了。

九娘子微微觉得四娘子今日有些奇怪,但听到她说自己身子不舒服,也就没多想,又再略坐了坐,等席差不多散了,才告辞离开。

碧莲院里,四娘子坐在炕前,银莲抖抖索索地将一个包袱放在四娘子身前的炕桌上,“姑娘…都在这里了,您…真的要…”

四娘子不耐烦地打断她,“别说废话,我决定了的事情什么时候改变过?都准备好了?”

银莲苍白着脸,“备好了,姑娘…还是再想想吧,奴婢…奴婢害怕…要是被太太知道,奴婢就没活路了…”

四娘子冷冷地说道,“要活路?那你最好现在就去告诉太太,看看太太会不会饶了你?”

银莲脸色更加苍白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姑娘,您…可千万要护着奴婢…”

四娘子不耐烦至极,翻看着包袱里的东西,一套丫头的衣裳,一件黑色的披风,还有一个小小的瓷瓶。四娘子拿起瓷瓶,“这东西可靠吗?”

银莲答道,“奴婢寻了几个大夫问的,说是可靠的。姑娘,还是别…”

“闭嘴!你要是想死,就再说几句,不想死就跟着我,事成之后,我自然会护着你,到时候,木已成舟,谁还能把我怎么样。”四娘子喝道。

二人正说着话,四姨娘掀了帘子进来,四娘子来不及收,也只得迎向四姨娘诧异的目光,四姨娘狐疑地看着二人,问道,“你们俩这是作什么呢?这包袱里的是什么?”说着便过来看。

四娘子盖住包袱,“没什么,姨娘您不必知道!”

四姨娘看着跪在地上面无人色的银莲,又看着那还没来得及盖上的包袱以及里头的衣裳还有那个瓷瓶,顿时就冲到四娘子跟前,“姑娘,你可不能胡来啊!”

四娘子不悦,“姨娘,您说什么呢,我有什么胡来的?不过是给银莲这丫头的东西罢了。”

四姨娘死命地盯着四娘子的脸,“你姨娘我好歹也是吃过这么多年的盐,我虽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是你这东西,肯定是有什么打算的,我的姑娘啊,你可千万别自毁前程啊。”

四娘子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起来,别开脸去,“姨娘说什么,小四听不懂。”打算糊弄过去。

四姨娘便逼问跪在地上的银莲,“银莲,你来说,你家姑娘打算做什么?”

银莲看看四娘子,见她一副阴沉着脸的样子,也不敢说,只能支吾道,“姨娘,奴婢…奴婢…”到底不敢说出来。

四姨娘恨恨地拉着四娘子的衣裳,“好,你不说,你不说咱们就去见你父亲,让你父亲跟你说!”

四娘子听了一下子气上心头,狠狠甩开四姨娘的手,“跟父亲说?姨娘您可真是太高看自己了,真拿自己当主子了?您以为,您自己个在父亲面前算个什么阿物?父亲还能多看您一眼是怎么的?您要是不怕我们俩被赶出去,被打杀了,您就去,您去,去将女儿的幸福送到太太手里,让女儿下地狱去吧。”四娘子狠了心,大声地喊了出来。

四姨娘顿时楞住了,跪在地上的银莲也吓呆了,捂住嘴,不敢出声。良久,四姨娘才抬起手,狠狠地甩了一巴掌在四娘子的脸上,“你这个…你是要气死我吗?”

四娘子被打得也愣住了,但还是慢慢地将手抚在了被打的左脸上,甚至笑了起来,“姨娘,您这一巴掌,打过了,也该解气了,您去歇着吧,您放心,小四不会糊涂的,我心里明白得很。”说罢,也不再理会四姨娘,自顾自地起身,去了内室。

银莲见四娘子进了内室,忙爬起来,扶着四姨娘道,“姨娘,您还是去歇着吧,姑娘心里难受,也不是真的要气您的。”

四姨娘叹着气,眼泪不停地流了下来,“我知道,我都知道,她这是怨我,也都怪我,我没用,没给她一个好的出身,都怪我…”银莲也觉得心酸,只能劝道,“姨娘别多想了,姑娘也只是嘴上这样,心里其实还是知道您的苦的…”搀着四姨娘去了旁边的厢房歇息。

这边,过了一会儿,四娘子才换好了一身丫头的衣裳,将自己的衣裳包在了包袱里,拿着包袱从内室走了出来,银莲便上来问道,“姑娘,真的不跟姨娘讲一声吗?跟姨娘打声招呼,万一有什么事,姨娘也好帮您周旋一二啊。”

四娘子冷静地说道,“不能说,一句都不能说。咱们此去,只能成功!就算事败,也不能将姨娘扯进来,她若是什么都不知道,好歹也能留条命,留在府里,她要是知道了,我再有个什么万一,她哪还有活路了?”

银莲听了脸色又苍白了起来,“姑娘,奴婢真怕…”

“怕什么?照我说的去做,自然就不会有事,就算有事,不还有我挡在前头吗?别想了,记住我的话,千万别慌!”四娘子再三叮嘱道。

银莲点点头,主仆二人走到外间,听着外边的动静,听着丫头婆子们都收拾了,也准备着关门了,这才趁着夜色,偷偷开了外边的门,银莲走在前头,四娘子低着头拿着包袱跟在后头,慢慢地往院门走去。

守门的婆子瞧见二人,还特地瞧了一眼后头的四娘子,惊讶地问道,“银莲姑娘,这是打哪去啊?都快要落栓了。”

银莲递了个荷包过去,说道,“刘大娘,姑娘叫我去给九娘子送个东西,一会儿就回来,您老帮着给留个门,回来少不得给您打壶酒喝。”

那婆子接了荷包一捏,份量足足的,老脸立刻笑开了花,“哎哟,姑娘客气了,您只管去就是,老婆子给您留着门,只是,后头这位姑娘是谁,瞧着倒是眼生。”

银莲不以为意地说道,“哦,这是九姑娘那的小丫头,新进的,您不认识也正常,才刚给姑娘送东西来的。”

刘婆子只顾着那手里的荷包,没想到这里头的问题,点头,开了门让二人出去了。

银莲带着后头低着头的四娘子,二人脚步飞快地抄小道,从漆黑的后园,往白梅院方向去了。

白梅院里静悄悄的,因为崔棣搬出去后,这里头伺候的丫头婆子便也都撤了回去,这会儿虽然崔氏安排了人在这伺候,但因为崔棣已经喝醉,睡倒在房里,丫头婆子也都贪欢,有的去找人喝酒抹牌,有的则躲懒跑去看戏了,因此,白梅院里倒是看不到什么下人,二人悄悄推了门进去,也没被人发现。

四娘子早就着银莲来打探过白梅院的布置,因此,银莲带着穿着丫头服侍的四娘子轻车熟路地就摸到了正厢房的门口。

银莲尝试着在门口轻唤了几声,“崔公子,崔公子!”没听到任何反应,倒是远远地听见了外头倒座房里几个婆子喝酒摇色子的声音,银莲又在门口站了站,试着推了推厢房的门,也没任何反应,这才示意身后站着的四娘子,轻声说道,“姑娘!”

四娘子迅速闪身进了门去,也对银莲小声说道,“你就在这猫着候着,等我叫你的时候,你再出来。”

银莲既害怕又担忧,但也不敢违抗四娘子,只等点头,替四娘子关上了门,躲到一根柱子后头,借着柱子挡住自己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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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睡不醒的节奏啊,可怜一米这样的老师和学生,五点五十起床,上班的路上天都没亮!这个时辰上学上班的,也只有学生和老师了!真是起得比鸡早啊

第九十八章 横心,丑事

厢房里,灯光微弱,外屋里,本来应该守着的丫头已经溜了号,只留了一盏烛台,四娘子手里端了一杯茶,将怀里的瓷瓶陶了出来,将里头的粉末倒进了茶碗里,端着晃了一晃,待粉末融化之后,这才端着茶进了里间。

里间的床上,崔棣面朝里躺着,满屋子都是酒气,看来确实没少喝,四娘子先是轻声唤了几句,“崔公子,崔公子!”半天,都没听到崔棣的反应,只听到微微的呼噜声。

四娘子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将手中的茶盏放在一边,伸手将崔棣的身子翻了过来,崔棣面容因为酒精的关系发红,更加显得他唇红齿白的,四娘子嘟囔道,“倒是一副好皮相,我也不算冤枉了。”

四娘子伸手去拍了拍崔棣的脸,“崔公子,崔公子,喝点茶吧,解解酒。”崔棣被她拍得迷迷糊糊地嗯了几声,四娘子费力地将他半扶起来,再将一边放着的茶端了过来,崔棣也半睡半醒地着四娘子的手,喝了那盏茶。喝完之后,又倒头躺了下去,似乎是一点清醒的意识都没有了。

四娘子将茶盏里的剩汁仔细地泼了干净,这才放下茶盏,在床边出神地坐了半天,这才长叹了口气,开始脱起自己的衣服来,脱得只剩亵衣,四娘子掀开了崔棣的被子,爬了进去。睡梦中的崔棣正热得大汗淋漓,苦于找不到一个解热的法子,正在梦中饥渴地奔跑,无处解脱,感觉痛苦无奈的时候,一个冰凉的东西摸索着到了他的怀中,喜得他也顾不得什么了,伸手就将那冰凉的物件抱在了怀里,紧紧地摩挲着…

冰凉润滑的触感更刺激了他的感官,刺激了他的神经,不知怎么的,这一刻,崔棣感觉自己仿佛燃烧了起来,嘴唇和手也不受控制地开始动了起来…

一切归于平静时,四娘子苍白着脸,起身,在床边的包袱里寻了自己的衣裳,又将刚才穿的那身丫头的衣裳包进了包袱,和那瓷瓶一起塞到了床底,然后,将自己的衣裳胡乱地披在了身上,这才咬着牙,双腿直打颤的下了床,摸到门边,轻声咳了几声,门外一直候着的银莲听到这声音,浑身打了个冷颤,忙磕着牙齿走到门边,“姑…姑娘…”

“照我说的去做,快!”四娘子吩咐完,再爬回床上,坐在崔棣身边,开始呜咽了起来,眼泪止不住地就往下流,半真半假的哭声慢慢地蔓延了开来。

银莲站起身来,动了动麻木的身子,走到院子中,开始大声嚎了起来,“姑娘,四姑娘,您在哪呢?姑娘…”

寂静的夜里,银莲的嚎叫声带着几分瘆人,很快地传遍了院子,立马有丫头婆子从各处跑了出来,一个婆子还抹着嘴上的油星,喊道,“这是哪处的丫头,这么没规没矩的,大半夜的,嚎你娘的丧啊?”

这是白梅院看门的胡婆子,本来看门的活就轻省,今儿崔棣又是醉了被抬进来的,胡婆子就也没放在心上,笼了几个熟人,喝酒摇色子呢,被银莲这么嚎叫打断,心里正气愤得紧。

几个被崔氏临时派过来服侍的丫头也立在一边,显然都是躲懒才回的,“就是啊,你这是哪的,喊什么?吵醒了崔公子,大奶奶可是不依的。”

银莲一下子扑到那胡婆子身前,“妈妈,我们家姑娘到这来摘白梅花来了,我去给她端茶,回来就找不着人了,麻烦您帮我找找,这黑灯瞎火的,吓着我们家姑娘可怎么办啊?”

胡婆子一把拍开银莲的手,“扯你娘的臊,大半夜的,谁家的姑娘吃饱了撑的,到处乱跑啊,这也不是你们家姑娘的院子,摘什么白梅,赶紧给我滚出去!”

一边的丫头倒是多嘴问了一句,“你家姑娘是谁啊?我们几个一直守在这,也没瞧见什么姑娘啊。”

银莲用袖子擦着眼泪,“我们家姑娘是四娘子,今儿姑娘睡不着,想着这里的白梅甚好,就过来赏赏,摘几支好明儿给太太插瓶的。”银莲一边哭一边看着几人的眼色。

果然,那些丫头婆子听到她说四娘子,立刻都惊了起来,“啥,四娘子,哎哟,我的娘唉,四娘子一个小娘子浑跑什么,这院子里可还睡着崔爷呢!”

几个丫头脸色立刻就白了,众人都心虚得静了下来,众人都不说话时,这才隐隐约约地听到女子呜咽的哭声,胡婆子和那几个丫头面面相觑,都扭头朝那正厢房看去。

胡婆子的酒一下子就醒了过来,牙齿直打架,“哎哟,娘啊…这…可坏了事了…”

那几个丫头也都惊吓得呆住了,还是胡婆子狠狠地拍了几巴掌在那几个丫头身上,又回头对银莲说道,“我的姑奶奶,您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瞧瞧…”说罢,提着裙子就撒丫子往正屋跑去。

银莲也赶紧跟着跑了过去,到了门口,女子的哭声更加清楚了,胡婆子腿都要软了,几个丫头也是吓得你看我我看你的,谁也不敢推门进里屋。

还是银莲上去,对胡婆子说道,“妈妈,还是我先进去瞧瞧吧,若…真是…还要请妈妈给我们姑娘留个面子…”说罢,轻轻推门进去了。

外头的几个丫头待银莲进去后才问道,“妈妈,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胡婆子定了定神,才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叫人去叫大奶奶,先别惊动了太太才好,要不,你们和我老婆子就等着死吧!”

胡婆子说完,才有一个丫头转身就往外跑去报信去了,其她几个,就都傻站在外头候着。

里头,银莲低着头,走到了里间,“姑娘…姑娘…”

四娘子坐在床上,披着衣裳,散着头发,“银莲…”

银莲连忙上前,眼前的情景又让她立刻羞红了脸,忙不迭地低头,四娘子身上披着衣裳,露出里头的凌乱的亵衣,大红的兜兜的带子还隐约露了出来,床上也是凌乱不堪,崔棣衣裳散乱地躺着,露出白净的胸膛,似乎还在沉睡。

银莲结巴地问道,“姑娘,现在怎么办?”

四娘子一边继续小声啊呜咽,一边说道,“等着,等大嫂来给我主持公道,你就跟着我哭就是了。”

银莲听了,也没别的办法,只得也跟着哭起来,刚开始还哭不出来,待想到一会儿要面临的情景,就又吓又怕地真的哭了出来。

外头的胡婆子听见里头哭成一片,顿时也慌了神,也顾不上这许多,带着丫头就闯了进去。

待进去,瞧见这香艳的场景,又惊起一片的呼声和打翻东西的声音,胡婆子到底是经历过人事的,连忙制止丫头的惊叫,“嚎什么,都给我闭嘴!”

然后对银莲说道,“我说这丫头,你还不快给你家主子收拾好,下床来,到这边坐着,一会儿大奶奶就该来了,这像个什么样子?”

银莲朝四娘子看去,四娘子微微点头,银莲这才爬上床去,在床边颤抖着手给四娘子简单收拾了,掩好了衣裳,将头发简单地挽了起来,这才扶着四娘子下了床,四娘子哪里还站得住,脚一沾地就立刻软了,胡婆子又叫了个丫头去将四娘子扶到了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瞧着四娘子的样子,胡婆子便知道发生了什么,叹气道,“四娘子,您可是…害了奴婢们哪…这唱的是哪出啊…”

四娘子不语,低头,用帕子掩了脸,啜泣。

这边,青松院里,崔氏才脱了大衣裳,洗漱好,拆了头发,正和大爷说话呢,外头的银芳就急急地进来了,连招呼都忘了说一声,“奶奶,不好了!”

崔氏嗔道,“爷在这呢,你说什么不好了,话都不会说,急什么,慢慢说,大半夜的,什么事?”

银芳顾不得什么,上前在崔氏耳边小声说了起来,崔氏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刚才还温柔红润的脸,一下子就阴沉苍白了许多,“有这码子事?看清楚了,是真的吗?”

银芳低声说道,“那丫头都要哭了,不像是假的。再说,棣二爷也的确睡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