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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群人渐行渐近,程知瑜恰好听见有人喊了句“方校长”,她对这个姓氏特别敏感,此时免不得再度回头。这群人中有一个特别显眼的男人,他穿着中规中矩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虽然没有戴眼镜,但身上仍然透着一股浓烈的儒雅气息。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垂在身侧的手一点一点地收紧。

方璇离家时带走了一些旧物,她把它们放在一个衣橱最高的一层,偶尔也会翻出来看看。程知瑜也曾翻过母亲的老照片,那为数不多的黑白照被保存得很好,其中有一张就是母亲跟舅舅的合照。他们两兄妹很像,尤其是板着脸拍照时,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程知瑜只见过二十多年前的舅舅,她不能一眼把他认出来,但细看片刻还是有几分微妙之感。他被一行团团围着,根本没有留意到她的注视。

钟卓铭在行政楼前的凉椅找到程知瑜,他的气有点喘,看到她忍不住嚷道:“程知瑜你搞什么,一声不吭的跑了出来还不接电话。”

她有点反射性地抬头,好半晌才懂得应他,“我迷路了,所以干脆坐在这边等你。”

他示意她跟上,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说她:“你的手机呢,不会打电话吗?”

耳边嗡嗡回响着他的声音,程知瑜仍在走神,没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她想了又想,问他:“你们学校最近有什么活动吗?我刚刚看到很多老师聚在一起,很热闹的样子。”

“每年的十二月是我们学校的开放月,就算是外省的学校都会派代表过来交流学习,我上次的比赛也算其中的一项活动。”他回答,转头看了她一眼,却发现她神色呆滞,于是便问,“怎么了?”

程知瑜低着头,随便敷衍道:“没事,我好像看见了我妈的旧同事。”

钟卓铭半信半疑,但没有继续追问。

那晚程知瑜特别恍惚,躺在床上又辗转难眠,以致第二天赴许宥谦的约时憔悴非常。

许宥谦仍是把碰面地点定在他的办公室。她进门时他应该还在处理公务,他只是抽空看了她一眼,然后又把视线放回计算机的显示器上,“先坐。”

坐到会客区的沙发上,程知瑜抬头观察着这里的布置,上次来的时候没有心思留意,这次却有时间和闲情慢慢研究。 其实她一直都好奇,这些天之骄子的办公室是怎么奢华气派的,钟厉铭从来没有带过她到他的办公室,因此她一直都没有机会参观。

将最后一份文件处理完毕,许宥谦抬头便看见程知瑜站在一副油画前发呆,他往桌面敲了两下,她回头他才开口:“过来。”

宽敞的空间响起他低沉的声音,许宥谦边说边解开了自己的袖扣,眼睛却紧紧看着程知瑜那方。她被他盯得心里发毛,不过最终还是走到办公桌前端。

欣赏够她那副饱含戒备的样子,许宥谦才从办公桌下摸出了一个手袋,接着扔到了程知瑜那边。

那牛皮手袋很硬,程知瑜堪堪地捉住了它的一角,但手腕却被那块金属LOGO撞得微微发红。她将手袋放到办公桌上,随后便听见他说:“年纪轻轻就这么招摇,活该被人偷。”

她咬了咬唇,问他:“你怎么找到的?”

许宥谦没有回答,他动作懒散地拉开抽屉,从里面拿了一沓照片甩到桌面,用很轻慢的语调说:“这是你的舍友对吧?看着还算有潜质,要样貌要样貌,要身材也有身材,可惜就是没什么脑子。要是这些照片传了出去,真不知道她要怎么处理这关公危机。”

那些照片不堪入目,程知瑜翻了几张就翻不下去了。她怒视着许宥谦,“你真无耻!”

听了她的控诉,许宥谦随手抽了一张照片细细地端详,慢悠悠地开口:“这照片拍得不错,看着还挺诱惑的。”

照片里的陈舒衣衫尽褪,她身后站了一个看不清模样的男人,他的手臂箍在她的腰间,另一手暧昧地遮挡着她最私密的地方。程知瑜就照片抢了回来,用力地将它反扣在桌面上。他也不恼,气定神闲地告诉她:“我要是想玩残一个人,怎么可能会用这么不入流的招数?”

程知瑜压制着恼火,问他:“你究竟想怎么样?”

“这照片是那个小毛贼洗的,他偷了手袋还不满足,接下来还想勒索。 ”他指了指墙角的碎纸机,示意她可以去把照片处理掉,“我没打算拿这个威胁你。软肋什么的,捉住一个最致命的已经足够了,你说对吗?”

程知瑜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她将照片投进了碎纸机,由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看着最后一张照片变成了丝丝缕缕的纸条,她终于松了口气。她拿起陈舒的手袋正准备离开时,许宥谦却说:“你的忙我帮了,难道你不应该有什么表示吗?”

程知瑜还以为许宥谦又要恶意地将自己捉弄一番,不料他只把她带到了一家定制珠宝行。

身穿黑色西裙的经理将他们迎进了贵宾室,在许宥谦的示意下,她亲自从保险柜里拿出了五个黑丝绒锦盒,然后展示在他们眼前。

镶在天花板的吊灯映得这几套首饰璀璨夺目,程知瑜有几分惊叹,眼睛难禁地眯了起来。那几套首饰肯定是出自名师之手,无论是项链手镯还是戒指耳环,每一件的设计都别出心裁,而镶嵌在里面的宝石更是难得一见的佳品。

经理正想说话,许宥谦却把人赶了出去。他靠在宽大的沙发上,动作娴熟地点了支香烟,接着才对程知瑜说:“还有两个月就是我妈的六十大寿。”

程知瑜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察觉到她的注视,许宥谦转过脸,他意味深长地对她笑了下,“认真挑。”

思来想去,程知瑜最终替他选了一套雍容华贵的红宝石首饰。许宥谦点了点头,“你喜欢就好,反正这是你亲手送给她的寿礼。”

心猛地一跳,程知瑜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掸了下烟灰,“我知道我的意思,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我的答案还是一样。”程知瑜很认真地回答。捕捉到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阴戾,她悄悄地将身体挪开了几寸。

许宥谦洞察了她的心思,他将烟蒂狠狠地摁熄在烟灰缸里,继而一把将她捉了回来。她胡乱地挣扎,他单手握着她的手腕,慢慢地收紧。

手腕传来的阵痛让程知瑜放弃了挣扎。被他牢牢地禁锢在胸前,她频频深呼吸,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长腿撑在桌面上,许宥谦捏住她的下巴,“是我的条件不合你的心意吗?”

程知瑜不吭声,她想起在临高的那晚,他威逼利诱,一定要让她出面将属于自己的股权夺回来。她并不愿意与宋家沾上关系,更不愿意与他结成盟友。

正当她失神之际,许宥谦却从锦盒里拿了一枚耳钉。那耳钉镶着一颗猫眼石,此时正在灯光下发着幽幽的光。他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耳垂,柔声说:“你的耳朵真漂亮,我真应该额外送你一件礼物。”

酥软的感觉自耳际蔓延,程知瑜一转头就看见他手中的耳钉,她似乎明白了他的意图,脸一下子就白了,“不要…”

程知瑜之前打过耳洞,不过钟厉铭不喜欢,她就把它们埋了,现在只留下小小的印子。

许宥谦摸索到那块微微下凹的地方,手一用力就将耳钉钉在了她的耳垂上。血慢慢地流了下来,映着那颗闪着寒光的猫眼石,那场景竟有几分诡异。他拥着她痛得发抖的身体,低声告诉她:“怎么办,我的耐心快要耗尽了。”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那耳针虽然不算尖锐,但却十分坚硬,许宥谦将耳钉摁得很稳,他用蛮力一点一点将它完全穿透耳垂。程知瑜先是觉得耳垂火辣辣的,再往后痛楚疯狂蔓延,她怀疑自己半张脸都肿了。他的声音很轻,但语气却阴森得让她不寒而栗。

许宥谦俯首,突然伸出舌头把即将凝固的血滴卷走。怀中的人抖得更加厉害,他的内心莫名地涌起了难以言喻的兴奋。他轻柔地替她抹掉额角上的冷汗,“两个月后是最后的期限,你识相的话就主动来找我。不然的话,我就亲自到钟家要人。记得好好考虑,仔细算一算日子,好像也没有两个月了。”

全身的血液似乎骤然凝固,恐惧紧紧地侵蚀着她的每条神经,程知瑜觉得呼吸都有点困难。

看见她一脸惨白,许宥谦满意地勾起了唇角。伸手去抚平她微微凌乱的长发,他开始慢慢安抚她起伏的情绪,“别怕,你听我的话,我会护着你的。”

听了他的话,程知瑜突然捉住他那只禁锢着自己的手臂。她的手指很细很长,此际正一点一点地收紧,直至指节发白。他的衣服也被抓得皱了起来,而她却浑然不觉。

许宥谦留意着她每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她那副脆弱而无助的神情全数落入他眼中。

程知瑜本来就软弱得不堪一击,许宥谦没有料到她的态度会如此强硬。细细想来,他突然发现自己用错了方法,像她这样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女孩子,他越是威逼恐吓,她就越是退缩躲避,不顾一切地想保全自己。

他干脆转过她的身体,让她横坐在自己的腿上,缓着语气问她:“你在钟家过得不快乐,对不对?既然不快乐,你为什么还要留在那里?”

他的话似乎戳中了自己的心事,程知瑜红了眼眶,仰着脸看着他。其实早在两年前,她就应该离开,可惜她并没有这样的勇气。

失去了至亲的人,程知瑜觉得被全世界遗弃了。每次想到那个空荡荡的家,她便会有种被石头压着胸口的感觉,难受得气也喘不过来。她在钟家虽然不快乐,但起码有所依靠。她有时候会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漂流在茫茫海洋的生还者,钟家就是她唯一的浮木,她是死活都不会放手的。

平心而论,钟家的每一个人对她也是不错的。没有发现她与曾莉宁之间的微妙关系之前,钟厉铭其实也把她当作妹妹看待,他每次从美国回来都会给她带手信,偶尔也会陪她说说话谈谈心。他也曾温暖过她,可惜这温度流失得太快,她还来不及细味便已冰冷。

许宥谦知道她的心理防线已经被全线摧毁,他拭掉她眼角欲坠未坠的泪水,用蛊惑至极的语调对她说:“你懂得什么才是最好的选择,我等着你回心转意。”

他的话就像阴险且歹毒的咒语,日日夜夜地困扰着她。

平日曾莉宁与程知瑜相处的时间最长,她很快就发现了程知瑜整天心事重重又神不守舍,于是便试探着询问:“知瑜,我是不是给你太多压力了?”

这几天程知瑜都不敢把头发束起来,那点小伤口虽然细细密密地疼痛,但很快就结了痂,再过一小段时间就应该可以愈合。听见曾莉宁的问话,她摇了摇头,“没有,最近只是有些累而已。”

曾莉宁最近都在陪程知瑜看一些旧电影,那些电影多是民国背景的,剧中那些身穿旗袍的美人摇曳多姿,她让程知瑜仔细观摩和感受,偶尔以她们作为范本加以说明。

今天放映的梁朝伟和张曼玉的《花样年华》。程知瑜看过这部电影,她不知道曾莉宁是用怎么样的心态去看他们上演这段婚外情的。或许人总是贪一秒激情和放纵,明知后果不堪设想甚至万劫不复,他们也无法抽身而退。不过,婚姻像一个被黑布的匣子,旁人永远看不透理不清里面千丝万缕感情线。

影片中的张曼玉很美,各式各样的旗袍穿着身上更是显得她风情万种。程知瑜回味着她微微挑起眼梢、斜斜地倚在墙壁上的那副媚态,确实惊艳无比。

当她还沉浸在王家卫刻意营造的暧昧气氛中,曾莉宁突然按了暂停键,镜头就定格在那盏昏黄的街灯上。

曾莉宁虽然神色有点恍惚,但还是对程知瑜笑了笑,说:“既然累了,那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话毕,曾莉宁便率先离座。程知瑜目送她的背影离开,接着又按下了播放键。她一个人倚在宽大松软的沙发上,半是出神地看着主角爱而不得,在感情的漩涡里苦苦挣扎,心中惆怅不已。可惜电影就是电影,生活就是生活,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梁朝伟和张曼玉一样,能把奸-夫淫-妇演出了郎才女貌的感觉。

钟卓铭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他到楼下吃早餐的时候,电影已经接近尾声。他拿着个餐包坐到程知瑜旁边,瞥了眼屏幕上播着的电影,问:“我妈呢?”

她没有动,只应他:“回房间休息了。”

将餐包咽下,钟卓铭抽了张纸巾擦嘴,然后将手搭在她肩上,嬉皮笑脸地提议:“你别宅在家里看电影了,下周跟我去滑雪吧。”

程知瑜扭头看了他一眼,说:“要带上我?你有那么多私房钱?”

农历新年将近,钟卓铭却约了几个朋友去出国滑雪,还计划大年初三才回国。曾莉宁自然不允许,他死磨难泡,她也不肯退让,还说若他决意要去就自己想办法,反正她是不会资助一分钱。

依钟卓铭那大手大脚的花钱习惯,他能剩下的钱不多,根本不够支付这趟旅程的费用。他已经跟别人约好了,若临时反悔实在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风,于是便怂恿程知瑜一同前往。他说:“我妈那么疼你,你要是跟我一起去,她肯定不会反对的。”

闻言,程知瑜马上将他那条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挪开,“我就知道你没有什么好事情。”

“死丫头!”钟卓铭笑骂,他将遥控器拿了过来,一边调频一边说,“我只能试下找我哥赞助了。你真不去吗?两个人去找他,成功的几率会大点。”

程知瑜只是耸了耸肩。

两人沉默了片刻,钟卓铭突然问:“听说你前几天跟延哥去约会了?”

起初程知瑜还不知道他说的是谁,而后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虽然姜延的年龄跟钟厉铭差不多,但是她仍是直叫他的名字。她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件事,此时的神情倒有几分呆滞。

没有听见她的应答,钟卓铭一脸暧昧地看着她,“我家知瑜果然是思春了。”

程知瑜随手拿起抱枕就砸了过去,“胡说八道。”

前几天她确实跟姜延见过面,这一面其实也见得很偶然。曾莉宁的衣服向来都在一家老字号订做的,她那天带了两套不合身的衣服去修改,顺便又给程知瑜选了两套小礼服。姜延恰好也到那家店选料子做衣服,于是他们便不期而遇了。

曾莉宁跟他在店里说了一会儿话,而程知瑜则在店里翻着一本厚重的设计稿合辑。她总觉得他们正谈论着自己,虽然低着头,但她却能感受到他们时不时投射过来的视线。

最后他们去了附近的一家餐厅喝下午茶。姜延就坐在自己的面对,程知瑜也不觉得压迫。但当她不经意对上了他的眼睛,她却觉得有几分不自在。察觉到她的闪躲,姜延微微一笑,很体贴地与她聊起了一个很轻松的话题。

其实姜延也算是个风趣的人,他讲了几件刚出道的糗事,引得她们笑逐颜开。那天的茶聚还算愉快,临别时,姜延还特地提点了她几句。曾莉宁半真半假地说她那水平不到家,但他却很放心地说:“我信得过您的眼光。”

听完她讲述那天的情况,钟卓铭很失望地说:“就这样?你有没有隐瞒什么很重要的情节?”

程知瑜没好气地说:“想象力这么丰富,你怎么不去做编剧?”

钟卓铭又笑了,“假如我去做了编剧,我妈肯定高兴得不得了。我觉得我妈肯定不舍得退出娱乐圈的,不过她没有办法罢了。”

晚上钟厉铭回大宅吃饭,他事先没有跟家里打招呼,关阿姨看到他的时候又想多做两个菜出来,但他却说:“不用麻烦了,我吃一点就行。”

从楼上下来,钟卓铭看到钟厉铭就很殷勤地过去叫了声“哥”,程知瑜跟在他身后,在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钟厉铭时,脚步不自觉一顿。

趁着曾莉宁不在,钟卓铭立即将自己想出国滑雪的事情告诉了钟厉铭,钟厉铭猜到他应该是碰到了阻力,于是故意问他:“你要去就去,告诉我做什么?”

程知瑜挑了张单人沙发坐下,她听见钟卓铭很苦恼地跟自家大哥控诉曾莉宁的不人道阻挠,想笑又不好笑出来。

钟厉铭很耐心地听他说完,沉吟了下才说:“改个时间吧,家里要办酒会,你缺席不怎么好。”

每年钟家都会在农历新年前夕办一个酒会宴请与他们往来甚密的富商和权贵,钟卓铭向来不喜欢这种场合,他宁可在实验室困三天三夜,也不愿在宴会里待半个晚上,选在这个时候出国也有躲开酒会的原因。眼见大哥的并没有动摇的意思,他觉得没戏,于是整顿饭都吃得闷闷不乐。

放假这么久,程知瑜还是头一回跟钟厉铭吃饭。他肯回家吃饭,曾莉宁也很高兴,看见小儿子逐颗米地挑着吃,她柔声问:“今晚的饭菜不合胃口吗?”

懒洋洋地抬了头,钟卓铭说:“不是没胃口,是没钱。”

曾莉宁脸不改色,她伸手夹了块肉给他,说:“长这么大了还跟妈妈闹别扭,你害不害臊?”

钟卓铭撇了撇嘴,程知瑜恰好看他这幼稚的动作,嘴角不自觉弯了弯。他知道她在笑自己,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泄愤,而她则快速低头装作看不见。

看见他们的小动作,曾莉宁也也笑了。钟卓铭憋了一肚子的气,饭还没有吃完就离了席。

晚饭过后,他们坐在客厅看电视。钟卓铭不仅不搭理曾莉宁,就算程知瑜跟他说话,他也只是冷冷地哼声。

其实程知瑜对于的遭遇也抱以万分同情,可惜就是帮不上忙。她主动地给他剥了个橙子,他犹豫了两秒才肯接。橙肉鲜甜多汁,他吃着吃着心情也缓和了不少。

今晚钟厉铭没有走的意思,他看了程知瑜一眼,她便马上从果盘里拿了个橙子剥给他。

曾莉宁问起钟厉铭酒会的事,他没有详说,只交代了一些比较重要的事项。

听见他们的谈话,钟卓铭又一脸不爽。程知瑜坐在他旁边,拍了拍他的肩安抚他的情绪。他躲开她的手,语气烦躁地对她说:“今年你要陪我。”

在钟家这么多年,程知瑜也没出席过多少次这样的场合。其实她也很怕那些名流聚集的晚宴或酒会,对于这种场合,她能避则避。她本来就是无关要紧的角色,就算不出现也没有人会在意。

她刚想反驳,钟卓铭便站了起来。这次换他拍她的肩膀,语气带了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就这么说定了。”

趁程知瑜还发着呆,钟卓铭快步往楼上走。她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接着便马上追了上去,“喂!我不要…”

最终程知瑜也拒绝不了,钟卓铭最懂捉她的软肋,三言两语就将她哄得服服帖帖。曾莉宁替她选了一袭很典雅的裸色礼服,那礼服收腰处的设计十分巧妙,裙摆掩住脚踝,穿起来越发地显得她腿长腰细。她下楼的时候来不及披上披肩,她精致的锁骨和裸-露的半个后背十分引人遐想,钟卓铭看到她也很轻佻地吹了声口哨。

酒会设在钟家的半山别墅。钟卓铭向来大牌,他们抵达的时候,临近别墅山道已经泊了长长的一条车龙。

会场内衣香鬓影,乐声悠扬。钟卓铭一出现就引起了一阵小小的轰动,程知瑜轻轻地挽住他的手臂,很尽职地充当着花瓶的角色。他平日虽然大大咧咧,但是关键时刻还是比较靠谱的。他很客气地与来客寒暄,那彬彬有礼的样子让她觉得分外陌生。

今天的酒会,钟家几位重要的人物都带着妻儿出席。程知瑜不是很分得清他们的辈分,于是低声问钟卓铭。钟卓铭装了一会正经就原形毕露,他拉着程知瑜走到了角落,有一句没一句地给她讲着豪门秘史。

那双高跟鞋让程知瑜很累,她越站越是歪扭,后来几乎将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钟卓铭身上。聊得正兴起,她发现钟厉铭正站在不远的地方,此际正举着酒杯和一个中年男人说话。他身边的女伴很漂亮,她觉得眼熟但又想不起是谁。

钟厉铭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突然往她那端看了一眼。她来不及挪开眼睛,于是只能仓促地扯出了一个微笑。他没有给她任何回应,半秒后便神色淡然地收回了视线。

在角落躲了片刻,钟卓铭那群不务正业的堂哥堂姐就发现了他们。低声地调笑一番以后,钟卓铭的一个堂弟提议到楼上狂欢,接着便得到众人的一致响应。钟卓铭也觉得呆在会场没劲,他犹豫了片刻就同意了,随后就去吩咐管家准备。

别墅的第二层有三个房间,他们随意选了一间,关上门就开始拼酒。程知瑜酒量不算好,钟卓铭起初还是很照顾她,但后来却招架不住众人的攻势,于是就让她到隔壁房间休息。

走出房间的时候,程知瑜已经喝了好几杯,房内的嬉笑声让她头脑发胀,将房门掩上后,她才觉得舒坦了些许。在原地缓了片刻,她才举步离开。眼前的一切都模模糊糊,她脚步虚浮,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旋转楼梯旁。

眼前就是那道蜿蜒的旋转楼梯,程知瑜越看越是觉得每级阶梯都在跳跃运动,她晕眩得厉害,最后倚着楼梯的平台扶手滑坐了下去,软软地将脸埋在了自己的膝盖。

不知道坐了多久以后,程知瑜突然觉得腰间一紧,有条结实的手臂轻轻巧巧地将自己从地上拉起来。她借着他的力量站稳,哑声地抱怨:“头好晕…”

钟厉铭闻到她身上的烟味和酒气以后,他的脸色马上就沉了下来。他将她拽紧,一手就将她拖进了距离楼梯最近的房间里。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的时候脑子短路了,我怎么都想不到漂流在茫茫大海那种很可怜很绝望的人应该怎么称呼,于是就去请教我家的智囊团,结果得到如下答案:

朋友A:野人

朋友B:流浪汉

朋友C:迷途的驴友

朋友D:鲁滨逊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两人急促的脚步声淹没在松软的地毯里。厚重的雕花木门被钟厉铭打开,走廊的灯光投进了幽暗的房间。窗户和阳台都被层层窗帘掩得严严实实,他按下了门边的开关,室内瞬间灯火通明。

手臂被人用力钳着,程知瑜不得不随着他一同步进了房间。脚下的高跟鞋太高,她脚步踉跄,整个人都依附在他身上。突如其来的灯光刺痛了她的眼,她匆匆地把脸埋在他的怀里,隔着西服在他身上乱蹭。

钟厉铭只来得及用脚踢上了房门,接着便将她抵在墙壁上狠狠地吻了下去。她的唇彩有股甜腻的味道,他皱了皱眉,继而往她上唇咬了一下。她不适地扭了□体,呼吸渐渐地变乱,不时发出很轻很软的声音。

程知瑜双手搭在他的肩头,羊毛披肩上的流苏扫在他的颈脖间,惹得他更是躁动无比。她也被他吻得浑身发软,他单手扶在她腰际,托着她不让她滑下去。

被他松开的时候,程知瑜已经憋得胸口发闷,她的眼睛蒙了一层浅薄的水雾,微微仰脸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男人。他那领带不复刚才的端正,西服的纽扣也被蹭开了两颗,她没敢再往下看,于是再度眼睛挪到他脸上。

他也在看着她,两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表面上一切平和但背后却潜藏暗涌。

她一脸酡红,目光迷离,钟厉铭不知道她醉到了什么程度,他将手撑在墙壁上,用身体在她困在原地,问:“我是谁?”

程知瑜仍是双目失焦地盯着他,接着鬼使神差地伸手去碰他的脸。

披肩因她的动作而滑落几分,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以及半边纤细的锁骨。钟厉铭眸色渐渐变深,她的手指缓缓下移,微凉的指腹轻柔地滑过他的唇。全身的神经因她的动作而绷紧,他无法按捺,低头再度吻了下去。

这亲吻直接又狂暴,程知瑜的唇被他磕得发疼。他霸道地侵占她的唇舌,身体紧密地与她贴在一起。他急躁地将她的披肩扯掉,她还来不及阻止,他的手已经绕到了她的背后,熟稔地摸索到礼服的拉链,一拉到底。

礼服斜斜地挂在腰际,程知瑜勉强地护住了前襟。钟厉铭干脆将她横抱起来,接着重重地把她摁在了床上。

宽大的裙摆铺开,她就像一只孱弱的蝴蝶,此际正被钟厉铭死死地钉在身下。他不是很喜欢它,绷着脸将它从她身上褪了下来。她扭着身体,而他趁机将她的隐形文胸扔到了地板。她捂住自己的胸,他却勒住她的手腕固定在她身侧,俯身将她压紧。

钟厉铭要得很急,他挤进来的时候程知瑜并没有准备好,被那阵钝痛磨得直冒冷汗。她想要闪躲又逃不开他的禁锢,原本晕眩得发胀的脑袋因他的顶撞而隐隐作疼。她的意识开始涣散,最后忍不住低声地哭了起来。

那呜咽声听起来很凄凉,钟厉铭低头去吻掉她的眼泪,但身下的动作不曾放缓。她仍然是痛,伸手去推他那密布细汗的胸膛。他纹丝不动,灼热的唇顺着滑动的泪珠挪到了她的耳际,含着她柔软的耳垂细致地啃咬。

耳朵又酥又麻,被耳钉穿透的刺痛和许宥谦的恶意威胁逐点逐点地浮现,程知瑜虽然不算清醒,但那团阴影还是挥之不去。她胡乱地扭着身体,原本压抑的哭声渐渐放开,口中还模糊地絮念:“不要…你走开…”

她的身体因她的情绪波动而绷紧,裹着他的内层越发地紧致。他不自觉地收紧了手臂,完全将她控在胸前,霸道又放肆地索求。程知瑜抖得越来越厉害,她的神志几乎被酒精全数侵蚀,竟然窝在他怀里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