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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爷爷奶奶吃过晚餐以后,程知瑜就回了那所空荡荡的房子。近来的天气燥热无比,进屋以后便嗅到一股很难闻的气味,她将手上的购物袋放下,随后才去打开几扇窗户。

听见外面传来喊声时,程知瑜正在天台乘凉。她俯身向下看,居然发现钟厉铭正站在自家门前。

整座房子只有顶层开了灯,钟厉铭很容易便找寻到程知瑜的踪影。与她沉默地对视三两秒,他才扬声说:“下来开门。”

挣扎了一下,程知瑜还是给他开门。她没有侧身留空位给他,他也不急着进屋,只问:“我不是让你吃过饭就给我打电话吗,你怎么一声不响地跑了?”

当时程知瑜确实答应了他,但没有做到。她不回答,他就一直等。钟厉铭背光而立,她不能看清楚他的表情,心有点虚,于是主动绕开这个话题,“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晚饭过后,钟厉铭就一直等她的来电。将近十点也没有任何消息,他就知道程知瑜又食言了。他本想直接联系程军,但思及她的处境,他还是给钟卓铭打了个电话,看看能不能获得一点线索。

得知自家大哥又被程知瑜摆了一道,钟卓铭忍不住说了几句风凉话,不过很快便意识到自家不应该幸灾乐祸,于是赶紧告诉他,按照往常的习惯,程知瑜一般不会在程军家留宿。当钟厉铭追问她以前居住那栋房子的具体位置时,他也回答不上来,他从来没有去过,只知道大概的方位。

钟厉铭冷漠地挂了他的电话,随后便到他所说的地方转了几圈,最后还是决定询问曾莉宁。曾莉宁知道他又去骚扰程知瑜,在电话里落数了他十来分钟才肯说出具体的地址。车子停靠在路边,车窗被全部降下,抬头就能够看见一点一点的星光,他静静地听着,一句话都没有反驳。

钟厉铭没有将这些事情告诉程知瑜,他搂着她的肩将她推进屋内,一边就房门关上,一边说:“你就算不想见我,也不要不接电话,更不要什么也不交代就走了。”

程知瑜应该已经洗过澡,淡淡的清香洋溢在空气中。她穿着一套映着碎花图案的家具服,低着头不说话的样子就像个孩子,他不由得叹气,无奈地补充道:“不然我会很担心的。”

他毫无预兆地将姿态放得那样的低,程知瑜受宠若惊,此时正一脸奇怪地看着他。

钟厉铭并不躲避她那目光,他说:“你在天台做什么?”

在黑暗中,程知瑜觉得他的声音很不真切,抬手按下开关,她说:“打发时间而已。”

室内瞬间变得光亮,钟厉铭环视了一圈,接着朝楼梯走去,“那上去吧。”

不同于室内的闷热,天台凉风阵阵,周遭没有高楼层建筑的阻挡,视野一片开阔。钟厉铭看着从每家每户映出的灯光,胸口涌上一股莫名的暖意,他将站在自己身旁的程知瑜拉到跟前,双手从后方环着她的腰。

程知瑜正要挣开他,不料却听见他说:“以后我们的孩子也要在这种环境下成长,城市里有太浮躁了,什么童心童趣都会被磨掉。”

她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说:“谁要跟你生孩子。”

他吻了下她的侧脸,笑道:“明知故问。”

温热的唇擦过脸颊,程知瑜觉得耳朵有点烫,于是急急忙忙地将他推开。她重新坐回刚搬出来的藤椅上,拿着小扇子给自己扇风,视线落到他的影子上。

看着那一摇一摆的扇面,钟厉铭似乎发现了什么,接着从她手中抽出那扇子。那绸面已经发黄,上面绘着一株神韵十足的桃花,真正引起他注意的并不是这幅画,而是右下方的题字和那个印章。

顺着他的目光,程知瑜很快就猜到他的想法,她告诉他,“这是我妈画的。”

指腹抚过那两行娟秀的小楷,钟厉铭由衷地赞美,“真是多才多艺。”

“人面不知何处从,桃花依旧笑春风。”明明是千年以前留下的寥寥几字,却仿似为方璇量身定做的,他向来只欣赏那句句豪情的词赋,不料这句字字哀怨的诗文也能让人千回百转。

程知瑜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她是我的偶像,无论别人怎么看待她,我也一样的爱她。”

钟厉铭动了动唇,正想说话,她便率先开口,“你是不是有话想告诉我?跟我妈的死因有关?”

程知瑜这么敏感,钟厉铭不由得疑惑,他问:“你知道?”

她点头。

他追问:“谁说的,又是许宥谦吗?”

没料到他会提及许宥谦,程知瑜稍稍顿了一下,“许宥谦曾经给我一份档案的副件,他说那才是真实的,不过我没有看。”

钟厉铭呼吸一滞,声线紧绷地问:“为什么不看?”

那份真实的档案和档案室里的只有一个地方不同,那就是交通事故现场拍摄的几张照片。没有经过处理的照片上,发生事故的公路上有多道明显的汽车辗压和急刹后留下的痕迹,这就说明事故发生时,在场的车辆肯定大于一台。程修之所以会载着方璇连人带车地越出护栏以外的山崖,很大可能就是遭到车辆迎面冲撞或后后方追赶。

其实他瞒着程知瑜也是出于善意,要一个小女孩知晓父母被谋杀的事实,这就意味着让她活着仇恨的阴影下。若非她今晚主动提起,他或者这辈子都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

她的语气很悲凉,“我很早就猜到他们的死不是意外,但又能怎么样?我说过要给他们讨回公道,最后还是什么也做不了。他们都不在了,该讨债的该偿还的,由着他们在另一个世界慢慢清算吧。”

胸腔被一股闷气堵住,钟厉铭站到天台的护栏旁吹风。看到不远处有家小商店,他跟程知瑜说:“我去买点东西。”

十来分钟以后,钟厉铭提着一袋啤酒和果汁。那堆饮料刚从冰柜里拿出来,购物袋的外沿也冒着一层小水珠,放在玻璃桌上便迅速聚成一滩。

钟厉铭把果汁递给程知瑜,然后就开了一罐啤酒,沉默地灌了两口,希望能借此平复心中那团莫名的躁闷。他突然觉得后悔,后悔当日的袖手旁观,没有替她的父母讨回一个公道。但转念一想,值得他后悔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这件又算得上什么呢。

将那罐果汁放到一边,程知瑜也从购物袋里拿出一罐啤酒。

看着她连续灌了半罐,钟厉铭按住她的手,“别喝了。”

她挥开他的手,“我为什么不能喝,我比你难受多了。”

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两人沉默地喝着啤酒,钟厉铭觉得无趣,于是问起她跟她父母往事。她倒肯说,不过说得颠三倒四的,不过他却听懂了。

桌面和地面都放着一堆空的易拉罐,钟厉铭刚好又喝完了一罐,将瓶身压扁以后便随手扔到脚下,恰好撞倒了两个空罐子,发出轻微的声响。

到了后来,程知瑜说起了自己父母的感情,她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晃着那瓶只剩小半的啤酒,“我一直知道他们的感情很淡,淡得不像是相处了十多年的夫妻。虽是是这样,我也没想过他们的婚姻关系只是有名无实。我妈心里永远只是那个人,她从来就没有爱过爸爸。其实我跟爸爸比较亲近,因为他从来都不凶我,妈妈就不一样,她总是希望我能够做得最好。”

钟厉铭笑了一下,“慈母多败儿,你妈妈做得很对。”

“妈妈只做过一件很错很错的事,她爱错了一个人,然后这辈子都被毁了。”程知瑜用手划开玻璃桌上的那滩水迹,突然又说,“我不要学她。”

钟厉铭知道这话是讲给自己听的,他只将衬衣的纽扣解开了两颗,但没有答腔。

等了半晌也没有等到他开口,程知瑜又开了一罐啤酒。急促往上冒的汽泡沾湿了她的手,她没在意,只问他:“你干嘛不说话?”

他懒洋洋地问:“你想听我说什么?”

程知瑜突然低着头傻傻地笑,“说我做得很好。”

手中的啤酒被人夺走,程知瑜错愕地抬头,却发现钟厉铭正目光冷淡地看着自己。将啤酒推到桌面边缘,他说:“你醉了。”

思绪确实不清明,程知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醉了没有。既然他说自己醉了,那她也把自己当成醉了,反正说话不用负责任。她说:“你也不要学我妈妈,爱上一个不应该爱的人。依你这样的身份,肯定要爱要娶一个知书达理又贤惠淑德的名门闺秀,你说对吗?”

他从购物袋里拿出一罐汽水,打开以后放到她面前,说:“对又怎么样,不对又怎么样。”

捂着嘴打了个酒嗝,程知瑜才说:“你觉得对自然是最好的,要是觉得不对,那后果挺严重的。你就算不会像我妈那样终身留憾,也会被大家说三道四,甚至是变成一个笑话。”

钟厉铭目无表情地说:“我要娶谁,难道还需要征求全世界的意见吗?”

程知瑜被他噎着,此际正目光怪异地看着他。他沉着气与她对视,随后将她拉近,盯着她的眼睛,缓缓地补充道:“我只需要征求你的同意。”

没料到他把话说得这么直白,程知瑜的心跳猛地漏掉半拍,慌乱地躲开他的注视,抬头看向夜空。月初的月亮弯弯如勾,她看着它,软声问他,“你说爸爸妈妈会在天上看着我吗?”

钟厉铭也抬头看了一眼,他靠着椅背,然后将长腿伸直,“不会。”

“你骗我。”程知瑜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白炽灯的灯光被灯盏拢着,浅浅地洒下。她的脸颊泛着粉红,钟厉铭多看了两眼,说:“他们不会在天上,只会在你的心里。”

程知瑜又觉得难过,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再次将啤酒拿了过来。啤酒灌进喉咙的一瞬,那股爽快的感觉直窜脑门,似乎真能麻痹那颗隐隐作痛的心。

只要程知瑜不再乱说话,钟厉铭也不管束她。夜风阵阵,他将手支在藤椅的扶手上,目光飘渺地遥望那片闪闪烁烁的灯火。

最后一罐啤酒是从钟厉铭手中抢来的,程知瑜已经有几分醉意,拿着啤酒的手也是哆哆嗦嗦的。

钟厉铭从来不知道她也有酒瘾,他看着她脚下那几个空罐子,皱着眉头说:“你不能喝还喝这么多,当心受不了。”

他们在天台待到凌晨才下楼,程知瑜的酒气刚刚上涌,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她虽没有完醉,但也没剩多少分清醒,钟厉铭想抱她的时候,她差点就往他身上踹过去。

幸好钟厉铭身手敏捷,一手就握住了她的脚踝,堪堪地躲过她的突袭。他用力捏了下她的脸颊,疼得她刚上脑的酒意也消退不少。眼见她捂住脸颊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他才再度将她抱起。

双腿突然腾空,程知瑜不安地扭了扭身体,攀着他的手胡乱地抓住后颈,勒得他呼吸困难。他将她的臀往上托了下,低声警告:“你给我老实点。”

楼梯间漆黑一片,钟厉铭只顾得抱紧她,因而没有开灯。她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一个劲地将他箍紧,把脸严严实实地藏在他的胸膛里。她的头发轻轻地扫过他的手臂,他腾出一只手摸摸她的脑袋,问她:“哪个是你的房间?”

程知瑜很努力地想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不过实在辨别,最后只是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耐心地问了几遍,钟厉铭才从她口中得到答案。他一边走她就一边挂在自己身上发出很低很软的哼叫,他探了下她的额头,说:“是不是很难受?”

贴在他胸膛的那颗脑袋轻轻地晃了下,似是点头的动作,也似是摇头的动作。走到她的房间,将灯打开以后才发现她连床也未曾铺好。

太久没有人居住,房间里有一股闷气。钟厉铭原本打算把她放下来,然后打开窗户透透气,不料她揪住自己的衣服不肯撤手,有种小孩子抢玩具的蛮横架势。他没有办法,只能抱着她一起去将窗户打开。

程知瑜仰着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钟厉铭垂眼与她对视了三两秒,接着放缓语速问她:“被子和枕头放在什么地方?”

他的唇一张一合的,程知瑜苦思了好半晌,才指了指柜子的上层。

“你先下来好吗?我帮你铺床。”钟厉铭将她抱到飘窗上,语气温和地跟她商量。

犹豫了三两秒,程知瑜才松手,但不到半秒,她又拽回他的衣角。

钟厉铭没有见过她如此痴缠的一面,唇角不自觉微微上扬,跟她说话时的语气越发的温柔,“又怎么了?”

程知瑜不说话,继续一脸呆滞地看着他。

他不由得发笑,说:“我先帮你铺床,铺好以后马上回来,这样可以了吧?”

床铺仍然被隔尘的格子布盖着,程知瑜看看那方又看看钟厉铭,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这个铺床的过程,钟厉铭都是手忙脚乱的,他已经很多年不需要自己动手铺床,这些事做起来十分不顺手。刚把蚊帐挂上去,程知瑜就轻飘飘地跃下飘窗,他顿住手中的动作,问她:“你去哪里?”

听见他的声音,程知瑜回头很认真地跟他交代,“我想上厕所。”

程知瑜从浴室里出来,钟厉铭才把枕头塞进枕头套里。她踉跄了两步就顺势摔倒在床上,卷着那薄被傻乎乎地翻了个身。他恰好跪坐在床上,她随手就抱住了他的腰。

刚才程知瑜应该笨手笨脚地洗漱过了,她那衣服的前襟被水打湿了一大片,钟厉铭让她去把衣服给换了,她不肯,他又得去哄她。

将脸往他腰侧蹭了蹭,程知瑜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无理地要求,“你帮我换。”

第六十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

拨开覆在她耳际的长发,钟厉铭俯身跟她说:“你醉糊涂了吧?我现在脱掉你的衣服就不会给你穿上了。”

程知瑜连眼皮都没有掀开,她昏昏沉沉的,根本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钟厉铭不是没有给她换过衣服,但她主动要求自己换还是第一次。程知瑜的手很凉,钟厉铭却浑身燥热,他试图掰开那条环在自己自己腰间的手,他刚把她挥开,她又重新抱回去。

“你要走了吗?”程知瑜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问道。

那声音绵软又轻柔,钟厉铭不由自主地想起她家的茱莉,它向自己讨猫粮的时候也是发出这样的声音。他知道她肯定是醉了,不然她不会这样不设防地靠近自己。

“不走。”他顺着她的头发,柔声应她。

在内心挣扎片刻后,钟厉铭才决定替她把那衣服换下来。那行李箱的拉链开了一半,他随意抽了一件出来,扶着她靠在床头的软包上。

当钟厉铭要掀起她衣服下摆的时候,程知瑜却把自己的身体往前倾,被抽掉骨头似的伏在他身上,尖尖的下巴抵在他的右肩,手绕到他后背抱着他。

钟厉铭一头雾水,厚实的手掌还贴在她的腰间,问她:“你又怎么了?”

“我害羞。”程知瑜蹭着他的肩,说话的时候也不利索。

额间也沁出了薄汗,钟厉铭将她的身体拉直,尽量避免与她接触。他觉得喉咙发紧,脸部线条僵硬非常,盯了她半瞬才说:“你这是在引诱我,还是故意要折磨我?”

程知瑜无辜地朝他眨眼,那醉态实在让人生气又无奈。

两人正大眼瞪小眼,钟厉铭的手机突然响了。刚才他吩咐下属把自己的行李送到这边,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来到了。他瞥了眼屏幕确认来电的人,接着就切断响铃,拉过被子随意覆盖在她腿上便往外走。

将行李提到房间,钟厉铭发现程知瑜仍旧保持着他出去前的姿势,她的视线一直放在房门的方向,在他出现的瞬间,她的眼睛似乎闪烁了一下。他的衬衣已经被汗水染湿大片,空调的冷风让它吹干了不少,他向来讲究卫生,能忍到此时此刻也算是极限了。他翻出换洗的衣服,然后对床上的人说:“过来。”

听了他的话,程知瑜慢吞吞地爬到床边。他又将她抱起,“你身上也黏搭搭的,再洗一次澡。”

程知瑜没有什么力气,钟厉铭刚把她抱起,她又整个人懒到他身上。

为了不让失控的事情发生,钟厉铭没有跟她一起洗澡。他调好水温,原本想让她自己洗澡。不料刚放手她险些滑进浴缸里。他没有办法,只能大致地给她清洗了一遍。起初她还挺配合的,但后来却开始发酒疯,他只得陪着她在浴室里折腾。

衣服和裤子都被溅湿,钟厉铭抬手拭去脸上的泡沫,然后用浴巾将她不着寸丝的身体包裹起来,放到盥洗台上。为了不让空调从门缝里渗进,他还特地将浴室的门关紧,将睡衣递给她,交代她赶紧穿上以后他便开始脱掉身上那套湿漉漉的衣服。

钟厉铭也是草草地洗完就完事了,他套上裤子,一身清爽地过去刮程知瑜的鼻子,“小醉猫,你看够了没?”

刚才洗澡的时候,程知瑜时不时就往他那边瞄。被他逮住了三两次,她连半分的羞怯都没有表露,还傻乎乎地看着他笑。

他们能安安静静地躺到床上已经是大半夜以后的事情了。程知瑜不但没有倦色,反而是精神奕奕的,她总是在被窝里翻身,好几次都撞到了身边的人。

陪着她闹了这么久,钟厉铭罕见地觉得疲累。她一直乱动,他即将入睡又被她吵醒。到了后来,他终于忍不住,猛地把她抓到自己跟前,紧紧地圈住。

程知瑜又翻了个身,与他面对面地躺着。她没有枕着枕头,脑袋缩在他胸口往上一点的位置,此时正在黑暗中注视着他那微微磕眼的样子。光线不足,程知瑜看得不真切,于是伸手去摸他的脸。

微凉的指尖轻轻缓缓地滑过自己的脸,钟厉铭倏地睁开眼睛,动了动薄唇,说:“干嘛?”

手却仍旧在他的唇眼之间穿梭,程知瑜没有应声,心里却觉得这个男人陌生得很。

在记忆里,每次在天台看星星,她总是会乘着凉风靠着小藤椅睡着,她的爸爸会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抱回房间,然后给自己盖好被子,最后才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并把房门关上。躺在身旁的这个男人,今晚居然也为自己做了同样的事情,把抱着自己穿过那道昏昏暗暗的楼梯,替自己铺好那张乱七八糟的床,给她洗澡的时候还由着自己把满手的泡沫都沾到他脸上,她似乎很久都没有这种心安的感觉,安稳得让她借着那几分醉意,便沉溺在他细细编织的温柔网中。

程知瑜的醉态,钟厉铭也没见过几次。想起她上次醉酒,她也是这样目光迷离的盯着自己,手无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脸。他总觉得她只有在醉意勃发时才会释放自己的真实情感,不然她上次就不会在床上那样恣意地哭闹。

钟厉铭的思绪飘得很远,那时应该是许宥谦逼着她回宋家,她不想面对宋家的人,同时也忌惮自己,因而只能在这两难的境地下过日子。她应该压抑了很久,想起她当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他的胸腔中翻滚这各样的情绪,有愤怒,有心疼,还有那无从说起的愧疚。

当程知瑜摸着他的唇瓣时,他的舌头毫无预兆地在她指腹上绕了一圈。她像是被烫着一样,立即将手抽回,满脸戒备地看着他。

钟厉铭亲了亲她的脸颊。趁着她还存着几分醉意,他沉着气问她,“知瑜,你怎么跟许宥谦认识的?”

起初程知瑜总是摇头,闭着嘴巴什么都不肯说。钟厉铭很耐心地诱哄她,最后还是逼她说出了一个名字。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再问了一遍,“你说的是谁?”

程知瑜往他胸膛靠了些许,声音糯软地“嗯”了一声就闭上眼睛。

醉酒加上睡眠不足,程知瑜醒来的时候浑身都不对劲,头疼得似乎有锥子在里头敲打,胃里似乎翻起了巨浪,那舌头又干又涩,动一动也觉得难受不已。艰难地睁开眼睛,她却发现自己正动作亲昵地抱着钟厉铭,两人贴得几乎没有了缝隙。

钟厉铭是醒着的,他应该没有睡好,眼底那片乌青有点明显。他们四目相对,最后还是他主动开口:“要起床了没?”

闻言,程知瑜体内的某个开关似乎被开启,随后动作迅速地收回自己的手,撑着床铺坐起来。全身的骨头在隐隐作痛,这肯定是被他占据了过多的床位以致自己无法转身所留下的后遗症,她回头看着他,问:“你昨晚怎么不酒店?”

“我本来想回去的,你是让我留下来的。”钟厉铭声音平平地说,看她的样子应该是酒醒了,这脸说变就变,得心应手得像变脸大师。

脑海里一片混沌,程知瑜苦思了片刻,她不仅忘记自己曾经说过这样的话,而且还想不起昨晚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记忆出现断片,她只记得他们一起在天台喝啤酒,再往后的事情就没有印象了。

睡觉之前,钟厉铭连窗户都没有关,外头吹进微凉的晨风,粉色的窗帘被吹起又落下。程知瑜去把空调关掉,随后责备他,“浪费资源!”

昨晚单是照顾她就已经让钟厉铭手忙脚乱的,他哪里还有什么精力去检查窗户是否被关上这种小问题。将被子拨到一边,他也起床,先她一步走进浴室。

房间里乱成一团,程知瑜随意将头发挽起就开始收拾。没收拾多久,钟厉铭就从浴室里出来,顺便就放满脏衣服的洗衣篮放到门口。从床上掉落的枕头还没来得及捡起来,他经过的时候又将它放回床上,并且拉正了那床歪扭的被单,以免它拖到地上。

程知瑜愣了一下,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很奇怪的念头。最近他们的关系实在是暧昧得有点失控,今天醒来时候,她居然是窝在他的胸口,手还无意识地搭在他的腰间,亲昵得彷如一对早已同床共枕多年的夫妻。而他现在的这番举动,更是引得她讶异。

不知不觉间,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貌似已经走下了神坛,再不是从前那副遥不可攀的模样。

留意到她那变幻莫测的表情 ,钟厉铭过去拍了下她的脸,问:“发什么呆,头很疼吗?”

那高大的身躯几近挡住了她眼前的光线,程知瑜略带局促地躲开他的触碰,丢下一句“我没事”就躲进了浴室。

他们在临高留了两天。大部分的时间都是钟厉铭独自在附近闲逛,而程知瑜则忙着看望她以前的老同学。

离开临高的前一个晚上,钟厉铭闲着无聊,于是半是商量半是强迫地带着她到附近新开业的商场逛街。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们居然在商场的地下停车库碰见了程军的儿子程家明。他恰好带着妻儿到商场购置衣饰,看到程知瑜也有几分惊讶。

当程家明总是有意无意地将视线放到钟厉铭身上时,程知瑜窘迫得不行,只能稍稍与钟厉铭拉开些许距离,说:“这是我的朋友,姓钟。”

经她的提示,程家明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见过钟卓铭几次,倒从来没有见过钟厉铭,因而马上示好,“钟先生,久仰久仰。”

钟厉铭跟他握了下手,脸上倒露出一抹笑容,“幸会。”

程家明的儿子还记得程知瑜,看到她以后就把小小的身体往她那方倾。程家明笑着将孩子交到她手里,她乐呵呵地接过来,逗了他片刻才恋恋不舍地将他送回程家明的怀里。

因为这番偶遇,程知瑜在逛街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他们在商场里百无聊赖地绕了一圈,最后什么东西都没买就回家了。刚进家门,她就语气不善地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没料到她居然为这件事耿耿于怀,钟厉铭坐到长沙发上,没有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