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奴也是渐大了,原本略显单薄的身体这几日愈加丰盈,尤其是胸前鼓囊囊的两团,显得衣料愈发紧小。原本还是不觉,今日被在烁烁日光之下,又被一池清泉映照,还真是出水的芙蓉,盈满了汁水的蜜桃……

关于泅水这项技艺,的确是王诩传授给莘奴的。

云梦山中不缺溪流湖泊,当年小小的女娃极其艳羡王诩能够轻松自在地下湖打捞捕鱼。于是便也央求着王诩,要学一学泅水的技艺,偏偏下了水却开始耍赖,像只小水獭一般挂在王诩的后背上不下来,只让王诩背负着她在湖里游了一圈又一圈。

最后到底是被他扯了下来,毫不留情地丢入水里,刚开始被水呛得哇哇直哭,可是他就是在岸上盘腿而坐,连理都不理自己。

那时的她已经隐约的感觉到,这个少年虽然平日里看似对自己温言体贴,可是他若是心狠起来,就如磐石一般冰冷而坚硬,就算她哭得肝肠寸断,也绝不然手下留情。

当时她心内存着一口闷气,乖乖收起眼泪,用心地学习踩水换气,叫那敢小瞧她的小子看一看!竟然不出半日的功夫就可以娴熟地可以在水里畅游了。

后来王诩带着她一起游过了云梦山的北汝河,在略显湍急的河流中,少年可能是怕出危险,想要圈着自己一起游上岸,她都拼命地踩水,倔强地推开他的手。

在他的面前,自己一直都是不服输的!

直到上了岸,看见了那河对岸满眼灿烂的野花。那一时的美丽竟然让之前因为之前的疲惫无力一扫而空,她这才原谅了少年先前的冷情,让他给自己编出了一个大大的花环,戴在头上……

可是今日的莘奴早就不是当年贪玩的孩子,在皮场里忙碌了一日,鞣制牛皮早就让两只胳膊酸痛不已,如今唯一想要的,便是好好的歇息一下,可是还是被他甩进了水池里。

气愤地从水里露出头的那一刻,看见盘腿坐在岸边的男人,真是有种恍惚又回到了云梦山的北汝河边。

莘奴不愿多想,干脆也不管这是不是沐浴之处,干脆将脑袋浸入水里,搓洗下沾染了皮革臭气的长发。

王诩随手唤来婢女,命她取来皂角浴盆和米浆水。待得莘奴去了一身的臭气后,便解了衣服,入浴盆用米浆水好好温泡解乏一番。

“近日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忧?王诩突然开口问道。

莘奴愣了一下,然后语气平平道:“没有什么,都是些能解决的事情。”

孩童时代的她可能会在被他扔进水里时痛哭流涕,哭喊撒娇。可是现在她就算是沉入深渊,最不愿开口相求的就是这个正莫测高深望着自己的男人。

王诩眯了眯眼,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顺手拿起了一旁的古琴,闭上眼儿,弹奏起了古音,那古音清雅,是快要失传的古调,名字为“无语为解忧”。据作这曲的人是个天生的哑巴,偏爱上了一位美丽的女子,满腔的爱意无法倾述,唯有作曲用指尖拨动琴弦表达自己的爱与思念。

莘奴是很爱听这首需要极其高超的琴技的古曲的。那缠绵的曲调重重叠叠地堆砌,仿佛是那位失语的琴师心内淤积的浓情小心翼翼地在山岳溪流间倾述而出……慢慢的紧绷了几日的情绪就在温暖的米浆蒸腾下,在和缓的音律抚慰下一点点的舒展放松直至睡去……

当王诩收拢了最后一根琴弦,慢慢地睁开眼看着在浴桶里睡去的女子,似乎是自言自语地慢慢开口道:“两厢无语何解忧……”

舒服地泡了澡,又睡了一觉后,果然清爽了许多。

对那柔软的床榻竟是一时舍不得离开,还是婢女催了又催这才起身洗漱。

可她这边依然披头散发睡眼朦胧,家主却已经清晨练拳归来,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

莘奴突然想到与妫姜她们的约定,还有那燕国的公子之事,便急急收了慵懒,准备起身出门。

“饭都未食便出门,可是还有些规矩?”可是王诩却将脸一沉道,“坐下,食完再走!另外这几日早晨怎么未见你练拳?是还要荒废了不成?从明日起要日日早起练拳!”

看他似乎真动了怒气,莘奴只好乖乖地坐下来食饭。还未梳拢的长发披散在宽大的睡袍后,毫无礼仪可言地坐在了王诩的身边,小声道:“奴儿来服侍家主用餐……”

清晨的饭食也极其美味。

因为齐国乃是曾出过名厨易牙之地,这位佞臣易牙的确是做了一手好菜。最有名的一道是“鱼腹藏羊肉”的名菜,水产以鲤鱼为最鲜,肉以羊肉为最鲜,此菜两鲜并用,互相搭配,外酥里嫩,鲜美异常,所以便是“鲜”字的由来,鱼与羊搭配在一起,绝顶美味哉!

可是一大清早便上来这道油腻的名菜,也叫人的肠胃有些怯怯啊!

王诩倒是神色如常地看了看端上来的菜肴,然后说道:“庖厨倒是疼惜你,知道你醉心逐利,这一日三餐都不应食,便做了道顶饿的,你多吃点,也在外面省了午时那一顿,节省些开销。”

莘奴这几日的确是忙得顾不上午饭,可是听王诩这么一说,心内暗下决心一定要吃了午饭的那一顿,绝不给王诩省下这笔银子!

待得吃了一道鱼肚子被羊肉撑得鼓鼓的美食后,莘奴这才饮了米浆漱口,又奔回自己屋子,对着盛水的铜盘照了照,补了水粉燕脂,梳拢了长发,换了件颜色素雅的深衣。

可是要走时,突然想起什么一般,不自信地嗅闻了一下自己的手腕衣领,最后拿起姬莹赠送给她的香料,兑了水涂抹在了手腕衣领处,待得香气散开,才略觉放心了一些。

待她装点完毕时,才发现王诩不知什么时候踱到了窗外,正面无表情,有些莫测高深地看着自己。

莘奴狐疑地复又照了照镜子,并无不妥之处,便向家主施礼告辞,

王诩突然伸手,将她口上的燕脂抹掉了几分颜色,冷冷地补充道:“以后晨起第一件事情,便要梳洗上妆,若是敢再披头散发地与我食饭,便将你哄撵到猪圈里,与豕同住!”

莘奴闹不懂他又刮了了哪门子的阴风,低低说了声:“喏!”便急冲冲出府坐车离去了。

想要见燕国太子,自然离不得孟尝君田文的牵线搭桥。

当莘奴开到驿馆前时,孟尝君早早便等候在了外面。当莘奴扶着纱帽下车时,一阵清风拂过,露出佳人半边的芙蓉面庞,就连那清风里都夹裹着醉人的香。

少年当时便呆愣在了原处,一时只觉得万千芳华集于一处,也抵不过眼前这般的桃李灼然!

莘奴连唤了他几次,都没有反应,便忍不住又提高了嗓门道:“君可是要在此处呆立修行一天?若是如此我便先要返回了……”

这时田文才一脸愧色地反应了过来,连忙说道:“莘姬莫走,此间宴会有你想见之人,还需我来引见一二……”

一旁的妫姜笑道:“莘姬玩笑罢了,还未吃到美酒,怎么肯空腹离去?还请君带路,替我们引见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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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因为齐国乃是诸侯中的大国,各国的使节也多是侯王的公子或者是权贵士卿。如此难得齐聚的盛况,就算是在周天子所在的王都也难得一见,自然是要抓紧时机多多寒暄,加强诸盟国之间的关系了。

于是今日设宴,便是齐国的公子们领头,在驿站附近的一间祭堂举办宴会。

当莘奴与妫姜一起步入祭堂时,因为莘奴你头戴轻纱并未引起太多人的侧目,但是有许多人似乎看着妫姜窃窃私语,似乎是在议论着什么。

莘奴心知,必定是同窗的两次新嫁守寡成为了别人的谈资。听说她第一次嫁的乃是赵国的公子盛,而第二次的郎君是楚国的公子梵。这两人都年近四十,不是俊朗的青年,之前也俱是有妻妾的。依着妫姜的才情,嫁给这样的男人,实在是不般配。可是王室的女子嫁人,何时需要看般配不般配?只看诸侯国的远近,可以换得多少利益而已!

可惜妫姜两次出嫁,不但没有换来预想的利益,反而引来了猜忌怨尤。幸亏这两位新郎的死因都是完美得无懈可击,一个是在庭院里被厨下烹制蛇羹捕获逃脱的毒蛇咬死,一个是因为吃喜蛋时,突然两眼翻白活活噎死,因为死在总目睽睽之下,除了感慨巧合下,也怨不得齐女半分。

可是妫姜毒寡妇的名头已经传扬出去,简直人人望而生畏,就算原本倾慕妫姜才情之人,月纷纷打了退堂鼓。这也是齐王在懊恼之余,没有急着将妫姜第三嫁的缘由。

如今毒寡妇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诸国使节的眼前,那赵国和楚国的使臣都是恶狠狠地瞪向了她。至于其他人更是议论纷纷。

不过妫姜却似乎并没有受影响,依然步调优雅地行走在庭院之间,被田文引到了女宾的坐席上。

不过她们的位置有些特别,与其他女眷的座位都离得稍微远了些。

莘奴隔着薄纱看到,这女眷乃是诸国使节的家眷,有许多也是齐国嫁出去的女儿,借着这次机会回到故里探亲。

坐定之后,自然要找寻那燕国公子,却发现田文已经将燕国公子引了过来。

那姬职正是年少,身材是北方人特有的高大俊朗,少了些公卿的文雅之气,更多的是武将的飒爽雄姿。

待得二人落座,燕国公子姬职开口道:“听闻孟尝君言,二位有事相求,不知何事?”

这时,莘奴突然开口道:“不知可否请妫姜妹妹与孟尝君移步一二?我有些话想要对公子单独说。”

妫姜听得一愣,不由得回头看了莘奴一眼,不过她向来是体贴莘奴的,便起身对着田文笑道:“听说祭堂的花儿开得正艳,不知君可否为我引路?”

孟尝君也只能无奈起身,依依不舍地又看了莘奴一眼,引着妫姜暂时离开了。

莘奴又四下望了望,确定四周无旁听之耳,这才慢慢撩起了自己的面纱。

这姬职与孟尝君交好,听说有一位齐国的女商人要与他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心内自是觉得好笑。他也听闻孟尝君近日手头拮据,却没想到齐王之孙竟然堕落到与商人为伍的份儿上,本是该一口回绝的荒诞之事,之所以欣然前来,出了给些孟尝君的脸面外,更多的是想来看一看笑话。

但是这蒙着面纱的女商贾倒是出奇的大胆,竟然请走了众人要与他单独相谈,姬职本身武艺高强,倒不惧有诈,但是实在好奇这女子要说些什么。

待得女商贾揭开面纱的刹那,姬职满心的猜测却俱是飞到了九霄云外,心内只有一个念头——世间竟然有这等绝色?

因着回廊的角度遮挡,旁人并没有看到莘奴的脸,也没有太多人往这角落里望来。

莘奴揭开面纱后慢慢抬起头,看着姬职英挺的模样,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虽然此番决心施展美人之计,可若对方是个肚满肠肥之辈,恐怕自己一时也是笑不出的,只冲着看直了眼儿的姬职微微一笑道:“冒昧相请公子,还望公子恕罪!”

姬职此时看着眼前的娇媚,只觉得这女子一颦一笑无不楚楚动人,早就尽忘了她卑贱的商贾身份,连忙说道:“能与丽姝结实,真是上苍垂蒙姬职,敢问丽姝名姓?”

莘奴到底是比姬莹略差些功底,被姬职的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有些困窘,但是仍然强迫自己微笑道:“公子唤我莘姬便好,我在临淄城贩卖牛皮为生,不过最近鞣制牛皮却短缺了必要的石灰,此番叨扰公子,是希望公子能否提供些燕国的工匠给我,莘姬愿以重金酬谢。”

当莘奴说完这些后,敏锐地发现姬职的浓眉微微一拧,似乎从美色里醒过神来,眨眼思索了一会后道:“齐,最近可要有战事发生?”

莘奴心内一凛,她见过的那些公卿们,要么如庞涓田忌之流豪横无礼,要么如孟尝君一类文臣,文雅善于交际却少了些长远的见识。

可万万没想到姬职这外面雄壮看似武将一类的男子,心思竟然这般细腻,但从自己的一句话里便察觉到了什么,又这么直率地单刀直入问了出来。

不过莘奴哪里肯泄露天机?当下笑道:“齐王寿宴将至,最近诸国也全无战事的苗头,公子何处此言?我不过是个皮货商人,追求的蝇头般的利益,那些个国事,不是我等能妄言的。”

莘奴不笑的时候,有种冰雪般的莹白清冷,当她一笑时,却有如春花绽放时的迷人美丽。除非那男人不举内乏无力,不然一定是会沉醉在这迷人的笑颜中。

姬职看来不是田忌之流,一时间又是目光闪闪,对于莘奴的提议虽然闭口不谈。却突然一把握住了莘奴放在膝盖上的柔荑。这一握便再也放不开了,只觉得这人已经够美的了,没想到手软若无骨,简直不堪一握,竟是让人不禁遐想若是将美人尽剥了干净,恣意的搂在怀中,该是何等的惬意醉人……

莘奴被他的孟浪唬了一跳,待得手被握住,便觉的那男人的蛮力真是可怕,竟然一下拖拽着自己往他的怀里靠去。莘奴直觉想喊,强忍着才没有喊出。只是不再微笑道:“公子这是何意?常闻燕国乃是周王室姬姓后人,当守礼节,何故这般在人前失礼无状?”

姬职看着使劲挣扎的女子,微微一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何失礼之处?若是丽姝嫌弃驿馆拥挤,我自当安排临淄城中宽阔的宅院,与你幽约,到时莫说石灰,便是直接赠与丽姝万金又有何妨?”

莘奴从姬莹的口中,自然知道这些公卿贵族中,男女的私会如同饭食嚼豆一般平常,可是她还是短些经验,加之姬莹传授“□□”一道不够细腻,直觉得同窗莘奴这么美,笑一笑,哪个男人不俯首帖耳?自然短缺了冷热交替,若即若离的松弛之道。

更不知这频频冲着初次见面的男子微笑,实在是有暗示邀约的嫌疑。

姬职却是风花雪月的老手,加之相貌英挺伟岸,又是在**时不留私力之辈,自然赢得众多女子的芳心,投怀送抱的女人简直推都退不出去。

可是没想到此番在临淄城中偶见的女子竟是这般人间难求的真绝色!

一时间以前的那些艳情顿时黯淡无光味同嚼蜡,自然是积极主动出击。邀请佳人私会幽宅,也让她感受下北燕之国男儿的好腰力!便一时让她食髓知味,离不得自己才好!

可惜这番盛意拳拳,莘奴实在是无福消受,当下手腕翻转,用力朝着姬职的肋骨间一磕,引得他闷哼一声,这才松了手去。

莘奴好不同意挣脱开来,连忙戴上纱帽,绕过回廊,躲得离姬职远些,才冷冷道:“我自知身份卑微,原是不配与公子相谈,既然公子无意,那莘姬便这厢告辞了。”

说完转身便要走。

“丽姝且留步!”姬职揉了揉微微作痛的肋骨,这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男人的自尊一时间也是龟裂片片,可是这般眼睁睁地看着佳人离去,又心有不甘。当下连忙出声阻道。

莘奴虽然停下了脚步,却依然警惕地离他略远了些:“公子还有何言?”

姬职苦笑道:“原以为你是孟尝君的一番心意,原来是我会意错了……”

这话一出,莘奴立刻明白了过来。这姬职是以为齐国有战事,要大量修建工事,才急需大批石灰,所以特意选了美人来贿赂与燕国公子。

不过若是孟尝君的安排,美人不该这般不识风月,说翻脸就翻脸,所以他说自己会意错了。

搞清了这一点,莘奴慢慢吐了一口气,自己现在万事齐备,就差这临门一脚,若是放弃,心里也实在心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