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终于休息了,赶紧敲敲给大家喂食啊~~~~

第88章

廉伊听了,微微提了下嘴角,冷冷说道:“莘夫人极爱这山茶花,在鬼谷的山谷里种了满满一花圃,作为她的女儿却不知她每天伺候的异花名字,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呢?”

申玉听了他之言,气得浑身都微微颤抖,他这话里的意思不是明显在质疑她的身份吗?难道……这人是王诩派来的?

想到这,她猛地打个冷战,举目仓惶地望向四周,可是这一撇,正看到了远处花海里立着的一位少女,道路上铺满了山茶花,山茶花瓣红得像燕脂一样,一路晕染开来,偏偏立在花丛中的那位女子却是一身素雅的白色衣裙,浓黑的长发用束带系在脑后,有几绺垂在胸前,随风飘起,拂过白净而妩媚的脸庞,只衬得眉间的那一点红痣艳丽欲滴,犹如在花海中骤然出现的仙子一般。

当看清这女子的容貌时,申玉整个人都要弹跳起来了。心内思踱着万千种可能,就是没有想到莘奴竟然会出现在她的眼前。而魏王也瞟到了那花海中的少女,他一愣之下,反应竟是比申玉更加地激烈,双手痉挛地抓握着马车的车框,颤抖着胡须从马车上径直跳了下来,猛地推开他面前的侍卫,提着衣袍一脸急切地向少女奔去。可是快要接近时,却又放缓了下来,眼中噙着热泪,颤抖的声音语道:“珏儿,可是你……”

这珏儿正是莘奴母亲待字闺中时的小字,而立在花海中的女子也正是在此等候多时的莘奴。

虽然一早已经知道了自己母亲与眼前这魏王有些不堪的往事,可是如今亲耳听见魏王呼自己母亲的小字,依然有一种极度不适的感觉袭上心头。

她静静地立在花海中稳了稳心神,轻轻地浮荡裙摆,跪了下来轻声说道:“鬼谷莘奴拜见魏王。”

知道这少女开口说话,魏王才恍惚间从一场陈年旧梦中骤然清醒,带着一丝怅惘,又带着一丝疑惑地问道:“你是谁?”

还未等莘奴开口,便听身后传来一阵尖利的女生,高声喊道:“那女人是刺客,还不速速把她拿下!”

原来申玉眼见着魏王朝莘奴奔了过去,便知大事不好,生怕自己露出底来,便急忙喝令侍卫将莘奴拿下。

可惜那些侍卫刚刚抽出腰中的宝剑,就被魏王高声喝道:“都给我退下!

莘奴慢慢地抬得头,冷冷地瞥了那面似酱色的申玉一眼,这才不急不忙继续对魏王道:“我乃鬼谷莘子夫人之女,小字莘奴。”

就在她恭谨地双手叠放,举在额头前施礼时,魏王看到了她手腕上的那只熟悉的玉镯,当下竟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将那手镯取下,仔细看了一眼后,厉声问道:“这手镯……为何你也有?”

莘奴心内冷笑,可是却恭谨地轻声语道:“这手镯是母亲临终前赠与莘奴的,只是中间一度被鬼谷中的奴婢申玉‘借戴’了一阵子。母亲临终前,曾经跟莘奴说过,拿着这镯子见王,您自会明白。只是造化弄人,有奸人阻挡,不知王心中是否有些计较,能辨识站在你面前的与马车上的那位,哪一个才是故人之女?”

血缘这样东西,甚是玄妙,若说魏王当初见到申玉时,心内其实还闪着几丝疑虑,隐约怀疑她是否是自己的女儿。可现在只看那莘奴一眼,竟是激动得不能自抑,她若不是珏儿的女儿,便无人能是。再则若是仔细看去,这少女虽然长的如她的母亲一般,可是那额头与耳朵的样子又是十足的像极了王室姬家之人,尤其是耳蜗的形状,与自己的大公子也是一模一样。

是了,这便是自己与珏儿当时意乱情迷,而留下的那一点骨血。至于那马车上的,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他慰藉自己而故作糊涂认来的伪劣的赝品罢了。

可偏偏在这时,那申玉眼看着已经无法挽回败局,便气急败坏地高喊着:“父王,休要听那贱奴胡言,她不过是个卑贱的女奴罢了。她的身上有奴印,有奴印!”

魏王虽然年岁已大,最近又在国事上昏聩地做了好几个错误的决断,但能让魏国中兴,一时称霸于诸侯的王者岂是如乡间老者一般被人糊弄?

当莘奴点破了玉镯的关隘,魏王心内早就清楚了那申玉乃是有心人打探到了陈年旧事,而特意送到自己眼前的。他慢慢地转过神来,死死地盯住了那马车上急急奔过来的女子。此时再去瞧那与心上人相似的眉眼之处,无一不是可憎的。

魏王先是低声问了莘奴一个问题后,听了她的回答满意地点了点头。复又冷冷地问道:“你母亲的胸前哪一边有红痣?”

申玉虽然一早便熟记了王诩交代自己的关于莘奴夫人的陈年往事,可是长痣这样小事,如何能知晓?更何况她从来没有见过那早早便过世了的莘夫人,只能咬了咬牙,胡乱地猜着:“左……不对,是右边!”

魏王的目光阴沉尖锐似利刃,转首对侍卫道:“把她与我拿下,关押起来,不准任何人相见。”

两个侍卫有些惊讶,立时上前扭住了刚刚下车的申玉。申玉一边挣扎,一边对着魏王尖利地喊道:“父王,父王,你莫要信了那个贱婢,我只是记错了,是……是左边……”魏王厌恶地看了申玉一眼,不待她说完,便低声喝道:“贱婢,还敢胡言!珏儿胸前肤白如凝脂,哪里有什么红痣!”当下又高声吩咐侍卫道:“堵了她的嘴巴,莫要让她再胡言乱语。”

侍卫从身上衣襟撕下一块长布,揉成一团,塞在申玉嘴里。申玉发出呜呜的声音,扭动着被侍卫带走。

魏王这时才转过身来,对莘奴柔声道:“孩子,你随我来。”

魏王命令侍卫就近安营,侍卫们挑好一处近水的地势平缓之处,熟练地立好王帐。

魏王坐在王帐中,拉着莘奴的手,询问了她这几年的境遇后,略带怅惘地道:“上苍竟是给我的女儿如此多的波折,你在外流落多时,竟被奸人钻了空子,害得我们夫子不能相认,此番既然寻到了你,本王自要将你带回王庭,好好的补偿于你。”

莘奴深深地鞠躬道:“不能侍奉于王驾前,是我的不孝,然而此番来到王的面前,只是为了却母亲的心愿,如今能得见王的威严,母亲心事已了,恕姬不孝,不能侍奉在王的左右。在山野间惯了的鸟儿,是飞不入大梁威仪的宫殿的。”

莘奴的不卑不亢实在是大大出乎魏王的预料。

魏王宫里的王女皆是早夭,可是姬姓的同宗女儿,哪一个不是费尽心思想要成为王的义女,得以享受王女的荣耀?

可是如今他自己的亲生女儿,却跪坐在他的面前淡淡地表示,只是看观赏一下王的威严,看够了便要走人了,这是什么意思?是拿他这做父亲的,当了市井里戏耍的鸡猴了不成?

当下,他不禁将脸色一沉道:“你这是何意?难道是不想认我这个父亲?以前是不知你,如今你既然前来认祖归宗,岂有任凭你流落乡野的道理?”

身为王者自有一分慑人的威严,然而莘奴是被个恶人从小吓大的,一般的雷声已经不能让她心惊。

在魏王的怒火中,莘奴只是将双手交叠举在额头前,恭敬地施礼道:“莘奴一直坚信,‘缘’这一字总有深浅,王您一定不知,这是莘奴尝试着第三次见您了。第一次时,莘奴是以琏夫人内侄女的身份入宫,却因为行事粗鄙而险些被夫人惩戒得割了舌头。第二次见面时,莘奴以莘子的儿子的身份出现,可依然未能与您相认,此番莘奴花费千金购得名花铺满道路,终于得见了王一面。

有此可见,是莘奴锲而不舍才感动了上苍施舍下这一点父女的缘分。莘奴当做一个惜福之人,宫中在王驾前的姬妾众多,个个要比莘奴心细善于照顾王。而莘奴粗鄙,又何必一意强留在王的身旁?”

这话说得魏王也不禁老脸一红。方才与莘奴询问这些年的经历,也让他想起一年前在王庭前自己曾经见过莘子的儿子前来请求开印莘子的遗作。

那时他只知道珏儿当年给自己生下个女儿,压根没有看出面前的少年乃是女扮男装,只一心认定他不过是珏儿后来替莘子生下的儿子罢了,因而厌恶得不愿多看一眼。

可是如今听莘奴再次提及,怎么能不生出羞愧之心。自己的亲女就在面前,可那时他竟将一个贱女当做了女儿留在了身旁……

就魏王火气稍减,漠然无语,莘奴又缓缓说道:“而且,那申玉说得不错……莘奴,的确是身负奴印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二更,只要不是周六日,狂仔就是敲字小超人,内裤呢?给我外穿起来 ╭(╯^╰)╮

第89章

说这话时,莘奴微微露出香肩,露出那个明显带着“诩”字的奴印。

白皙的皮肤上骤然出现一个年代久远却依然狰狞的疤印,怎么能不让见者为之心惊?

魏王今日虽是初见自己这个失散多年的亲女,可是因为她与她的母亲几乎如出一辙的容貌,早就已经是爱屋及乌,如今竟然亲见自己的女儿遭受过这样的苦楚,那一刻的怜惜震怒俱是发自内心的。

“谁!竟然如此大胆,敢贬斥我的女儿为奴!”说完这一句后,魏王的眼睛猛的一眯,骤然醒悟到那个“诩”字的深意,再联想到先前是鬼谷王诩带着莘奴面见的自己,答案简直是不言自明!

“难道是那王诩?”魏王磨着牙问道。

莘奴犹豫了一下,慢慢地点了点头。

“简直是无法无天,王诩竖子!竟是吃了熊心豹胆,竟然敢如此压榨王女!他如今何在?我必派人将他抓住车裂才可解心头之恨……”

看着魏王的暴怒,莘奴的心里终于缓缓松散了一口气。

想要抓住王诩谈何容易?可是只要魏国成为他王诩进入不得的地盘,那么她留在此地便可安枕无忧了。

在鬼谷中耳渎目染的诡辩一道,如今也算是派上的用场,莘奴最终还是说服了魏王没有随他一同进宫。

亲生的女儿如此貌美,若说魏王初时没有动过让她联姻强国的心思,那便有些太过作假。可是莘奴肩头的奴印将魏王先前萌生出了的想法全都毁得大半。有了如此瑕疵,若是再联姻,岂不是魏王室的家丑尽是宣扬了出去?

而且他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女儿全然不似世间大多数娇弱而无知的女子,她的谈吐举止明显是受过良好的教养,说话时不经意的引经据典,就是与王庭的贤者公卿相比也毫不逊色。虽然被贬身为奴,可是面对他这堂堂侯国的国君依旧不卑不亢,这样的气场与胆识真是让魏王怅然想到为何珏儿给自己生的是女儿,而不是儿子呢?

也正是这肖似王诩的逼人气场让魏王彻底打消了用她联姻的心思,自己的这个女儿非宅院的愚妇,竟然能凭借一己之能从事商贾而囤积万金,就如她之言,又何须贪慕荣华入魏宫仰仗他人鼻息呢?

在她的眼里,尊贵如斯的魏王也不过是个缘分极浅的生父罢了,其他的概无所求。当领悟到这一点,竟是魏王心内更是怅然地似乎又苍老了几许,更是生出渴望补偿自己这个吃尽了苦头的女儿些许什么的心思。

不过,魏王的郊游终究没有成行,在与莘奴父女相认之后,便有一封加急的文书送到了魏王的营帐前——楚国终于出兵,而且进军神速,很快攻占下了楚魏边界的几个城邑。军情十万火急,所以魏王不能耽搁,只交代了邺城的地方官,要派兵卒保护妥善暂居于此的莘奴后,便急匆匆地赶回王庭去了。

楚王向来野心勃勃。先前几年对魏的挑衅乃是常事。可是先前魏国日渐强大,威慑得楚也不敢轻举妄动,而如今眼看这魏国元气大伤,楚国此时的出击简直是落井下石,卑鄙至极,却非常见效。

不过,许是对珏儿爱而不得的遗憾,让魏王对这失而复得的亲女始终是愧疚一些。就算是边关战事吃紧,这几日还是有王都大梁传印过来的要犯的木板像传至魏国的大城小邑。

当廉伊拿着画像来给莘奴看时,莘奴不禁要感慨一声,想不到世人也有画对王诩画像的一日。

这画像上的人终于不再是肉瘤满头,满脸的如乱草的鬓须的老叟模样,无论是剑眉还是朗目都是那般的英挺俊逸,还真让女子看了能生出几许的爱慕之情,想必打死也不相信这样的美男子竟然是被魏王亲自下令通缉的要犯。

再看看这要犯罪行乃是侵占家产,劫掠自己家主的女儿,贬斥为奴,简直是目无王法,行同畜牲,人人得儿诛杀之,无谓生死,活捉者赏金千两,提人头来见者赏万金!这简直就是要买人头的架势。要犯的名姓也毫不隐晦地直接写出乃是王诩。

不过世间同名者甚多。加之此人如此俊美,就算是观者一时也不能联想到此人便是赫赫有名的云梦山鬼谷子。

没有明示这要犯是云梦山中的王诩,也是魏王情非得已。

当初庞涓几次进言说这王诩操纵弟子干扰诸国内政,需要他加以防范。他都觉得荒诞不经,觉得庞涓未免有些对恩师太多疑无情了。

可是现在庞涓的惨死,加之他听闻到了关于王诩预言庞涓之死的传言,真是仔细这么一回想便后脊梁窜起一阵冷意,那哪里是什么贤师的忠告,分明就是冷酷的威胁与诅咒!

而这恶毒的诅咒竟然丝毫不改地在庞涓的身上忠实地逐一应验——背叛鬼谷王诩者,当万箭穿心而死!

当魏王再回味庞涓的当初之言,那句句似乎都是透露了这个看似与世无争,隐居山野的贤者,其实是个充满野心与手段的大胆恶徒。

就是这个恶徒,一手安排了自己的大将庞涓之死,害得魏国陷入无边的战局之中,岌岌可危。

而莘奴便是落在这样恶徒手上多年,所受的苦楚该是何等凄惨?

一时国仇家恨交织,魏王对王诩生出的厌恶与憎恨简直难以名状。可魏王就算再震怒,一时也不能指名道姓直接剑指于鬼谷子王诩。这内里牵扯了太多隐情,若是世人知道魏王追杀鬼谷子,简直是要震动各国王庭朝野,甚至惊动到周天子的面前,那时他该如何向天下解释?

说自己的亲女成了那竖子的奴婢?自己被个竖子耍的团团转,以至于现在朝中无人可用?皆是说不出口的憋闷啊!

所以无论是国仇还是家恨,在没有拿住那恶徒之前。皆是要强自忍下。只要解了眼前的危困,总有拿住那恶徒之时。

莘奴倒是没有指望魏王能真的拿住了王诩。可是现在魏国已经成了王诩的禁地,再不担心他会骤然出现。

想到这,便是心内一块大石落地,这几日莘奴舒心无比,饭量也大增,每日饱饭后再睡上一觉,日子便囫囵地过去了。

就这么过了几日,莘奴觉得自己似乎是又胖了些,竟然又觉得内衣变得紧窄,不大合身了。

照着铜鉴看了看自己丰腴了许多的脸蛋,莘奴暗自提醒自己以后得少食些,不可再这般痴肥下去,一面又唤来廉伊道:“如今我们暂居邺城得到了魏王的庇佑,不必再如以前一般藏头露尾,你且去乃些奴婢回来,我的衣服紧小了,需要人来裁布缝制些新衣。

廉伊愣了一下,眼睛飞快地扫了一眼莘奴紧绷而高耸的胸前,低声喊喏。

莘奴交代完后,便去了院后的仓库,取了钥匙打开库房后,在堆积的织品中来回巡视了一圈后,取了几匹素雅的布料出来,准备用来缝制新衣。

这库房通风良好,但是布料长久堆积而不防蛀的话,也不能长久保存,莘奴心里盘算着让廉伊再买些檀木来放置在库房之内,等再过几月,入冬后,便是售卖布料的旺季,在过年时,那些个富贵人家都要裁制新衣,到时她也能卖上个好价钱,如此豪赚一笔后,又是几年不忧愁吃喝了……

这么想着,她从库房里出来,绕到一旁的菜园,准备看一看今日可要吃些什么新鲜的瓜果。可是路过洗衣的水井旁时,却远远看见廉伊正弯腰从洗衣盆里将自己一件贴身的内衣拎起。

那内衣是齐国流行的式样,有些见不得人的短小轻薄,此时被个壮硕的少年拎提在手里,一时还真让人有些羞愤。

可还不待莘奴出声喝止,廉伊竟然将那布料移到了鼻下轻轻地嗅闻着,那陶醉的模样竟似身处花海一般……

莘奴再也忍不住了,冷脸道:“廉伊,你在做什么!”

廉伊显然没有料到自己会被莘奴撞个正着。他为人早熟,心思颇深,可到底还是个少年,心内的那一点字隐情被正主撞破,只窘红着脸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直到莘奴走过去将那布料从他的手里一把夺过来时,廉伊才反应过来,直着脖子道:“我是想给姬改一改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