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我这就去。”他穿好靴子,捧着匣子,头也不回的往外走。采筝还想叮嘱什么,人已经出去了。没费多少功夫,他就回来了,死气沉沉的道:“已经放回去了。”

她松了一口气:“但愿等咱们死了,再被发现。”撑着下巴看他:“你去书房的时候,老爷还没在?又去胡姨娘那儿去了?”

他哼道:“他去干哪个娘们,我怎么知道。”

她气的去拧他脸蛋:“过来!我非把你嘴撕烂了不可,看你还说不说脏话了。”他一反常态,不躲了,仰头噘嘴:“来呀,来呀!给你撕!”

采筝头疼又无奈:“你能耐了,我管不了你了,也不管了,你好自为之吧。”说完,当真不再理他,起身出门去见管事娘子们去了。

之后的几天,她忙的脚打后脑勺,没空理他,偶尔想起来,会哄他几句,可他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她说什么,他都要顶嘴。她气的肝疼,索性随他闹腾,不再哄他了。

期间,郁坪身边的人来找过她两次,一次是问采筝收没收到他的好意,采筝回话说收到了。剩下一次,就更直接了,问她最近想不想跟他喝杯酒。

郁坪对女人没耐心,毕竟可供他挑选的人太多,况且又是家里的兄弟媳妇,拖的久了,他没耐心了,或者怕走路风声,中途退缩都是有可能的。

采筝看时机差不多了,可以下手了。

相约年三十夜里亥时四刻见上一面。

那个时辰,正是府里的人员走动最勤的时候,婆婆们听戏,儿媳们负责布菜伺候,郁枫在大门前看放炮仗,各忙各的,没人会注意她的行踪,十分适合行动。

柔瑗不管事了,大小事情都要采筝经手,她进进出出,谁都不会怀疑她暂时离席,也不会问她离席去哪里,因为不用猜也知道,定是去张罗年夜饭了。

过了亥时,外面鞭炮一声响过一声,屋里头众人围在老太太跟前其乐融融的看戏守岁。采筝见时辰差不多了,出了老太太的院子,往后院行去。

到了避人的暗处,碧荷和鸣绯早就等在了那里,两个丫鬟冻的脸蛋通红,但都难掩兴奋之色。尤其鸣绯眉飞色舞的笑道:“少奶奶,掺和了蒙-汗-药的酒准备好了,放在酒炉里热着,这药好使着呢,伙房的‘烧火夜叉’才喝了一杯,人就醉的不醒了,被我们拖到屏风后,藏起来了。”

采筝看着一簇簇的焰火,对天笑道:“就等着大少爷来赴宴了,走,可不能让他等急了。”

对付郁坪这种没皮没脸的人,就得狠狠羞辱他一番,他才知道自己多么的禽兽不如。

其实采筝的计划也简单,将他迷晕,跟伙房皮糙肉厚,人称‘烧火夜叉’的奴婢摆一个被窝里,让他亲爹亲娘,兄弟和媳妇丫头们围着他看热闹。各个都笑话他饥不择食,好色到丧心病狂,是个女人都睡,看他还有什么脸在府里逛游。

他的名声还可以更臭一些。

采筝让碧荷跟鸣绯藏好,她理了理头发,等着郁坪来赴宴。

郁坪一边哼着小调儿一边往约定的地方赶,一想到那颜采筝那小娘子平时一副惹不得的刁钻样,被他玩弄的欲-仙-欲死,尽情浪荡,他就止不住的兴奋。舔-了舔嘴,仿佛她现在就在自己眼前。

走到胡同穿堂的时候,突然前面闪出来个人影,吓了他一跳,借着红彤彤的灯笼一照,站在面前的居然是郁枫。

郁坪压根没把他眼里,自从这家伙傻了,根本不足畏惧。他现在想的,是他媳妇:“你不去看放炮仗,在这干什么?”

郁枫手背在身后,道:“…我去厨房了。”

郁坪冷笑:“去找东西塞你那张馋嘴巴了?”

“不。”郁枫亮出背后的手:“我去拿鸡蛋了,生的。”说罢,向前一丢,不偏不倚正好砸在郁坪脸上。

郁坪哎呀痛骂一声:“你这小崽子,活腻歪了是不是?”才骂完,没等把脸上的鸡蛋抹掉,又挨了一下。他立即怒火中烧,挽袖子就追:“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郁枫跑的极快,一路引着他追自己。两人一跑一追,七拐八绕的进了玉皎园。这院子只有个一个进出口,郁枫跑进去没退路了,郁坪松了口气,气喘吁吁的道:“看我怎么收拾你?!死傻子!”看到郁枫正贴着院墙站着,似乎很害怕。郁坪愈发得意了,笑道:“你敢拿鸡蛋扔我?没关系,一会叫你媳妇给我舔-了。”径直向他走去。

眼看还有几步就要抓到他了,突然只觉得脚下一空,接着天旋地转,摔的他满眼金星。

郁坪挣扎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跌进了一个深坑里。这坑足有十尺深,人根本爬不出去。

这时,坑顶上出现了郁枫的脸,眨着好奇的大眼睛看他。

郁坪仰头呵道:“快把我弄上去!”

郁枫突然扑哧一笑,咧嘴笑道:“笨蛋,就是给你挖的坑,我怎么会让你上来。”

郁坪恨的骂道:“你是不是不想活了?我上去后,非弄死你。”

郁枫蹲在坑边,双手托腮:“那就不让你上来了。我请人挖这个坑,花了不少银子呢,玉牌都押出去了,还被媳妇骂了呢,她骂的可难听了。”

郁坪大喊:“来人——来人——”

“别喊了,你听听这鞭炮声,你喊了也没人听得见。”郁枫嘿嘿一笑:“傻-瓜,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郁坪有些害怕了:“你想怎么样?”

“我…我想…解手。”郁枫起身,说着撩起衣摆就要对着坑下解手,吓的郁坪大喊道:“快给我停下。”

郁枫看到他的样子,捧腹咯咯笑道:“看把你吓的。我已经不想解手了,我要去看门口放烟火了。”

“你别走!把我弄上去!”

“大哥,你好吵啊。”郁枫苦着脸道:“算了,我不去看烟火了。我要去拿锹,把你埋上。”

郁坪嚷道:“你敢?!你敢活埋我?!”直到一捧雪落到他脸上,他才相信郁枫说的是真的,吓的双膝一软:“好兄弟,这玩笑开不得,会出人命的。我再也不笑话你了,我把鸣翠还你。”

郁枫摇头。

郁坪哭丧着脸道:“那你、你是知道我要去见你媳妇,才来拦我的?好兄弟,你误会了,是她勾-引我,真和我没关系啊,我本不想去的。”

郁枫呆住:“你要去见谁?”

“你媳妇颜采筝啊,她今晚上约我赴约,就在后院最里面的厢房第三间屋,不信你自己去看。”

郁枫手里的锹吧嗒一下从手里滑掉,痛苦的一跺脚:“骗子!骗子!跟鸣翠一样,都被着我偷人!”说完,就转身跑了,很快就听不到大哥在坑底喊的救命声了。

 

第四十三章

屋里没生炭火,坐了一会,采筝便背后发凉,周身越来越冷,心里直骂郁坪这混账东西,偷情也不准时,也不知这么多年,在府里是怎么勾得到丫鬟和仆人媳妇的。

眼看要到子时,她没法再等了,心想郁坪够呛能来赴约了。便到隔壁唤了碧荷跟鸣绯过来,让她们把伙房丫头抬出去,她则拎酒壶到院里,连壶带酒一并扔到树下的雪堆里,回到屋内后,拿着蜡烛,低头检查是否落下东西。

正低头一寸一寸的看,忽然看到一个长长的影子投射到自己跟前,她以为是郁坪来了,头也不抬的道:“呦,您还来呀。”

“居然是真的!你真在这儿!”

来人一开口,唬了她一跳,竟然是郁枫。她吃惊的道:“你怎么来了?”

他亲眼所见,没法不信了:“你、你你你——”他指着她,舌头打结。

采筝把烛台放下,也有些心慌,他绝不是平白无故的来到这里的,难道是走露了风声,让他知道了,他是来捉奸的?

“别急,慢慢说。”她迎上去。她想听听他会说出什么来,然后再做解释。

“我我我——”他舌头还在打卷,说话磕磕巴巴的:“我——我不要你了!骗子,贱-人!背着我偷人。”

“你骂谁呢?”

“就是你!滚吧,滚吧,我不要你了,你去找郁坪罢。”上去猛推一把妻子:“骗子!我不要你了。”

采筝经不住他推搡,向后跌了一步,若不是扶着桌子,准跌坐在了地上。她道:“你别这样,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不听!”扫视了一圈,发现桌上没有东西供他摔打出气,便干脆一脚踢翻了椅子:“背着我偷人,给我戴绿帽子!”

她压低声音吼他:“小点声,别嚷嚷,还怕别人不知道吗?你能不能闭嘴听我解释?!”她再度上前,想要解释。

可郁枫死了心的不想听,捂着耳朵痛苦的摇头:“不听——我不听——”

她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就是一耳光,打的清脆有声,然后对傻愣愣的郁枫道:“现在能听了吗?”

他捂着脸颊,委屈的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受:“你背着我偷人…你居然还敢打我…”还有没有天理了。

采筝凶道:“谁叫你一进来就发疯,不听别人解释的。我问你,谁告诉我在这儿的?!”

郁枫红着眼圈,一梗脖子:“通-奸的贱-人!”

她一皱眉,扬手又要打,这一次郁枫有准备,抬臂一挡,再一推,将她推搡出几步:“滚吧,我不要你了!”

采筝腰撞到桌角,疼的想掉眼泪,恨他不仅不理解自己,反过来还要误会自己,心里一凉,冷笑道:“叶郁枫,我告诉你我今晚上要跟谁通奸,通的是什么奸!”牵住他的胳膊往外走,将他拖到隔壁屋子,一脚踹开门。屋内的碧荷和鸣绯正在摆弄那烧火丫头,猛地看到少奶奶带着少爷进来,唬了一跳。

“看到了,这就是今晚上准备跟郁坪圆房的人!不是我!”

郁枫探身瞅了那丫头一眼,紧缩住了眉头,显然不是美人,他不想多看一眼,马上移开目光,瞅向妻子:“这这这、这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采筝抱着肩膀,斜睨他:“当然为了给郁坪那厮点厉害看看,等他俩一被窝睡了,就叫老太太,大太太跟太太,几房少奶奶都上这儿来看热闹!谁知郁坪没来,你倒是来了。”

郁枫动摇了:“真的?”语气半信半疑:“你想这么做?”

“当然。我在给郁坪挖坑!叫那没人伦的猪狗闹一出笑话,好让我解解气!”采筝道:“我受了委屈,没人替我做主,只能自己来了,你倒好,我被人调戏的时候,你不出头,我要惩治郁坪那混账东西了,你倒是蹦出来指责上我了。”此时腰上一疼,想起刚才他推搡自己的事情来,心中发寒,含泪恨道:“不想要我了?正好,我也不想跟你过了,你给我写休书,我这就走,再不进你们叶家的门。”说完,一捂脸,人就跑了出去。

郁枫赶紧追上去,从后面抱住她:“采筝,你别走!”这时外面的鞭炮声连绵不绝,湮没了两人的吵嚷声,两人拉拉扯扯的又进了那间用来幽会的屋子。

郁枫反身将门关好,背靠着门板,不许她出去,采筝恨的一边拽他一边道:“你让我出去!你不想要我了,我正好不想跟你过了呢。这院子里是个人都能欺负我,郁坪敢这么对我,还不是看我没男人撑腰么!你居然还有脸反过来责怪我!滚开——让我出去——”

郁枫堵着门,不管她如何捶打就是不让路:“…你真不想和大哥好?”

听他问出这么一句话,采筝更加气了,本来不想哭,这回也真的想掉眼泪了:“在你眼里,我就这样不守妇道的人吗?你怎么会如此猜想我?!告诉你,我要是真想勾搭,还轮不到郁坪这混账东西!我嫌他恶心!”

郁枫自觉理亏,小声嘟囔:“不是就不是呗,喊什么。有话就不能好好说?”

“好好说,你懂吗?!”采筝见推他不动,坐到桌前,捂着脸,肩膀一耸一耸的。她哽咽道:“他对我动手动脚的,我气不过,只能暗地里整整他,你让我说?我怎么说?跟你说了,又能怎么样?他要是怕你,就不敢对我有非分之想了。”

郁枫气哼哼的嘟囔:“都是我没用…”

采筝心口疼,捂着揉了揉:“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难道是碧荷跟鸣绯中的某人背叛了自己。

“…大…大哥!”他一昂脖子:“他亲口告诉我的,你们在这里幽会。”

采筝拍桌纠正:“再跟你说一遍,我在下套等他。”不过听郁枫的意思,若是郁坪告诉他的,难道郁坪看穿了自己的计划,故意不来,反而将幽会地点告诉郁枫,让郁枫来找她的麻烦:“他现在人呢?”

“不告诉你。”他低头玩手指:“反正他说,是你勾搭他的。”

“胡扯!”采筝气的直喘。但真正叫她伤心的却是郁枫,他不相信自己,质问自己是不是跟别人有染。她瞪了他一眼,扶额垂首,现在她心烦意乱,根本不想看他。

郁枫从门缝向外偷偷看,见这里仍旧静悄悄的无人路过,才放心的走到妻子面前,用手指拨了拨她的发髻上的掐丝宝石金簪:“…我信你的话,是他不好…”

她抬眸,冷然道:“哦?你不是要休了我吗?”

“我没说过!”他十分肯定的道,拉过旁边的椅子挨着她坐下:“我相信你,不相信大哥。他不好,我不信他。”

采筝并不怎么高兴:“你一开始怎么不信我的话,你知道错了?”

“我、我…”他抓了抓脸颊:“我错哪了?你做什么都不跟我商量,还怨我错怪你,哼,哪有你这样的人。”小声嘀咕道:“你都不相信我,凭什么怪我不相信你?”

“…”

这时郁枫突然抿嘴嘿嘿笑了两声,凑近采筝小声耳语:“我告诉你一件事,你想不想听?”

“不想。”她送他白眼:“我要回厅里去了,时辰不早了,一会要上饺子了。”

“你就听听不行吗?又不会掉肉!”郁枫气哼哼的嚷嚷。采筝没好气的道:“有话你就说!”

他噘嘴,似乎在纠结,到底要不要继续说出口,可他实在憋不住了,必须要说出来:“采筝,你别生气了,我、我替你出气,好不好?”

采筝道:“罢了,大哥已经发现我的企图了,不能用这个法子了,另找办法收拾他罢。不用你插手,你好好念你的书罢。”

“我逮住他了。”他哼道。

“啊?”

“我给他挖了坑,他现在在玉皎园的坑洞里呢!”郁枫一说,就想笑:“就在刚才,我骗他到那边去,让他掉坑了。”

采筝有很多不懂的地方,握住丈夫的手,认真的道:“你为什么要设计骗他?”说出‘设计’两个字的时候,她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担心,他或许比她想象的要聪明。

郁枫嚷道:“当然是因为他勾-引你了!”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今天才知道他对我图谋不轨的吗?”

“不是啊。”他别别扭扭的道:“那天晚上,你跟碧荷说,‘大哥想勾你,还给你甜头’…我都听见了。”

她瞬间明白了,他正是从第二天开始跟她闹别扭的。采筝慢慢的吸了一口冷气:“你一直知道,但装作不知道?今晚上才动的手!”

“给他点教训!他拐跑了鸣翠,还来勾搭你!哼,哼!”郁枫担心的问她:“你不会跟他跑,也不会给我戴绿帽子,对不对?”

“你既然知道是他对我图谋不轨,你刚才还质问我,骂我!”她想上手拧他,郁枫躲的快,赶紧抽回手,护着双颊:“我知道他想勾搭你,可我、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想跟他好啊。听他说你今晚上在等他…哼,气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越说越气越低沉。

采筝叹道:“所以,你是误打误撞,碰巧赶在我动手前把他叫走了?”

“不是误打误撞!”他摇头的道:“你想啊,今天晚上家家户户都在放炮仗,他在玉皎园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的。”

就是说,他是精心设计的。采筝忽然觉得眼前的郁枫看着十分陌生,至少不是她一开始印象里的那个人了。

“…”

此时,郁枫忽然捧起她的脸,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笑的灿烂:“我没想到你也是诓骗大哥的,其实都是你不好,你要是告诉我,我怎么生你的气?你说,是不是你不好?”

采筝怔怔的看他,忽然勾唇笑道:“嗯,是我不好。”搂过他夸奖道:“郁枫最好了,都会替媳妇出气了呢。”

他得了妻子的称赞,激动之下来吻她的唇,舌头探进去,在她檀口中搅弄了一番,直吻的两人皆呼吸急促。采筝还有事要做,不想过分纠缠,想要推开他,可郁枫却一手擒住她的手腕,另一手伸进她衣内揉搓。

“别…咱们得回去了…”她挣扎无果,被他揽腰抱住,她坐到他腿上,清楚的感受到他的蓄势待发。她明白逃不掉了,不让他泻出邪火,估计没法消停,就在她考虑妥协的时候,就听他不情愿的道:“…嗯…咱们回去吧。”

她奇怪:“忍得住?”

“这个地方不好,我不能在这里疼你。”让采筝从他身上下去后,道:“咱们回去守岁吃饺子。”

采筝听了,亦笑着牵起他的手,高高兴兴的向外走。路过隔壁屋子的时候,隔着门道:“你们两个收拾完,也回去吧。”

簇簇焰火,照亮夜空,绽放出道道绚烂的五彩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