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思远看来,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酒店的电梯里,可梁倾城那时候背对着人打电话,自然没有见到他。他们两人第一回真正见面,是在酒店的泳池边上。

那时候她刚刚找到霍齐,两人吵了一架,她半夜睡不着,脑子一热就从房间跑出来去泳池边上游泳,结果就遇到了沈思远。

那个时候的沈思远倒是年轻稚嫩许多,就像是春天刚刚冒出绿芽的枝干,青翠欲滴。

真是奇怪,这样许久未曾想过的旧事,如今想起却是历历在目,还记得他们两人彼此说的第一句话:

“你哭了吗?”

“没有,是水溅到脸上了。”

原来,从头到尾,让他们动心的都只是彼此。

梁倾城忽然觉出几分甜蜜来,慢慢阖了眼,躺在床上慢慢睡过去。

既然记忆都是真的,既然沈思远是真的,那么,总也会再见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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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倾城这一修养,竟也养了大半个月。大概是当初那场谈话的原因,梁宅的网络屏蔽倒是宽松了许多,她倒是可以上网查些资料。唯一让人不喜的是,沈思远仍旧是不见踪迹。

梁倾城心知,这大概就是父女之间耐心的比拼。她照常起居,该吃吃该喝喝,碰着电脑的时候照常先查了一查沈思远的消息。梁君山是不可能关她一辈子的,她养好了身子,出门之后自然可以去找沈思远。

这样一僵持,竟也到了三月花开的时候。

梁倾城午间颇有些困倦,让人帮了张躺椅在二楼的阳台上,自个儿懒洋洋的靠在躺椅上看书。楼下种着一株梧桐树,正是叶茂之时,在阳台的角落遮出半边的绿荫来,十分凉爽。

梁倾城兴趣缺缺的捧着书看,看着看着,困意上涌,便也干脆把书盖在脸上,靠在躺椅上闭了闭眼。

半睡半醒的时候,她隐约听见有人在阳台下面说话,她把盖在脸上的书本往边上一丢,抬头往下看去,一时有些呆了。

好半天,她才呆呆的对那人道:“你怎么找到这的?”

那人白衬衣,外边穿着黑色马甲,身姿挺拔犹如松树。他听到梁倾城的话声,仰着头,英俊的面容含着淡淡的笑,半点也不觉羞愧的念起了《罗密欧和朱丽叶》的台词:“爱情怂恿我探听出这一个地方;他替我出主意,我借给他眼睛。我不会操舟驾舵,可是倘使你在辽远辽远的海滨,我也会冒着风波寻访你这颗珍宝。”

梁倾城只觉得在看到他的那一瞬,三月里的阳光都灿烂起来了。她怔怔看着他发了一会儿呆,许久才道:“你上来吧......”

话声还未落下,那人已经就势攀着下头的梧桐树,想要往阳台爬。

梁倾城整颗心都被他吓得要跳出来了,半个身子也跟着探出阳台:“你小心!摔下去肯定要骨折!”她本还有些泛红的脸都被吓得白了,直到那人顺势跳到阳台,心跳也没有静下来,她实在气不过,咬着唇恨恨的叫着对方的名字,“沈思远!”

沈思远伸手把她搂在怀里,头埋在她的肩头,笑出声来:“好了,没事的,我以前还爬过更高的树呢。”他笑得一颤一颤,蹭得梁倾城脖颈都痒起来。

梁倾城气得都不想和他说话,好半天才别扭的问他:“你怎么现在才来?”

“我和你父亲打了个赌,”他说了一半,忽然顿住声音没再说下去,反而是搂着她的腰低头吻她,含糊的道,“不说这个了......”

梧桐树洒落一片绿荫,把他们两人大半的身体头隐在下面,一时之间只听到风吹过树枝时簌簌的声音。

是落叶的声音?

或者是花开的声音。花从心头开。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梁爸爸其实是很可怜的,好不容易才把失踪的女儿找回来,结果女大不中留,一心一意胳膊肘往外拐。梁爸爸:我家辛辛苦苦种的小白菜就这么被猪给拱了QAQ~~~

最后罗密欧那一段是支持我写完这段情节的动力,我已经垂涎很久了....

大概还有个番外....

番外

梁君山对于沈思远这种刚刚拿到“通行证”就直接爬阳台“登堂入室”的行为十分不喜。

不喜的结果就是:沈思远连晚饭都没捞到,直接就被赶走了。

但这并不影响梁倾城见到了人的好心情。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拿着筷子戳了戳面前的鱼肉,终于还是在梁君山不耐的目光下开口问道:“那个,沈思远说你们打了个赌?”

梁君山面色极冷,提醒她:“食不言寝不语。”

梁倾城扒拉了一下饭碗,吃了几口鱼,啃了几块排骨然后把碗筷往边上一推,十分认真诚恳的道:“我吃好了。”自从做了两年周明珠,梁家小姐的架子丢了两年,果然是再也端不起来了。

梁君山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到底还是拗不过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放下碗筷把事情从头说了一遍。

原本,梁君玉会冒险去动梁倾城,便是因为沈思远替她约了梁君山,他怕父女两个见了面,前功尽弃实在可惜。

沈思远本也做了准备,哪里知道梁君玉连自己女儿梁倩都利用上了。再者,他在美国根基到底不深比不得梁家,为着梁倾城的安危,他只能一边用卫星定位梁倾城的位置一边把事情和梁君山和盘托出。

救了人,验了DNA,审了梁君玉。所有的事情自然一清二楚。

找回了女儿是件大喜事但是后头跟了个虎视眈眈的女婿就不是什么好事了。所以,梁君山把人接回来后并没有什么好脸色,干脆和沈思远打了个赌。

“我的女儿我最清楚了,失忆做过的那些事,根本算不得数......”

然后,梁小姐十分利落的让说大话的老爹丢了个大脸。

呵呵哒。

胳膊肘往外拐的梁倾城毫无羞愧之意的呵呵了一下,托着腮问了一句:“当年外公是不是也是这样对您的?”

早逝的梁母和已经离美的梁外公都是父女两个平日里不会提及的雷点。

听到这话,梁君山冷淡中带着不耐的面孔不易察觉的白了一瞬,似是想起了什么旧事,眼中神色复杂,竟是连生气都忘了。

梁倾城端详着他的神色,笑着道:“我记得妈妈和我说过,爹地你当初为了见她还特地跑去学校做客座教授开讲座呢......”

梁君山的神色缓和下来,不觉应道:“你妈妈还和你说这个?”

“是啊,”梁倾城笑盈盈的抬起眼,眉目如画,清艳动人,“她说她那回在学校里见到你,简直吓了一跳,不过还是很高兴。”

提及亡妻,梁君山铁石一般冷硬的面孔也软了下去,他静静的看着与妻子极其相似的女儿,忽然垂眼叹气:“真就这么喜欢他?值得搬出你妈妈来?”

梁倾城对他眨眨眼,拉住他的胳膊,笑着点头:“是啊,就是他了。”她慢慢的把头靠在梁君山肩头,好似幼时撒娇一般,咬着唇道,“妈妈说,当初外公不让她和您在一起是为了她好——梁家规矩大,她又是娇养长大的,什么都不懂。可是,她还是嫁了您,因为她喜欢您,她爱您。就算是到了最后一刻,也从来不觉得后悔......”

千金难买心头好,万金不及有情人。

梁君山念及往事,神色微动,既悲且喜,抚着女儿的乌发长长一叹,终于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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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梁君山点头放行,沈思远常来常往竟然也成了梁家的常客。

梁倾城不免要问起自己离开之后那些事要怎么处理——她已做回梁倾城,自然不能再做周明珠。然而,回想两年光阴,仍旧有些不舍。

沈思远倒是懒懒的不太想提:“还能怎么样,公司拟个说辞说是退圈嫁人,圈子里那么多事,时间久了也不会再有人再提‘周明珠’这三个字的。”

事情自然不是沈思远口上说得那么简单。因着周明珠退圈这事实在仓促,沈思远这些日子又是常来梁家,网络上很快就有了新的议论:比如“沈思远恋上梁家女继承人,周明珠伤心退圈”或是“沈思远喜新恋旧,周明珠遭冷藏”......还有人放了梁倾城的旧照和梁家几个明面上的产业明细,瞬间就掀起了无数狗血的揣测和嫉恨。总之,沈思远在网上简直被那些不知就里的网民骂了个狗血淋头。梁倾城知道这事,恋爱脑的她难得幼稚一回,私下里买了好几个账号,闲的无事就转战天涯微博各个骂场。

有人见她回护卖力似是知道许多内情,便冷嘲热讽:“你就算是说出了花,人家沈总裁也不会看上你的。前有梁小姐后又周明珠,估计轮也轮不上你。”周明珠脑一热,就手快的把炫耀的真话打上去了:“真可惜,从头到尾,他就喜欢我一个。”

于是,一大波黑子蜂拥而来,纷纷嘲笑起白日做梦的梁倾城。最后,她居然阴差阳错的替沈思远分摊了一小半的黑子也算是另一种类型的同甘共苦了。

不过,沈思远不提这些,梁倾城自然也只当不知道。

沈思远顿了顿又扯回正题,“顾桥和Elina听说了你的事,特意跑了来,要我带她们来还是等你养好身体,出去再见?”

梁倾城伸了个懒腰,很是惬意的把头枕在沈思远膝头,轻声应道:“我正打算请她们来呢,出了这么些事,她们肯定也担心得很。”她眨眨眼去看沈思远,粲然一笑,“下回我们再一起回国见你外公,他一定会吃一大惊。”

沈思远看着她的笑颜,心头微软,再端不起脸,俯身轻轻吻了吻她的眼睫,然后是鼻梁、面颊、红唇。

朝思暮想的爱人就在怀中,犹如爱与美的女神,无处不美、无处不可爱。

梁倾城被他吻得有些痒,把人推开了一些,然后才问起其他事来:“对了《沉默的证人》票房怎么样?我听说我扮演的Alice都入围最佳女配了,我之前就觉得这回一定能得奖。”说罢很是怅然,“就算得奖都不能去领,真可惜......”

沈思远吻住她的唇,把那喋喋不休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唇齿相交,无限美好。

沈思远的声音轻柔而有力,直直的入了她的耳。

“你是我的最佳女主,下回,我单独给你颁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