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汀自知失言,在原地狠狠捶上了附近的一棵桃花树,顷刻花雨弥漫。

宁长闲平息了下胸腔中隐隐的怒火,“你子急躁,这些年依旧不改,我不能看你再这么下去,今晚收拾下东西,去后山思过五年。”

子归思过的思过峰与世隔绝,送饭都要驾云半柱香的时间,基本上都是搁置不用的,上次使用还是宁长闲修成仙骨之前为了磨砺心。

长汀闻言,胸口气得一鼓一鼓,他不满地说,“好,好,师姐你好得很!”

他的身影消失在子归的山路上,宁长闲担忧地看着他,最终只能摇摇头,她抬头看了看宁玄予,“不必同他计较,他子直,说话冲是难免的。”

“嗯。”宁玄予朝她一笑,可却掩不住眼中被种下的影。

宁长闲温和看了他一眼,伸手拂去他肩膀上的桃花,才慢慢说道,“南水之死,我知晓你心中难过,可是那只是因果报应,为师很抱歉。”她声音温柔平静,像一只暖暖的手,安抚了他所有的暗情绪。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宁玄予倾身将她抱进了怀里,宁长闲不适地轻轻挣扎了下,最后也随他了。

“阿闲。”他问她,“我是不是给你带来了很多困扰?”

“你是我的徒儿。”宁长闲说,所以护着他都是她的责任,她不会觉得麻烦,更不会困扰。

宁玄予笑笑,垂目看她,轻轻一个吻落在她唇角上,宁长闲尴尬的偏过了头。

“可是,现如今徒儿要成夫君了。”

宁长闲仔细想了想他这句话,依旧坚定不移地说道,“无论怎样,成亲或者不成亲,你我都是师徒。”

“一辈子?”

“一辈子。”

他醇黑色的眸子似乎失去了些光彩,“那成亲之后,你打算——”是不是真的认为我睡在你身边就觉得恶心?

宁长闲没有听懂他的话,以为他担心自由被束缚,于是开解道,“成亲之后,倘若你真以后遇到心爱的姑娘,为师自然不会干预。仙门姻亲,本就松散。不过你一辈子都是我的徒儿。”

宁玄予的心如同被重重锤了一下,早就预料她的求亲根本不是认真,就算成了她的夫君,她依旧会按照对待徒儿的态度对待自己,可是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如此难受。

“你去好好休息,子归没有空余的房间,暂且休息在为师的房里。”宁长闲道,“为师今晚有事,不能回来。”

宁长闲说着,轻轻推开他一直环抱着她的手,驾云飞走。

云端之上,她抚了下自己的胸口,垂着眼睫,眉头微微皱起。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冷月姑娘的补分~~某只好感动!~~

快完结了。。还有大概一万字。。【好不容易啊有木有~~

61误会丛生

长汀不会放弃,他自然不会那么轻易放弃。

那是他的师姐,高高在上没有一丝瑕疵的师姐,他怎么允许她的名声受到那个小畜生的玷污?!

可是他明天就要去思过峰了,师姐的话绝对说道做到,要是他一去五年,岂不是等回来的时候那小畜生就坐牢了掌门夫君的位置,根本是再也撼动不了的。

不行不行,他今晚一定要做些什么!

长汀问了弟子,魔君他今天晚上住在哪里,得到弟子的答复之后,恶狠狠地鼓起了腮帮子,他居然住在师姐的房间?!太过分了!

长汀眼睛转了转,计上心头。

这天晚上,长汀一直等在山脚下等师姐回来,心中一直在窃喜。将近子时,月下才出现了师姐缓慢行走的身影,长汀欢快地扑了上去,走到她近旁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

宁长闲一身黑衣,弯起嘴角冲他笑了下,似乎没看路,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长汀赶紧扶住她,可是却触摸到手下的衣袖粘湿,他好奇询问,宁长闲平静回答,“夜晚露水重,连夜赶路难免湿衣服。”她又问,“长汀有什么事情么?”

长汀看着师姐疲惫的样子,心中犹豫到底该不该说,面上也带着难色。

宁长闲叹息一声,问道,“可是为了罚你去思过峰的事情?”

长汀一惊,含糊地点了下头。

“你子急躁,难免冲撞他人,这么些年了,也没见到你有所改进,师姐也是为了你好,思过峰安静,能让你多沉稳些,毕竟是几百年的上仙了,却咋咋呼呼地比刚进子归的小弟子还要暴躁。”宁长闲摇摇头,低声劝道,她似乎很累,说话到最后语气不稳,听起来上气不接下下气。

长汀疑惑,侧头看她的脸,可是她的脸色一如平常,平静又温和,长汀只能归咎于她连夜赶路,所有有些疲惫吧。

“我知道了,师姐。我又没有说不去。”他扶起她朝云鹤殿走去,问道,“你这是去了哪里?”

宁长闲犹豫了下,道,“瑶台。”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了云鹤殿师姐的房间,她想起了临走前叮嘱徒儿住在这里,所有脚步一时停滞,不知道是继续前进好,还是换个房间好。

然而正当这时候,屋子里传来一声女子娇弱的哭泣声,“不要,别,你放开我,求求你。”

长汀听了直撇嘴,演的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然而宁长闲却冷冷皱起了眉,她直接打开了门,竟然看到了徒儿将一个凡人女子压在身下,衣衫凌乱,谁都能看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宁长闲眉头皱得更深,“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很劳累,本来还能竭力隐藏,但是如今这愤怒的口气降了音调,她的虚弱显得欲盖弥彰,听得在旁边的长汀如同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似地,施法点了灯火,这一点不要紧,他一下子看见了手上竟然全部是血迹,真真切切吓了一跳。

屋子里醉春秋的气味很重,宁玄予醉眼朦胧的转头,又看看身下,脑中疑惑,他小声道,“怎么有两个师尊?”

这话倘若在平时,宁长闲自然能听到的,可是现如今她身体极为虚弱,脸色在烛光下也显得分外苍白,她低头看了看那好不容易挣脱出来的女人窝在角落里嘤嘤哭泣的模样,心中大为恼怒。

宁玄予施法拂过双眼,脑中清明了起来,他重新看刚刚那人,赫然发现竟然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她身上的脂粉味粘在了他身上,刺鼻熏得他一阵反胃。

宁玄予慌张起身,解释道,“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那角落的女人闻言,哀嚎地更加厉害,宁长闲心中本就烦闷,这下更是纠结成了一团毛线,“住口。”

“阿闲,我喝醉了,有人——”他狠狠瞪了一眼那边看着自己双手失神的长汀,“给我用了些下流的法术,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看着她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模样,心中心疼的要命,想上前走两步,可是她立刻露出了嫌弃厌恶的表情,他近乎绝望地怔在原地。

宁长闲只觉得指甲都陷入了手心里。她眼神里没有那以前的宁静淡泊,带着些薄怒。犹豫身子虚弱不能控制情绪,竟然一时被怒气冲了胸口,喉咙间一阵血腥。

魔君陛下看着她,黑袍及地,银发如雪,眼睫不停的颤抖。

“咳咳,”宁长闲捂着胸口咳嗽出声。

宁玄予匆忙上前想扶她,可却不知想起了什么一样僵在半路。

“孽障。”她轻轻说道,带着极深的失望。

他身子轻微的颤抖了一下,心间仿佛翻江倒海。无论他从小到大做错什么,她会生气会无奈可是从未对他彻底失望,无论她知道他的爱慕还是他叛出师门,她都从未对他失望,可是,这一次,宁玄予脸色苍白。

宁长闲极其缓慢的说道,每次说出一个字都觉得胸口疼,“我曾以为,你只是孩子心本质不坏,可是如此我方知道我错的彻底,也罢也罢,咳咳。”一缕血丝顺着她的嘴角滑下。

宁玄予慌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要给她疗伤。

宁长闲推开了他。她用力撕下一截衣袖。

“你我师徒情分,当如此袖。”

一截黑色的衣袖丢掷在底下,她的胳膊上的伤痕累累再也无从掩饰,鲜血不住的涌出来,顺着她的指尖滴到了地面上,汇成一片小小的泽。

宁玄予心中疼得厉害,见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受了这么重的伤,更是担忧的无以复加,他咬牙伸手要拉扯她的手腕给治疗,宁长闲躲闪不及,被他抓了个正着。她没有力气揪回自己的手腕,只能勉强自己同他对视。

他温暖的魔力流淌进了她的身体,宁长闲却排斥不肯接受,他颤抖着唇小声劝她,“你别这样,怎么罚我都好,先治伤行不行?”

宁长闲眼中一片平静,她微微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宁玄予,用毫无温度的声音说道,“放手,我嫌脏。”

宁玄予身上气息纵横不受控制,像利刃一样切割着周围的一切,他双眼迷离,痛苦的抬头,“你…你真的不要我了?”

宁长闲疲惫的转身。

一直呆愣到现在长汀,这才反应了过来他之前询问师姐去了哪里,师姐轻飘飘的瑶台二字究竟有什么含义。

她当众承认**双修,甘愿受瑶台雷劈之苦,瑶台的雷啊,那是可以把一个刚刚修成仙骨的上仙击打成灰烬!

长汀看到宁长闲这种模样,知道她心力交疲,更后悔自己给她添了烦忧,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师姐,都是我的错!”

“与你无关。”宁长闲勉强放柔了口气,低声交代,“扶我出去。”

62玄予认错

宁长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云鹤殿尽头,宁玄予依旧在愣愣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祈祷她还会像以前那样,罚了他抄书却担心责罚太重,半夜担忧起身看望他。

他却隐隐有预感,她不会原谅他了。

那个被长汀找来的妓子看到他这副表情,转了转眼圈立刻明白了,她是妓,她从不相信人世间有真爱,可却没料到,高高在上的仙门,倒是有这么个痴情汉。

她堕落,无依无靠,卖笑为生,可却没有肮脏到无药可救,见到那男人蹲□子拾起那半截衣袖,她心里一软,蹭了过去,问道,“你喜欢她?”

宁玄予抬头冷冷看着那个满身脂粉味的女人,侧头道,“与你何干?又要跟长汀串通陷害我不成?!”

“哎呀,人家是想帮你!”妓子很是失望,她好不容易发回善心,居然被误会了,真是的。

“不敢劳烦。”他看妓子嘟嘟嘴又要说什么,不耐烦打断她,“我不是仙门那些爱惜羽毛的上仙,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她跺跺脚,“人家真的是想帮你!”

宁玄予细细擦去了宁长闲流淌下的血迹,擦一下心疼一次,对于妓子的话他充耳不闻,帮他?她还觉得她害的他不够惨么?!

妓子看他根本没放在心上,恨恨道,“那女人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她不会喜欢我的。”宁玄予低头苦笑,“她是我师尊,她永远不会喜欢上我的。”

“瞎说。”妓子扬了扬下巴,“她铁定喜欢你,我用我的美貌打赌。”她见他还是不信,绕在他周围像竹筒倒豆子一般说道,“你看,她见你跟我在一起,刚开始还问了一句,你们在干什么,可是后来根本不愿意听你的解释,据我的经验来看,她百分百是吃醋了!”

“别胡说。.宁玄予摇头。

“喂,”妓子恨铁不成钢地跺了跺脚,“她真的喜欢你,估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你爱她不是么?她喜欢你,你应该高兴不是吗?!你说她是你徒儿,可是师傅见到徒儿跟旁的女人在一起,而且你都说了是有人陷害你,可是她为什么一点都听不下去呢?”

宁玄予回想了下,宁长闲那时候确实表现的不像她一贯的秉。

“她觉得你背叛了她。”妓子一句话点破。

宁玄予心情五味杂陈。

“不过,她喜欢你倒是不假,可是现在,问题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你。”妓子摸着下巴沉思。

妓子想帮他,于是絮絮叨叨地询问,“她格很冷淡是吗?”

“嗯。”宁玄予心不在焉地回答。

“什么都不放在心里?”

“是,不过对我却是极好的。”

“外表却一副温柔慈悲的样子?表里不一啊…”

“她本如此。”宁玄予不能忍受旁人这般评价她,解释,“她是上仙,仙人的大慈悲,又岂是你能懂得的。”

妓子撇嘴,“我是实话实说,什么大慈悲,不过是拒绝旁人亲近的借口,这你也相信。”

“你再说这样的话,休要怪——”

“你这人,想不想让跟她在一起了。”妓子掐腰,“想得话就听老娘的话!给我闭嘴!”

一向孤高在上,冷凝如冰的魔君陛下,默然地选择了闭嘴。

“我跟你说啊,对付这种女人,不如就让她吃醋,让她正视自己的心。”

“何意?”

“你明天拉着我的手在她面前转悠两圈,看看她吃醋的模样呗!”妓子道,这招一向好用。

哪里料到魔君陛下却张嘴拒绝,“我爱她就是爱她,她不爱我就罢了,她若爱我我自然欢喜,为何要装模作样地试探,此举我不齿,勿言。”

妓子跺脚,只能道,“那,那换个方法。”

···

宁长闲的伤势依旧,虽说瑶台雷击的伤势不是那么轻易能治愈的,好在她仙术高强,底子也比平常的上仙好上一些,虽不至于卧病在床,但是修养些许时日也是有必要的,于是长平言辞勒令她不许出子归。

她坐在思我池的石头上,脸色虽说依旧虚弱苍白的厉害,但是却不像昨天那从血水中捞出来一般吓人了,她拿着个没鱼钩的鱼竿安静钓鱼,假装没有看到宁玄予再她面前晃悠了一遍又一遍。

她后悔昨晚的失态,清醒之后虽说心中依旧愤怒,可也察觉昨晚的心情不是只因为对徒儿失望那么简单。

那种隐隐茁壮成长的小情绪,让她无所适从。

可是想起昨晚自己说出去的话,懊恼地扶住了额角。玄儿从小就跟在她身边,她看着她长大,他心中对她的依赖她再清楚不过,那时候的一时气话,说以后不承认他这个徒儿,玄儿他…会不会伤心难过?

在宁玄予脸上顶着可怜巴巴的表情,第五次晃悠过她身边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叫住了他。

宁玄予心中一惊,他知晓师尊的脾气,说出的话一定会做到,她说不认他,那以后他在她眼里一定就跟一个陌生人一样。可是如今她居然还会唤他的名字,让他又惊又喜,虽说她口气不怎么好,可是已经足够让宁玄予看到和好如初的曙光了…

“阿闲。”

宁长闲拿着鱼竿,盘腿而坐,没有说话。他也极为耐心地坐在她身边,好在宁长闲只是静静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拒绝。

因为那个多嘴多舌的妓子在他耳边啰嗦了很久,而且天刚微微亮就赶他出来让他寻找宁长闲,所以他衣服未换,眼睛下边淡淡青紫,看起来很招人怜。

宁长闲口气依旧严厉,“你跟随我这些年,我教你苍生大义,教你与人为善,我可曾教你不顾淫人妻女?”

宁玄予低头不回答,害怕扯出长汀的事情,她身上伤势未愈,又该难过失望,宁长闲叹息一声,转身欲走。

“对不起。”他说,他死死拉着她,绝不放手的模样。

“放开。”

他抬头,眸子深不见底,“不放。”

宁长闲挑眉。

他淡淡说,“反正你已经说了,你不再是我的师尊,我再也不听你的话了。”

这话戳到了宁长闲的软肋,她无比后悔昨晚的口气太过分,不由的放软了口气,她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最初的时候问她要法术,她教了他,然后又问她要关爱,她也给了,后来问她要她自己,她给了,甚至连他没张嘴要的名分,她也给了。

宁长闲如今对待宁玄予,已经彻底糊涂了,她看不清他,更看不清自己。

“我喝醉了,对不起,我错了。”他看着她大的眼睛解释。喉咙里两个字翻滚而出,“师尊。”

“不是不愿意再认我么?”

“现在依旧不想认,可是不认你会不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我加把劲~争取明天完结~

63成亲前夕

宁长闲一愣,弯起唇角轻轻一笑。

宁玄予这才急切地解释,“昨晚那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在那之前有人给了我一壶醉春秋,因为你总是那般对我,冷淡又无情的模样,我一想起你,心中就特别难受,于是喝完了它,结果——”

宁长闲何其聪明的人,她此刻没有愤怒遮住理智,稍稍一想就心中了然,无奈问,“长汀?”

宁玄予沉默了。

作为一个没有那么多悲天悯人情绪的魔君,他还是决定采用默认的方法供出罪魁祸首,要不是为了师尊,他那时候才不想为长汀背黑锅。

长汀脾气秉宁长闲是了解的,怪不得他昨晚跪在地上说他错了,直到半夜也不肯离开,宁长闲那时候心情烦闷,勉强将他劝走,对他的反常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后悔不已得叩头认错,原来竟然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