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给二老夫人揉肩的婢女悄悄道,“老夫人,若是真打出个好歹来,岂不是让避香居那边抓住了话柄,让她们给满香道个歉,折辱折辱岂不更好。”

二老夫人想想也是,叫她们给一个侍婢低头也挺痛快,“罢了,不与你们小孩子一般计较,给满香道个欠就回去吧。”

梅如焰道,“婶祖母还是打死我吧,我宁死不会给一个下人低头!”

安久又跟了一句,声音控制的不大不小,“别傻了,婶祖母没长着梅氏的骨头,也没长着梅氏的脸皮,折了打了,可一点不会疼。”

二老夫人霍的站起来,气的浑身发抖,她张开嘴正欲说点什么,突然翻了个白眼整个人向后倒。

院子里顿时乱作一团,“老夫人被气晕了!快去请医女!”

安久伸长脖子看了几眼,手被一个人拉住,她条件反射的捞过来就想给一个冲膝。

“阿九。”梅如焰惊呼。

梅久灵魂与身体的契合度比安久高的多,她猛的一惊,瞬间控制身体,整个人的动作生生顿往前扑。

“二老夫人身体不好,经不得气,快走快走。”雯翠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催促两人趁乱离开。

之后短短一个下午,梅花里近千口人都知道了刚回来的十四娘和十五娘把二老夫人给气晕了。

刚来就“扬名立万”,真是几人欢喜几人愁!

第七章 狼外婆

第七章

“你怎么能如此出言不逊!”梅久在心里数落安久。

安久轻描淡写的道,“瞧那派头还以为是个能打耐摔的,谁知道她这么弱!再说敌人嘛,气死一个少一个!”

梅久纠正道,“她是婶祖母,不是敌人。”

安久懒得同她掰扯道理,“我最近手痒痒,非得弄死个人玩,你说吧,是你自己死还是让那个婶祖母死!”

“我…”梅久咬牙道,“要杀就杀我,不许害我亲人!”

安久愣了一下,旋即感受到梅久极度的紧张,她也开始不舒服起来,于是恶狠狠的道,“不杀人也行,你必须把胆子练练,不然就先杀你再杀你全家!”

“你这个人怎么不讲理。”梅久又怕又忍不住想反抗。

恰恰就是这种小小的挣扎,使得安久想拨着她玩,“怎么会?你不可以侮辱的品格,我想讲理的时候也很讲理的。”

梅久胸口憋了一股子气,“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嘶,不过是说几句话,不许动情绪!”安久浑身难受。她想到现在的情形,忍不住自嘲一笑,她就像没事在自虐玩,还是精神流中比较高端的那种。

梅久眼眶发红,闷声不理她。

雯翠端着茶点进来,见梅久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脸色还有点微白,以为她在害怕,便安慰道,“娘子不用放在心上,二房除了二老夫人,其他都是讲理的人,不会怪罪娘子。二老夫人心脉不好,全家上下都顺着她的心意,她顺心日子过惯了,如今竟是遭不得半点气,压根怨不得娘子。”

“雯翠,谢谢你。”梅久道。

雯翠笑笑,凑近她小声道,“三夫人若是知道了,非但不会为难您,还得谢您呢!”

“三夫人不是二老夫人的媳妇?”梅久疑惑道。

“是啊,天底下哪家婆媳真是一条心?三夫人和二老夫人面和心不合。”雯翠伸手扶她起来,“娘子折腾了一天,吃点糕点垫垫。”

外面天色擦黑。

刹云居中,二老夫人额上敷着汗巾,正对着一个中年男人诉苦,“老三啊,娘是没长着梅氏的骨头,也没流着梅氏的血,可娘嫁进梅氏四十年,说什么做什么不是为了梅氏!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竟然说我是外人!”

中年男子道,“娘,您让梅氏的主子给一个下人认错,叫我们梅氏的脸往哪儿放?”

二老夫人蹭的从床上坐起来,指着他道,“你…白养你这个白眼狼,居然向着外人说话!”

“快别说了。”一旁的华裳妇人见气氛差不多了,便阻止了丈夫继续说话,她在床前的绣墩上坐下来握着二老夫人的手,“娘不过是关起门来教训教训无礼后辈,哪儿就扯到梅氏脸面了?”

“就是!”二老夫人的气终于顺了些。

三夫人道,“都是那个不更事的丫头出的馊主意,一个丫头,竟然妄想让主子低头,真是狼子野心,亏得娘明事理,没有同意。我看呐这个丫头也不能留了,赶紧处理掉,儿媳给您挑个更好的。”

二老夫人脸色一僵,心知自己又掉进坑里去了,当下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玉微居。

雯翠一边收拾桌子一边道,“三夫人的心眼子多,若不是二老夫人辈分摆在那里,压了一头,就是一百个摆在三夫人面前都不够看。”

梅久没想到里边还有这么多弯弯道道,想不通就不再去想,“雯翠,我可以去和娘亲一起睡吗?”

雯翠还没有回答,安久强烈反对,“不许去!”

“娘子暂时不要乱跑,不过可以请嫣娘子到玉微居来。”雯翠端着托盘出去。

安久绷紧声音,“旁边睡一个人的感觉多恐怖啊!”

“这有什么?”梅久不解道。

“旁边睡着一个人,第二天早上就变成尸体,不恐怖吗?”安久这话不是吓唬梅久,她是通缉榜上赏金最高的狙击手,被众多高手追杀养成了她晚上睡觉地方不留活物的习惯。

梅久打了寒颤,带着哭腔道,“我一个人睡。”

睡前梅嫣然来看梅久,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奇怪的是,屋子里没有留灯,也没有丫鬟值夜。梅久并不知道寻常大户人家的规矩,所以也不以为怪,只是四周一片漆黑让她很怕。

“安久,你睡了吗?”梅久缩在被子里颤声问。

她与安久共存,虽不能得到她的记忆亦不能感知她的情绪,但莫名的总有些亲切感,相比于黑暗中未知的危险,安久不算最可怕了。

安久懒得理她。

“我现在能听到很远的声音,我很害怕,心跳却没有以前那样快,好像也不是特别害怕。”梅久自言自语。白天的时候她的注意力被分散,这种感觉还不是很明显,在这夜深人静注意力集中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甚至能听见野外的狼嚎声。

安久暗叹,原来梅久也继承了她的能力,看来谁是最终的胜利者还说不定!至少以目前的形势分析,梅久是占了优势,她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不需要寻找什么方法去控制这具身体。

想到这里,安久心中一动,轻咳了两声,以平生最温柔的声音道,“我在。”

“能说说话吗?我害怕。”梅久突然能听到、感知到深夜之中那么多东西,原本安宁的夜晚突然变得恐怖起来。

“不怕我了?”安久问。

梅久不答话,怕,当然怕,但是眼下最怕的是听到的一些似落叶轻擦、又似是人踮着脚走路的声音。

“你没有必要怕我,我是只是近段时间找个地方落脚,恰巧就找到了你。”安久搜肠刮肚的想着从前看过的一些鬼怪奇谈,“也不是每个人都适合我落脚,你能承载我,说明我们有缘分,你这是在做好事,以后必会有福泽。”

福泽!笑死个人了,安久觉得扮演狼外婆真的很不错。

安久知道的鬼怪故事很少,但她认为糊弄梅久这个智商足够了。

果不其然,梅久很高兴,“我就知道你不是坏人。”

“好姑娘,你说的没错。”安久积极的给予肯定,她当然不是坏人,因为她是恶鬼。

“你先睡吧,有我在,任何妖魔鬼怪都不能靠近。”安久声音突然转冷,“但我保护你可以,你也得保证不能将我的存在告诉任何人,否则…你懂的。”

“好。”梅久一口答应。

有了陪伴,梅久精神渐渐放松,很快陷入睡眠。

安久伺机控制身体下床活动。

她不会坐以待毙,如果非要一个人成就另外一个人,她绝不做那个牺牲品!如果两个人能够共存,她亦会想尽办法杀死或驱逐梅久的灵魂——因为她永远都是一个人,不需要多余的附属。

不知道怎样才能抢夺到身体,但她首先必须要让自己与这具身体磨合。

安久能辨出这屋子周围有不下于五个人,她不能弄出太大动作。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安久便在屋里先做俯卧撑、仰卧起坐之类的运动锻炼身体。

一试之下才发现,这具身体真是烂透了!

安久趴在地上,这小细胳膊居然连一个俯卧撑都撑不起!她用意志力咬牙强撑才做了五个。

过犹不及,要循序渐进,安久没有勉强。做完俯卧撑,她又做了二十个仰卧起坐。

之后,她便坐在床上练习手指操,这不仅有利于她控制肢体,也能够锻炼身体的灵活度。

折腾了大半宿,安久才恋恋不舍的合上眼。

清早。

梅久醒来,感觉全身都像灌了铅一样,甚至连眼皮都十分沉重!

“娘子,今日要去前院拜见阿郎和族老们。”雯翠敲门提醒。

“进来。”梅久想撑起身子居然都不能。

雯翠推门进屋,待到里间看见她脸色苍白眼底乌黑,被吓了一跳,“娘子怎么了?”

“我不太舒服。”梅久声音虚弱。

雯翠探了探脉,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状,以为是自己的医术不行,着急道,“这可怎么办,见族老的事情耽误不得呀!婢子去请医者。”

话音未落便一阵风似的跑出去,可见真的很着急。

不出片刻,梅久隔着纱帐隐约看见雯翠领着一名长须老者进来。

老者在床前坐下,雯翠将梅久的手腕放到帐外,在手腕上覆了一块薄如冰消的丝织物。

老者手指搁上来,探了须臾,“娘子身体康健,只是过于劳累,许是还未休息好,继续用前日开的食补方子,不出五日便能恢复如初。”

“可是刘大夫,今日娘子要去见阿郎和族老,可有法子让娘子能下床?”雯翠道。

刘大夫道,“不用药也能下床,不过是累了点,十四娘坚持一下吧。”

“多谢刘大夫。”雯翠送刘大夫出门。

回来后,雯翠拨开床帐,“娘子,今日的事情分外重要!您坚持一下。”

“嗯。”梅久艰难的撑起身子。

雯翠扶着她坐到梳妆镜前,开始日常的梳洗装扮。

今日衣着是烟色,十分素净,头发也是只梳着一个简单的发髻,上面不加任何装饰物,“家中规矩,面见族老时不可华丽装束。”

梅久微微笑道,“还是这样自在。”

“嗯。”雯翠笑着在她脸色扫了淡淡的粉,掩住眼底的青色。

 

第八章 桃花含笑莫思归

第八章

梅久的衣着与昨日很是不同,没有华丽装束就算了,还特地加了腰带,将身体裹的曲线毕露!

这是什么情况?梅久再是不了解豪门大户的规矩也察觉出怪异了,“雯翠,为何穿成这样?”

“是规矩。”雯翠回答的干脆利索。

梅久碰了个软钉子便不敢再问。

一路沉默,直到玉微居门口,雯翠扶着梅久上车之后才道,“娘子若是困,就眯一会儿,到了婢子叫您。”

“好。”梅久如蒙大赦,靠着车壁闭上眼睛。

等梅如焰也到了之后,马车才缓缓行驶。

车行的比较平稳,轻轻摇晃的感觉让梅久很快昏昏沉沉。

梅如焰小声问雯翠,“姐姐身体不舒服?”

雯翠摇头,轻声道,“只是昨晚休息不好。”

梅久比较胆小,在人前总是一副讷言柔弱的样子,昨日突然言辞锋利令人难以招架,让梅如焰颇为疑惑,现在看着她恢复从前模样,不知怎的,她心里安稳了许多。

或许,这样的梅久比较好糊弄吧。

马车不疾不徐的行驶,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马车停住。

雯翠轻轻推了推梅久,“娘子,到了。”

“嗯?”梅久睁开眼。

雯翠从袖中掏出一只小瓶,拔开塞子在梅久鼻下晃过,刺激的气味呛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一股清凉之气从鼻腔之冲脑海,顿时清醒很多。

梅府占地面积很大,但并没有什么特别精致的建筑,就连家主和族老所在的地方也都是青砖黛瓦,朴素至极。

几人刚刚下车,便看见正堂门口的屋檐下一名华服少年长身玉立,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低垂的火红枫叶映着白玉脸旁,明眸璀璨,干净倜傥。

安久醒过来正正瞧见这一幕,啧啧赞道,“好个人模狗样!”

梅久微微皱眉,暗暗道,“你就不能说一句中听的话?”

安久打个呵欠,“昨天说的话难道不中听?那个老太太明明都激动的晕过去了。”

“是被你气的。”梅久提醒。

安久道,“昨天说过,你不用特地强调,我又不健忘!你听不出这是个笑话?”

拿自家亲人开玩笑令梅久很不悦,“哪里好笑!”

“那你真没幽默感。”安久得到一个结论,然后透过梅久的眼睛看见那个华服少年朝这边走来,就自动转为看热闹模式。

少年英姿勃发,在梅久面前一步停下,高大的身形给人一种强烈压迫感,梅久呼吸几乎停止,在少年一个灿烂的笑容后又陡然加速。

心脏被迫不正常的加速波动,让安久简直都快疯了,她腰上系着一根直径一厘米的绳子从三十楼跳下来感觉都没现在刺激!

“十四娘如雪。”少年笑着又看向梅如焰,“十五娘如焰,我猜的没错吧。”

“你是?”梅如焰不答反问。

少年道,“算起来,我是你们表哥,我姓莫,名染,字思归。”

雯碧雯翠微微蹲身行礼,“见过郎君。”

“咱家姑娘不是不外嫁?哪来的表兄?”梅久道。

莫思归盯着梅久,一双桃花眼中含笑,“凡事都有例外。”

“勾引。”安久透过梅久的眼眸炯炯有神的看着莫思归,“赤*裸*裸的勾引,这种少年太风骚太放*荡了!”

她的词汇很露骨,梅久脸颊泛红,垂眼不敢直视莫思归,心中觉得安久说的很有道理,一见面就乱抛媚眼的男人,很是轻浮。

两人意见头一次达成一致,梅久很高兴,却不想安久接着叹了一句,“好喜欢。”

好喜欢虐这样的人!

安久正在努力扮演和蔼可亲的狼外婆,因怕梅久觉得她这个喜好很暴力,所以生生忍住后面几个字。

她嘴里叹着喜欢,情绪却不曾波动毫厘,倒是惊的梅久不自觉的发出声音,“啊?”

莫思归诧异,“表妹?”

“啊,我…我…”梅久想说点什么,但是脑子一团混乱,窘迫道,“没事没事。”

莫思归了然,一般小女子乍一见到他都有几分害羞,哎呦唷!都是太俊惹得祸,天生丽质什么的真困扰呀。莫思归袖中抖出折扇“唰”的一声展开,掩饰自己忘形的笑。

梅如焰瞧着两人你来我往,轻轻扬了扬嘴角,心领神会。

莫思归调整好情绪,收起扇子,换上一脸严肃,轻咳一声,“族老们都还没来,两位表妹先到偏厅坐一会儿吧。”

一个外姓人反客为主,实在很怪异,梅如焰看了雯碧一眼。

雯碧垂着眼皮,只当莫思归不在场,“表少爷的娘亲早过世了,表少爷一直长在梅府,跟自家郎君没两样。”

梅久偷偷瞟了莫思归的脸色,见他面不改色,心中暗想,被人当面这样介绍应该很不好受吧?

安久嗤道,“先吃萝卜淡操心。”

梅久以为她在吃醋,连忙解释,“我、我对他没有意思。”

“跟我有什么关系?”安久顿了一下,突然想起自己能感受到梅久的肢体感觉,“不对,有关系!你不准和他发生关系,否则我剁了你们这对狗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