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刻意拖尾音,也不端腔——现代网络上,许多男人仗着自己是还算好听的低音炮,每句话都捏得像在喘,不比刻意捏娃娃音撒娇的女人好多少。那句话被他说得很有份量,点到即止,余韵不止,响的是少年孤绝的决心。

怀疑归怀疑,都攻略到这地步了,虽然没有互相表露心迹,但她要是现在转头去尝试攻略杜浩歌的话,风哥怕是要当场心态崩溃给她看。

但是多个男配玩修罗场,新书收益会不会好一点?

留给夕欢考虑的时间不多,以上蹁跹的思路,也不过在一息之间。

华听风的询问,肯定是个刷好感度的剧情关键要点。

夕欢得非常肯定:“除非我出嫁,不然一辈子都是听风哥哥的好朋友!”

兄弟又没表白,那肯定是要刺激一下了。

不然,怎么水字数?

而且感情切忌一头热的倒贴进去,心情要保持真诚,但也要留有余地。

即使热烈地喜欢着谁,恨不得把他拉到自己面前,将心剜出来给他看看自己有多喜欢他——

没关系,我可以走满99步。

但最后的那一步,必须由你亲自踏出,心甘情愿,不带有一丝勉强的。

掰着手指头数,夕欢穿进书里才一周不到,还很不习惯光脑码字的节奏,当成单纯谈恋爱来攻略,攻略得太顺风顺水了。风哥这种脑补能力很强的男主,一看就是设定来写阴差阳错类虐梗的…

听到‘出嫁’二字,华听风搁在她手臂上的手收紧一瞬,旋即松开。

终是什么都没说。

气氛太压抑,夕欢轻轻挣脱他的怀抱,转头朝他笑:“好啦,知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不是还要采药吗?你离远点,在边上坐一会,我帮你采满了,再一起回去。”

“你的脚…”

“我的脚真没事,”

夕欢面露赧色,跟他坦白:“其实是我知道追不上你,想假装摔一下,说不定你就会停下来。”

她一边说,一边绞了绞手指,憋出双颊红晕:“幸好你回来了,不然我会好难过…我以为不要跟我玩了。”

“我不会不要你,”

闻言,华听风抬手,指腹轻碰她的脸。

小姑娘的脸太嫩了,他忍不住在心中跟豆腐的触感比较一番,但他不下厨,只吃过数回麻婆豆腐,从来没用手碰过豆腐,如果真要比较,除非…

他的视线落到她的脸上。

除非用嘴唇和舌尖也确认一下。

被自己过分孟浪的想法吓到,华听风沉默一瞬:“你可以骗我,但不要拿身体作筏子,我都听你的。”

他压在长睫后的视线幽深而亮,看得夕欢从心脏颤到骨头,莫名生出一点忐忑。

这真是她创作出来的人物吗?

当呼息,声音,还有指尖落到她脸颊时,她半张脸麻了,差点挪不动腿,精神高涨,处于兴奋与冷静之间——少年是她能欣赏的类型,眼角眉梢都是带有侵略性的冷冽,抿唇不言欺近的时候,就像是虎齿落到喉间要害,随时要将他撕裂。

性感离不开危险。

最迷人的性感,便是身体本能一边警铃大作,提醒着要离开他,感情却受他吸引,不惜引颈就戮,只求一生一次的欢愉。

夕欢轻吸一口气,让氧气和血液充份作用,冷静下来,智商回升。

将他拉到远离眠蓝花田的上风处坐下等着。

要摘满一箩筐的眠蓝花不难,甚至挺写意的,现实里的花田还没有这么美好,往往开数个小时车到了目的地,举着单反,还得努力寻找不会摄进其他游人的一角清静,哪会像现在这般,花田里只有她一个,背对瀑布的哗啦水声,心情好得不行,偶尔弯腰摘累了,回头看一眼背靠大树而坐的英俊少年,立刻心平气和。

每次回头,华听风都在看着她。

他不知自己的目光多有存在感,只是夕欢脸皮厚,不受影响,可也知道他一直在盯着她。

…这什么啊!

刚认识以为是猫系,一副‘不要你撸,滚远点’的样子,浑身都是不能碰触的神圣之地,没想到攻略下来之后,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狗狗,恨不得亦步亦趋的粘着她,就差摇尾巴了。

夕欢没偷懒,飞快摘满了一箩筐的眠蓝花。

丫鬟给她挑的衣边裳料子是上好的,可姑娘家的衣服,到底不是预备用来运动的,她稍为出了点汗,就粘在皮肤上,闷得有点难受。她提起箩踩着小碎步蹦到华听风面前,只觉自己梦回八岁,适量运动过后的气色更好了,小脸红扑扑的,未语先笑,笑得他心都软了。

她一开口,就是他的名字:“听风哥哥,我们回去吧。”

“好。”

华听风想接过竹箩,自己背回去,夕欢却将它抱得紧紧的,麻利背到自己背上:“你不许碰它了。”

她态度坚决,他迟疑:“沉吗?”

竹箩硕大,背在她身上,看着怪重的。

夕欢扬眸瞥他一眼。

他采过不少次药,平常肯定是自己背的,一箩花的重量,能重到哪里去?怕是关心则乱,乱得说话都迷糊了。她心中失笑,摇摇头:“不沉,就这点路,沉也没关系。”

风哥都把她当什么了,瓷娃娃吗?

但这种被当成小宝宝珍视的感觉不坏,夕欢心脏一角无限地柔软下去。

走了五分钟,华听风浑忘自己抱怨过的——‘这点路程,我一个人轻功来得快多了。’

只觉这段路走上一个时辰就更好了。

他没忍住,问:“你对我的病…怎么想的?”

“怎么想?”

夕欢不假思索,好听的心灵鸡汤顺口拈来:“远离眠蓝花啊!没了这花日子又不是过不下去了,既然它会让你难受,那就离得远远的,何必自责?若要算是非,那还算眠蓝花的不好呢!我们大方,不跟花儿置气,就离它远一点。会痛,不是听风哥哥的错啊。可惜这后山不是你的地方,不然一把火烧了它就是。”

最后一句说顺嘴了,她连忙补充:“最后一句…我就开个玩笑。”

“不是我的错吗?”

华听风敛目,并不敢奢求太多。

“对,谁说是你不好,我帮你骂他!”

“…哈,”

华听风薄唇微翘,神色转眼又恢复平淡,夕欢错开了一眼,没看见他难得的畅快笑颜:“不喜欢,让我难受的,便远离,一把火烧了它…我很中意你的说法。”

夕欢眉头轻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光脑,黑茫茫一片的虚拟幻境里,新的一行字随之书写而出:【夕姑娘并不知道,她无心的一句玩笑话,便是日后魔教教旨。】

算了,多想也没用,转个话题。

“好累啊,”

夕欢转头,笑盈盈的看住他,伸出手:“可以牵着我走吗?”

会心一击!

华听风呆呆的看她,方才豁然开朗的狂放霸气尽失。

片刻反应过来,不食人间烟火的冷眸染上赧色,几乎想别开头去,不看她了。

但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他仅剩的理智使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握住她的小手,虽不是十指紧扣,但与她的手严丝合缝的牵在一起,巨大的幸福感充盈着他的躯体,简直能治百病,头不疼,脑倒是热的,脸也热,要从手掌开始融化了。

等走回天海帮,华听风整个人已经融得差不多了,待她主动松开他的手时,才慢慢冷却变回人形。两人分开,夕欢回自己的房间,让丫鬟预备水,要好好洗个澡。

她笑言:“活动了下身体,今晚要睡得香了!”

“小姐,你要是再晚一会回来,我就要去叫杜公子了!”淡玉捂住胸口,吓得不轻:“我真怕大小姐折腾你。”

“我也怕啊!所以才嘱你一声,要给我找救兵。”

夕欢从来不小看敌人,包括是女人小孩。

老弱妇孺常常被人轻视,觉得闹不了大事,可以随意欺负,但小孩报复没轻没重,老人反正没多少活头了,发疯以命换命总是赚的,而女人,千万不能小看妒火中烧的女人的报复能力。

她冒险之余,也给自己留了后路。

淡玉很不赞同的看向主子,觉得自家小姐没必要冒这个险。

白日不应说人,这夕阳西下的时分,陈贞儿又风风火火的从庭园一路踩着轻功进来,淡玉大吃一惊,捂住嘴,以为自己说大小姐坏话被听了过去。夕欢不以为然的笑睨来人,美目挑了个兴味神色过去,看得陈贞儿十万个不爽从毛孔钻出来——

这狐狸精看她,总是一副她还嫩得很的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夕欢:光脑我求你给我剧透一下吧

这次的女主性格是很会体贴人,很懂得让人开心,是完美情人,但本人因为太清醒,从‘喜欢’到‘爱’的点太高,所以看着挺薄情的。不过人和人的相处,先论迹再论心,一个处处体贴又做得到位的人,带来的体验是很好的

写到男女主角牵手,搁电脑前,月哥自己的两只手互牵摸索好一会,终于找到描写的感觉,也太心酸了吧!???

魔教教主养成记

“采药完回来了?”

陈贞儿在天海帮里等了许久,期待看到哭着回来的夕欢。

她想,以二师兄发病时的模样,就算没把病处露出来,也肯定会大发脾气将她赶走,横竖都能让二人添点矛盾,不再每日蜜里调油的待在一块,看得她心烦。以往帮里长相最俊的师兄任她使唤,走路都有风!自从这夕姑娘来了之后,她身边就少了一个人,即使大师兄如何哄她,她都觉得不一样。

不一样的。

陈贞儿恨恨地瞪向眼前一脸无辜的少女。

夕欢自我感觉…还真挺无辜的。

男未婚女未嫁,二人又不是已经私定终身的情人关系,更无婚约在身,华听风在她眼中是‘须尾俱全’式的单身人士,安全可撩。陈贞儿针对她,没道理,但也挺有意思的,而由于她的一波操作之下,弄巧反拙触发了隐藏剧情之【未来武林盟主华听风的隐疾真相】,夕欢此时看向陈贞儿的目光,甚至带有一丝微妙的慈爱——

噢我的智障宝宝,又来送助攻了?

“回来了,陈姑娘找我有事?”

她越淡定,她越窝火。

天海帮除了天然低人一等的丫鬟和帮主夫人之外,再无其他女性,陈贞儿又是帮主千金,独一份的宠爱,在帮里横行无忌,谁都得听她的。集全帮上下之力惯出来的熊孩子,熊的程度自然也不同凡响。陈贞儿有一双好看的大眼睛,此时瞪得快脱眶了:“你…跟二师兄吵架了吗?”

“吵架?”

像是听到什么奇怪的事,夕欢一手支着侧脸,唇畔忍俊不禁的露了点笑,使得接下来解释的话也不那么正经了:“奇怪了,陈姑娘希望我去帮听风哥哥,他又怎会对一个帮他的人发怒?难道说,你很期待我跟听风哥哥吵架吗?”

夕欢支着下巴的时候,衣袖稍稍滑落,露出白皙细嫩的手腕,连着她的下颌,形成的线条娇懒柔丽。

她眼眸带笑的一转,即使是同为女性的陈贞儿,也被成吨的风情糊了一脸。

可望而不可及的差距,让她焦躁难言。

夕欢懂,甚至比陈贞儿更懂她自己——

少女和女人是割裂又重合的,少女想要赶紧长大,女人又时常怀念少女时代的清冽懵懂。但当在情场成为对手,双方所焦虑的事情截然不同,而此时,夕欢是成人的灵魂藏在少女的躯壳之中,只有风情万种的优点,没有青春已逝的短处,对毛躁任性的陈贞儿来说,这是个不可战胜的对手。

她游刃有余的说话节奏,形成了从容不迫的好气质。

无论男女,若是咋咋呼呼,声高吵闹,事无大小都扯着嗓子说话,就与气质无缘了。

陈贞儿攥紧拳头,内息混乱起来,但仍抱有最后期望。

她知道二师兄发病的时候,可以强行压制痛楚,也许,二师兄没跟夕欢吵起来是因为他忍住了…呵,这样也不错,让他难受一下。她勉力抬唇,皮笑肉不笑:“夕姑娘可别血口喷人,我怎么会期待你跟二师兄吵架?没有的事,”她暗示:“我只是想知道,你去帮二师兄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

华听风早就跟夕欢透了底,她自然也明白陈贞儿心里打的小算盘,而放在她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种是装傻打发掉她,二是气一气。两者分别不大,选个心情罢了。

想到陈贞儿一心要让她难受,她对小朋友再无所谓,也得还以颜色。

有仇不报,很容易败运道,并不积德。

纵了小恶,回头这恶就敢对着她或是别人作大恶了。

“这是我跟听风哥哥之间的秘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想知道!”

“可是我不想告诉你啊。”

夕欢指尖轻点唇畔,笑意渐深,眉宇间洋溢着轻易可见的得意,令人想起开屏炫耀自己艳丽羽毛的孔雀。恶意刷出来的满脸无辜脸,看得陈贞儿内息涌动,怄得说不出话。而瞪着狐狸精那张漂亮得气定神闲的脸,陈贞儿便暗中发慌…

不,不可能是跟她坦白了之后还愿意接受他的…

除了她,怎么可能有女子能忍受二师兄的真面目!

陈贞儿颤唇:“你不说,我问二师兄去!”

砸下狠话,她拂袖而去,踩得木地板发响。

淡玉以前不是在夫人跟前伺候,陈贞儿的脾气亦大多朝着同门师兄师弟撒,没人跟顶嘴,撕逼没有对手,便成了独角戏,凶得有一个限度。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阵仗,陈贞儿都走了足足有一分钟,她才回过神来:“小姐,大小姐好凶啊!”

“让她凶去。”

夕欢不以为意,倒是有点想开千里眼,看看陈贞儿找华听风要说法的场景。

好想看啊!

甚至想要来一把盐水花生米,在旁边叨着观赏。

错过如此精采好戏,夕欢暗中扼腕,只能回头找机会问问华听风,或是等离开书中之后,看看光脑码出来的段落了。

……

陈贞儿一路踏着轻功,寻遍天海帮,终于在炼药房前找到了刚放下眠蓝花,从里面走出来的华听风

以往他采完药,离了眠蓝花田,疼痛稍作消退,心情也定然不佳,平常那张生人勿近的冷脸要冻上三分,陈贞儿熟悉他这副不讨喜的态度,总拿这件事来嘲讽他,然而这时候,当她看见他俊脸上浅得难以分辨的笑意时,心就被摁进了冰窖,又凉又委屈。

“二师兄!”她开嗓就带哭腔,叫住他。

华听风闻声抬眼,看见是她,眸光立刻冷淡下来。

“师妹。”

“你把秘密告诉那女人了?”

“与你无关。”

华听风抬脚就走,陈贞儿拦在他面前,张开双臂:“不许走!我话没说完!”

他委实不想理会,只是同门情谊在前,也不想让她闹出更大麻烦,便依言停下脚步。

等了片刻,见他不走了,陈贞儿小声问:“你怎么不说话?”

“无话可说。”

陈贞儿气结,真是让他多说一个字都难。

华听风冷眼看她。

小师妹其实也不是不漂亮的,鹅蛋脸,灵动的大眼睛,即使喜欢闹脾气使性子,由漂亮小姑娘做来也有可爱之处,每日跟着师兄们练功,皮肤也白白嫩嫩的。大师兄懂得哄她,往往能让她展欢颜,而他做不到,也没兴趣哄人。

但始终是同门,往日无论何事,他也没想过真要跟师妹计较,只是不爱跟她闹而已。

而且,她对他的秘密守口如瓶,也一直做什么都算他一份。

烦归烦,也是他所需要的归属感。

他没有在乎的事情,自然也没有底线,小师妹每天在二师兄发怒的边缘试探,没试探出有用的东西来,便真以为可以一直如此。她没料到的是,夕欢作为一个外来人,才来了多久,就成了二师兄不可触碰的底线!

华听风:“你没话要说的话,我就走了。”

“慢着!”陈贞儿咬紧下唇,眼里包了包泪:“你跟她说了你的病?”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华听风的声音冷淡:“明知我碰到眠蓝花会有什么反应,撺掇她来找我,就是想让她知道我的怪病,远离我吧。你见不得我跟别人好?”

“我不是…”

“你对她比对我好多了,你为了维护她生我的气?”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你就告诉我,我跟她谁比较重要,你比较喜欢谁?”

一连串的发问后,陈贞儿垂下眼睫,不敢去看师兄双眼,望住自己的脚尖,心中慌得没底,生怕会从他口中听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这几天,跟大师兄在一起的时候,她都想着二师兄,连他说的笑话都笑不出来了。她算是知道了,她更喜欢二师兄,生活里没了二师兄,日子变得索然无味。

也许,她不该对他那么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