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遵照宿风吩咐,不提江南战事,只说是来陪着青艾待产,其实是俞哙和邹仝未奉召发兵江南,为了避祸将妻儿送回京城。

宿槿松一口气,将府中事务交待二人,收拾了前往江南。

三姐妹难得相聚,欢欢喜喜迎来了除夕,宿风一夜未归。

第二日午时宿风进来时,青艾和熙儿琰儿在榻上安睡,月牙儿和苏芸缝着小衣,瞧见他进来,站起身静静瞧着他,宿风重重一点头:“成了。”

二人嘘一口气相视一笑,复坐下来,宿风进了里屋倒头睡下,苏芸和月牙儿低低说话。

苏芸道:“活着就好,就算罢官耕田,我也认了。”

月牙儿道:“苏姑姑,要耕田的话,我们找一处村庄,住在一起。”

苏芸说好,青艾悠悠转醒,发一会儿愣,起身蹬蹬蹬进了里屋,摇醒了宿风大声道:“非诏出兵,只怕不是罢官那般简单,要砍头的。”

苏芸和月牙儿惊愕着站起来,宿风忙道:“已跟安王谈好交换条件,成王的兵力给他,邹仝和俞哙不会有事。”

青艾愣一会儿:“你呢?”

宿风笑笑闭上了眼:“大不了我们耕田去,青艾,让我睡会儿。”

青艾呼一口气,“那就好。”出来埋怨苏芸和月牙儿,“怎么听他的,瞒着我?”

苏芸笑道:“就你那爱操心的性子,不瞒着行吗?”

青艾摇头:“又何必攻打成王?”

月牙儿咬牙道:“青艾险些命丧钱塘,这口恶气,我们非出不可。”

屋里宿风叹口气:“你们自以为小声,加在一起十分聒噪。”

月牙儿笑道:“那我们出去,俞哙说过,大将军耳力极强,数丈外自言自语都能听见。”

青艾向里屋瞧一眼,想起在边境大营那会儿,自己将倒洗笔水的木桶当做树洞,将心中不满和疑问发泄出来,难道说?

又瞧里屋一眼,刚要迈步进去,苏芸拉住她:“别去闹了,让大将军歇会儿,我们陪你出去走走。”

三人游逛到后园,青艾憋不住说起往事,苏芸和月牙儿哈哈大笑,青艾忍不住红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杀夫

成王忙着意气风发四处各方联络的时候,听到消息,邹仝和俞哙各派一支铁骑一路向南而来,连忙召集手下准备迎战,他这些日子被方羽环奉承得飘飘然,但大战真的来到眼前,心中忐忑焦灼,那邹仝奸诈俞哙勇猛,不好对付啊,忧思重重,夜里睡不着,只能召来美姬宣泄,累到极致才能睡着,没过几日,人瘦了一圈,嘴里满是火泡,易燥易怒,方羽环难免受些池鱼之殃。

成王每次打过骂过,气顺了就来哄她,方羽环瞧着身上的淤痕,她的父母和妹妹被宿风困在京城,不让南下,她愤恨恼怒,少不了打骂下人出气。

成王算着日子,敌人就要兵临扬州城外,又收到消息,说对方只是演练,到了江宁又折返回去,成王招来幕僚大骂不休:“本王说过,宿风没有圣旨,哪敢贸然出兵,你们偏说他行事向来无所顾忌,耗费人力物力提防,如今不过白忙一场…….”

成王放下心来吃喝享乐,顺心了没几日,听说江宁换了太守,叫做薛文奇,乃是宿风的姊夫,又是一阵担忧,揣测宿风有何阴谋,派人前去打探,这薛文奇乃是一介文弱书生,不足为虑,放下心来,命方羽环筹备桂花宴,安抚拉拢被他骂过的幕僚和将士。

不想桂花宴上来一位不速之客,正是那江宁太守薛文奇,此人三盏酒下肚高谈阔论起来,言说是将门之后,打小的志向就是征战沙场,瞧在场的人面露不屑,笑说道:“白袍将军陈庆之,都听说过吧?身体文弱难开弓弩不善骑射,率七千白袍军一路北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正所谓……”

薛文奇笑着酒盅和节而歌,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兵万马避白袍……

唱罢瞧着离成王最近的通天道长:“这位莫非是通天道长?我们聊一聊兵法?”

通天道长哈哈笑道:“岂不闻赵括?无知小儿纸上谈兵。”

薛文奇一笑:“就说这江南两浙,以江宁为门户,偏偏江宁不归王爷所辖,若有敌来犯,必定先破江宁,另外南方军善水站,陆战遭遇骑兵,长途奔袭而来速战速决,则江南两浙覆灭。向北,敌军虎视眈眈,退守南方,则是山地民风彪悍匪帮出没,瞧见官军不分敌友,围在山中就地剿灭。”

此话正中成王心思,他的父王野心勃勃,一生因忧虑手下骑兵无建树,不敢犯北,临终前嘱咐他壮大骑兵,目前虽小有规模,可良驹难觅良将难寻,宿风麾下铁骑之悍之强,令人闻风丧胆,成王不由捏紧了酒杯。

薛文奇又道:“下官的妻子乃是下官毕生挚爱,可叹下官入不了她的眼,总是对下官不假辞色,是以下官就盼着,来一场战争,下官做先锋官,冲锋陷阵杀入敌营以建奇功,我妻将门虎女,届时定会对下官刮目相看。”

方羽环隔着碧纱橱听得清楚,心中不住咬牙,宿槿,你都二婚了还夫妻恩爱,害了人不遭报应天理不容。

成王被薛文奇一席话说得心烦意乱,众人瞧王爷脸色不愉,也没了兴致,沉闷中,薛文奇起身告辞,笑着走了。

桂花宴散后,成王又睡不着了,命人去扬州物色美姬,属下办事得力,次日送来两个绝色姝丽,方羽环照例亲自训教二人一日,她早已麻木,并没有丝毫嫉妒,只高兴夜里落得轻松。

夜半时分,帷幔内影影绰绰,成王怀中抱着的人,突然变成了他的前王妃,幽怨瞧着他:“我一死,王爷可逍遥了。”

成王大叫一声将人扔了出去,就听噗通一声闷响,人又弹了起来,来来回回在帷幔外飘,一声一声唤着王爷,成王跳下床掀开帷幔,人又到了窗外,隔着窗问道:“王爷早将我忘了吧?以前待我都是虚情假意,我死的时候,王爷发誓说不续弦不纳妾,怎么就忘了?王爷还说,若违背誓言,任我招魂索命……”

成王取下墙上宝剑追了出去,咬牙骂道:“活着的时候辖制我,死了还阴魂不散,本王今日倒要瞧瞧,你能将本王怎样?”

持着剑追出去,没有半个人影,惨白的月光下,眼前的一切都影影绰绰,一阵秋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叹息,成王腿一软退回屋中,身后一只手搭在肩上,幽幽唤一声王爷,成王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成王惊此一吓,缠绵病榻月余,睡梦中常常听到叹息声,有时夜半依然能看到窗外飘过的身影,方羽环为他装了黑色的窗幔,他又说人就坐在窗下,方羽环起初也有些惊吓,后来心中生疑,那两个美姬来了之后就怪事频发,要招来讯问,人已经逃之夭夭。

成王安静下来没几日,刚能下床,有密探带来一封书信,原来是世子暗中与安王勾结,言说他最近病入膏肓,待他一死,就兑现承诺,这才明白为何他向安王示好,安王却不理会,气怒攻心吐一口鲜血,又病倒在床,将世子打了个半死,囚禁在院中,不准外出一步。”

世子从不把方羽环放在眼里,偶尔遇见也是鼻孔朝天,令她在人前颜面尽失,此次借机落井下石,挑唆成王对外说世子已经疯癫,另立好拿捏的三子,成王果真上表,过些日子圣旨下,同意另立世子,其余三子择贤而立,三个儿子来在父王病榻前各展神通,成王府一时间乌烟瘴气。

腊月的时候,成王病体初愈,世子却出逃到京城而去,避难到安王府不出,成王变得多疑多思,身边的人谁都不信,眼看年关,成王府内气氛凝重,谁也提不起兴致过年。

腊月二十三成王终于提起兴致来祭灶王,刚上了香就听到消息,薛文奇率军冲出江宁,正在攻打扬州,成王忙忙调兵遣将,下令务必严守门户,援军刚走传来消息,扬州城已破,成王忙振奋精神,调遣大批将士到钱塘之北,下令严防死守,防御工事刚筑起,有大批悍匪自福建和广南攻打而来,钱塘南路岌岌可危。

通天道长进言道:“因薛文奇出兵迅速,又适逢小年防备松懈,他才能一举夺城,我方令骑兵全线出击,他必溃败。”

骑兵未至扬州城下,听到远远传来风雷之声,其声滚滚惊天动地,然后扬州城门大开,大批黑甲骑士纵马而出,双方在开阔之地展开遭遇战,直杀得风云变色。

除夕之夜钱塘腹背受敌,成王收到骑兵全军覆灭的消息,在厅堂中颓然而坐,方羽环捧茶走进,成王大步过来伸臂一挥,方羽环躲了一下,成王指着她骂道:“都是你这个贱人,说什么天潢贵胄真龙天子,如今兵临城下,成王一支世世代代的荣耀,只怕就要断在我身上,我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七日,短短七日,几代人的经营毁于一旦。”

方羽环堆起笑脸:“胜败未分,王爷先喝盏茶消消气,外面变天了,似乎要下雪,想那宿风的队伍长途奔袭而来,都未扎营,粮草补给不足,一旦下了大雪,困也能将他们困死。”

成王若抓着救命稻草一般,跑到门外抬头一瞧,果真是乌云遮天,接过方羽环手中的茶一饮而尽,方羽环陪着他看一会儿天,成王就觉有些头晕。

方羽环扶他进屋坐下,瞧着他突然就笑了,笑得十分古怪:“王爷心中,还真想着天会助你?依我看,是天要亡你才对。”

成王惊讶瞧着她:“你说什么?”

方羽环笑道,“听说渭城边境,一年五个月被冰雪遮盖,宿风的铁器怎么会怕下雪?你想得美。”说着话后退着笑道,“不错,我心慕宿风多年,每次与你在一起,我都得将你想成是他,才能压抑着恶心,不会吐出来,你口口声声喜欢我,却三天两头带美姬进府,还带她们到我的床上同欢,来恶心我。”

成王去摸腰中佩剑,手却软软使不上力气,方羽环退出去关房门,隔着房门说道:“木炭换成了石炭,王爷过会儿就能见到你的先王妃和列祖列宗了。”

疾步回了屋中换上披风,出门牵马上马疾驰,一路避着人来在一处偏僻的庵堂,敲开门跪在师太面前道:“师太救命。”

师太仔细一瞧,来人正是常来上香的成王妃,方羽环泣道:“王爷眼看兵败,要杀我,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求师太收留。”

未过十五,有消息传来,成王薨,世子袭爵,将治下军队交于朝廷管辖,朝廷在设江南都指挥使,时玉之兄时孝前来上任。

这日江宁太守府内,薛文奇接到宿槿来信,言说不日即到,兴奋得不停转圈,成亲后宿槿一直称不记得往事,他渐渐起了疑心,听说要攻打成王,特意向宿风请缨,一来成全儿时征战沙场的梦想,二来宿槿时不时提起什么高季槐,说是打仗何等威风,他不服气,他要让宿槿也瞧瞧他的威风,说服宿风后,他悄悄离开家门,本以为宿槿会不放心追来,谁知左等右等不见人影,打了胜仗也没有消息,今日终于有了喜讯。

书童进来说有人求见,薛文奇出来,就见风中一位柔弱女子盈盈而立,瞧见他落泪道:“薛太守救命。”

薛文奇问道:“敢问这位夫人……”

女子道:“我是成王妃,如今夫君离世继子不睦,娘家远在千里之外,那些人怀疑是我杀了王爷,我为躲避追杀,一直躲避庵堂,又怕牵连庵中各位师太,薛太守威名远播,我与尊夫人昔时乃闺中好友,特来投奔。”

薛文奇笑说声请。

作者有话要说:

心机

方羽环未抬脚,就听身后有人悠然说道:“谁是你闺中密友?”

薛文奇听到声音拔脚就往过跑,宿槿正躲在墙角,薛文奇一把拖出来抱在怀中:“怎么才来?”

宿槿两手抻着他胸膛,瞧着他道:“瘦了,也黑了,好在还活着。”

薛文奇瞧着她道:“宿槿想起往事了?”

宿槿笑道:“其实我是装的,我气你糊涂,行刺宿风,就故意折腾你。”

薛文奇脸色一变:“如今怎么不接着装了?”

宿槿叹口气:“你都离家出走了,又跑到战场上找死,就算了。”

薛文奇咬了牙,宿槿头一次见到他生气的样子,紧抿着唇脸色青白,心想坏了,这从不发脾气的人发起脾气来是不是很可怕?忙道:“我都不装了,你还生气。”

薛文奇气呼呼道:“说什么恩爱夫妻,竟忍心骗我将近一年,亲热正在兴头上时,故意喊高季槐的名字,你可知道,我的心里跟刀割一样,若你真忘了也就罢了,今日才知道,是故意捉弄我,你这样折磨我,不如一刀捅死我,为宿风报仇。”

说着话推开宿槿,宿槿忙抓住他袖子哄劝:“就当做是玩闹好了。”

“是啊,玩闹。”薛文奇甩开袖子,“一开头,你也不过将我当做玩物…….”

“你还敢提一开头?”宿槿声音也大了些,“你装可怜接近我,其实另有所图。”

薛文奇摇头叹气:“宿槿,我不是装可怜,我是真可怜,你不知道我心中受的折磨,每日在仇恨与情爱中挣扎,有时候生不如死。”

宿槿咬牙道:“那是你自找的,男子汉大丈夫,要报仇光明正大得来,玩心计耍手段,你就算打了胜仗,我也不当你是英雄。”

“好好好……”薛文奇连说几个好字,“我就该死在战场上,让你如意,无奈这成王太蠢,不经打……”

说着话伸手去夺宿槿牵着的马,宿槿紧紧扯着缰绳不让,二人僵持着,太守府一干人不知该如何劝,都躲得远远的,跟着宿槿的两个丫鬟急得团团转,宿风派来护送的人完成使命,早上街头喝酒去了。

方羽环静静瞧了一会儿热闹,笑着过来道:“小夫妻吵架拌嘴,还是回屋里去。”

宿槿头也不回:“不关你事。”瞧着薛文奇道,“文奇,别生气了,文奇,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有了身孕。”

薛文奇咬牙问道:“谁的?”

宿槿笑脸殷勤:“自然是你的。”

薛文奇抖着手道:“好,宿槿,你知道我喜欢孩子。就拿孩子来哄骗我,我都离家半年了,孩子从何而来?”

宿槿愣怔间,薛文奇已飞身上马,宿槿紧拉着缰绳不防:“薛文奇,有本事你拖死我。”

方羽环伸开双臂站在马前大声道:“实话告诉薛太守,我恨成王,是我将火炉中木炭换了石炭,将他呛死的,想问薛太守,算不算我奇功一件?”

薛文奇愣愣瞧着方羽环,成王确实死于煤烟之毒,他推断为兵临城下自尽身亡,没想到凶手是眼前这位看似柔弱的女子。

愣了一会儿下了马道:“确实是奇功一件,王妃请进府叙话。”

宿槿冲过来道:“别理她,看似柔弱,一肚子心眼儿,方羽环你忘了?当初将我当成宿风,故意跳到太液池中大喊救命,将你拖上来后,你故意往我身上贴……”

方羽环心下着恼,没想到被她瞧了出来,低了头掩饰怒火,声音更加低柔:“宿槿你误会我了,我当时被水呛晕了,不曾想那么多,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故意轻薄我,害我将你的话当成是英国公的承诺,痴守那么多年,直到青春已大,没有合适的人家,太后可怜我,将我许配于成王做了续弦,表面风光,其实生不如死……”

说着话已是哽咽,掳起袖子,露出斑斑青紫,低泣道:“成王此人暴虐,在床榻间多有怪癖,常常折磨于我……”

哭着再说不下去,薛文奇面露不忍,宿槿指着方羽环对薛文奇道:“别信她的,她若那么柔弱可怜,能只身逃出成王府?能蛰伏着等到风平浪静?能想到来找你?此处官员多是成王旧部,没人买她的帐,你是唯一能护着她的。”

宿槿说着面露怀疑,瞧着方羽环道:“方羽环,你不是因往事怨恨我,故意来接近文奇,以图报复吧?”

方羽环身子一缩楚楚可怜:“我如今成了寡妇,随时可能丢了性命,还谈什么报复。”

宿槿逼到她面前,咬牙道:“是不是要我掏鞭子,你才肯说实话?”

薛文奇挡在方羽环面前:“宿槿,别闹了,我先办公事,王妃,请吧。”

宿槿叉腰道:“狗屁公事,好你个薛文奇,护着一个外人,我这就回京城去。”

薛文奇脚下一顿,方羽环道:“薛太守请。”

薛文奇点点头进了府门,宿槿正要上马,两个丫鬟过来劝道:“长途奔波好不容易来了,姑娘对姑爷日思夜想,好不容易见着了,别吵两句就走啊。”

宿槿不耐烦道:“走,你们两个也上马,再劝就别跟着我。”

这时府门外冲出两个婆子,笑眯眯来到宿槿面前:“夫人快请进,大人日也盼夜也盼,屋里屋外收拾了一遍又一遍,怕夫人不喜当地饮食,特意请了一个来自京城的厨子,大人用足了心思,这会儿忙着公事,要特意嘱咐我们伺候好夫人,夫人请进吧。”

宿槿依然倔强,两个丫鬟中有个叫小兰的,打小服侍她知道她的性情,故意激她道:“姑娘这就灰溜溜回去了?姑娘一走,大人和这王妃孤男寡女的,姑娘就不怕出些什么事?姑娘这是不战而降,乃懦夫所为。”

宿槿跳下马来说声他敢,蹬蹬蹬进了府门,两个丫鬟一笑跟了进去,其中一个婆子低声对另一个婆子道:“这下好了,要是走了,大人不得急死,明明都害相思病了,怎么一见面就吵起来了?”

宿槿进了屋中坐下,布置得开阔疏朗,处处可见匠心,极合她的性情,宿槿一笑伸个懒腰站起身,沐浴更衣吃些点心,唤来小兰道:“去打听打听,他如何安置的方羽环,这会儿在做什么。”

小兰找过去,笑眯眯跟书童说会儿话,回来禀报。

薛文奇将方羽环暂时安置在一所僻静的院子里,分了一个婆子过去伺候,并吩咐护送宿槿的兵丁,回京城带上方羽环,交给英国公处置。

宿槿点点头:“那,他这会儿在做什么?”

小兰笑道:“在书房坐着发呆。”

宿槿笑道:“我瞧瞧去。”

来在书房门口,就听有人在里面道:“羽环以茶代酒,感谢薛太守救命之恩。”

宿槿冲了进去,一把夺过方羽环手里茶盏摔在地上,方羽环啊一声,痛苦得弯下腰去,薛文奇瞪着宿槿:“又耍蛮横。”

宿槿冲门外唤声来人,指指方羽环对进来的婆子道:“扶她回院子里去,未经我首肯,不许她出那院子的门。”

方羽环强忍痛苦站起身,婆子抚着她一瘸一拐走到门口,所过之处落下斑斑点点的血迹,薛文奇忙喊书童,吩咐去请郎中来瞧瞧。

方羽环在门口转过身对宿槿笑道:“宿槿还是小时候一般脾气,小时候骑着马手拿马鞭,上街横冲直撞,挡你路的举鞭就打,打过多少人,恐怕你自己都记不得了吧?”

宿槿说声放屁,方羽环道:“是啊,宿槿是堂堂一等英国公府的大姑娘,又仗着有些身手,无人敢惹,今日英国公强势更甚当年,宿槿就更加霸道。唉……”

幽幽一叹转身走了,宿槿捏捏手指:“文奇,她胡说,我没有那样过。”

薛文奇皱眉道:“宿槿昔日如何我不得而知,今日无理取闹,我是亲眼瞧见。”

宿槿指指门口:“你不知道,她们家姐妹两个,一个富有心机,一个蛮横无理,从小没少合起伙来整我,有一次方羽娉挑衅说跟我赛马,我埋头一口气冲出几十里,才发觉身后根本没人,她姐姐早拉着她回家了,那会儿天快黑了,又是荒郊野外,我也害怕,幸亏季槐……”

薛文奇摆摆手:“罢了罢了,我还有事,先出去一趟,你自己安生呆着吧。”

夜里薛文奇没有回来,小兰出去问过,说是睡在了书房,宿槿想过去瞧瞧,又拉不下脸,待到很晚睡下,小兰出来正要关门,薛文奇过来进了屋中,站在床边看了宿槿很久,叹口气转身走了。

出来正要回书房去,就听方羽环住的小院子传来呼救之声,薛文奇走过去,院子里冲出一人,扑过来一头扎在他怀中,紧紧抱住他颤声道:“救命,救命,吓死我了,成王他阴魂不散,前来纠缠我……”

说着话哭起来,薛文奇好不容易挣脱开来,方羽环似乎清醒了些,忙福身道:“原来是太守大人,刚刚被吓坏了,实在是失礼,太守大人勿怪。”

薛文奇点点头:“无碍,王妃还请回去歇息。”

方羽环理了理散着的长发,秀丽的面庞上梨花带雨,低泣道:“噩梦连连难以入眠,更深露重的,太守大人不如进屋喝一盏热茶,这长夜也好熬些。”

薛文奇点头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

胎记

薛文奇和宿槿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也是元宵这日,远在京城的青艾历经三个多时辰的阵痛,产下一女。

老夫人有些失望,老太君高兴得不得了,“常言说得好,先开花后结果,只要开了怀,能生就行。”对接生婆道,“抱过来我瞧瞧,长得象谁。”

接生婆犹豫一下递了过来,老太君瞧一眼递给老夫人,老夫人一看眼泪就下来了:“一个女儿家,这可如何是好?”

老太君又接了过去仔细瞧着:“是有些破相,兴许长大就没了。”

老夫人摇头:“若是红色的胎记还能褪去,她这是青色的,造得什么孽啊这是,要不,到山里找一户人家送走,好吃好吃供一辈子就是。”

老太君瞧着怀里的孩子,本来紧闭着的眼突然睁了开来,迷迷蒙蒙看着她,老太君心一软:“再怎么也是我的曾孙女,留在家中,大不了我们家养一辈子。”

说着话瞧向里屋,青艾这孩子倒是倔强,不似旁人大喊大叫,只偶尔喊几声疼,宿风一直在屋中陪伴,这会儿也没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