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过萍姑来:“抱进去给他们两口子瞧瞧。”

萍姑满面笑容接过去,瞧了孩子一眼,恭喜的话卡在嗓子眼中,有小丫鬟挑开门帘,萍姑进了里屋,青艾正靠坐着,瞧见她臂弯中襁褓伸出手来:“快,抱来给我瞧瞧。”

接过去仔细瞧着,一根根捏着她细细的手指,月牙儿和苏芸笑对宿风道:“长得象你。”

宿风凑过来瞧着笑问道:“右边颧骨上有些脏东西。”

青艾拿起丝帕擦了擦,也不见掉,老太君走了进来:“别擦了,细皮嫩肉的,是胎记。”

宿风哦了一声,从青艾手中接过来道:“我抱抱。”

月牙儿和苏芸瞧着青艾,有老太君在场,她们不好说什么,老夫人也进来了,叹气说道:“这男子破相,尚不能入朝为官,何况是女子,这样的容貌长大后很难出嫁。”

宿风似没听到,定定瞧着女儿痴笑,青艾茫然道:“什么破相?我瞧着很漂亮啊。”

老夫人道:“这会儿刚生下来,脸色黑黄还不太显,一过满月面色白胖起来,这么大一块胎记,十分显眼。”

青艾瞧着宿风逗弄女儿,笑了起来:“我觉得没什么,人有高矮胖丑善恶美丑,都属平常,别说是一块胎记,就算是残疾痴傻,也是我们自己的孩子。”

宿风手掌稳稳托着女儿,轻抚着她黑黑软软的胎发笑道:“都说什么呢,我女儿分明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孩子,青艾,取名凌薇可好?宿凌薇。”

青艾笑道:“傲雪凌霜,美哉蔷薇,好。”

宿风瞧着她一笑:“强撑着见了女儿,也该躺下歇息了。”

青艾乖乖躺了下去,苏芸和月牙儿为她掖好被角,坐在床边作陪,宿风抱着女儿来到外屋在地下转圈,不大一会儿,小凌薇睡了过去,宿风瞧着她的睡颜,瞧了很久才依依不舍将她放下,嘱咐奶娘好生看着,换了衣衫出了二门。

白先生正在门外转圈,瞧见他忙问如何,宿风笑说母女平安,白先生长吁一口气,拭着额头的汗:“那就好那就好。”

吟歌站在他身后,对宿风福身道:“恭喜风师兄。”

宿风瞧着吟歌,脸冻得红红的,又瞧一眼白先生,刚要说什么,门官匆匆跑了进来:“公爷,门外来一个愣头青,说是叫做高朗,死活要闯进来。”

宿风摆摆手“让他进来就是。”

不大的功夫,高朗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进来,鼻尖上都是汗滴,瞧见宿风也不见礼,急火火问道:“青艾怎么样了?”

宿风一拧眉:“有你什么事。”

高朗弯腰喘着气:“好歹我们是打小的情分,这常言说,女子生孩子,那就是到鬼门关走一遭,我能不惦记吗?”

宿风无奈道,“青艾没事,好着呢。”指指他对白先生道,“高朗,去岁的状元,师兄瞧瞧他怎样?”

白先生瞧了瞧高朗,一回头吟歌已避了开去,问道:“吟歌呢?”

宿风指了指二门:“回去陪着青艾去了。”

白先生又瞧一眼高朗,摇了摇头,高朗有些气:“谁啊这是?上下打量,在心里评头论足,端得是无礼,相女婿呢?”

白先生一笑,对宿风道:“官场上可堪大用。”

高朗吊儿郎当拱拱手:“青艾平安就好,走了。”

转身大踏步走了,宿风瞧着他背影笑道:“状元郎都不行,在师兄心目中,神仙都配不上师妹吧?”

白先生摇摇头:“寻了半年,确实没中意的。”

宿风笑道:“保媒拉纤,实在屈了师兄大才,成王那边都稳下来,师兄也该进宫去了。”

白先生点点头:“此次发兵成王,薛文奇当领头功,然后是邹仝和俞哙,还有一个人不得不提,吟歌。”

宿风狐疑看着他,白先生道:“吟歌做的成王妃绢人,惟妙惟肖,将成王吓得一病不起,病好后多虑多思,不信任下属,延误许多战机。我方才能速速取胜。”

宿风点点头:“既因师兄吩咐,吟歌不眠不休好几个月,人瘦了一圈,师兄该好好谢谢吟歌才是。”

白先生一愣:“不想吟歌如此辛苦。”

宿风叹口气:“跟小时候一般,只要师兄一句话,吟歌就赴汤蹈火,师兄可记得,就因师兄说香椿好吃,吟歌就爬到树上去摘,摔下来险些断了腿。”

白先生说记得,宿风又问:“那师兄可记得,师娘说过要将吟歌许配给师兄,她才能放心。”

白先生点点头,宿风站起身,“我回去瞧瞧青艾。”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师兄既觉得愧对师父师娘,就娶了吟歌,呵护一辈子。”

白先生低了头,再抬头时已不见宿风身影。

宿风进来时,苏芸抱着凌薇,月牙儿瞧着道:“苏姑姑,这样好了,熙儿还是娶凌薇吧。”

苏芸痛快说好,二人相视一笑,月牙儿指尖点一下凌薇脸蛋儿,笑说道:“就做我们家儿媳妇吧,好不好?小凌薇?”

宿风站在门口道:“我们家凌薇长大后自有自己的姻缘,不用你们施舍,你们自管结你们的娃娃亲去。”

月牙儿道:“还不领情。”

苏芸笑道:“这样好了,我们两个,第二胎,谁先生下儿子,凌薇就算是谁家的。”

宿风摇头:“不行,我家凌薇长大后,要自己挑女婿。”

月牙儿嗤道:“凌薇长大性情若随了青艾还好,若随了大将军,谁家敢娶。”

宿风不理她,隔着里屋的门瞧一眼,看青艾睡得香甜,过来放低声音说道:“其实,我有些疑虑,苏芸月牙儿你们看啊,凌薇这个胎记,象不象一个刀疤?我琢磨着,是不是青艾在钱塘被刺伤,吓着了凌薇,脸上就有了印记。”

月牙儿笑道:“那儿跟那儿啊这是,青艾的伤不是在身子右侧吗?根本就挨不着,再说,凌薇那会儿才两个月,估计,拇指这么高。”

宿风比划了比划,瞧着女儿道:“总之都怪我。凌薇长大后,谁敢笑话她,我就杀了谁。”

苏芸看着月牙儿,月牙儿指指宿风:“不象是说着玩的。”

说着话笑起来,宿风也忍不住笑:“俗世中俗人太多,只要她的心足够强大,就能过得很好。”

就听里屋青艾打个哈欠道:“相公,言之太有理了。”

宿风笑得十分开怀,一边笑一边对苏芸和月牙儿道:“青艾以前从未叫过我相公。”

说着话冲进了里屋,嘀嘀咕咕跟青艾小声说些什么,接着又开怀大笑起来,苏芸笑对月牙儿道:“走吧,我们别在这儿碍着人家夫妻亲密,看看孩子去。”

二人出了青艾的院子,苏芸边走边说:“原来不管多强大的男人,不管他在外面多威风,面对妻子的时候总是小孩子一般。”

月牙儿笑道:“不管是大将军还是邹仝,我觉得有些孩子气都能接受,独独我们家这俞哙,跟只大熊一般,有时候闹个别扭,那就是一熊孩子,我一边哄着,一边在心中偷笑,一个五大三粗的人,他也好意思……”

苏芸笑道:“五大三粗怎么了,不也得找个可心人捋捋毛吗?”

月牙儿哈哈笑起来,连说那倒是那倒是,二人正笑着,就瞧见吟歌从另一头疾奔而过,手不停往脸上抹,月牙儿道:“吟歌是在哭吗?”

苏芸说象,想要过去瞧瞧,吟歌已跑得远了,过一会儿福姑带着两个小丫鬟寻了过来,瞧见月牙儿和苏芸忙过来请安,笑问道:“二位夫人可见到吟歌姑娘?”

月牙儿指指花园的方向:“哭着跑到那边去了。”

福姑说声多谢,拔脚就走,月牙儿喊声等等,问道:“吟歌怎么了?”

福姑叹口气:“还不是他那个师兄,瞧着聪明伶俐一个人,怎么于男女之事上如此糊涂。”

月牙儿问道:“怎么糊涂了?”

福姑摇摇头:“刚刚在二门外说要见吟歌,吟歌高高兴兴去了,愣头愣脑说要提亲,说虽然心里有别的人,但会一辈子对吟歌好,吟歌瞧着和气,心里倔强要强,一口回绝了,进了二门那眼泪就止不住了,哗哗哗往下淌,我瞧着都心疼,刚要出门说那个白先生几句,一转眼就不见了吟歌人影。”

福姑说完急匆匆走了,月牙儿摇摇头:“啧啧,若是对白先生钟情,注定要伤心。”

苏芸问为何,月牙儿道:“白先生在安西呆过一阵子,这人瞧着斯文,实际是个一根筋,撞了南墙都不回头,想让他放下青艾喜欢别人,太难了。”

苏芸沉吟道:“这样长情的人必重情意,吟歌和他是师兄妹,小时候就在一起,这情分谁也比不上。”

月牙儿笑笑:“姑娘家家的,哪里抹得下脸,这样好了,闲着也是闲着,这两个人我也喜欢,不如我给他们下一记猛药。”

盘算

十六日一早宿槿醒来,梳洗过出了房门,想着哄哄薛文奇,二人一起吃早饭,出了院门经过花园,就见另一头小院走出一人来,正是薛文奇,那所小院,是方羽环临时居住的小院。

宿槿就觉身上所有的血瞬间都冲到头顶,咬牙狂奔道薛文奇面前,薛文奇笑眯眯唤一声宿槿,宿槿咬牙两巴掌甩了过去,薛文奇鼻血涌了出来,滴滴答答落在胸前,他掏出手帕捂住鼻子,一把攥住宿槿的手,宿槿用力挣脱,无奈他攥得死紧。

宿槿回头冲小兰嚷道:“回去拿我的鞭子来,我抽死这对狗男女。”

薛文奇捂着鼻子竟笑了:“狗男女?宿槿,亏你说得出口。”

说着话拖她进了院门,绕过回廊推开屋门,酒气扑面而来,宿槿咳嗽两声,有个婆子慌忙进来打开窗户,清冷的空气涌进来,方羽环跪坐在一块毛毡上,胳膊放在小几上,头枕着胳膊醉得人事不省。

宿槿又用力,却挣脱不了薛文奇的钳制,薛文奇指指方羽环:“瞧瞧,衣衫整齐头发未乱,阿槿可信我了?”

宿槿说不信,薛文奇瞧着方羽环笑道:“她确实有些心机,可酒量太差,几盏酒下肚,就开始傻笑,我适时关切询问几句,她感动得又哭又笑,就对我敞开了心扉,说起来,她也有可怜之处,一心盼望着能有男子真心待她。”

宿槿跳了起来,脚狠狠跺在薛文奇脚面上,薛文奇疼得直龇牙,依然没有松开她,宿槿气呼呼道:“你觉得人家可怜,就关切上了,就想真心待人家了?”

薛文奇哭笑不得:“怎么话一到阿槿嘴里,就乱了次序?”

宿槿恨声问道:“你怎么哄她喝酒的?又怎么关切得她?”

薛文奇笑道:“开始是她向我劝酒,她不知道,我是千杯不醉的,我就跟她说,她喝一盏我喝十盏,她欣然应允,以为能将我灌醉,至于关切嘛,当初为了让我接近迷惑阿槿,我可是在南风馆被调/教过的,自然能瞧出女子心思。”

宿槿气得眼泪都下来了:“黑天半夜的,她叫你喝酒,你就喝吗?”

宿槿是爽朗性子,轻易不掉眼泪,一旦哭起来半天收不住,薛文奇就怕她哭,连忙哄劝道:“不哭不哭,阿槿和她各执一词,我总要听听她的实话,如今我知道了,我的阿槿心思磊落,至于她,由着阿槿发落吧。”

宿槿破涕为笑:“原来你自有盘算。”

薛文奇笑看着她,“那是自然,阿槿以为我是傻子吗?”说着话猛得向前,脸都快贴到宿槿脸上,哀声说道,“阿槿,刚刚流了许多血。”

宿槿捧住他脸亲了上去:“文奇,我错了。”

薛文奇慌忙躲避:“洗洗脸再亲。”

这时方羽环动了一下醒了过来,迷蒙中瞧见两个人影,咬一下舌头清醒过来,原来是薛文奇和宿槿夫妻二人纠缠着拥吻在一起,薛文奇唤着阿槿道:“当年你的鞭子卷住我,我瞧着你的眼睛,心就开始怦怦跳,除了我娘,打小没人在乎过我的死活。”

宿槿说声我在乎,唇被堵上说不出话来……

方羽环瞧着二人,起初是不屑,渐渐就黯淡了脸色落下泪来,原来夫妻恩爱是这样的滋味,可叹自己从未尝过,以后大概也不会有,清醒过来想起昨夜薛文奇面对她,笑得云淡风轻,不管她有怎样的举动,都无动于衷,自己喝几盏酒,对他敞开心扉,说起心中怨恨,说到后来大骂不休,薛文奇只说一句,你似乎恨着所有的人。

方羽环低下头去,如今他已知道自己的真面目,也是时候离去了,知道宿槿向来嘴硬心软,起身理了理衣衫发鬓,唤声宿槿落泪道:“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只求宿槿瞧着小时候一起玩耍过的份上,放我回到京城,见过父母妹妹一面,要杀要剐,我都无话可说。”

宿槿瞧着薛文奇,薛文奇道:“你说了算。”

宿槿叹口气:“她成了寡妇,又是个有身份的王妃,这辈子难以再嫁,就派人送她回京城去吧,量她也再翻不出什么风浪。”

薛文奇说声随你,揽着宿槿的腰走了,方羽环听到门外薛文奇说道:“阿槿不是说要赶快给我生孩子吗?这会儿就去?”

然后就没了声息,方羽环笑一笑,回身唤人伺候沐浴换衣,准备出发回京。

两月后回到京城,一家人候在大门外,母亲抱着她大哭,连说苦命的孩子,父亲却暴跳如雷,指着她道:“糊涂东西,成王一死,你就跑了回来,应该好生守节才是,再怎么说,成王世子袭爵后,也得尊你为太妃。”

方羽环一滴泪也没有,瞧着父亲一声冷笑:“父亲也不想想,一个没有儿女的太妃,还能护佑娘家吗?说不定哪天被人毒死了,你们远在京城,尸首烂了,都没人知道。日后我们家的前程,只能指着羽娉了。”

方羽娉恨声道:“成王薨世的消息一出,柯家就找借口退了亲。”

方羽环笑笑:“墙倒众人推,世态如此,没什么奇怪。”

梳洗换衣后进宫拜见太后,成王乃是几代皇帝的心腹之患,她自认有功,要些奖赏也是应该。

进了长春宫,碧莹带她来到后花园,正是春花烂漫时候,乘一艘小船来到湖心水榭,隔着纱帘听到一个男声吟道,春日游,杏花插满头,太后簪了这枝杏花,更加得貌美如花。就听褚文鸳一声轻笑,嘴上跟抹了蜜似的,又来哄我,不过我喜欢听。

那男子又小声说句什么,就听褚文鸳放肆大笑,方羽环不禁心惊,她如今竟丝毫不加收敛。回头瞧一眼碧莹,碧莹摇摇头,二人在外站着,能听到里面隐约的不堪之声,站了很久,里面褚文鸳吩咐道:“碧莹,羽环到了吗?让我进来。”

褚文鸳答应一声,碧莹为她打起帘,她缓步进去恭恭敬敬行礼,褚文鸳说声免了,坐吧。方羽环坐下来,就见褚文鸳正斜倚在一张软榻上,榻后一位俊秀的男子侍立着,方羽环低下头去,褚文鸳摆摆手:“式邧先下去。”

胡式邧答应一声退了出去,方羽环噗通跪了下来,低声泣道:“成王已死,太后要为妾身做主。”

褚文鸳瞧着她,慢悠悠坐直了身子:“是你毒死他的,对不对?”

方羽环说一声是,褚文鸳下了软榻,缓步过来扬手就是一个耳光:“如今成王兵权悉数归了安王,宿风则威望更甚,都是你干的好事。”

方羽环抬头道:“杀掉成王,不也是为皇上除去心腹之患?”

褚文鸳喝声闭嘴:“如今尚不是时候。”

方羽环站起身来,瞪着褚文鸳:“不是时候?何年才是时候?太后口口声声说要对付宿风?上次以为薛文奇将他刺死,不也是一脸惊通?太后心中,究竟是恨他,还是忘不了他?”

褚文鸳又扬手而来,方羽环一把捉住她手腕,目光咄咄逼人:“我如今孑然一身,没什么好怕的,太后不一样,太后还有皇帝。”

褚文鸳收回了手,复坐下去:“成王在灵隐山派人刺杀胡青艾,宿风回京后将账算到我头上,说是我指使你做的,夜里我睡下,第二日醒来,人已在避暑行宫,身旁只有一个阴测测的小太监伺候,他从未开口说过话,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哑巴,我走出屋门,一群活死人般的女人围了过来,险些将我生吞活剥了,尉迟勋的皇后,那个懦弱的女人,口口声声说我夺了她的位置,发起疯来就扑过来掐着我的脖子折磨我,若不是那个小太监看着,我早没命了。羽环知道她们的情状吗?生不如死却也不肯死去,就那样苟且活着,行尸走肉一般,尉迟勋的皇后不到三十岁的年纪,竟然霜染鬓角。”

褚文鸳说着话,一脸得不甘:“我以为要老死在行宫,前几日一夜之间睁开眼,又回到了长春宫,那个阴测测的小太监还在我身边,我头一次听到他开口说话,他对我说道,太后身在天堂,何必总惹出事非自寻死路?若再不老实,就回到那行宫,此生休想离开,说完就不见了人影。我如今醉生梦死,只盼着我的皇儿快些长大,早日亲政,好将这些碍眼的人悉数除去。”

方羽环仔细瞧着褚文鸳,虽涂脂抹粉,却掩不住形容憔悴,当下笑道:“我若设法将地狱变成天堂,太后可能赏赐我些什么?”

褚文鸳瞧着她,方羽环道:“太后将我送到行宫去,就说我夫君已逝心如死灰甘愿避世,我会将那些碍眼的人悉数除去,那样一来,避暑行宫就恢复昔日的盛景,太后在宫中厌烦了,就带着可心的人前去居住,皇上越来越懂事了,太后跟前的某些人某些事得避着些才是。”

褚文鸳身子前倾些:“那,羽环想要什么?”

方羽环也坐了回去,笑说道:“听说卫国大王郎堃尚没有立后,我妹妹羽娉出身大家,容貌端丽,温婉和顺,可堪为后。”

褚文鸳点点头,命人速召郎歆进宫宴饮,郎歆匆匆而来,进门就道:“太后可大好了?这一病就是一年,我来过几次,都说太后病染沉疴,谁也不见,听说皇上也不见,是吗?”

褚文鸳咬牙道:“这一病,我的皇儿都与我生疏了。”

宴席上,褚文鸳提起羽娉和亲之事,郎歆乐不可支,心想我王兄宫中随意拎一个男宠出来,都比方羽娉好看几倍,果真不自量力,方羽环瞧见她一脸不屑,暗自咬牙,郎歆眸光一转,瞧着方羽环心想,她既愿意让自己的妹妹守活寡,那就由着她好了。当下笑道:“果真是好姻缘,王兄迟迟不封后,就因心慕雍朝女子,这下好了,亲上加亲。”

方羽环笑起来,向郎歆举杯,郎歆一饮而尽,笑对褚文鸳道:“太后听说了吗?胡青艾的女儿取名凌薇,前一个月大办满月酒,孩子抱出来,可将我吓坏了,原来那孩子天生貌丑,脸颊上有一块青色胎记。”

褚文鸳一捏酒杯,胡青艾,你此生摊上好运气,嫁于宿风,我得好好活着,瞧瞧你的女儿可能嫁得出去。笑吟吟瞧着郎歆道:“近一年不见,安王妃的香料,早用完了吧?”

郎歆也笑吟吟的:“用完了,还求太后再赏赐些,如今一日没有这香料,我就心神不宁。”

……

作者有话要说:

猛药

雍朝康兴四年五月,成王世子进京受封,康兴帝尉迟攸其时五岁,亲自授礼,成王封地扩大薪俸翻倍,只是没了兵权,雍朝再无成王之患。

其后不久,成王太妃方羽环请求前往避暑行宫清修,康兴帝准。

六月,前皇后时氏在避暑行宫疯病发作跳井而亡,前太后伤心侄女故去,伤心之下病入膏肓,消息传到宫中,褚文鸳一笑。

七月,定国侯府次女方羽娉册封为娉婷公主,前往卫国和亲,成为大王郎堃的王后。

局势稳定,苏芸和月牙儿准备带着孩子回去,离开的前一夜,吟歌来求青艾,执意要随着月牙儿离去,青艾忙问为何,吟歌低头不语。

青艾知道她脸嫩,索性挑明说道:“我一直惦记着吟歌和白先生的亲事,瞧着你们二人相处甚欢,怎么突然就要走?白先生如今为帝师,皇上亲政前,再不能离开京城,吟歌这是为何?不想再见着白先生了?”

吟歌手中帕子拧啊拧,都快拧烂了,终于开口道:“师兄进宫做帝师前,几乎每日得见,师兄有空就带我出去走走,天气不好,就在书房中教我读书写字,我呢,做一些绢花盆景给师兄,他很喜欢,那会儿我觉得挺好的。可是,元宵节那日,师兄突然没头没脑对我说,让我跟他成亲,并说他心中另有旁人,但会好好待我……”

吟歌说着瞧青艾一眼,青艾抚额道:“有时候,君子坦荡荡也不是什么好事,后来呢?”

吟歌道:“我很慌张,又觉得心里憋闷发堵,就很不客气说道,师兄当我是什么,师兄愿意我不愿意,师兄愣住了,我转身跑了回来,怎么也管不住眼泪,刷刷刷往下淌,我有三日没见师兄,等想明白了再去找他,他已进宫去了,隔许多日才能一见,见面总是尴尬,有时候干坐着,一句话也不说,前几日,月牙儿姐姐给了我两颗药丸……”

青艾站了起来:“月牙儿?她又闯祸了?”

吟歌头垂得更低:“月牙儿姐姐说,那个是真心药丸,若两个人同时服下,就会一辈子只喜欢对方,我起初不信,月牙儿姐姐对我说,邹将军和夫人刚成亲时不睦,就是吃了这个药丸以后,夫妻恩爱的。”

青艾跺了跺脚:“那,吟歌可去找苏姑姑求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