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慕渊的视线追着她,见她嗜糖,不禁笑了。

他以后出远门要多捎带些糖果了,除了慈心宫里的那一位,顾云锦也是个离不得糖的。

顾云锦也不怕他笑,是蒋慕渊自己说的“你一天能吃好多颗”,她又拿了一颗,摊手递给他:“小公爷不来一颗吗?”

蒋慕渊并不喜甜,百合绿豆糕那样的清香微甜对他来说是正正好的,而糖果就有些腻了。

可顾云锦都递过来了,他又实在不想拒绝,便伸手去取。

带着薄茧的指腹滑过顾云锦的掌心,蒋慕渊这才注意到,她的手心里也有些细细浅浅的印子。

蒋慕渊习武,对这些印子自然不陌生,定睛看了两眼,问道:“除了骑马,还在学棍法?”

顾云锦微愣,顺着蒋慕渊的目光也看向了自己的掌心,这才明白过来,缰绳和木棍都在她的手上留下了印记。

“原不是学棍法的,是学舞枪,”顾云锦莞尔,道,“哥哥们怕我伤着自己,就先让我用棍子,我学得还不错的。”

将门的姑娘,只要不是生活在边关,大部分都是只学了骑马,像寿安那样的还学过些花拳绣腿的都是少数,但镇北将军府不同,顾家的女儿都是在北地长大的,有不少高手。

前世的顾云锦是个异类,她幼年时就不喜欢那些,勉强有个花架子,是个假把式,等进京之后就全部丢下,只学琴棋书画,全然不像一个将门姑娘。

而今生,她醒来就练扎马步,就是希望能有强健的身体,能有硬拳头。

“顾家的枪法凌厉,学好了极其厉害。”蒋慕渊笑道。

顾云锦抬眸看他,问道:“小公爷见过我顾家枪法?”

蒋慕渊没有立刻回答,就像是回忆了一番似的,而后,笑意越发浓了:“见过的。”

顾云锦刚想问他看的是顾家里哪一位舞枪,还未出口,就见蒋慕渊指了指木炕上的话本。

那话本是她在等蒋慕渊时打发时间的,起先搁在几子上,棋盘搬出来之后,就随手放在木炕上了,顾云锦一时没领会蒋慕渊指话本做什么。

第二百三十章 总不能真醉了

蒋慕渊拿起那话本来,含笑与顾云锦道:“你上回信上写的那些话本故事,我看着很有意思,回京后就问寿安借了全套的来看,读完之后,比照你写给我的,我有一处不解,一直想不明白。”

顾云锦为了把完整的故事转述到薄薄几张纸上,把那两套话本来回翻看了几遍,起承转结,心里明明白白的,她想来想去,她转述的内容与整个故事并没有出入,蒋慕渊说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明白了。

她抬起头来,直直看着蒋慕渊,等着他提出来。

蒋慕渊看她,顾云锦那双乌黑的眸子跟点了漆似的,他笑道:“故事进展没有差异,只是主角的感情戏都不见了…这是为什么?”

他看得清明,随着他举着几个例子问她,顾云锦有一瞬的晃神,但从头到尾,她的眼中并没有尴尬,只是有些无措。

蒋慕渊吃不准顾云锦会给出的答案。

他知道顾云锦对他没有那些防备,也完全不开窍,而且,在他面前,顾云锦曾直白地怀疑杨昔豫和石瑛有关系,也能坦荡地说杨昔豫和阮馨的往来,那她应该不会是“不好意思写”,也不会觉得一个姑娘在给一个男子的信上写他人、哪怕是故事里的主角的情感会显得不妥当。

因而,蒋慕渊很是好奇,顾云锦到底是为什么去掉了那些原作者花了大笔墨来描述的情感。

顾云锦抿了抿唇。

若是在皇太后点破她之前,蒋慕渊来问这个问题,顾云锦的答案真的十分简单,她不写,是她觉得那些不如她写下来的内容重要。

话本多长呀,故事哪里能完全塞到信纸上,自然有取舍,她取了她认为最推动故事的线来给蒋慕渊讲述,仅此而已。

可这会儿话都说穿了,蒋慕渊再问,顾云锦不确定她这个答案是否合适了。

顾云锦迟疑了片刻,捏着指尖,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蒋慕渊认真听她说完,真是哭笑不得。

虽然出乎他的意料,但这个答案,确实像是顾云锦会有的。

蒋慕渊笑了一阵,他很想伸手揉揉顾云锦的额头,甚至想要抱抱她,可见她无措得有些谨慎了,他还是没有那么做,只是把手中的话本卷成了卷,轻轻在她额头上敲了敲:“你呀…”

他没有用上一点儿劲,顾云锦自然也不会觉得痛,只是有些痒,见他笑容里满是无可奈何,丝毫没有怪罪,她便放心了。

笑过了,蒋慕渊凑近了些,低声道:“你既答应了,那我明日就禀了皇太后和我父母,你也跟你家里说好,别等保媒的人来换庚帖了,你们还把人赶出去。”

能帮蒋慕渊保媒的人,身份定然高贵,哪个敢赶人出去?

蒋慕渊这么说,不过是笑话她罢了。

顾云锦心里明白,不由嗔了他一眼,后退两步拉开了距离。

这一眼有千般万般的风情,蒋慕渊被她嗔得心乱,他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胭脂芬芳,如醉人的陈酿,叫他有些微醺。

蒋慕渊轻咳一声,站直了些,转头看了眼窗户。

窗户紧闭着,外头漆黑,自是什么也瞧不见,他想,这么深的夜了,他也该走了,总不能真醉了。

“时候不早了,我先走。”蒋慕渊道。

顾云锦没有顾着时辰,听他一说,下意识瞥了眼西洋钟,才发现真的是深夜了。

她送蒋慕渊往中屋走,才想起来问:“小公爷怎么寻到我院子的?”

蒋慕渊道:“寿安来过。”

他答得简单,因着是夜里,宅子里的院落再多,住了人、点着灯的也就那么几处,他知道大致方位,就能寻到四房住的院子,再落到东跨院,就容易多了。

不过,也的确比珍珠巷麻烦些,毕竟要避着顾家巡夜的下人,也要当心不叫顾家习武的几兄弟听见动静。

念夏轻轻打开门,左右来回张望了两眼,又往抚冬那里看。

抚冬坐在窗边,一直盯着主院,此刻朝念夏点了点头。

念夏这才侧过身让蒋慕渊出去。

寒风吹进屋里,蒋慕渊柔声与顾云锦道:“外头冷,别送出来了。”

说完,他整个人扎进了寒风里,顾云锦刚从屋里探出头,就见那矫捷的身影越过院墙。

念夏拿着帕子要去擦墙,还未走出去,就突然听见抚冬抬高的声音。

“奶奶怎么来了?”抚冬整个人扒在窗沿上,小脸不晓得是慌的还是叫冷风吹的,白惨惨的。

念夏被唬了一跳,赶紧收起帕子,把顾云锦往屋里推。

顾云锦亦是惊讶,转头见蒋慕渊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她当即便往里间走,站在中间转圈看了一周。

几子上还摆着两只茶盏,一看就是有人来过的,她想也不想,抓起蒋慕渊用过的那一只,倒扣到桌上茶盘里。

好在要收拾的东西不多,等抚冬陪着吴氏过来,屋里已经瞧不出半点端倪了。

顾云锦迎吴氏,道:“嫂嫂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呀?”

“还不是你哥哥!”吴氏笑道,“他担心你担心得翻来覆去的,我跟他说了,再大的事情等天亮了再说,他就等不及,我只好过来看看,你若是歇了我就回去,你要是没有歇着,那我们就说会儿话。”

吴氏话里对顾云齐颇有嗔怪,但语气之中又透着夫妻间的亲昵。

顾云锦不由叫这份亲昵逗笑了。

她想到蒋慕渊让她试着将他放在心上,她虽不知道从何入手,但嫂嫂这样的,就是把哥哥给放在心上了吧。

让她好奇,也颇为羡慕。

吴氏拉着顾云锦坐下:“浑身上下还整整齐齐的,一看就是还没打算歇的,这是还在想皇太后说的事情?”

衣着整齐是因为跟蒋慕渊说话,这个答案自是不能告诉吴氏的,顾云锦便顺着应了,道:“是一直在想。”

“你哥哥今天下午去见过小公爷了…”吴氏道。

顾云锦诧异,哥哥见过小公爷?他们两人都说了些什么?为何哥哥回来不提,刚刚蒋慕渊也一个字都没有说呢?

第二百三十一章 我能拿他怎么办

吴氏却是听顾云齐说了的,蒋慕渊的那番话让她这个当嫂嫂的都触动不已,不过,小公爷既然要亲口说服顾云锦,那当兄嫂的就不抢先。

往后顾云锦若真和蒋慕渊做了夫妻,有什么事儿,也该由他们自己说明白。

夫妻相处,沟通是最要紧的,其他人只能打边鼓,却不好越主代庖。

吴氏含笑看着顾云锦,道:“他之后会寻你说的,你不用现在就拿定主意,且听他说了,你自己的想法,也当面与他说明白。”

顾云锦动了动唇,她原本想告诉吴氏说自个儿已经定下了,被嫂嫂这么一讲,又只好全部咽了回去。

她总不能说,蒋慕渊已经来与她说过了吧…

他想说的,她要答的,就在吴氏“后脚”过来的“前脚”,在这间屋子里,两个人都说好了的。

顾云锦垂眸,低低应了一声,没有多提。

事情都这样了,她这会儿多嘴,那顾云齐当真是一整夜都要睡不着了。

吴氏又陪着顾云锦说了些琐事,见小姑娘一切如常,并没有被今日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回不过神来,这才放下心,起身道:“你睡吧,我也回去了。”

抚冬送吴氏回正院,确定一切无异之后,念夏捏着帕子跑到墙边,把刚才来不及擦掉的鞋印给抹了。

隔天一早,顾云锦活动了筋骨后去了徐氏屋里。

徐氏靠着引枕,眼下有些青,整个人精神并不好。

顾云锦看在眼中,趁着吴氏与徐氏说话的工夫,低声问沈嬷嬷道:“太太昨夜没有歇好?脸色怎么这般差?要不要请乌太医来看看?”

沈嬷嬷赶忙拦了她一把:“乌太医前两天才刚来过,姑娘莫急,太太不是夜咳没睡好,就是…就是担心姑娘。”

顾云锦闻言一怔,再看了徐氏一眼,不由暗自叹了一口气。

突然冒出来这么一桩婚事,徐氏不知她与蒋慕渊的那些往来,惊讶多余欢喜。

明明揪着心,徐氏也只是闷着,没有一遍一遍来问她答案,这是怕给她压力,迫使她在没有想明白的时候就急匆匆下了决定。

顾云锦抿唇,既然她已经有答案了,还是早些说好了,免得再叫家里人挂心。

“我想过了,皇太后都先提了,那我们就应了吧。”顾云锦道。

闻言,徐氏和吴氏都转过头来,神色紧张。

“不是说好了不着急的嘛!”吴氏拧眉,“你且听听小公爷说什么。”

顾云锦眨巴眨巴眼睛:“左不过那么几句话,自是什么好听说什么了,就算说得不好听,我能拿他怎么办?眼下说得好坏,与将来好坏也无关。”

这倒是实在话。

姑娘家挑婆家,就跟投胎似的。

求娶时说得天花乱坠,往后做不到的也大有人在。

况且,那是小公爷,说得不好,也不能像对杨昔豫一样拿扫帚打出胡同去。

徐氏还要劝顾云锦再等等,正巧顾云齐进来,她就看向继子,想听听他的想法。

顾云齐听闻妹妹已然答应时,面上有些恼,怎么能轻而易举就应了?

可转念一想,既然是要应了这门亲事的,那晚应不如早应,也免得叫蒋慕渊来哄顾云锦点头。

他家妹妹懵懵懂懂的,几句话就会被诓了走。

一想到那场面,顾云齐就牙痒痒的。

“我早些定了,太太与哥哥也好睡得安稳,”顾云锦道,“你们翻来覆去的,倒显得我这个一觉睡到大天亮的跟缺心眼似的。”

徐氏憋不住笑,嗔了顾云锦几眼,让沈嬷嬷去给单氏捎话。

单氏刚用了早饭,得了信,一面看顾云思做女红,一面低声与身边的叶嬷嬷道:“进京之前,我还一肚子的担心怕给云锦说不到一门好亲事,不止叫外头说我这个当家做主的伯娘不厚道,还要让云思在婆家没脸,可没想到,云锦有那个好造化,到头来,倒是云思要拖了云锦的后腿了。”

叶嬷嬷笑道:“都是一家姐妹,您提后腿前腿的,反而要伤了姑娘们的感情。

小公爷那样的皇亲国戚,本就可遇而不可求,是我们六姑娘有福气。

官家里头,太师府是一等一的好门第了,傅家那几位太太那般和善,我们三姑娘嫁得也极好的。”

单氏本就是感慨几句,听了叶嬷嬷的开导,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云锦要及笄,宁国公府不会没有表示的,我们做好准备,不管他们什么时候来提,都要周全了。”

顾家在做准备,蒋慕渊也没有歇着。

娶亲是大事,而蒋慕渊这样的身份,只父母点头是不够的,还要有圣上的许可。

安阳长公主本有些犹豫,叫皇太后劝了,回去又反复思量了,也就松口了。

宁国公素来信任儿子,蒋慕渊自己挑好了,又求了皇太后首肯,那他也不反对。

唯一不高兴的就是圣上。

慈心宫的暖阁里,皇太后沉着脸与圣上道:“你要替阿渊做主,你也挑个好些的。柳家那个像话吗?真不是哀家挑剔她,万寿园里张口就惹是生非,还要动手打人,这样的外孙媳妇,哀家绝对不要!”

圣上听说了当日状况,被皇太后那话一堵,绷着脸道:“柳家的不好,那就再挑!满朝那么多公候伯府的姑娘,阿渊还挑不出一个媳妇来?”

“挑什么公候伯府!”皇太后啧了声,“将军府丢了谁的人了?人家几代守着北疆,血全撒那儿了。

她祖父战死还没几年呢,她父亲伤重病故,她伯父叔父现在还在北地,圣上看不上将军府,那加官进爵啊!

军功都在呢,以此封个镇北伯、镇北侯的,不就是公候伯府出来的姑娘了吗?”

圣上敛眉,沉声道:“母后!这种事岂可儿戏?”

皇太后哼了声,从引枕下藏着的荷包里取了一颗糖,动作敏捷地扔进了嘴里。

“母后!”圣上蹭得站起来,“一日只能吃一颗,您都第三颗了!”

“阿渊娶媳妇,你要管,哀家吃个糖,你还要管,你管得也太多了!”皇太后半步不退让,“日子没有滋味,还不兴哀家尝点甜的?”

第二百三十二章 看脸

皇太后这般说话,落在圣上耳朵里,就跟胡搅蛮缠似的。

可胡搅蛮缠的这一位是他的母后,他质疑不得反驳不得,被皇太后明着暗着损了一通,只能转身离开。

庑廊下,蒋慕渊背手站在窗边,暖阁里的对话,他一字一句都听见了。

圣上反对这门亲事,蒋慕渊一点也不意外,若是二话不说就大手一挥答应了,那也就不是圣上了。

蒋慕渊往殿门处走了几步,半垂着眼帘等着。

圣上一迈出来就看到了他,脸上怒气更盛,只因此处是慈心宫才勉强压住了火气,瞪了蒋慕渊两眼,厉声道:“随朕过来!”

蒋慕渊跟着圣上到了御书房。

圣上在大案后坐下,沉沉看着他,道:“你给朕好好说说,你怎么就挑到顾家头上去了?那么多公候伯府的,你就一个也看不上?”

说辞都是准备好的,蒋慕渊不疾不徐答道:“那些公候伯府家的姑娘,许是幼时都见过她们哭鼻子的模样,实在…

顾家那个,我认识她的时候就已经很漂亮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舅舅,我以为您能理解我呢。”

这几句话,简而言之,就是两个字:看脸。

圣上额上青筋突突的,刚要张口骂他肤浅,却被最后一句堵了个正着,没有半点立场说蒋慕渊不对。

不管先皇在时多少不满,也不管现在皇太后多少埋怨,他就是宠着虞贵妃,就喜欢她,就觉得她数年如一日的漂亮,中宫皇后如虚设。

“你既叫朕舅舅,你就该清楚自己的身份!”圣上气极,“朕一母同胞的姐妹就只安阳一个,你是朕唯一嫡亲的外甥,你什么样的姑娘娶不得?”

蒋慕渊上前两步,倚着大案,笑容恳切:“唯一嫡亲的外甥,您还不让娶个合心意的?我就只喜欢她,您不让我娶,改明儿她嫁别人时,我就抢亲去,抢回来了就是我的。”

“你还得意上了!”圣上抓起手边的折子就往蒋慕渊身上拍,“整日跟恪儿混一块,没学半点好,反倒是学了坏!”

圣上没用力拍,蒋慕渊也没有用心躲,挨了不轻不重的几下,圣上把折子一摔:“出去出去!看着就来气!”

蒋慕渊嬉皮笑脸的:“那我就当您应了,我这就去回了皇太后,让她请人保媒。”

话一说完,蒋慕渊抬脚往外走。

圣上在后头唤了几声就作罢了,也没有使人拦他,等蒋慕渊离开了,圣上偏头问韩公公道:“顾家那小丫头当真那么漂亮,能把阿渊都迷得神魂颠倒,还说要抢亲了?”

韩公公恭谨答道:“奴才问过慈心宫里的,都说顾家姑娘姿容出众。”

圣上阴沉着脸,道:“这婚事,你以为呢?”

“奴才厚颜说一句,”韩公公的头垂得更低了,“小公爷喜欢,圣上给了便是,何必为了这么一桩事儿让小公爷跟您离心呢?抛开卫国公府,其他公候伯府的姑娘,也不见得就…”

圣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另一厢,蒋慕渊离开了御书房,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了,脚步飞快,直到回到慈心宫,才慢慢压住了步伐。

皇太后见蒋慕渊回来,抬声道:“如何?”

蒋慕渊苦笑着坐下:“勉勉强强答应了。”

“他就是嘴硬!答应了还非要勉勉强强,”皇太后撇了撇嘴,与小曾公公道,“去请永王妃来。”

她早就想过了,既然京城里都说,那日万寿园永王妃是去相看的,那就是去相看的吧。

只不过,不是给孙恪挑正妃侧妃,而是替她老人家瞧瞧外孙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