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我们老百姓,前脚遭了天灾大难,后脚又被这些无良的官老爷逼得背井离乡,要不是他们,要不是他们…”

男人越说越伤心,声音渐渐低落下去,全作了咽呜哭声。

与此同时,起先跟个木头人一样的妇人突然间嚎叫一声,又扑倒在老妇人的遗体上痛哭起来:“老天爷啊!这都是什么事情啊!我儿子被火烧死了,我老娘侄儿被冻死了,你不开眼啊!你想看我怎么去死啊!干脆一起把我埋了吧,我也不活了!”

妇人哭喊的声音极大,连府衙外头都能听见动静。

立在门外探头探脑的百姓听见了,纷纷交头接耳,想弄明白里头出了什么状况。

而刚刚以搬运遗体为由跟进去的小伙,撒脚跑了出来,推开人群往外头挤,他身量不高,动作灵活,一时之间,围观的百姓谁也没有拦住他,叫他一溜烟跑了。

有人认得他,一拍大腿道:“那是李快嘴,他的消息向来卖给素香楼,咱们赶紧跟着去。”

人群一听,有一大半转向去往素香楼,另一半依旧围着府衙,想看看里头还有没有进展。

府衙里头,那两夫妻还在痛斥苍天不公,恨金培英狗官失德,边上其他人听了长吁短叹,同情之余也恨极了两湖地区的官员。

这大戏看起来不会一时半会儿收场,登台引导客串了一番的绍方德撑不住了,怕自个儿露出马脚来,先行一步回了书房。

绍大人推门进去,看了一眼立在窗边的蒋慕渊。

蒋慕渊透过半开的窗户,把外头的动静看得明明白白,偏过头与绍方德道:“绍大人演得不错呀。”

绍大人抬手抹了把额头的虚汗,汗颜无比:“这事儿我是真不行,我拼劲全力去引了,结果跟他们一比,太差了。”

蒋慕渊失笑,轻轻阖上窗户,坐回到椅子上,抿了一口已经凉透了的茶。

绍大人看在眼中,一面让师爷重新沏一壶热的,一面低声道:“他们的目的露出来了,那位的心可真大,直直就朝着金总督去了。只是小公爷,以您之见,金总督做事会这般不讲究?岳州府衙敢让灾民往石狮子上撞?”

“假的,”蒋慕渊神色淡然,“那老妇人是何时抵京的?”

这一点,昨日就调档查清楚了,也记在案卷上,绍大人印象深刻,道:“九月末抵京的。”

“那他们何时从岳州出发的?”蒋慕渊又问。

绍大人一怔。

一个老妇人带着两个幼童,一路逃难,没有车马,哪怕遇见好心人捎带一两程,月余工夫总是要的。

“大抵是八月末九月初。”绍大人估算着。

蒋慕渊道:“当时岳州府水情刚刚缓和,各处忙着防疫治病救灾,而衙门里开始登记田地是十一月初的事情。”

绍大人恍然大悟。

那时候老妇人早到了京城里,怎么可能去跟岳州府官差起纠纷。

“可、可背后的那个人,不清楚这一点吗?”绍大人提出了另一个疑惑。

蒋慕渊勾唇笑了笑。

看起来,对方是不知情的。

两湖地区安置灾民的办法,其实是蒋慕渊快离开两湖前,金培英自个儿提出来的,但正如彼时所言,各种状况如何处置,前人都留下了经验,今人不过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做事而已。

那些法子,蒋慕渊一开始就想过,在最初送到御书房里的折子里,他也与圣上商谈过处置的思路,只是灾区状况不合适,一直压着没有实行。

背后的人应当是看过折子,以为在老妇人离开荆州府前,蒋慕渊就已经着手处置了,不曾想,其实并没有。

一来一去,时间上的不同,反倒更让蒋慕渊确定,这一系列的安排都是冲着金培英去的。

他没有继续解释,只让绍府尹准备好两夫妻的说辞,他回头送去御书房里。

绍府尹见他不想说,只好不问,可心里到底好奇得厉害,想着与小公爷关系不错,还是大着胆子寻问了一句:“那两夫妻的说辞,对小公爷之前想不明白的事情,有帮助吗?”

蒋慕渊讲过,他不明白背后之人为何要安排这一连串的事情,分明没有任何必要。

听了这个问题,蒋慕渊摇了摇头,叹道:“只是越发的不明白了。”

与此同时,素香楼里已经收到了李快嘴的传信,大堂里纷纷在说道金培英的事情。

东家搓了搓手,一面招呼跑堂的小二们手脚麻利些,一面自我安慰。

行吧,骂金培英总比骂圣上、骂虞贵妃强,骂得开花了,金培英也管不着他们京城老百姓。

东家没有安稳太久,很快这话题的进展又让他提心吊胆起来。

有人问道:“小公爷不是去了两湖数月吗?怎么就没有砍了那金培英?”

第二百六十七章 便宜兄妹

蒋慕渊在京中的风评太好了,哪怕是这样的问题,也没有哪个跳出来指责他“官官相护”,反倒是替他解释的理由一个接了一个。

“两湖上上下下一连串的老狐狸,小公爷年纪轻,肯定不好对付他们。”

“小公爷才去了几个月,那金培英在两湖可是坐稳了好些年呐,强龙不压地头蛇。”

“金培英是好对付的?那就是两湖的一只黑手,遮了天的!”一个大汉站起来,抬声道,“不瞒各位说,我做买卖走过的地方多了,两湖那儿也待了好些年,我来告诉各位,你们还记得六年前去两湖督工堤坝修筑、最后病死在回京路上的前工部右侍郎曹峰曹大人吗?

那位真是病死的?不是!那位就是死在金培英手上的!

我现在十分担心还留在两湖的工部众位大人,尤其是徐砚徐侍郎,不晓得他会不会步了曹大人的后尘。”

曹峰这位官,京里还有些百姓记得,但他死在回京路上的事儿,好些人都说不明白的,如今一听其中还有内情,一下子来了劲头,围着那大汉请他细说。

大汉朗声道:“堤坝偷工减料,朝廷送下去的银子全部进了金培英为的两湖官员的口袋,曹大人能怎么办?

刚才这位兄弟说了,强龙不压地头蛇,曹大人只能以退为进,装作同流合污,收集了证据等待回京后禀明。

金培英怎么能让他活着回京?曹大人出了两湖地界,就被金培英的人给…

不少人都晓得曹大人死得蹊跷,可有什么办法?没有证据抓金培英,只能当曹大人是病死的。”

“这事儿是真的?不是曹大人正好病死了再算到金培英头上?”角落里,一位听客质疑道。

被人质疑了,大汉也不恼,道:“曹大人的事儿哪怕没有实证,但那才修了几年的堤坝没有抗住洪水是真真切切的,那冻死的老太太被金培英小妾的娘家舅舅的人占了田地也是真的。这些事情并在一块,这位兄弟,你还觉得曹大人的死不值得怀疑吗?”

听客陷入了沉思,而大部分人已然认同了大汉的说法,把金培英骂了个狗血淋头。

“那金培英,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在两湖总督的位置上坐那么多年?”听客想完了,又提了另一个问题,“圣上就由着这种人做大官,吸食民脂民膏?”

东家一听到“圣上”两字就脖颈凉,骂金培英就骂嘛,怎么又转头了呢?小王爷三五不时地就在楼上坐着,大堂里成天指着圣上骂,这事儿真是…

“呵…”大门边突然有个年轻人笑了一声,引了众人目光,见所有人都瞧了过来,那人才道,“各位是真不知情?

金培英这人可有趣了,他当年进京赶考,胆儿贼大,仗着自个儿姓金,就敢去平远侯府攀亲。

侯府当然没有这门亲了,老侯爷心善,见他一个读书人不容易,助了他几两银子。

金培英转头又去了现在的太常寺卿金大人府上,当时是金大人当家,也没有这门亲啊,当然不收他。

这要是换作现在,金培英肯定就攀上亲了。”

这话引来了哄堂大笑。

都是经常出入素香楼的客人,怎么会听不懂其中意思。

这是在说金大人一辈子不跟出了五服的平远侯府攀亲,但现在管不住儿孙,他们恨不能扒在侯府身上。

也就是今年,因着金安菲的闹腾,长平县主与金家姐妹划清了界限,而侯府素来疼长平,也不再纵容金家的攀亲举动了。

笑声止了后,那年轻人才继续道:“后来金培英考中三甲,以为有了同进士身份,侯府和金家会高看一眼,谁知道人家还是不理会他,他一气之下和一个姓虞的考生结拜当了兄弟。

那姓虞的自个儿没考中,但他的爹是当时的荆州府同知虞广胜,金培英等于是给虞广胜当了便宜儿子。

各位,虞广胜是谁,总是知道的吧?”

这番话,就如热油里泼下了水,一下子就炸开了。

“虞广胜,那不是虞贵妃的父亲吗?早年因疾无法再当官,圣上宠着虞贵妃,给封了恩荣伯,现在爵位传给了儿子,那儿子就是跟金培英结拜的那一个?”有人高声喊道。

“跟金培英结拜的是虞广胜的庶子,跟现在的恩荣伯不是一个娘,”那年轻人解释道,“那个庶子在虞贵妃受宠前就英年早逝了,所以金培英与虞家的关系才一直没有传开来过。

金培英考中之后,沉了好几年呢,直到虞广胜病退前把他捞到了荆州府,自此,金培英靠着便宜老子在荆州的关系,在两湖站稳了,一步步坐到了总督的位子上,再也没有挪过屁股。

两湖上下,好些人都给虞广胜一些体面,金培英的日子就舒坦,后来他自个儿起来了,又有虞贵妃保着他呢,哪里是这么好动的。”

听客们纷纷咋舌,这消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倒也不怪他们从来都没听说过,天下考生千千万,一个外乡来的没有背景的考生,除非才华出众,否则实在引不起议论。

哪怕是考中了,大伙儿看着的也是状元榜眼探花,次一等的也是二甲进士,一个没有得到好差事的三甲同进士,那是转眼就抛到脑后了。

谁还关心他后来跟谁结拜了,又走了什么门路,之后去哪里当了官…

况且,那位结拜兄弟自个儿压根没考中,又早早入土,虞广胜当年也就是个远离京城的荆州同知,就越不显眼了。

再仔细算算,金培英考官,甚至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当年素香楼里的听客,都不是他们这一批呢。

“这么古早的消息,兄台知晓内情,当真不容易!”众人听得目瞪口呆的,“金培英跟虞贵妃真的是便宜兄妹?”

那人哼笑一声:“假不了。”

东家吞了口唾沫,在看清那人模样时,他就知道讯息都是真的。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五爷给他介绍过的袁爷。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为何不用?

袁二是与闻讯而来的百姓一道进素香楼的,他就站在大门边,因而东家最初没有看到他。

他说了那么一番内幕,见大堂里都在讨论虞贵妃的事儿,这才悄悄转身,离开了素香楼。

二楼雅间里,孙恪与程晋之对坐着,把各种消息听了个满满当当。

以程晋之的年纪,他自然不清楚金培英与虞家的关系,听得他瞠目结舌,偏过头问孙恪道:“小王爷,你怎么看?”

孙恪慢条斯理饮着茶,半晌才冒出来一句:“阿渊的百姓缘真不错,人人都替他说话呢。”

这般答非所问,显然是不想对金培英的事儿过多品论,程晋之也干脆不问了。

另一厢,袁二绕回了落脚的小院,推门进去,就瞧见了站在庑廊下的听风,他心里有数了,让听风往里头禀了一句,就说消息放出去了。

听风进去传禀,周五爷和蒋慕渊正落子下棋,闻言,两人都轻轻点了点头。

周五爷捻着棋子,道:“要不是我清楚一连串的事情与小公爷无关,我都要猜测是你在整金培英了。”

从偷盗起,到控诉金培英纵容底下人霸产,添上蒋慕渊手里的一些佐证,足够让金培英在两湖总督的位子上坐不下去。

蒋慕渊是要收拾金培英,要不然,也不会在离开两湖前让徐砚盯着金培英,看看对方是否会出现霸产的状况,可他却没有料到,有人比他还着急。

蒋慕渊落下一子,道:“我只是没弄懂,孙睿也好、孙禛也罢,他们整金培英做什么?”

前一回,蒋慕渊与周五爷说过,眼下的状况,他是雾里观花,有很多弄不懂的情况。

他对孙睿及孙禛都起过疑心,但事情有说不通的地方。

退一步讲,北一、北二胡同的大火是一场意外,但青龙偃月刀的事儿的确是人为的,弄出来之后,一系列引导之下,遭受了骂名的是虞贵妃。

孙睿和孙禛都是虞贵妃亲生的,把火点到他们母妃头上去,这是什么道理?

更别说之后趁着两湖水情浑水摸鱼了,不管怎么摸,站在风口浪尖上的还是虞贵妃。

这也是盗窃案发生之后,蒋慕渊虽然质疑孙睿或是孙禛牵扯其中,却始终不敢确定的原因。

如今,背后之人真实的目的浮现了,却是直指金培英。

为了拿捏金培英,蒋慕渊让周五爷多番打听,才从陈年旧事里隐约挖出来那么一段,周五爷回京后,又问了几个人,昨天夜里却才准了这些往事。

他们得来辛苦,但孙睿和孙禛却不可能不晓得金培英与虞家的关系。

金培英是虞家的好助力,这两兄弟动他做什么?

周五爷低声问道:“三殿下、七殿下,小公爷更疑心谁?”

“孙睿,”面对周五爷,蒋慕渊答得很直白,“孙睿经常出入御书房,听说我在两湖的时候,有一阵子他替圣上处理过折子,孙禛年纪小些,他能接触、动用的关系不比他哥哥。

可偏偏,孙睿是最不需要做这些事情的人。”

周五爷寻思着蒋慕渊的话,缓缓点了点头。

身为皇子,在朝政上拨弄搅和,他们的目的无外乎是拉党结派,图的是最后的金銮宝座。

中宫皇后没有儿子,虞贵妃极其受宠,一众皇子之中,孙睿最受圣上喜欢,如此状况下,他动其他不同路的官员也就罢了,为何要去动与虞家一条船上的金培英呢?

周五爷迟疑道:“莫非是金培英起了旁的心思?他想离开虞家这条船?”

疑问一出口,周五爷自个儿就品出矛盾来,失笑着摇了摇头。

对金培英而言,如今局势下,还有什么比虞家更好更大更安稳的船呢?做生不如做熟,金培英这个人,没有那么蠢的。

明明线索指向了孙睿,但逻辑上说不通,这也是事情进展到现在,蒋慕渊依旧说“雾里观花”的原因。

蒋慕渊笑道:“孙睿嫌疑重,但也不能排除御书房里有别家棋子。”

韩公公,其余当差的小内侍,这些人之中,兴许就存了答案。

可周五爷清楚,无论答案是谁,这个人都是暂时揪不出来的,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别说是孙睿、孙禛这样的身份,连把事情推到韩公公身上都是不可行的。

对方就站在阴暗处,露出了半点看不透彻的端倪,而后动动手指,把所有的矛头指向金培英。

“小公爷,要不要以此来动金培英?”周五爷问道。

蒋慕渊掂了掂手中棋子,将它落在棋盘之上,棋子落盘声音清脆利落,而后他抬起头来,那双眼睛黑沉得看不清眸底,片刻,突然迸发了笑意,一下子溢出了眼角,他笑得十分爽快。

“瞌睡了有人递枕头,为何不用?”蒋慕渊朗声道。

这事儿若搁在旁人身上,兴许会觉得有点儿憋屈。

动金培英,那就是顺了背后之人的心思,被人当作枪,指哪打哪,可要是隐下这些事儿,不去动金培英,那又违背了初衷。

可蒋慕渊丝毫不觉得憋屈,不管是其他势力掺合着要削弱虞家,亦或是孙睿、孙禛想不开了要自家内讧,他的目的就是收拾金培英,能给他要走的路添砖加瓦的,他才懒得管这砖瓦是泥的还是玉的。

毕竟,在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之前,蒋慕渊手上现有的证据还不够让金培英跌一个大跟头的。

如今,城里沸沸扬扬的,蒋慕渊再添上些柴火,让袁二把金培英与虞家的关系传出去,一通煽风点火之后,差不多就能让圣上弃金培英保虞家,来平息民愤了。

傍晚时分,蒋慕渊拿着府衙准备好的案卷,再一次进了御书房。

圣上从头到尾翻看了一遍,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天下有那么巧的事情?这一桩桩的就是朝着金培英去的!真当朕是瞎的不成?”

蒋慕渊不会跟圣上唱反调,况且,这就是一出戏本,违心咬定没有内幕,那是把圣上当傻子,也显得自己是个傻子。

第二百六十九章 走向

“金总督得罪了人,这才苦心积虑地要算计他,”蒋慕渊先附和了圣上的想法,又道,“但他也的的确确是被人抓到了把柄。”

圣上抬眉看着蒋慕渊,等他继续说下去。

“曹峰曹大人是不是病死了,隔了六年了,开棺验尸都不一定能验明白,哪怕真的验出来‘病故’,也不能安民心,因为两湖的确决堤了,”蒋慕渊不疾不徐道,“我与徐侍郎交流不少,六年前他参与过修建工作的稽核、估销,依他所见,那堤坝不可能修成那样。

徐侍郎巡视堤坝,收集了不少石料,听说那些东西足以证明一些问题,他现在继续留在两湖,收集的讯息会越来越多,也会越来越明确当年重建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再者,灾民安置是否像那对夫妻所言,出了抢占民地的事情,查了就能清楚了。

以我之见,金总督在这桩事情上干净不了。”

圣上的指尖敲着案卷,他也知道干净不了,就金培英那种会钻研的性子,怎么可能一点儿便宜不占?

水至清则无鱼,朝廷养官,只要不过分,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真的一切从严查,满朝上下,能有几个干净的?

哪怕自个儿不占,还有七大姑八大姨的族亲姻亲,官老爷在远地,亲戚在原籍,想管都是鞭长莫及的,出一个仗势欺人的晚辈,又不是多稀罕的事情,想要以此借题挥,也是一抓一个准的。

金培英的问题只多不少,查起来,大抵能写上一桌子厚厚的卷宗了。

蒋慕渊又道:“那人是一定要收拾金总督的,这才一波接着一波掀起民愤,眼下又把恩荣伯府拖下水,圣上不处置金总督,贵妃娘娘要背不少骂名了。”

话音落下,圣上的眸子暗了暗,似笑非笑一般道:“金培英这回难了呀,你在两湖时没拿捏住他,回了京城,旁人倒是比你着急跳脚。”

这话听起来风平浪静的,韩公公却听出些不一样的滋味来,他的目光暗悄悄在圣上与蒋慕渊之间转了转。

也不清楚蒋慕渊听明白没有,他的笑容十分坦然,道:“徐侍郎留在两湖收拾证据,一旦确定堤坝问题,金总督脱不了身的,此刻闹起来,也就是让金总督过不了一个好年罢了。”

“也对,”圣上点头,“金培英胆子太大了,朕给了他那么多银子重修堤坝,这才六年就全打了水漂!这口气,朕都咽不下去。朕要看看,他到底还犯了多少事情,两湖到底有多乌烟瘴气!”

这句话,给这些事情的后续划了走向了。

反正两湖总督的位子,金培英明年开春后十有**坐不住,那就早些动手,平一平民间怨气,也省得整日骂虞贵妃骂圣上。

京里闹腾腾的,若不立刻对金培英开刀,那等于就坐实了金培英抱紧了恩荣伯府的大腿,因而安然无恙。

虽说是定了,但圣上心里也不畅快,刷刷翻着案卷:“是谁那么胆大,生出这一串事情来?阿渊,你有想法没有?”

蒋慕渊的想法,根本不能摊到台面上说,他垂眸恭谨答道:“暂时还没有线索。”

“哼!”圣上重重拍了拍大案,“把一整个京城上上下下的当作猴子耍!别让朕现蛛丝马迹,朕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翌日早朝之上,圣上拿着顺天府的案卷,把金培英骂了个狗血淋头,又要弄明白曹峰之死,又要彻查两湖灾民的安置,让都察院的御史即刻启程前往两湖,扣住金培英,也稳住灾区后续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