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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房子两年前就换了,位于顶楼,宽敞舒适,还有个不错的露天晒台。

长治坐在隆起的横梁上,闷闷地抽烟,思绪回到四年前,袁雪死去的消息传入他耳朵的那一瞬间。

那一瞬间,他还清晰地记得,眼前先是一黑,然后又是一阵空茫的白,他有种想砸碎什么的欲望。

“长叔!”小安的叫唤打断了他的回忆。

“晚上好冷啊!”她缩着脖子走过来,把白色的长裙掖一掖,小心翼翼伴着他坐下。

“在想什么?”

“没什么。”

小安望着他的眼神里却是了然:“又想起小雪姐姐啦?”

长治不语。

“长叔,你喜欢过小雪姐姐吗?”

“说什么呢!”

时至今日,这个问题依然让他有心头一紧的感觉,因为同样的问题,另一个人也曾经问过。

那是在龙震宇离开他们前的一个月。有天傍晚,他让长治开车去海边,就他们俩。

坐在落日的余晖中,龙震宇把袁雪的身世原原本本告诉了他。

长治默然听着,心里仍有疼痛的感觉,但他不明白龙震宇为什么要单独告诉他。

最后,龙震宇转过头来望着他:“长治,你是不是很喜欢袁雪?”

在他洞悉一切的目光面前,长治觉得自己无处可逃,脸红了又白。

一直以来,他对袁雪的感情始终处于朦胧状态,还没生根发芽,袁雪就成了龙震宇的情人。直到袁雪离世,长治才苏醒,她在自己心上原来竟如此重要。

龙震宇的眼里没有嘲弄,平静一如往昔,他没再盯视长治尴尬的表情,目光眺向远处,幽然道:“如果你不是那么喜欢她,我也不会总让你跟着她——有你保护她,我放心。”

长治震动地仰头,一阵惭愧的心绪忽然涌入胸腔。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明白自己爱得没有龙震宇大气,更没有龙震宇那么深。

龙震宇起身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以后逢年过节,记得的话就给她上柱香。她在的时候就没什么朋友。如果知道你还惦记着她,或许会开心一点。”

小安见长治神色落寞地保持沉默,便把脑瓜靠在他肩上。

“我也喜欢小雪姐姐…我还把我的秘密告诉了她。”

“什么?”长治不大起劲地问,他对小女孩的秘密并不感兴趣,纯粹只是敷衍的口气。

“我告诉她,将来我要嫁给你。”

她嗓音清冽,在寂静的暗夜中极具穿透力。长治手一抖,烟灰落了一地。

“长叔,你再等我一年。一年后我就毕业了,到时候我们…”

长治打断她:“林久安,你在学校那么多男生追,难道就没一个你看得上的?”

“我眼里就看得见你一个人!”小安执拗地嘟着嘴。

“嘁!你就扯吧!”长治低头把烟蒂在脚底下揿灭,想脱身。

小安却认真起来,一把拽住他:“我没跟你开玩笑!”

长治正好面向她,嘴角还含着调侃的笑意,身子却一下子僵住,他从小安的眼眸里看到令他心悸的神色。

“长叔,从你救我那天开始,我就发誓,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她热切的注视让长治仿佛被烫到,倏地调转目光。

“不行!”他答得斩钉截铁,心里却乱成一团。

他毕竟不是木头,小安又总喜欢把心思写在脸上,更早以前长治就意识到了她对他感情的变化,但他总以为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尤其等小安上了大学,接触到更多出色的男孩之后。

“为什么不行?”小安直起脖子,眼里有委屈的雾气。

“我不能让人看笑话!”长治哑着嗓子解释。

“我们为什么要活在别人的目光里?”小安蛮横起来:“你是靠别人养活的?”

她理直气壮的样子像极了袁雪,长治扫了一眼就转过头去,闷声说:“总之不行。”

他不是不喜欢小安,可那种喜欢,和男女之间的爱还是有区别的。爱上小安,会让他觉得自己很卑鄙,完全与初衷背道而驰。

当年,他二十来岁不学好,跟着人去豪赌,结果输得连底裤都不剩。和他相依为命的老娘被债主追上门,一口气没上来,就这么去了。

他从此成了个人嫌狗憎的混子。

小安的出现,仿佛是老天爷安排好了来救赎他的。她的存在迫使他无法再浑浑噩噩混下去,她把他拉回生活原有的轨道,生活一下子有了方向。他不得不努力找活儿干,供小安吃喝、读书,小安也很争气,年年考试排第一,她成了长治的骄傲和动力。

有时候长治也会想,如果小安早一点出现,说不定他妈就不会那么早死了。

不过很多事一旦发生就不可挽回,唯一能阻止悲剧的方法,就是不要让它发生。

他站起来,不再跟小安费嘴皮子,头也不回地下楼去了。

“林长治!你是个胆小鬼!”小安冲着他背影嚷,然后呜呜哭了起来。

番外——长治久安(下)

自打长治拒绝了小安,他们俩就陷入长时间的冷战。

冷战当然是小安挑的头,她不再像从前那样频繁地回家,即使回来,也不再“长叔长,长叔短”地跟他撒娇。长治有时主动跟她说说话,她也是冰着一张脸,能简则简。

长治为此很是烦恼,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

办法不是没有,他想,只要自己成了家,小安自然也就死心了。

恰巧没过几天,车行隔壁的老板娘就过来给他推销自己的一个小姊妹。

“在公司里做文员的,长相清秀,人也特别老实,就是靠三十了,眼界又高…”

长治立刻摆手:“眼界高啊,那我这样的她肯定看不上。”

“你别急着摇头嘛!大家见个面聊聊看!”老板娘做媒和做生意一样娴熟:“你卖相好,说不定你俩有缘分的!”

选了个晚上的时间,双方速战速决地见了个面。

那姑娘姓赵,长得挺一般,皮肤白,举手投足透着文气,半个小时相处下来,长治觉得跟她说话挺舒服的,小赵看他的眼神里也毫不掩饰好感。

“林先生,有件事我不知道于姐跟你提过没有?”

“什么?”

小赵的脸色略显凝重:“我…有个女儿。”

“哦…啊?”这个媒婆还真没告诉长治。

小赵低下头:“我没结过婚,但女儿是我亲生的。”

“哦…”看来每个人都有故事。

“没关系。”他笑笑。

小赵仰面,有点惊喜,之后更加小心翼翼:“我是考虑,将来如果结婚,女儿…是要跟我一起生活的,如果男方不同意就…只能算了。”

“可以的。”长治答得越发爽快:“我也有个侄女,一直跟着我的。”

他把小安的情况大致说了下,小赵的神色彻底放松下来。

之后,长治跟小赵就像模像样约会起来,他还见到了小赵的女儿,才三岁,和妈妈长得很像,就是有点任性。不过长治想,女孩子任性也不是大毛病,比如小安,都这么大了,还任性得厉害呢!

小安连着两个周末没回家了,长治打电话给她,只推说忙。他琢磨着,得找个机会把小赵介绍给小安认识一下才好。

又一个周末,小安不声不响回来了。

长治刚好送完小赵母女,回到家,见小安正在房间里整理衣服。

他在她身后抽抽鼻子,说:“明天在家吃饭吧,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谁啊?”

“小赵,我…女朋友。”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长治说这句话时觉得自己特别底气不足,好像亏欠她什么似的,他有点生自己的气。

小安头也没回:“我没空!明天一早就要回学校。”

“不是刚考完吗?”

“我跟同学约好去走大峡谷。明天下午的火车出发。”

小安说着,把理好的衣服都丢进床底下摊开的行李箱里。

长治不放心起来:“几个人去啊?有没有跟团?”

“三四个吧,我们自己走,旅行探险,忒刺激!”小安口气有点恶狠狠的。

“那…那会不会有危险?”长治其实想让她别去,但实在说不出口:“你那几个同学可靠不可靠?”

小安总算转过身来正对着他了,笑容嚣张:“其中一个是我男朋友,你说可靠不可靠!”

“男朋友?”长治狐疑:“你什么时候交男朋友了?”

“你都能十来天就交个女朋友,我为什么不可以交男朋友啊!”小安说着,还掏出课本来,把里面夹着的一张合影递到长治眼前。

相片上,小安跟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孩头靠头,神态亲昵。

长治一下子吃瘪,悻悻地点点头:“行!那你自己小心点儿!”

替她掩了门出来,长治心里仍觉得窝囊,在门口站了会儿,唉声叹气走了。

小安一走就是一星期。

这一星期,长治始终提心吊胆,心不在焉。有时吃着饭,也会突然把手机掏出来瞄上一眼,但那机器简直像坏了似的一点动静没有。

小赵看他神不守舍的样子,忍不住问:“你在等谁电话啊?”

“嗯。小安那丫头在外面玩,连个报平安的电话都不知道打回来!”长治郁郁地道。

小赵笑道:“她都快大学毕业了吧,大姑娘了,你不用太担心!”

长治叹了口气,心里空落落的。

有天半夜,手机忽然响起来,长治从梦中被惊醒,抓过来一看,居然是小安打来的。

电话一接通就传来小安的哭声:“长叔!”

长治打了个激灵:“你怎么了,小安?”

“我在峡谷里迷路了,呜呜…”线路不好,传出嘶拉嘶拉的响声,仿佛随时有可能断线。

“你现在在哪里?”长治急起来。

“我不知道!”小安哭着:“手机也快没电了,这里信号都不好,我试了好多次才接通…”

长治急吼着打断她:“赶紧告诉我你大概在哪一段?“

小安抽抽搭搭说了个大致方位,没等长治确认,电话就断了。

他急忙回拨,语音提示对方已不在服务区。

长治连夜坐飞机赶往宁市,到了宁市后二话不说就拦了辆出租朝大峡谷方向开,行驶途中,顺便又报了警。

的哥对大峡谷景区还算熟悉,听了长治的描述,摇着头说:“这两年来峡谷探险的年轻人越来越多,走着走着就没影子了,其实很多地方都有禁止入内的标记,但年轻人哪管得了这些啊!”

跟小安一起失踪的另有三名青年,都是来自夕城的大学生。警方接到报警后也随后赶到,组织人力搜救。

当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出现在长治视野中时,他几乎是跳跃着奔过去的:“小安呢?小安在哪里?”

那男孩浑身湿透,狼狈地打着哆嗦,他刚刚经历过鬼门关,对长治的问题完全不知所措:“什…么?”

长治朝他咆哮:“我问你林久安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男孩总算回过神来:“我们在谷底走的时候,突然一股洪流卷过来,把我们给冲散了…”

长治咬牙切齿,拿手指着他:“小安要是出一点问题,看我怎么收拾你!”

一名警察过来将激动的长治拉开,让他冷静。

但长治冷静不了,他突然意识到,小安对自己来说是多么重要。

这些年,他把他所有的心血都花在小安身上,她几乎是他的全部,失去她,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凌晨四点,又一个学生被救了上来,小安依然下落不明。

据那女孩说,洪流把她跟小安卷向了同一个方向,但她有幸攀到一棵老树的树根,才得以勉强停止漂流,而小安却被带离得越来越远。

长治再也无法忍耐,不顾警方劝阻,跳进湍急的溪流,发疯一样往深处游去。

他在心里拼命祈祷,小安你千万不要有事!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洪流早已远去,溪面正在慢慢变浅,再往上行,即将走上干涸的河床,而小安依然踪迹皆无。

就在长治快要绝望的时候,一声细微的喊声从峡谷的拐弯处传来:“长叔!”

长治浑身一振,朝前扫了一眼,什么也没有,他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但还是不死心地淌着水涉足过去。

拐过一个弯,眼前的情景忽然让长治想哭——小安攀着一块岩石的角,浑身湿淋淋地靠在岩石的凹陷处。

他扑过去,紧紧搂住小安,这才感觉自己精疲力尽。

小安也趴在长治怀里痛哭起来,她的腿在洪流席卷中刮到了什么,受伤了,血流不止。

“长叔,我知道你会来救我的,呜呜…我,我一直在等你。”她为自己的任性后悔不迭。

长治在她额头上狠狠亲了一口,什么责怪的话都没说,一把将她抱起,朝来路上走。刚才还觉得疲累的身躯一下子又充满了力量。

事后长治才知道,自己错怪了那男孩——他根本不是小安的男朋友,是小安存心借来气他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经历了那么多事,长治终于还是决定老老脸皮,跟小安一起疯一回。

他那些兄弟们自然没意见,大家本来就对小安的心思心知肚明。但长治觉得有点对不起小赵,她对自己一直挺认真的,他却就这么提了分手,搞得他好像耍人家似的。但生活不可能一点遗憾都没有,能够做到大体上满意就很不容易了。

过年时,小安给长治挑了张特别华丽的贺卡,笑嘻嘻地递给长治作礼物。

“长叔,你看了这张卡就会明白,我们迟早是要在一起的。”

长治以为会看到小安写的肉麻话,警惕地眯着眼,翻开卡片,孰料上面除了四个烫金大字外,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而那四个字则是——长治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