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昉和卫昭两个又问声细语地安慰了卫昀好一会儿,她脸上的愁云才散去。

人齐了,海蕊的诗会如期举行。

题目是以梅为赋,写一篇咏梅诗。

卫昭干不出那等剽窃他人诗词的事,随便写了几句打油诗就上交了。

倒是卫昉卫昀两个想着千万莫丢卫相府的面子,全力以赴使出浑身解数,写的诗那叫一个棒棒哒。

最后,小姐们的诗词由夫人们评点,评出三甲。

卫昉拔得头筹,卫昀次之。

卫昭…名落孙山。

笑眯眯地听着丫鬟报了名次赏了卫昉卫昀,卫昭十分心宽地想——

去掉一个最高分再去掉一个最低分,最后的第一名还是我们卫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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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又是赏花又是写诗的折腾了大半天,闲得x疼的魏国公府相亲大会终于圆满结束。

送宾客出门时,世子夫人特地命丫鬟叫了卫昭过去,牵着她的手,将手上的一串黄水晶手珠子撸了下来,带在卫昭手上。

“这黄水晶是皇后娘娘赏的,说是黄海那边产的,最是美容养颜。这珠链子得肤白的小姑娘带着才好看呢,就送给卫三小姐你了~!”

世子夫人和蔼可亲地对卫昭道。

卫昭不胜惶恐,正想要拒绝时,卫夫人在一旁不冷不热地清咳了声。

听出母亲弦外之音,卫昭只能生受了。

强作欢颜地谢过世子夫人,又和她告了辞,卫昭扶着蒹葭的手十分忧愁地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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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卫昀一脸艳羡地扯了卫昭的手看世子夫人送她的黄水晶手链。

“这珠子个个晶莹剔透的,里头还有一道道的须呢~可真有趣呀~”卫昀看了大半天,得出了个结论,“世子夫人这阵仗…该不会是相中你了吧?!”

卫昀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卫昭登时就被吓得够呛。

“二姐你可别瞎说!”

卫昭连忙捂了卫昀的嘴。

卫昀挣脱开妹妹的桎梏,笑道:“魏国公府多好~皇后娘娘的娘家呢。这回又是给海家大公子相媳妇儿,要是真嫁过去了,多年以后可不就是公府夫人了?!”

卫昭真是笑不出来:“姐姐要真喜欢,就姐姐嫁过去得了~!”

听到卫昭这样说,卫昀眼中光彩猛地一暗。

卫昭见状知道是戳了她身为庶女的自卑心了,又赶紧将话题移到其他地方去。

卫昀情绪不过低落片刻,便又和卫昭调笑到一块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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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相府,卫夫人让三位小姐更了衣,到她屋里说话。

三人才进屋,屋里的丫鬟妈子都自觉走了个精光,只剩下卫夫人的身边的两个丫鬟采薇和关雎。

卫昭见到这阵仗,知道母亲是要秋后算账了,毫不犹豫地往地上“噗通”一跪…

被卫夫人屋里的大理石地板磕得膝盖疼的卫昭呲牙咧嘴地低下了头,心想——

看样子是时候学习小燕子做几个“跪得容易”了!

第19章 (捉)

卫昭跪下,卫昀卫昉两个不敢落后,也跟着跪倒。

“噗通”“噗通”两声,一个比一个卡蹦响。

卫夫人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让她三个在地上跪了一会儿,才轻飘飘地开口道:“怎么,还没有开始训话呢,这就跪下了?”

卫昭行云流水地磕了个响头,怀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心,道:“回夫人,我知错了。我错在擅作主张,没有事先知会夫人便强为二姐出头。”

卫昭一下子把罪全招了,卫夫人只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然后转向卫昀:“那你呢,卫昀?”

卫昀不敢落后地磕了一个更响的头,答:“回夫人,我错在不该插手襄阳伯两位小姐之间的矛盾,引火烧身,再让三妹和夫人替我收场。”

卫夫人又“嗯”了一声,问卫昉:“你又错些什么?”

卫昉学样有样,也是响头一磕:“我身为长姐,不能照顾好两个妹妹,大错特错。”

“行了行了。”卫夫人对着她们仨挥了挥手,“你们都把自己的错给说了,我也没什么好训的了。今晚上的晚饭都别吃了,卫昀是罪魁祸首,跪两个时辰祠堂;卫昉卫昭跪一个时辰。正巧你们外祖父的忌辰也要到了,各自抄一百遍经,为他老人家祈福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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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小姐跪完祠堂又抄完佛经,卫夫人在验收结果的时候,看似无心地问了一句:“如果回到五天前魏国公府的赏花会上,卫昀你可还会帮刘伯府二小姐说话?”

卫昀迟疑了半日,最后还是跪下答话:“回夫人,若是再来一次…我想我还是会去劝说刘大小姐的。”

卫夫人轻飘飘地瞥了卫昀一眼,然后扭头问卫昭:“你呢,昭儿?若能重来,可会做同样选择?”

卫昭早有准备,答道:“我们卫家就那么几口人,我们不相互扶持就让别人白白欺负?!就算再来一百遍,我也要去呛那个刘菲~!”

卫夫人似嗔似喜地瞪了卫昭一眼,然后吩咐丫鬟采薇道:“再过几日就进腊月了。你传我的话,三位小姐明年的新衣,每人比去年多做九身,春夏冬各三。”

说完卫夫人看了看喜不自禁的三人,笑言:“都长成大姑娘了,是该打扮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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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三,越四着人来下请帖,邀请卫昭两日后去往威武将军府赏雪作诗。

接到这个帖子卫昭只想翻白眼——

作什么诗呀,《雪中烤鹿肉赋》?

不过好歹也是个见面的由头,卫昭回报了卫夫人得了她的首肯,方让人赏了越家送帖子的下人,让他给越四传话说自己一定会准时抵达。

腊月初五,天朗气清,大雪初停,正是赏雪的好气候。

卫家三小姐如期来到将军府。

在卫昭跟前混了个熟脸的小红义不容辞地担下了接待的重任。

卫昭被小红领着来到了越四的院子,才发现魏国公府小姐海蕊还有几个不熟识的小姐已经先到了。

越四果然不出意料地在庭院中央烤着肉,卫昭到了也没得闲起身,只远远地叫了一声“卫姐姐~”。

火上烤着肉,炉上煨着酒,卫昭与在场的小姐们见了礼,然后很是自觉地提了酒壶取了个干净的杯子斟满了一杯,举杯对众人道:“卫昭来晚了,自罚三杯。”

说着,卫昭就将手中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此时,院门边传来谢婉欢快的声音:“你这倒数第二到的要自罚三杯,那么我这个最后到岂不是要把酒壶喝干了才成?!”

卫昭笑了,转头对她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待会子被罚了可不许赖我~”

烤肉烤得忙碌的越四瞧了走入亭中的谢婉一眼,对卫昭道:“卫姐姐你可别理她,我们姐妹当中最喜欢喝酒的就是她了!偏又怕我姨夫骂她不敢在自己家里喝,每次都来我家蹭酒!”

谢婉上前来戳了越四的脑门子一下:“你个小机灵鬼又抖我的底!”

越四冲她扮了个鬼脸,继续自得自乐地摆弄烤肉。

谢婉与卫昭行了礼,然后给她引荐在场的小姐们。

这位是毅勇侯世子的嫡长女穆思琪,这位是骠骑都尉穆锦章的嫡次女穆思琴…

听着谢婉一一数下来,卫昭才发现在场的小姐全是越四的表姐…就她一个无亲无故的外人。

卫昭觉得不太对味。

这怎么看都是越四搞的表姐表妹大联欢,她一个外人凑什么热闹啊!

在这违和的气氛之中,卫昭只能用国人外出旅游遇到坑爹景点的四字箴言来开导自己——

“来都来了。”

是啊,来都来了,吃好喝好玩好再慢慢滚蛋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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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朝的民众上至皇亲贵胄下至平民百姓,对于屹立于高岭之上的卫相府都有一种盲目的崇敬。

相府三小姐卫昭人不在江湖,可是江湖上却流传着她的许多传说。

譬如几日前卫昭在魏国公府呛声襄阳伯伯府小姐刘芳一事,虽说海、刘、卫三家夫人达成共识,要将此事风声压下,但是耐不住人多口杂,最后还是在京城贵族小姐间传开来了。

诸位庶出的小姐们暗自羡慕卫昀卫昉,有这样一个愿为自己讨公道的姐妹;

而嫡出的小姐们则一边不解卫昭这等为庶姐动怒的行为,又一边佩服她这等敢于与伯府小姐撕破脸的勇气。

故而当卫昭自罚完三杯酒,在越四的表姐表妹们间坐下时,小姐们纷纷上前示好寒暄。

一向低调做人的卫昭有些不太习惯这样被当成太阳一般被包围的情况,大生举步维艰之感。

好在越四玩了一会儿烤肉也腻了,扔了筷子就扎到人堆里抢了卫昭去撒娇。

小姐们热热闹闹地吃着鹿肉喝着酒,调笑游戏,怡然自得。

鹿肉吃了个半饱也没看到要作诗的影子,卫昭终于是放下了心。

只要不写诗,万事好说!

这酒喝多了有些上头,卫昭便借口称外出小解,离开了这闹哄哄的表姐表妹大杂烩。

蒹葭怕冷,卫昭留了她在屋里候着,让越府的小丫鬟给自己带路。

解决了大自然的召唤,卫昭正准备出来洗把手,就听到外头似乎有两个小姐进来了,还压低了声音说着悄悄话——

“思琴,你说这次会不会碰上越家大表哥?”

“思琪你就别瞎想了,咱们来这么多次,哪次撞上他了?每次问小四都说她大哥凑巧出门去了,哪能真这么巧啊,不就是不想和咱们见面么?”

“…你说越家大表哥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了,姑妈到底相中了哪家姑娘呀?”

“你羞不羞!就这样大喇喇地说这些婚啊娶啊的事情?!”

“我…我这不是好奇嘛…”

穆思琪的声音低了下去,紧接着两人都没再说话。

被堵在厕所里头的卫昭觉得十分尴尬,她根本就不想听这些表哥表妹之间的暗恋故事,老天爷偏逼着她听!

实在是…

卫昭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时,穆思琪又在外头说起了话:“越家大表哥模样好,功夫好,学问好,见识好…当真是样样都好,真不知道哪家的小姐这般有福气,将来能嫁予他…”

穆思琴叹了口气:“思琪你就别胡思乱想了,横竖不是你我,爱谁谁吧。”

两人说着话,声音渐渐地也就远了。

卫昭这才敢从里头出来。

一边慢悠悠地往回走,卫昭一边在心里头想——

这越家大表哥怎么这么大魅力啊,是长得像吴彦祖还是金城武啊,看把那穆思琪迷得七倒八歪的…

到底是少不经事的小女生!

单纯!

卫昭默默吐槽着,也没看路只顾着跟那领路的小丫鬟走。

走啊走,小丫鬟突然跑开了。

卫昭微微一怔,一抬头,发现自己到了个陌生的地方。

这是一个四面围墙的院子,一大片的空地有个个小学的操场那么大,空地两边立着两排兵器,有枪有矛有长棍,各式各样不一而足。

和卫昭正对面的墙上还挂着靶子,卫昭吃惊之时,三支箭羽接连射出,如流星般逐一射中靶心。

箭羽的后至者将前至者从中破开,五支箭条在靶心上晃动不已。

卫昭回过神,心中大叫糟糕之时,那道熟悉的,在她梦中出现过千百回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真实而又…让人心酸——

“卫三小姐,好久不见。”

第20章 (重写)

卫昭想走,可是脚像钉在地上似的,走不动。

到最后她也只能暗自叹息,对着少年无声一拜,然后垂着眼帘不去看他。

少年收了弓,笑着问她到:“让小黄给你带去的小玩意儿,可都收到了?”

都烧了。

卫昭如是想着,点了点头。

“送你的那两只鹦鹉,养得可还好?”

少年又问。

卫昭又轻轻地点了点头。

基本上当猪养的,除了吃喝睡别的全都不会…也算是对它们仁至义尽了罢?

“那让小黄去叫你出来说话,你没有来…”

少年问着,生怕卫昭又不说话,忙给她开脱道:“是因为不方便吗?”

卫昭早就存了不再和他有联络的心,干脆就直截了当地结束对话:“谢公子,我与你非亲非故,私下见面已经大为不妥。若无其他要紧事情,请容卫昭先行告辞。”

说着,卫昭对着少年躬身一福,转身欲走。

“卫三小姐请留步。”

少年话音方落,人已经掠到卫昭跟前。

疾走带起来的风拂过卫昭面颊,吹起她垂在耳边的几缕发丝。

与卫昭保持着一步之遥,少年弯身向前,谦和说到:“有一件事一直梗在我心上,无论如何今日都得同你解释一下,请你再给我一些时间。”

卫昭低着头,望着别处,道:“谢公子请讲。”

“不知道卫三小姐为何总是称我为谢公子,可是有人与你讲起过我的身份姓名?”

听到少年这样问,卫昭微微一怔,不由得回想一下她与少年相识过程。

算起来他俩见面不到五次,少年没一次做过自我介绍。

她之所以称他谢公子,是因为他正是谢延亭的年纪,又凑巧出现在谢家的墙头上…

想到这儿卫昭不禁有些汗颜。

——越四不也出现在谢家墙头上了,她可不姓谢啊。

瞧着卫昭脸上是一阵白一阵红的,少年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小心翼翼往下说:“第一次听到你称我为谢公子,我只当是自己听错了。这二次听到的时候,你又和你的丫鬟走得急,我没时间同你解释…”

顿了顿,少年语气中带上了几分萧索,道:“后来就再没碰得上你了。”

按着他说话这逻辑…莫非不姓谢…莫非不是谢延亭…?

卫昭的心突然狂跳起来。

若不是谢延亭,那么海蕊和他…

卫昭不由得抬手压了压自己的心口,扭回头来,无声地看向少年。

少年看到卫昭终于正眼看自己了,这才抱拳对她行礼:“请容我介绍一下自己。不才越慎言,五军营马军千总,见过卫三小姐。”

卫昭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少年的名字,那飘忽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落定了。

越慎言,威武将军越致远的长孙,越四的大哥。

不是谢延亭。

不是已经和海蕊定了亲的谢延亭。

忍着想要往上翘的嘴角,卫昭对着少年盈盈一拜,改了口:“越公子。”

卫昭不复方才疏离的态度,越慎言这才眉眼舒展,笑了:“再不说明白,真是要成我一桩心事了…”

正说着,突然一阵北风呼啸而来,卫昭只听到越慎言低呼了一声“小心”,紧接着就看到他一个箭步过来,抬了双手护着自己,如穹顶似地拢在上方。

卫昭不由自主抬头,看到两人头顶上那颗松树的雪渣子被风吹落,刷拉拉地砸下来,砸了越慎言满头满身。

有些细渣子还穿过他手臂间的间隙,掉在卫昭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