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刘太医趁自己不备撕下了袖子,卫昭痛得嘶哑咧嘴地,额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早知道这么痛,那时候何必逞强!”

刘太医说着替她清洗伤口,手上一点儿情都不留,痛得卫昭凉气四抽。

卫昭惨白着脸,连声对刘太医说:“轻点儿你轻点儿!”

多大仇,下这么重手?!

“我都听小太监说了,你亲手诛杀了刘萱…”刘太医洗净伤口,又往上头倒金疮药,“横竖这刘萱也飞不出皇宫去,你何苦以身涉险?!成功了便罢,要是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可怎么办?!”

“但是我还是成功了呀…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听到卫昭这话,刘太医给她缠纱布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我还真是…小瞧了你。”刘太医自言自语了一句,又自我解释着,“不过也是,越慎言看上的人,能差到哪儿去?”

刘太医这话中有话的,卫昭也起了好奇心:“听刘太医这么说,你和他是旧识?”

刘太医缠上了最后一下纱布,系好了,并未回答卫昭的问题,转道:“说起来,卫三小姐还未问过我的姓名…”

卫昭若有所思地看着刘太医,却不按着他的意思来问。

刘太医收了手,对着卫昭徐徐一笑,若清风拂来:“我…姓刘,单名一个诤字。”

第85章

一听到这个名字,卫昭满脑袋里都是问号。

刘峥???难道是<春光灿烂猪八戒>、<泰囧>里面的那个刘峥?!

…哦不对…那个是徐峥,这个是刘诤…姓不一样,名的读音也不一样啊蠢比星人卫昭同志!

卫昭被自己蠢得不行,又绞尽脑汁地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放弃了挣扎。

“抱歉…”卫昭槑槑地对刘诤道,“我这会子脑子转不过来…还请刘太医再…提点一番…”

说着,卫昭双目炯炯,挤出日漫中美少女的星星眼,眨巴眨巴地看着刘诤。

卫昭认不出自己来,刘诤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地疼。

刘诤十分非常极度地想要揪着卫昭的耳朵让她再好好地想一想,可看她这可怜样儿又不忍心。

但是让他自报名号…又觉得太过掉价!

刘诤暗自在心中骂了一句脏话。

卫昭一脸期盼地瞧了刘诤半响,可也没能从他那儿得到一点启发或是一点儿暗示,只能扭头去看在一旁伺候的小宫女。

谁知道小宫女也是一脸迷茫。

刘姓是皇姓,也是大姓…现在看小宫女这样儿,当是不认识这个所谓的刘诤的…所以他不会是宫里人…

那他到底是谁啊?!

卫昭好想掀桌。

玩毛的哑谜啊!

真想怒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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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卫昭和刘诤两个相持不下的时候,太后身边的张嬷嬷进屋来,对着他两个一福,道:“乡君、刘太医,太后已经好转了,二位请放心。”

说完,张嬷嬷又对卫昭说:“眼下天色已晚,太后特许了恩典,留乡君在宫中宿上一宿,明儿再回相府去。”

卫昭忙起身,望着太后寝殿方向一拜,对张嬷嬷说:“请嬷嬷代我谢过太后恩典。”

张嬷嬷应下了,吩咐那伺候着卫昭的小丫鬟道:“你带乡君到公主那儿去,公主发了话,今夜要同乡君同睡。”

小宫女得了命,往屋外一比:“乡君请随我来。”

卫昭微微颔首,随着那小宫女离开。

出门前,卫昭还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刘诤目光犀利又明锐地看着自己。

卫昭的小心肝忍不住一阵猛跳。

不就没认出您来吗刘大叔?!有必要拿这种我杀了你爹妈的眼神来看我吗?!

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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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刘彤的寝殿,卫昭在镜子前坐下,才发现自己脸上的鲜血都干涸了,发髻也是东倒西歪地狼狈得不行。

卫昭看着镜中的自己,对刘诤深表同情。

真是难为他了!还能对着这么个乱七八糟的浔阳乡君说话儿!

想着卫昭请殿里的宫女打了水来给她梳洗。

卫昭梳洗停当,刘彤正好从太后那儿回来。

一见刘彤,卫昭略有些错愕:“你不在太后跟前伺候着?”

刘彤亦是一副倦容,扶着卫昭的手在椅子上坐下,道:“这会子皇后正在皇奶奶跟前伺候着呢。皇奶奶想着我受到了惊吓又还未用膳,开了恩让我回来休息。”

说着刘彤拍了拍卫昭的手,问她:“你也还没吃吧?”

卫昭点了点头。

刘彤忙让人传膳,又对着卫昭挤出个笑:“那咱们一块儿吃。晚上你同我睡一张床,咱俩好说话儿。”

卫昭回了刘彤一笑,伸手理了理她额前凌乱的头发,说:“下午的事…吓坏你了吧?”

提到那事刘彤还一阵后怕:“还好有你胆大急智,杀了刘萱…如若让他劫持了皇奶奶同我为人质…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说着刘彤想起卫昭的伤处,忙站起来扶了她的胳膊来看:“伤得重不重?可还痛?”

这时候卫昭还未更衣,是以那被刘诤剪开的一片袖子耷拉着,露出两截藕段也似的手臂。

“刘太医已经为我包扎了。现在有些疼,但也还忍得住。”

卫昭答道。

刘彤看到那一圈白沙布被渗出来的血染红了一片,心疼不已,小心翼翼地在上头吹了吹,像是安慰自己又像是安慰卫昭似地说了一句:“好在也没伤到筋骨,好好养着便是了。”

这时候宫女们端着晚膳络绎而入。

刘彤见了,忙拉了卫昭入座:“先吃饭,有话咱们晚上睡觉的时候再慢慢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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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时分。

刘彤还未从白日的变故里回过味来,一点睡意也无,握着卫昭的手,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望着明晃晃的帐顶,刘彤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请来的那位太医是谁?怎么瞧着恁眼生?”

说着刘彤顿了顿,悄悄地笑了:“不过倒是生得俊眉修目,好看得很呢。”

卫昭转身向着刘彤,在她的俏脸上捏了一把,问:“若是以十分为满分,这刘太医你给几分?”

刘彤略一思索,答:“依我看…可以打上九分。”

卫昭“噗”地一声笑了:“宫中佳丽如云,你是见惯了美人儿的,这刘太医你竟能给出九分…莫不是动了心?!”

说着卫昭揶揄地看着刘彤,取笑她道:“只可惜你俩都姓刘,是本家。要不然刘太医还真能结你这么一门贵亲呢!”

听到卫昭拿当初自己说雍亲王府上小姐的笑话来说自己,刘彤故作恼怒,推她一把:“我都有以方了!还要这个刘太医做什么?!”

接着刘彤扶靠在卫昭肩膀上,轻轻对她说:“这个刘太医拿了九分,但是以方在我心里,是十分的好呢呢。”

“哟哟哟,让我看看,你这脸皮有多厚!”

“哎呀!昭儿咱们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别挠我痒痒~!!”

卫昭刘彤在被窝里嬉闹了好一会儿,才又安静下来。

想起刘太医自报姓名后吃瘪的神情,卫昭犹豫片刻,还是问出口了:“对了…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刘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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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刘彤瞪大了眼睛略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卫昭不解问:“怎么?这个刘诤有什么不对劲吗?”

“昭儿怎么突然提起他来?”刘彤顿了顿,补充道,“我有一个皇叔就叫这个名字,是我父皇最小的弟弟…十年前我父皇登基,他便被加封为陈郡王,携着舒太妃前往封地去了。”

卫昭当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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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无数个“花擦”之中勉力挣脱出来,卫昭囧囧有神地对刘彤说:“你口中的刘太医就叫这个名字…难不成,他就是你皇叔?”

这回,到刘彤当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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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彤好不容易回过味来,回想了一下那刘太医的样貌,然后握着卫昭的手干笑两声,说:“听你这么一说…这位刘…”

刘彤不知道此时还当不当称他为太医,便略了过去:“他眉眼之间还是挺像我父皇的…不过我父皇蓄着须,是以一时半刻也不能把他俩想到一块儿。”

听到刘彤这样确认,卫昭满心的省略号。

如果这个刘太医就是刘彤口中的陈郡王…那当初她对他那番不敬,卫相府多次将他拒之门外…

马格鸡他会不会在皇帝面前说他们卫家的坏话啊!!

啊,好怕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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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起来,卫昭称要回家祀奉父母,到长宁宫辞别了太后,便要离去。

在出宫之前,卫昭寻到了昨日拦腰抱住刘萱的那位小太监。

那小太监一站定,卫昭便望着他一拜:“昨日多谢公公出手相助,否则我性命不保,太后公主也要身陷险境。”

小太监没想到浔阳乡君会对自己行礼,吓得怔住在当场。

回过味来,小太监忙不迭朝卫昭跪下,惶恐道:“乡君折煞奴才了!奴才不过恪守本分尽忠职守罢了!”

卫昭忙上前扶了他起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公公这番救命恩情!公公以后若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同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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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昭此番从宫中出来,连一向稳重淡定的卫夫人都到家门口亲自等着她回来。

见着女儿下马车,卫夫人上前先瞧了她脑袋一下:“你这胆子也太大了!是嫌小命太长了吗?!”

卫昭一愣,正要跪拜亲妈认错,却不想卫夫人一手将她抱在怀中:“好在无甚大碍…你能平安归来就好…”

卫昭眼圈一红,才刚要抬手去搂母亲的腰,却不想卫夫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卫昭这手还没完成使命,卫夫人已经松开了她后退一步,板着脸道:“自不量力,回去闭门思过半个月!”

卫昭知道卫夫人这是担心她外出太多牵动伤势,心头微酸,对着母亲盈盈拜倒:“女儿让母亲忧心了,日后…定当更小心谨慎。”

第86章

回到家,卫昭才知道昨夜京中也不安宁。

虽说一早皇上已经下命戒严,但是也挡不住雍亲王府私军作乱。

还有些人胆大妄为,浑水摸鱼,四下打家劫舍。

不过,越家二公子在天还未黑时就领了一队越家亲兵前来谢卫二家护卫,是以京中虽乱,卫家这一夜倒也平安度过了。

又过了几日,雍亲王府上下等人的判决下来了。

雍亲王五马分尸,首级悬挂于城门外,以警示世人。

府上男丁全部斩首,女眷尽数充军,朝廷没收其所有家产奴仆。

叛乱已定,接下来就是论功行赏之时。

万事都好说,就是这个浔阳乡君不好定夺。

她是救太后公主于险中,宫中奔马这等小错也可以宽恕,就是这带着有毒利器进宫一事…着实不知道该如何评判才好。

虽然大周朝并没有具体条令说女眷不许带兵器入宫,但是卫昭这桩不是如若轻巧揭过去了,只怕以后大家争相效仿,让图谋不轨之人有可乘之机。

于是,朝臣们就卫昭的赏罚之事又吵了个天翻地覆。

有说她功大于过主赏的,也有说她功虽大然错亦不小功过相抵不赏不罚的。更有甚者,说她携利器入宫是别有居心当惩戒以示众人。

无论别人就自己女儿的对错吵成什么样子,卫相自气定神闲,那样子就像卫昭是隔壁家的熊孩子一样。

皇上一言不发,只冷眼看着大家伙吵完,结论也未下,便让散朝了。

皇上下朝回到勤政殿,陈郡王刘诤已经在偏殿候着了。

看到刘诤,皇上直接免了他的礼,然后冲他招招手:“你过来陪朕用早膳。”

宫女太监们摆上了早饭,刘诤待皇上坐下后,方才撩袍子坐下。

“你说吧,找过来有什么事?”

皇上拿了汤碗喝汤,直接去问刘诤来意。

刘诤坦然回答:“朝堂上的争议臣弟都听说了。臣弟此番来,是为卫三小姐正名——她手中的袖箭,是我赠与并让她在入宫的时候戴上的,以保护太后和公主。若这算是一桩错,要罚也应当罚我。”

皇上轻飘飘瞧了刘诤一眼,说:“此事朕心中自有主意。”

刘诤赶紧竖起耳朵,紧张兮兮地问:“皇兄是个什么意思?”

皇上也不急着回答,夹了一筷子小菜慢条斯理地吃了,才在刘诤望眼欲穿的期盼之中开口道:“浔阳乡君当赏。朕不仅要赏,还要大赏。”

说着皇上顿了一顿,又道:“皇后对她也是赞赏不已,还说要认她作义女,封她当郡主。”

“这可万万使不得!”

刘诤想也未想,便脱口而出。

“哦?如何使不得?”

刘诤陪着笑脸,对皇上说:“臣弟…对这个卫三小姐有意…若是皇后认了她作义女,那么岂不就成了臣弟的侄女?还请皇上为了臣弟的将来,回绝皇后娘娘的好意…”

解释完刘诤又连声说:“但是封郡主是一定要的!一定要的!”

皇上剜了刘诤一眼:“别以为朕看不穿你肚里那点儿坏水!你打小和越家的越慎言不对付,事事都被他压着一头,结下的梁子不知几何。本以为你离了京你俩的恩怨就这般了结了,谁知道现在你回来了,又要打他媳妇的主意!”

刘诤闻言搁了筷子起身长揖:“皇兄明鉴!臣弟一早确实只是想要瞧瞧这个混蛋越慎言中意的小姐是什么模样儿,可不知怎么地,就上了心了…还请皇兄成全了臣弟这回!”

“他们两个都定了亲了,你还想怎么的?可别指望朕帮你!”

“不不不,此事无须皇兄出手。”刘诤成竹在胸踌躇满志,“臣弟自有想法。”

————

朝臣们吵吵闹闹地争辩了两日,皇上终于发话了。

浔阳乡君的袖箭是陈郡王让带进宫的,为的就是保护太后公主,并非居心叵测。

为表彰浔阳乡君救太后公主于水火之事,特加封她为县主,保留封邑浔阳。

并有赏赐无数,以作嘉奖。

听到卫昭的新位份,刘诤想不明白,又跑去找皇上了。

“皇兄不是说要封她作郡主么?怎么只赏了个县主?!”

彼时皇上正在批折子,听到刘诤这发问眼睛都不抬一下:“郡主非皇亲不可为。你不让皇后认她做义女,那她也高攀不上郡主这封号。”

刘诤被皇上这话堵住了。

久久不闻刘诤回应,皇上一抬头,就看到他一脸吃瘪地站在案下,不由得一哂:“越慎言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你不是要挖他墙角吗,趁着他不在还不快去?再在朕这儿拖拖拉拉地,黄花菜都凉了。”

听到越慎言的消息,刘诤眉毛一跳:“他什么时候到?”

皇上停了笔,算了算日子,答:“约莫还有五日便到了…待他回来,你俩倒可以好好地叙叙旧。”

无暇顾及皇上的揶揄语气,刘诤对着他一拜,忙道:“那臣弟先行告退,回头再来与皇兄说话!”

说完得了皇上的同意,刘诤一甩袍子,大步流星地出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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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是休沐日。

卫相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