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夜家已经辞世的二公子。安总,这次全都是夜家在搞鬼啊!他们来势汹汹,行事扈张,他们想让安远一下子破产啊!安总…我们…”匡益达真急了,他昨晚就想和安静秋说明一切,让她早有防备的,可现在看起来,似乎,什么都晚了…

安静秋不说话,眼神还在报告页上浏览着。

最后,她抬起头看着神色惶急,一副天要塌下来的匡益达,笑说:“匡经理,你也是跟着我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怎么遇事还这样沉不住气。”

匡益达惭愧。

但他,却不得不再次提醒安静秋。

“我请的内线刚才告诉我,TIG今天要有大动作,准备把-----安远给吃了。”

安静秋目光悠长的望着电梯的影壁,淡淡的说:“用不着他们这样麻烦了。”

匡益达不解的看着她,语气激动地问:“安总,你是有办法了吗?”

安静秋不说话,只给了他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让匡益达心头一悸。

“叮”一声,电梯到了。

董事会的现场气氛异常的冷肃,曹培源把股份卖给了神秘买家,意味着其它股东也要为将来的资金出逃做准备了,他们交头接耳,神色间惊惧不定,都在为安远今天的会议内容感到惴惴不安。手里的安远股票失去了以往的魅力,像个烫手的山芋,急于跟着曹培源的慧眼一起出逃…

9时整。

会议正式开始,素衣典雅的安远总裁安静秋在秘书和匡益达的陪同下走进了会场。与往常不同的是,今天她的旁边,还跟着一个年轻秀美的女子。一身鹅黄色套装裙,披肩的墨黑直发,站在表情沉静的安静秋身边,像是一对赏心悦目的姊妹花。

“大家请坐!各位董事请安静!”匡益达循惯例对着麦克朗声开口。

会场瞬时静了下来。

全体人员都坐了下来。

只有安静秋和那名鹅黄裙装的女子站在台上。

大家都迷惑的看着她们,不明白在讨论安远生死存亡的会议上,安静秋这是耍的哪一出?

安静秋在众人的视线之下,亲手拉起了安静柔的手,对着台下与会的几十名高管和股东,声音清脆的说:“会议之前,我先宣布一件事情。”

她微笑着环伺全场,说:“这位-----就是我的妹妹,安静柔。从今天起,在我引咎辞职后,她将成为安远集团新一任的董事长兼总裁!”

“哗!…”

“啊!…”

她的话音刚落,全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不绝而耳!匡益达神色惊愣的从位子上站起来,高喊了声:“安总…”

第二十五章 离开安远

安静柔瞪大了眼睛,看着一脸笃定的安静秋,整个脑子像是轰然炸开,乱成了白晃晃的一片。

她说什么?

安远集团包括安家所有的资产都归她所有!

一个早晨还在镜子前为得不到过季打折的名牌恼怒不已的市井小卒,一转眼,只凭着安静秋的一句话,便升上了权利与财富的宝座。

戏剧化的一幕原本应该在影视剧中才出现,没想到,竟也会出现在她低矮到尘埃里的生命里。

安静柔,缓缓地问她:“你,确定你在说什么?”

安静秋平静的看着她,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

“从我宣布辞职开始,你将是安远的下任总裁。”

安静秋转过头去,轻轻挥动了一下手臂,压住了四下里的喧哗。她站在麦克风前,用无比清晰的语调说:“安远集团形势严峻,股价暴跌,首先是静秋的失职才让各位董事股东蒙受了巨大的损失。静秋理当为此事负责。静秋现下能为各位做的,便是在辞职之前,以跌破前的价格回购各位手中的股份,不让陪伴静秋渡过艰难时期的叔伯和亲友再遭受经济上的损失。”

一语既出,满座皆惊。

董事们怎么也想不到,安静秋在如此困难的时刻还在为他们打算。一时间,人人面上涌上了复杂难言的情绪,或多或少的都想到了过去那段同舟共济的守业日子…

安静秋淡淡一笑,对着与会的下属和董事们缓缓说道:“各位,静秋在这儿首先感谢大家多年来不离不弃的支持,尤其是在十年前,安远蒙受金融风暴深重打击的时候,是各位叔伯和出色的企业团队,勇敢的无私的站出来,和静秋一起把安远从泥沼里拉了出来。可以说,没有你们,就没有今天安远的繁荣。如今--------静秋要走了,可还是想在这里向大家深深鞠上一躬,表达对各位的感激之情。”

她拿开麦克,表情端严的俯下身来,向台下的与会人员鞠躬…

“安总…不要走啊。”

“安总…您…”

匡益达再也听不下去了,他失态的走上前去,看着安静秋的目光里交织着震惊,不舍,伤心和痛楚。

他问:“安总…您是准备离开安远了吗?”

安静秋点头。

他的目光霎时黯然。

第二十六章 姐妹谈话

董事会在压抑难耐的气氛下结束了。

会议通过了安静秋辞去安远集团董事长兼总裁的报告,安家诚的次女安静柔接任集团的期限定于一周之后,一周的时间内,安远的董事和大股东均有卖出股份的自由。

安远大厦。

位于39层的总裁办公室里,安静秋和安静柔正面对面隔着硕大的红木办公桌坐着。

“为什么?为什么把安远和整个安家交给我?安静秋,你有什么企图?!”镇静下来的安静柔,思前想后觉得这梦来的还是太不真实了。

安静秋整理着手边的私人物品,目光清淡的看她一眼,说:“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财富权势,还有凌驾于我之上的优越感!你应该高兴才是,它都是你的了。”

安静柔冷笑:“别以我是傻子!你把烫手的山芋丢给我,是不是把一些难缠麻烦和官司也丢给我来收拾!”

安静秋冷冷睨她一眼。把放置在文件架上安远集团上月的营业报表扔了过去。

“安远是块金子还是块破石头,你经管系的高材生,不会看不出来吧!”

安静柔将信将疑的低头看起来,越看越是心乱如麻…

财务报表上良好的盈利性集团运营,从一串串惊人的数字中不难看得出来,安远集团未来增值的空间无限。

可是,安静秋的总裁做的好好的,为什么忽然想起给她了?

退一万步说,即便是安远这次受到打击重创不保,肯定也会有慧眼识金的集团抢着来收购的,光收购的巨额资金就足够维持她奢华的生活几辈子不止了。

可她呢,放着如此的美事不去贪欢享受,却忽然引咎辞职把安远交给一直痛恨的自己,怎么能让她不心生忐忑和疑问。

“为什么…”她又问。

安静秋抬眼看一看她,把一个放置在抽屉深处,镶了金边的相框噗通一下扔在了桌子上。

“我说了,是他的安排,你会不会信?!”

安静柔迟疑的把滑到眼前的相框翻起,她看着里面西装革履,意气风发的儒雅男子,不禁再一次惊呆了。

“爸----爸?”

安静秋鄙夷的拿起了手中的纸箱,对安静柔说,“对你来说,他从今天起可能一下子从可恨之人变成了亲人。可对我来讲,他-----将和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从此后,我只是安静秋,一个不得不冠着他姓氏的陌生人…”

安静柔惊讶的望着她,说:“你,难道-----”

安静秋神色淡淡的立起身来,眉眼中已经看不到适才闪过的憎恶和怨恨,她冷冷的对安静柔说:“你最好早些准备应对TIG收购安远的事情吧,要是我猜的没错,他们很快就要来了。”

第二十七章 一切都不是梦

“你就不怕我把安远给卖了?!”安静柔宛然一副江山在握的模样,对着转身欲走的安静秋说道。

安静秋停下脚步,回头却是一张淡淡笑着的至美容颜。

“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你-----现在是决策者,随便你如何决定,都可以。”

安静柔不甘的霍然起身,指着她。

“安静秋!你有心没心!这可是爸爸一手打下的江山!也有你的份!”

安静秋眉眼一蹙,清冷的神色立显。安静柔被她这样一看,禁不住身上颤了一下。她的姐姐,十年来的厉害角色,也不是白当过来的。

“不要再和我提起他!还有,你的母亲和弟弟与安家无关,他们不能搬入安宅,不能享受他留下的一切财富,你,也不能接济他们,否则,所有到手的一切都将被无条件的捐给慈善事业,包括-----安远!”

安静柔愣住了。

不让母亲和泽楷和她在一起吗?

难道,这就是安静秋的报复?!

安静秋从名片夹中抽出了一张名片,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说:“你不用揣摩我的心思,因为此事与我无关。这是集团韩律师的电话和地址,有空的话,你可以约他带着当年的遗嘱正本重新宣读一遍。”

安静柔凝视着安静秋走出去的决然背影,有大半响说不出话来。

她感到浑身上下,从骨子里透出浓浓的寒意。

那个仅仅见过一面的,阴翳冷漠的叫做父亲的男人。

为何,让她在步上高高的云霄之后,又抽走了她脚下的一片浮云。

她目光复杂的盯视着红木大班台上的微型自鸣钟,望着近百平的奢华办公室内,只有她还存在于天地间,在寒意迅速的闪过之后,她浑身上下又充满了浓浓的兴奋和激动。

她学着安静秋优雅的按下手边的对答器。

“瑞贝卡,进来一下。”

秘书瑞贝卡是一个年近四旬的中年职场女性,一丝不苟的盘发,深色系质料考究的套装裙,还有永恒不变的黑色低跟小牛皮皮鞋,进来时神色不慌不乱,语气利索的说道:“安总,请问有什么事?”

安静柔坐在班台后的黑色转椅上,神色显得反而有些拘谨。

她说:“嗯…那个…瑞内卡,我想问一问,我能够支配的现金有多少?”

瑞贝卡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但她很快的就恢复了正常的神态,回答说:“安总,您所能支配的金额需要财务部门来向您汇报具体的金额,我们安远的股价现阶段一直大跌,大量套现的话,恐不太现实。”

安静柔愣住。

她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误,没有向秘书表达清楚她的意思。

她不自在的在桌下扯着裙子的毛边,说:“噢,我不是问这个,我是…是问…我如果想购物的话,需要用什么方式来结算…”

瑞贝卡看着她局促的样子,一下子明白了。

她微笑着,向她新换的顶头上司,语气柔缓的说道:“安静秋小姐之前已经吩咐我安排好了您的一切购物权限,从今天开始,您可以用您的名字在梧城乃至全国和世界上所有签约的名牌专卖店签单购物。”

“所有的吗?买什么都可以吗?”

瑞贝卡点头说:“是的,安总。”

第二十八章 此生足矣

安静柔掐着自己的大腿,尽量保持着平稳的声调对秘书说:“好了,没事了。你可以出去了。”

“安总,家里打来电话,问您晚上想吃些什么,厨房好为您预备。”临走前,瑞贝卡想起了管家何叔毫无感情的预约电话。

安静柔想到了势利的母亲和愚钝的泽楷。又想到了飘着梧桐叶子美轮美奂的安家别墅。

她狠狠心,揪下了旧裙子的线头。

“我喜欢吃辣的,让他们看着预备吧。”

“好的,安总。”瑞贝卡含笑行礼离开。

那扇门一关闭。

安静柔才终于克制不住内心的欢悦,从转椅上惊喜的跳了起来。

她拍拍自己的脸,又冲到角落的全身镜前照着变成天鹅的安静柔,好半天才从无比的兴奋中缓过劲来。

她喃喃自语。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梦!”

大风乍起,卷起了远处梧桐树上大片的黄叶,飞舞在漫漫的天空里,让人禁不住怆然悲伤。

匡益达孤独的身影,立在安远大厦的门外望着从里面踽踽走出的安静秋。

她。即便是到了现在。仍旧是人群里最耀眼的一个存在。

她一路经过的地方,有不少的安远的经理和老员工都在为她默默地送行。

虽然大家都不明白,他们一心追随敬佩的安总为何会有如此惊世骇俗的举动,可他们面对即成的事实,都表现出了冷静和克制。

他们想在最后的时刻,为他们的安总送上一程。

有的人红着眼眶上前想帮她拿着手中的箱子,想跟她再多呆一会,她摇摇头拒绝了。神色间透着难得的温情,低声的向那人叮嘱着什么,说完话,又朝前走去。一路上,她和送行的人群点头致意,向他们表示她的感谢。

她的随身物品极少,仿佛为了这一天的到来早早的预备着。

没有离人的愁肠辗转,她的眉眼间反而透着清淡的光采,浑身像是卸下了千金的重担,连步履都变得轻快起来。

“匡叔叔…这些年辛苦你了。”站在追随了自己十余年的匡经理面前,安静秋终于露出了一丝不舍。

匡益达苦笑,神色担忧的问:“安总,您连个容身之处都不给自己留下,打算离开梧城吗?”

安静秋目光放远,微叹了口气,说:“或许吧…”

匡益达从都兜里掏出了一串钥匙,要交给她。

“这是我在黄金区的二居室钥匙,您不嫌寒酸先住那儿。噢,这是我的车钥匙,您也先开走。”

安静秋感动的望着匡益达,微笑着摇头拒绝。

“不用的,匡叔叔。我有准备的。不用麻烦…”她的准备就是提前预定好的酒店房间,还有一张一周后飞往纽约的单程机票。

冲着计程车外一脸郁结的匡益达挥手,安静秋笑着向安远门外的员工们说再见。

再见…再见了…

埋葬了她十年青春和期冀的地方。

她想,她终于可以解脱和自由了。

以默很好,他还活着。

他喜欢做什么就做吧,她会悄悄地离开,在他曾呼吸过生活过的地方,继续活着,或许此生也就足够了…

第二十九章 李家铺子

梧桐大道的南面有一处叫做李家铺子的食肆,位于梧城著名的明王室建筑夜府的对面,以经营地道味美的梧城本帮菜为主要特色。

它三层高的灰色建筑建于上世纪中期,在大厦林立的梧桐大道仿若不起眼的灰砖土房。在低调的外观下,唯有门前簇新的招牌让过往的外地游客看上两眼。可梧城本地人都清楚,不起眼的李家铺子生意有多么的火。

饭店不翻台,不接受预约,也没有VIP之说,只要客人能赶在别人到来之前占到位子,那么,今晚的美餐就属于他了。偏偏是这种独特的经营方式,加上质美价廉的美食,让爱吃之人趋之若鹜。所以每到傍晚,门口都会排起长长的队伍,等待号牌轮到幸运的自己。

安静秋打车来到李家铺子的门前,正是日暮时分。

饭店门前,照旧是一排长龙。各个年龄层的人都挤在一起,闲聊等待着发牌进餐的饭店员工。她大概数了一下,自己还是有希望的。于是,跟随着队尾的人群,站在一棵飘着金黄叶子的梧桐树下,静静的等候。

她在酒店睡了整整一下午,第一次没有噩梦,没有折磨,更没有神经被上紧发条的抽痛感,睡到自然醒。躺在床上,她望着夕霞满天的窗外发了会子呆,然后才摸了摸已经退烧的清凉额头,坐起身来。动作之中,饿极了的肚子也跟着叫嚣起来。

她想起了李家铺子的南瓜羹。

加了淡奶油和黑芝麻末的金黄羹品,用白瓷的勺子从茶杯似的器皿中剜起一块送入口中,软糯沙甜,清香四溢的感觉立刻就浸透了四肢百骸。